南国人炼丹前需斋戒沐浴,择选开鼎之日,炼丹时顶冠披道,跪神祈祷,烧符挥剑,迷信至极。
张扬来到这个世界上三年,虽然见过了太多违反科学理论的事物存在,但他仍旧相信科学。
所以他炼丹自然也遵循科学,所以丹炉的名字并不是开玩笑,他的丹炉的确就是一个高压锅。
千年前,丹道圣人研制出了丹胚,在炼丹历史上抒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后炼丹过程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张扬第一次看人炼丹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抛去了所有繁杂程序,丹坯的出现让炼丹变得像是做菜。
通过火候掌控,以及药材提炼,将所有药力按照比例全部融入丹坯之中,便算大功告成。
尤其玄级以下丹药,掌握好火候几乎可以量产,让这一千年来人间的年轻修真者们蒙受福泽。
只是即便如此,仅仅是火候,以及药物提纯,还有如何融入丹胚之中这三个步骤,仍然是一门大学文。
张扬抛去了所有细节,制作出了高压锅。
高压锅的原理很简单,因为水的沸点受气压影响,气压越高,沸点越高,反之气压越低,沸点越低。
至此一点,千金不还。
也就是说,在张扬的高压锅中,不到1气压的环境内将会把药材迅速提纯。
同时,张扬设置了类似保温瓶的双层内胆,这是针对火候,不会过高,也不会低,高度数恒温,可以保证丹胚迅速吸纳所有药力。
所以张扬信心十足,只是毕竟这些都是理论,在等待地火袭来的同时,他的内心难免有些紧张。
宏宇更加紧张,他拿出了引地火所用的罗盘,坚定道:“我来。”
张扬点头,在控制罗盘方面,他的水平和宏宇的确天差地别,他道:“火猛一些可以,但是不能小。”
事到如今,宏宇只能听之任之。
不过多时,在离仙宗设置的炼丹房结界之外,一团火焰猛然喷涌而出,像是一条火龙,瞬间盘踞了地底沟壑。
宏宇神色一正的同时,炼丹房外的议论声音消失,所有人都在看着张扬和宏宇,只是有些人看不惯李存孝平日作风,希望两人可以成功。
而更多的人则在幸灾乐祸,坐等炸炉。
此时第一道火焰通过宏宇的罗盘操控进入结界之中。
张扬只觉得室内温度瞬间升高,额头上顷刻间出现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地火入丹炉!
忽然间,像是一口缸的丹炉亮了起来,被地火缠绕。
场外一片哗然之声响起,因为这道地火引的太凶了一些。
“如一刻内无法降温,必然炸炉。”李存孝给出了一个大家心中都知道的答案。
可这时张扬却在炼丹房内说了声:“保持一下,不着急降温。”他如此笃定,自然是因为他的炼丹炉拥有双层内胆。
场外有人听到了张扬的话,只能叹一声‘无知小儿。’可宏宇还是听了张扬的安排。
“真不知宏宇哥哥为何要听一个外行的话,气死我了。”一位女弟子面露担忧,她很担心宏宇因为这次的事情颜面尽失。
宏宇此时已经无比专注,所以神奇的事情很快发生。
一刻钟即将到来之时,如同一口缸的丹炉没有任何爆裂迹象。
所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李存孝的脸上,发现他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
不过他还是笃定道:“丹炉比的不是谁更坚固,终究要看结果。”
结果?
谁都知道,一炉筑基丹,短则三个时辰,长则六个时辰,现在说要看结果,估计还要等很久。
然而,炼丹房中的张扬却再此时开口:“一炷香之后转小火,半个时辰起炉。”
张扬说的时间是经过缜密推算,这三年他看了无数人炼丹,记录了无数失败与成功的案例,尤其是筑基丹,更是详之又详,通过数学公式,他计算出了一个相对可靠的时间区间。
但是谁会相信不到一个时辰,筑基丹就可以成型起炉?
所以,即便之前有些希望张扬和宏宇可以成功的人,也觉得张扬实在太过狂妄无知。
李存孝的点评是:“不知所云!”瞬间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同。
只是张扬仍旧沉着,宏宇依然听令。
不受外界影响的两人,一次又一次的控制着地火淬炉,时间也不断的流逝,直到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已到,张扬开口:“起炉!”
宏宇利用罗盘,操控赤练司大阵隔绝地火,丹炉瞬间发出了一声嗡鸣之声。
张扬紧随而至,打开早已设计好的排气口,因气压已至顶峰,丹炉猛然喷出了三道热气,混杂着异常清香的草药味传遍全场。
“这味道?”李存孝站了起来,脸色通红。
任何一个常年炼丹的人,都无比熟悉成丹的气味,不止是李存孝,所有人几乎都站了起来。
他们都明白,这丹十有九成。
可是筑基丹可是失败率极高的丹药,一次练成不说,从气味辨别品阶居然还不低,最重要的是只用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很快,许多人不愿意相信的事实终于出现了一丝转机。
在丹炉喷出的气体中,一股糊焦味钻进人们的鼻孔中。
李存孝也坐了下来,这说明此炉内有丹药火候过了,同时很可能发生的一件事是,余温会让剩余的丹药全部过火。
那么,他就赢了。
事实也的确是如此,如果不迅速降温,丹炉内的成丹很可能因为余温全部温度过高而毁灭。
幸运的是,宏宇在张扬的身边。
他的炼丹经验丰富,在焦糊味道传来的一刹那,他已经开始着手降温。
并且肉疼的拿出了一块自己保存已久,从不舍得用的千年寒冰。
“看来你很怕吃屎。”张扬打趣。
宏宇白了张扬一眼,将千年寒冰已经贴在了丹炉之上,蒸汽迅速蔓延在炼丹房之中。
场外同时屏息以待,等待着结果出现。
雾气散去。
张扬和宏宇已经走出了炼丹房,一颗晶莹剔透的筑基丹被他用手指弹出,在半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线。
李存孝接过了这颗筑基丹,入手温热,气味清香,于是他的手开始颤抖。
颤抖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输了赌约。
而是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只用了一个时辰就练就了筑基丹。
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李存孝即便看到了事实,也无法颠覆根深蒂固的传统炼丹理念。
这很正常,所以他很正常的斥责道:“假的!你们早已经准备好了筑基丹,没有人可以在一个时辰内练好筑基丹,更不可能的是还拥有如此高的品质!”
李存孝的话语并不是没有道理。
尤其刚刚炼丹房雾气腾升,没有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很值得让人怀疑。
与李存孝还算要好的朋友在此时也纷纷挺身而出,怒斥张扬和宏宇用了下三滥的伎俩,言语之犀利,已经不堪入耳。
张扬仍旧很淡定,宏宇却不知为何有些失魂落魄。
之前仗义相助是出于兄弟义气。
宏宇和张扬认识了三年,几乎每天都要见上一见,两人从起初的互相看不上,到后来的至交好友,情谊是一步步深厚而来。
他可以无条件的相信张扬,但之前起炉的那一刻,他仍然不相信眼前的事实是真的。
因为丹炉中一共放了五十颗丹坯,居然有四十颗成丹,并且品质上佳。
宏宇现在也处于和李存孝等人相同的世界,不过他看到了事实,所以即便这是一种很过分的颠覆,但宏宇仍然要相信。
相信张扬这个家伙,发明了一种丹炉,叫做高压锅,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练成了近四十颗的筑基丹……
可是真的很难相信啊,于是宏宇就只能自我挣扎,挣扎忘记眼前的事情。
而宏宇的这种挣扎,让众人更觉得这是他作弊后良心遭到谴责,于是他们更加凶狠了一些。
张扬面对谩骂与职责没有说话。
他拿出了一个精致瓷瓶,放在了地上,打开瓶塞。
然后重复刚才的动作,在打开一个瓷瓶放在地上,不断重复,不断继续。
随着张扬的动作,赤练司炼丹区变得鸦雀无声。
足足十个瓷瓶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了地面上,其中有两瓶散发着一股焦糊味,和刚才传来的味道相同。
看懂的人立刻闭嘴,难掩震撼,一息之间,赤练司炼丹区已然落针可闻。
唯一的声音是张扬确定他们看懂了自己的行动后,开始将一瓶瓶丹药放进怀里。
“这不可能,一定是假的,一定是!”李存孝面色赤红,青筋暴起,他伸出手指指着宏宇:“宏宇,摸着你的良心说,不要忘记一个炼丹师的尊严。”
“都和你说过,用手指指人是一件很不尊重的事情。”宏宇双手摊开,继续道:“其实我也很难相信这是真的,但事实的确如此,张扬可能制作了一种,颠覆了传统,但比以往所有丹炉可以更快更好的丹炉!”
李存孝忽然大笑,他对传统丹道痴迷至极,一直认为上古传下来的才是正统,甚至炼丹时不用丹胚,如今眼前的事情即便是事实,他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颠覆自己前半生建立起来对于丹道的理念。
所以,李存孝指着张扬,在笑声戛然而止时:“就凭他?”
张扬向前走了一步,看向李存孝:“不想吃屎可以不去吃,但是既然输了,你总要摆出一副你可以吃屎的态度才好让我们放过你。”
“你现在不摆出要去吃屎的态度,又一副嚣张样子指着我,真的让我很不爽。”
“不过,我是一个心胸宽广的男人,而且我真的也见不了吃屎这么恶心的事儿,所以这次放过你。”
话毕,张扬转身向炼丹区外走去。
在全场目光的聚焦下,他忽然回身道:“哦对了,筑基丹请还给我。”
李存孝的手里还捏着一颗筑基丹,现在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大多数人的眼光已经发生了变化。
李存孝心里明白大多数人以为他打赌输了之后耍赖,很没品格,但他真的不相信,张扬的丹炉开创了炼丹先河,或许可以在炼丹史书上抒写重要一笔。
略微的迟疑,让他手上的筑基丹变得无比滚烫。
在沉默的气氛下,来自众人目光的压力让他更加难堪,并且内心难受,他顶不住这种压力,只好将筑基丹丢了回去。
张扬接过筑基丹,小心翼翼的放进了瓷瓶之中,然后居高临下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你们南国皇室都玩的这么恶心吗?动不动就要吃屎?”
张扬的语气是问句,只是说完之后他并不关心答案,径直走远,在他背后尽是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