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艺复兴晚期的几十年中,这些异教神话——古希腊罗马关于神的故事——常常被用作绘画、雕塑和公馆装饰的题材,其中一个故事由拉斐尔及其助手于1516年画在大银行家阿戈斯蒂诺·基吉(Agostino Chigi)的郊外别墅里。这是个面向花园的房间,他们在平坦的天花板中央画了《丘比特和普赛克的婚礼宴会》,就好像画在一张挂毯上。在开阔的天空下,挂毯仿佛是临时的帐篷。
这所别墅现在叫法尔内西娜(Farnesina)别墅,它在1595年转入年轻的红衣主教奥杜阿尔多·法尔内塞手中,这时他已经继承了在台伯河对岸的家族府宅法尔内塞公馆,公馆中藏有从古罗马废墟中找到的极其精美的大理石雕像收藏品。他请阿尼巴·卡拉奇,一位博洛尼亚画家,给这座公馆的大餐厅天花板作画,这可说是与拉斐尔的装饰画相对应的早期巴罗克作品——他画的是奥维德所叙说的众神生活的情景。
阿尼巴的画面积较大,因此他的方案比拉斐尔的复杂得多。他想象在墙壁檐板上方不是真正的天花板,而是一道扶栏,房间的空间超出于扶栏之上,甚至能瞥见开阔的天空。他画的天空在四角可见,而其他地方,房间被画得好像一直向上,撑住一道更高的檐板,这道檐板只有一部分可以看得见。这个想象中的向上延伸部分完全用石雕人像和青铜串珠装饰起来,但这些都是画出来的,由于有身涂纯真肉色的裸体青年存在,空间就显得更真实,青年们仿佛是在那真正的檐板上倚栏而坐,或舒适地跪着。描写众神生活的主要场景被置于这么一种建筑结构中,仿佛是一幅幅带框的画。
天花板中心画的是巴库斯和阿里阿德涅坐在漂亮的马车中凯旋,豹和山羊在拉车,前面打头的是骑毛驴、喝得醉醺醺、胖乎乎的赛利纳斯,他由裸着身子、因喝醉酒而踉踉跄跄地载歌载舞的青年们架着。画下方两角斜倚着森林之神和迈娜得斯,当游行队伍在阳光照耀下的自然风景中缓缓向前时,他们的存在使纵深感更为强烈。整个气氛无比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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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快的气氛、纵深的感觉、现实主义的绘画和动态情景,这些特点后来成为许多巴罗克绘画的典型特征。但在拉斐尔的天顶画上,这些特征从未表现得这么充分。比如说,拉斐尔的画上人物相对静止,他们排成一行,好像是一条扁平的饰带。但我们不能把所有这些创新都归于阿尼巴一人,同时期威尼斯的绘画中也出现了这些东西,而这是阿尼巴所熟知的。
为公正对待威尼斯人,我们可以比一比两幅宗教画——其一是提香的巨幅祭坛画《圣母升天》,在1516—1518年为威尼斯弗拉里教堂所作;另一幅则是阿尼巴的哥哥阿戈斯蒂诺画的同一题材,约作于1592年。
如果不考虑提香的画上内容较多,比如在顶上有上帝在等着迎接圣母,他身旁有捧着金冠准备戴在圣母头上的天使等等,那么两幅画的特色有什么不同呢?也许最明显的是在阿戈斯蒂诺的画中各部分结合得更紧凑,人物的动作更连续,就好像在阿尼巴的《巴库斯和阿里阿德涅的狂欢游行》中一样。但人物的对比也更鲜明,这种对比有强烈的冲击力,能唤起观众的情感。可以说阿戈斯蒂诺的画更引人注目,使人们更准备投入行动,这后来也成为巴罗克艺术的共同特征。但我们应该当心,不要因此就说阿戈斯蒂诺的画更好。在艺术中,得之于此常意味着失之于彼,今天看来,我们会觉得提香的画更深刻,而且最终更具有动感。这部分是取决于我们自己的性情,部分也取决于两位艺术家各自完成预定计划的能力。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在二者之中,是阿戈斯蒂诺的手法更符合17世纪天主教信徒们的气质,而在其他方面,如对个别人物的现实主义处理和色彩运用等等,两幅画的差别就小得多。阿戈斯蒂诺在这些方面学习提香,就像鲁本斯后来所做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