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派画家1909—1916年在意大利作画,大致与法国的立体主义同时,领导人是诗人菲利波·马里内蒂(Filippo Marinetti)。这个团体的成员有翁贝尔托·波丘尼、吉诺·赛弗里尼和贾科莫·巴拉等,他们认为:意大利被过去的光荣所拖累了,因此,应该使它步入未来。他们还有一个更远大的目标,就是使欧洲文化进入他们心目中的现代技术的光辉新世界里去。
未来派拼命想否定过去,他们很喜欢作宣传,他们的第一份宣言是马里内蒂在1909年写的,其中赞颂青春、机器、运动、力量与速度。一年后他们又发表第二份宣言,其中攻击传统的绘画技巧,攻击他们所说的分离派艺术中人为的现代方式。在当时,确实有许多人坚信未来既光荣又激动人心,毕加索的画,伊戈尔·斯特拉文斯基的音乐,现代的技术,似乎一切都指向一个激动人心的新纪元(但现在,在20世纪快结束时,变化是如此迅速地发生,我们已不再这样来思考未来了)。未来派这个新运动的关键词语是“力的本体”,那是一种普遍的力,是绘画所必须表现的东西。未来派用力的本体来赞美暴力,他们在宣言中提议去火烧博物馆,因为博物馆充当过去的监护人;他们还把战争看成是某种迅速、喧哗而富有戏剧性的东西。他们赞颂机器,想以此与机器交好,结果却一无益处,这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得到证实,当时机关枪造成了噩梦般的恐怖。现在看来,未来派真正的贡献是他们的“同存法”(simultaneity),这种方法把同时发生的各种现象如声、光、运动等等,都放在同一幅可见的绘画里。
未来派这个运动囊括一切艺术形式,例如,画家、音乐家路易吉·鲁索洛画过钢琴上升起一根弦,然后就变成一个图案;他还制作过一种发声器,用它来作音乐“献技”中的一个节目。
批评未来派的人有许多是立体主义的支持者,他们指责未来派是在画相片,还把他们的作品和多次曝光的高速照相作比较。当然,未来派是知道穆布里奇(Muybridge)和马雷的作品的,前者是英国的摄影家,在美国工作;后者是法国的生理学家。不过,未来派却否认曾受他们的影响。但即便如此,我们在看未来派的作品时,还是不能完全否定照相的影响。
波丘尼的雕塑《空间中连续的唯一形体》把人物形象中动态特征表现得很出色,它似乎是用立体的造型体现了运动,其中有光,甚至还有声。波丘尼说起过有必要打破人体的轮廓,创造出在空间中连续运动的情态,并把人融合在周围的环境里。下边那幅分段照片是马雷摄制的,名为《跳远连续阶段》,显然,人们很难相信这两者间完全没有联系。
那么,有没有未来派建筑作品呢?即使在当时,就已经在争论建筑家安托尼奥·圣埃利亚是不是未来派艺术家了。圣埃利亚想象中的城市有多层环形通道,有铁路和公路隧道,顶上还有飞机降落场,明显是预见了20世纪下半叶的城市需要。圣埃利亚可能知道维也纳建筑家洛斯的设计。他的建筑也同样没有装饰,但圣埃利亚走得更远,他把功能也当作设计的一部分,电梯露在大楼外面,因为它们在升降时显得很好看,表达了设计师想要强调的东西。不过,新城市始终是一个图上的规划,它从来就没有开工建设过。
波丘尼和圣埃利亚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服兵役战死了。当未来派运动关于暴力和机械化的理想当真兑现时,它竟不能维持下去,而很快就解体了,这一点,当然是不足为奇的。
巴拉的油画《抽象速度——汽车刚刚通过》概括了未来派对绘画的看法,就连它的标题也体现了这种看法。巴拉说:“高速物体运行时,其他一切也跟着运行。汽车冲过去,穿入其他一切,打碎光的原子,留下一片震荡。”
另一幅强调运动的动态模式的画作——这一次表现的是人类的运动,是英国画家戴维·邦伯格的《泥浴》。邦伯格是漩涡派成员,这一派在英国就相当于未来派。漩涡派运动大约在1912年由画家温德姆·刘易斯和诗人埃兹拉·庞德(Ezra Pound)开创,其作品比未来派更抽象,而更加接近立体主义。邦伯格和这两个运动的画家都曾共过事,《泥浴》就显示出他把两种技巧结合在了一起。
邦伯格想画一群运动的人体,是他在伦敦东区见到一所公共浴室以后的事。画中,人物都变成平面,简化到几乎是抽象的程度,但他们却使整个画面富有生气。尖角的形状和强烈的色彩增强了运动感,而切去四角的红色四边形和黑色的立柱则限定了空间,看起来是在限制近乎疯狂的运动人体。
邦伯格在用形状和色彩描绘运动,同时,他又同样用这些形状和色彩把运动控制在画面浅浅的空间上。他对自己的做法信心十足,他能把好几种技巧结合在同一幅画上,因为他对这些技巧都很了解。
到1910年,现代艺术运动的思想已经传遍欧洲了,各种运动和各种思想重叠交叉尤甚于前,这是因为旅行与交通已经变得更加迅速。巴黎的立体派知道米兰的未来派在做什么;在巴黎用野兽派风格作画的马赛尔·杜桑受立体派影响,画了一个下楼梯的形象,在这幅画中,形象的处理是立体主义的,运动的感受是未来派的,而整幅画看起来又像是多次曝光的相片。
1913年这幅画在纽约展出时,引起喧然怒斥。这是因为,当时人们还不习惯于这种革命性的绘画,也不习惯这些绘画中隐含的思想。他们只能在最简单的层次上观赏画中的形体并作出反应。他们已习惯于看到吉他和水果盘等等被“歪曲”,但看见一个人被处理得像运动中的机器一样时,他们就感到人格受到污辱。这幅画既搅乱了他们对绘画的看法,也搅乱了他们对人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