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只有他
蒋牧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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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首都机场。
机场广播里正在提醒,前往巴黎的旅客登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了未登机旅客的名字。国际航班的出口处,推着行李车出来的人,在看见等待自己的人时,忍不住挥手示意。
渐渐地,出来的人越来越少,大概是这班航班的旅客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站在围栏后面穿着白色衣服的人,踮着脚尖使劲朝里面张望。
然后,就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长外套的女人,走到了出站口。她脸上带着硕大的墨镜,把巴掌大的脸几乎遮了一半,脚上还踩着细高跟鞋,雪白的脚背绷地笔直。
北京的三月春寒未退,有些畏寒的人,身上还穿着冬衣。
可是带着墨镜的人,黑色及膝西装外套赧然是衬衫和黑色短裤,一双长腿又白又直。
她身段好,长得又美,站在栏杆后面的人群,都忍不住朝她看。
更引人注目的,是她身后跟着的两个黑色西装大汉,一人手里推着行李车,上面摆着四五个行李箱子,一人紧紧跟在她身边。
如此阵仗,想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言喻出来的第一眼,就扫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年头来接人还有名牌,真够别致。
耳边响起标准的普通话,相比于这么多年在机场听到的各种语言,中文反而是第一次。她居然有点不熟悉了。
这些年她长居美国,去过巴黎、伦敦,走过北欧小镇,回国反而是第一次。
言喻径直走到她面前,伸手:“你好,我是言喻。”
接人的是个小姑娘,没想到言喻会这么亲和,有点激动地放下手里的名牌。两人的手握在一块,言喻感觉到她手心有点儿湿。
没想到季启慕的助理,是个这么腼腆的小姑娘。
“言小姐,你好,我叫陈嘉嘉。”她有点儿紧张,小心觑了一眼言喻。
自从陈嘉嘉跟了现在的老板之后,平时不知道能接触到多少美女,就连娱乐圈的女星都见过不少次。
可眼前的人,有一张让人过目不忘的脸,特别是那双漆黑清润的眼睛,眼尾上翘,微微一瞥过来,她一个女人看得都心跳加速。
这位言小姐真是个玉琢的美人。
此时言喻正在打电话,声音清澈又动听,不知是不是在国外待久的原因,中文总有点腔调。不过还是好听。
“刚下飞机,嗯,现在就去酒店,”她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清浅的笑,尾音有点长,有种化不开的甜蜜。
等她们出了机场,司机在外面等着了。
“季启慕呢?”言喻问道。
坐在她旁边的陈嘉嘉,咬着下唇,小心地说:“季总,身体有点不舒服,正在酒店休息。所以只能让我来接您。”
坐在后排的言喻嗤笑了一声,没拆穿她。
犯不着为难一个小助理。
言喻话很少,此时坐在车后排,安静地查看手机,连窗外的景色都没留意。阔别这么多年,北京反而不如她的手机更吸引人。这座城市承载了再多了记忆,近乡的那股子情怯,反而烟消云散。
或许早在要准备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好了。
陈嘉嘉想起小季总之前的话,想了想,还是开口:“言小姐,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现在订餐厅。”
“随便。”
“北京烤鸭行吗?我订全聚德可以吧?”她不了解言喻,以为她是第一次来北京,觉得订这么有名的北京名吃,总不会错。
陈嘉嘉在公司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没想到能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空降到公司的小太子,没看上公司特地给他挑选的名牌大学助理,瞧中了她这个菜鸟。
所以季启慕虽然在谁看来都不靠谱,陈嘉嘉还是有一颗想要报答他知遇之恩的心。
今天本该是他亲自来接人的,他没来,陈嘉嘉自然替他跑了这趟。
之前负责公关部的总监离职之后,公司内部暗潮汹涌,都盯着这个位置呢。结果上周公司内部邮件宣布,新任公关部负责人将从美国调任。中国区争地你死我活,结果最后来了空降部队。
于是言喻的履历被翻了个底朝天。
哥伦比亚大学新闻系毕业,27岁,中国人,三年前进入联合集团。资料简单干净,可这个空降部队谁都不敢小瞧。联合集团市值几千亿,全球有两万员工,能在27岁成为一个重要市场大区的总监。
言喻是第二个,第一位是现任联合集团的总裁季启复先生。
连季启慕那么不着调的人,提起她,都透着一股小心翼翼。
“言小姐,季先生怕你下飞机太累,让我给您准备……,”陈嘉嘉转头,小心地看了她一眼。
言喻看了她一眼,淡淡说:“直接去酒店。”
似乎怕她没听懂,言喻补充:“季启慕现在住的酒店。”
季启慕来北京之后,没有买房产也没租房子,一直都是住在酒店的总统套间里。就是在美国,他也总是习惯住酒店。
起身就走,不留一点儿痕迹。
挺好,适合他浪荡子的身份。
到了酒店下车之后,在大堂办理入住的时候,言喻刚把自己的护照拿出来。旁边一个戏谑的声音插了过来:“哟,这不是陈助理。”
她一撇头,就看见一群男女,各个名牌傍身。只是说话的那个人在目光扫过陈嘉嘉时,眼睛扫到了言喻身上。
眼神陡然变得不一样,是种饶有兴趣的打量。
“你们季总还真是好眼光,”男人嬉笑一声。
陈嘉嘉知道他是误会了言喻的身份,以为她是季启慕的女朋友,立即正色道:“肖总您别说笑,这是我们公司新上任的公关部言总监。”
“原来是言总监,是我有眼无珠,”男人上前,伸出手搁在半空,还自我介绍道:“我是嘉实的林洲。”
他笃定又自信的模样,似乎打定主意言喻会伸手和他握手。
毕竟他家公司的名头拎出来,很能唬人。
此时正好入住手续办理结束,酒店前台将房卡和证件一并递了回来。旁边的保镖将在东西接了过来。言喻连看也不看他,就要往电梯走过去。
林洲平时被人奉承惯了,没被人这么落面子。
他脸一冷,伸手拦人。言喻身边的黑衣保镖动作比他还快,直接挡开他的手臂,他连言喻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林少,人家美女不给面子啊,”林洲身后那帮朋友,趁机起哄。
出门还带着保镖的,一瞧就不是普通人,这些人当然也注意到。只是他们平常就横惯了,难得遇到这么不买他们面子的。
看热闹又不要钱,谁还不会起哄。
言喻安静地抬头,盯着林洲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地有些久。
直到她缓缓开口:“我记得你了。”
陈嘉嘉跟着她走到电梯的时候,才敢小声说:“言小姐,您以后再遇到这帮人可要离地远点儿,这些人都不是好人。之前他们还坑了小季总呢……”
等说完之后,陈嘉嘉这才想起来,季启慕被人坑了九千万的事情,他不许自己说的。
转眼间,她就把自家老板给出卖了。
好在言喻只是瞥了她一眼,没追问。
“言小姐,我们先去您房间吧,”陈嘉嘉赶紧转移话题。
谁知言喻淡笑:“不急,我们先去看看季启慕。他不是身体不舒服。”
陈嘉嘉心里直打颤,小季总哪里是身体不舒服,他是昨晚在酒吧玩到凌晨六点才回来。估计这会儿还在房间里睡觉呢,况且之前季启慕和言喻打电话的时候,她也在旁边听过几回。要是她没猜错的话,他们两人应该是……
到了门口,言喻直接说:“开门。”
陈嘉嘉都不敢说自己没有房门卡,乖乖掏出房卡,开了门。
谁知一开门,就看见玄关挂着一条黑色蕾丝T字裤,性感又撩人,直看得陈嘉嘉小脸通红。再一抬头,不远处挂着一个红色胸罩。
这,小季总玩的未免也太大了吧……
言喻脸上依旧挂着浅笑,眉眼淡然,径直就往卧室里走。等她推开门,看了一眼,又随手关上。
两个保镖守在门口,陈嘉嘉则是站在客厅,有点儿手足无措。
等言喻从厨房里端了一盆水出来的时候,她看着还傻站着的人,轻声说:“跟我进来。”
陈嘉嘉跟着她进去了。
卧室里窗帘遮地严实,即便已经是午后,房中依旧一片漆黑。
言喻淡然的声音响起,她吩咐:“把窗帘拉开。”
陈嘉嘉不敢怠慢,唰地一下离开窗帘。金光阳光争先恐后地涌入,躺在床上的人被这遽然阳光刺激了一下,伸手挡住眼睛。
下一刻,一盆凉水,倾倒而下。
床上的男女在一瞬间,清醒。
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恼火的怒吼,两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房中又多出了两个人。原本盖在他们身上的薄被被掀开,季启慕光裸健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腰腹上整齐的六块腹肌,就像是整齐的巧克力板。
陈嘉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腹肌,直到季启慕恼火地声音响起:“你看什么看,给钱了吗?”
小姑娘猛地捂着眼睛,她连男朋友都没有,妈妈呀,要长针眼了。
被泼了一身水的女人,看着床头站着的人,她以为是正室来抓奸的。可她泼完水之后,安静地站在那里,眉眼淡然,似乎一点儿都没把她放在眼里。
直到言喻缓缓走到床边,伸手在季启慕那张湿漉漉的俊脸上,拍了两下。
她问:“脑子清醒了吗?”
三月的北京,兜头一盆凉水下来,想不清醒都难。
女人尖叫的声音响起:“谁让你们进来的,快滚出去。”
结果她就被旁边的男人用被子盖住头,骂道:“你他妈是谁啊,敢让她滚,你给老子滚。”
女人被赶出去了,季启慕才小心地用薄被围住自己的身体。床尾的言喻,脸上温和淡然,瞧着没什么情绪,他最怕她这种表情。
渗人。
直到他委屈地说:“言言,有人欺负我。”
言喻神色一恍惚,记忆中,有个人也这么和她说过。北京这座记忆之城啊,终于将她深埋在心底的那些往事勾了出来。
季启慕明明生得高大,可这么裹着湿漉漉的被子,乌黑短发还滴答地往下滴水。一张俊俏的脸透着一股委屈。
言喻低头看他,轻斥;“你活该。”
“言言,你终于来了,”季启慕跟个大型犬科动物一样,裹着被子,还不忘伸手去抱她。
言喻在他脑门上猛地弹了个响指,让他安分点。
陈嘉嘉站在窗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窗幔被拉开,光线蜂涌而入,暖黄色的午后阳光下,床边的画面竟是好看地有些过分。
季启慕一向风流,自带浪荡子气质。好在他生的一副好相貌,只会叫人又爱又恨。
此刻他微微仰起头,看着言喻,笑得阳光又纯粹。
“知道我今天要过来,还敢出去胡闹,”言喻不信他的鬼话。
言喻见床上被泼的一片狼藉,摇头说:“我先出去,你换身衣服。”
刚出卧室的房门,她就看到旁边卧室的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酒店浴袍的长发女人,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言喻心底一嗤,看来这一盆水泼的少了。
季启慕洗漱完了出来时,就见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还算潮湿的头发,说道:“言言,你难得来北京,我带你出去逛逛。”
言喻抬头看他:“我是北京人。”
季启慕:“……”
他吃惊地说:“你怎么都没和我说过。”
言喻淡然:“你也没问过。”
这次轮到季启慕支吾了,他和言喻认识快六年了,居然从来不知道她是哪里人。他只知道她是中国人,来美国读书。
似乎这么多年来,他也从未听她说过她的家里人。
仿佛这个世界上,言喻这个人孑然一身而来。她独自在美国读书,毕业之后,留在美国工作。她来自哪里,她过去是什么样的,甚至她的家人在哪里,她从不提起。
“那既然你是北京人,你带我逛逛北京,”季启慕来这里也有小半年,只可惜长城故宫这种名胜景点他没兴趣去,反倒是酒吧夜店早已经摸地门清。
言喻瞧他,“你还需要别人带你逛?”
季启慕嘻笑:“那不一样,是和你一起。”
她冲着季启慕瞥了一眼,登时他脸上那股子不着调的嬉笑收了回去。
说真的,季启慕听言喻的话。
要不然这么一盆兜头凉水泼下去,季家无法无天的小少爷也不至于一点儿脾气不发。言喻并不是个过分强势的人,就连长相都是偏清润,像是暖玉精雕细琢的美人。
可是却一物降一物,把季家小少爷吃地死死。
言喻吃了点东西,就先回房间休息。
她的行李已经被送到酒店房间,找出换洗的衣服,进了浴室。等洗完澡出来,吹干头发,她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低头俯瞰着这座城市。
街上车流不息,在这个顶层的房间里,她仿佛能看到长安街广场笔挺的旗杆上,飘动着的鲜红国旗。
言喻出门的时候,保镖并没在门口。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保护,只是有时候迫于无奈。
好在中国治安很好,又是在北京。她直接下楼,让前台帮忙叫了一辆车,送她出门。叫的是出租车,一上车,热情的师傅就问她是不是第一次来北京。
言喻想了下,还是回答:“我家就是北京的。”
司机奇怪了,笑着说:“北京人怎么还在酒店住着?是不是和父母吵架了,这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爽朗热情的口吻,伴随着这一路。
直到他把车子开到目的地附近,这才对言喻说:“姑娘,前面就是你要去的军区大院,那边不让停车,我把你放这个路口,你走两步过去就行了。”
言喻点头,她知道。
她下车之后,出租车很快开走了。街对面就是军区大院,在北京有很多这样的大院,每个院门口,都有穿着松枝绿军装,挺拔如白杨般地战士,站在那里守卫着。
言喻的家确实就在北京,而且就在这个军区大院里。
她就站在街对面,既不进去,也不离开。
这是她离开北京六年之后,第一次回来。
直到一辆车缓缓地开到大院门口,坐在驾驶上的男人按了按喇叭,岗哨给抬杆。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陶逸瞄到了后视镜一眼,车子猛地刹住。坐在副驾驶上的女朋友惯性往前一甩,亏得系着安全带呢。
女朋友见他刹车挡在门口,又探头出去往后望,没好气地说:“就这么几秒,路上哪个美女又把你的魂儿勾去了。”
陶逸皱眉:“别闹,我好像看见我们院里的一姑娘,不过她一直在美国,这都好多年没回来了。”
他又自言自语了一句:“可那么好看的姑娘,我没道理认错啊。”
“哟,前女友呀?”女朋友阴阳怪气地说,哼了声:“隔着这么远都能看得见人家长得漂亮,真是放在心上了。”
陶逸倒是正色:“别胡说,人和我可没关系。”不过说话他又笑了句:“和她有关系的人,我说出来怕吓死你。”
因为马路对面这会儿也没人,车子又堵在门口,陶逸冲着岗哨歉意一笑,就把车开进院里。
到了停车场,车子刚一停下来,就瞧见前面停着的奥迪A8车门打开了。都是一个院的熟人,陶逸认出来这是韩京阳的车。
他刚要下车去打个招呼,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下来,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浓眉挺鼻,脸颊轮廓极深邃,当他转过头往这边淡淡一扫时,即便视线只是拂掠而过,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还是觉得心跳露了一拍。
因为陶逸是军人世家,女人见惯了挺拔如松的军人,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又太不一样。
那张英俊地过分的脸,透着一股漫不经心地散漫,似乎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偏偏他站着的姿势,剃地极短的黑发,都透着一股板正。
散漫又板正,自相矛盾的气质,在这个男人身上融合的这么完美。
女人忍不住拉了陶逸的袖子,问他:“哎,这人是谁啊?”
陶逸对于她这副表情并不陌生,而且也不生气,因为女人见了那人都是这副表情。
花痴。
此刻站在车旁的男人,低头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烟头叼在唇边,手掌微微半拢着,打火机的火苗窜起,烟头被点燃。
女人眼睛也被这火苗点着了。
然后陶逸淡淡地说:“你不是老问我们大院里的那个传奇。”他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年少的时光似乎在这一瞬又涌上心头。他曾羡慕过、仰望过并且深深嫉妒过的男人。
“你现在看见了。”
蒋静成,众多大院子弟心目中的那个传奇,回来了。
言喻回酒店之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季启慕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在处理邮件。
他说:“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只是言喻怎么都没想到,他说的好地方居然是绿柳。
这地方并不难找,闹市之中的古色建筑,门口一排大红灯笼,一到夜晚时分,就会由服务员亲自点上。
一进门,二层搂的建筑,偌大的大厅宽阔敞亮。
迎面就是深色原木楼梯,铺着暗红色手工地毯,绵软舒适地材质让人踩在上面,犹如走在云端。
墙角放着的古董唱机,上面的黑胶唱片正缓缓转动着,动人轻灵的女声在偌大的大厅里回响着,仿佛一瞬就回到了旧时光阴中。
虽然绿柳只有两层,只设包间,不设堂桌。保证了客人绝地安静私密的空间。
季启慕献宝一样地说:“怎么样,这地方不错吧。”
确实不错,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个这么华丽的销金窟。
因为都是在包厢里,就连洗手间包厢里都有。所以一直到吃完饭,言喻都没碰到什么人。到了八点多,吃的差不多,季启慕跟她一块下楼离开。
结果刚到楼下,季启慕摸了摸口袋,说了声:“我手机好像丢包厢里了。”
他要回去找,走的时候把车钥匙给言喻,让她先上车等着。
言喻刚才喝了点儿清酒,不想上车待着。就站在楼下大厅等她,她抬头看着南面墙壁上挂着的画,据说是张大千的真迹。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
直到一声惊呼从楼上传下来,跟着传来男人低沉地声音:“小心。”
言喻回头看。
两节楼梯之间的平台上,一盏白玉兰罩花吊灯,散发着暖黄色光线,打在人身上,笼起一层柔光。
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人,大概是穿着高跟鞋崴了脚,她身边的男人及时地拉住她。
纤细窈窕的姑娘,站在笔挺高大的男人身边,被那样暖黄灯光笼罩着。
真是一对璧人。
言喻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瞳猛地缩紧。
蒋静成放开身边的女人,女人娇羞地说了声谢谢,眉眼中带着期盼。他脸上只有淡笑,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甚至说话时,口吻都过分疏淡:“不用客气。”
他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一手插在裤兜里,准备给自己摸一根烟。
然后,他就看见言喻了。
两人四目相对,就那么看着对方。不知是过分震惊,还是无法相信,惊喜、惊讶的情绪都没有。
直到言喻猛地转身,拔腿就往走。
她站在离大门不远的地方,眼看着就要走到门口了。蒋静成往前走,眼看着追不上了,他抓住旁边的栏杆扶手,一个干脆利落的翻身,生生地跳了下去。
女人再次惊呼,连绿柳的服务员都被惊动。
蒋静成已经追到门外。
言喻她上车后,瞥见身后的男人追了出来。
红色法拉利的车灯一闪,随后引擎低鸣声响起。
就在她准备发动的时候,追到车后的男人,一个跨步跳到了车后盖。他踩着车顶往前,言喻只觉得头顶咣当闷响,男人丝毫没在意脚下是几百万的法拉利跑车。等他走到车前盖,单膝压在前窗玻璃上。
言喻抬头,车外他的脸,近在咫尺。
然后蒋静成嘴角一撩,露出冷漠又嚣张的笑容。
一个低沉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的耳边:“还跑?”
三月初春,夜凉如水。旁边大红灯笼的红光辉映,一阵微风吹过,灯笼被吹起,烛影摇曳。这栋犹如待在旧时光里的建筑,此刻也硬生生地将车里车外的两人,拉回了旧时光中。
蒋静成低头,车里没开灯,透过廊檐下灯笼的烛光,看着车里的人。雪白的皮肤在昏暗的车内,自带光线一样。她微仰着脸,漆黑的眼眸亮地如饱满着水光。有股不服输的倔强。
他伸手敲在车窗上。
直到韩京阳他们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蒋静成还站在人家跑车的车前盖上。他就去接个电话的功夫,一回来就听他这个表妹说了,小成看见一姑娘,撒腿就追上去了。
韩京阳心里惊讶,蒋静成和他打小的交情,他自然了解他的性格。
怎么可能是,随便看见一个姑娘,就追上去的人。
除非是……
这么一想,他心底一咯噔,紧跟着出来了。
一出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绿柳的经理和韩京阳认识,他听服务员跟着说了这事儿之后,怕双方有误会,也出来看看。结果就瞧见高大的男人,站在人家车子前盖上。
经理记得这位是韩京阳带来的朋友。
所以赶紧低声说:“韩少,这位是您朋友吧,是不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有事儿好好商量。”
刚从楼上包厢把手机找回来的季启慕,一到门口,就看见门口堵着不少人,像是在看热闹。
接着他就看见自己的法拉利上居然有个人,他登时怒道:“我草,老子的车。”
到中国几个月,倒是先把骂人的话,学足了。
他冲过去,发现这男人就算半蹲在车前盖上,他还是得仰望人家。
季启慕怒气冲冲地指着人,说:“你给我立即下来。”
蒋静成朝他望了一眼,反问:“这是你的车?”
季启慕点头。等点完头,他又觉得恼火,他干嘛要回答这个男人的问题。只是这个男人,身上有股逼人的气势,即便是季启慕,一时也被震慑住。
蒋静成勾勾嘴角,下巴朝言喻的方向示意,“你先让她下来。”
这话是不容商量的意思。
季启慕这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和言喻认识。他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了一遍,嗡声道:“你是谁啊?凭什么让她下车,她不想车就不用下车。”
“是吗?”蒋静成缓缓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季启慕被他不经心的笑容一恍,下一刻,蒋静成已经跳下车,扯着他的衣领,“你说我要是揍你一顿,她会不会下车?”
此时韩京阳他们赶了过来,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姑娘粉脸煞白,纤细的手臂就去扯蒋静成,连声音都透着一阵娇柔:“小成哥。”
言喻听着这句话,叫地够亲热。
谁知这一声叫下去,蒋静成真的松手了。他转头又朝法拉利看了一眼,只是黑色车膜隔断着,看不见车里的人分毫。
突然心底那股子气,散了。
蒋静成收回视线,双手插在兜里,对韩京阳说:“走吧。”
方才的凌厉和强势,一瞬间烟消云散。
韩京阳皱眉,想劝两句,却不知从何说起。
可谁知下一刻,巨大的轰鸣声响起。红色法拉利像离弦地箭冲了出去,然后在下一刻,一头撞上了墙壁上。
事情发生地太快,几乎是在一瞬间。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法拉利的车头撞地几乎粉碎,安全气囊弹了出来,言喻被压在驾驶座上,有些喘不过气。直到车窗被猛烈地敲打,她转头,就看见黑色玻璃之后,蒋静成的脸上,充满了着急,依旧还是那么英俊。
言喻勾唇,笑了。
然后她伸手按下开门的按钮,蒋静成第一时间拉开车门,将她从车里拉了出来。
季启慕在一旁,都顾不上心疼他的跑车,盯着言喻上下打量就问:“言言,你疯了吗?哪有你这么开车撞墙的。”
言喻垂着眼眸,低声说:“抱歉,你这个车,我不太会开。”
季启慕:“……”多少次他们两个沿着美国空旷的公路飚车,她会不知道怎么开法拉利,骗谁?
他这一声叫出口,蒋静成拧着眉看他。他单手抱着言喻,她本就白皙,此刻脸颊更是白地像是一层薄纸。她身上没有外伤,就是头发被气囊压地有些凌乱,几缕长发落在在耳畔,黑发贴着那一截白皙的脖颈,说不出来的温顺柔软。
任谁都会相信,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好在季启慕心思简单,见她面色发白,问道:“你哪里受伤了?需要去医院吗?”
言喻摇头,刚想说没事,旁边的蒋静成已经沉着声音说:“去医院。”
她低声拒绝:“不用,我身上没什么伤。”
这么一起事故,把绿柳的经理吓得不轻,而且这撞的还是绿柳的墙。他问道:“韩少,要不我打电话叫救护车过来,还是送这位小姐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法拉利的车头都撞烂了,虽然人表面看着没事,不过万一要有个内伤……
韩京阳没让他打这个电话。
他走过去,瞧着蒋静成瞪着言喻,而刚受了惊吓的姑娘,垂着头。他开口喊了一声,“言喻。”
言喻抬起脸,她看见韩京阳,脸上露出些许惊讶。
韩京阳笑着看她:“怎么,这么久不回家,连你京阳哥哥都不认识了?”
言喻脸上这才露出浅浅笑意,喊了一句:“京阳哥。”
韩京阳关心地问:“没事吧?”
她摇头:“没事。”此刻她就站在蒋静成身边,两人经过这么一场乌龙车祸,倒是站地近了些。
“你自己说了不算,还是去医院检查检查,”韩京阳劝道。
见她不说话,蒋静成冷瞥一眼,对韩京阳说:“你去把车开来。”
说完,他又看着言喻,声音带着点儿冷冰冰:“我看着她,免得又跑了。”
韩京阳也没办法劝,只好亲自去开车。等车子开过来之后,言喻不上车。
可话没说,蒋静成眉峰拧紧,盯着她看,嗤笑着问:“怎么,还要我抱上车?”
他双手环胸,靠在副驾驶门边。
长腿支起,一身松散又痞气。
言喻轻轻一笑,旁边的季启慕已经自告奋勇,拉着她的手,“言言,我扶你上去吧。”只是他左手眼看着就要揽着言喻的腰,说是扶,这是要抱她上去。
季启慕不傻,岂会看不出来这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
他这是要宣誓主权,只可惜对面的蒋静成眼神已经扫了过来,他微眯着的眼睛,盯着那只眼看着就要搭在言喻腰上的手。
几秒钟能把它拧断呢,他舌尖顶了下腮帮,念头一闪而过。
言喻翻了他一眼,冷冷说:“松开。”
那只手总算是没搭上她的腰,季启慕一脸委屈,言喻已经上车了。他没办法,自己车子被撞烂了,只能跟着言喻一块坐别人的车。
蒋静成坐在副驾驶座上,韩京阳开车。
此时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姑娘也上来了,她冲着韩京阳着急地说;“哥,我怎么办呀?”
言喻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打量着。
坐在副驾驶的蒋静成也注意到了,目光嘲讽地轻笑了一声。
韩京阳不知道刚才言喻看见蒋静成和他表妹一起的事情,他只知道自家小妹对蒋静成虎视眈眈。要是之前倒还好,如今言喻在这,他哪还再把蒋静成推给别人。
一边是自家表妹,一边是他大院里的小仙女。
韩京阳轻咳一声,歉意地说;“要不我给你叫辆车送你回去。”
表妹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却又碍于要给蒋静成留下好印象,只得扬起红唇,懂事地说:“没事,你们赶紧去医院吧,我自己一个人也能回家的。”
她冲着副驾驶上的男人看了好几眼,可是一晚上对她都很冷淡的人,此刻依旧冷淡。
甚至连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人家头撇向另一边呢。
韩京阳见表妹也是可怜,安慰了几句,又把绿柳的经理叫过来,让他叫车亲自把人送上车。这才放心地开车走了。
季启慕担心言喻,他不心疼车了,就担心她有事儿。
一个劲儿地追问:“言言,你有什么地方特别不舒服吗。”
她坐在驾驶座后排,一抬头,就看见副驾驶位置上的男人。车里没开灯,旁边路过车辆的前灯光打进来,照在他身上。
整张脸的轮廓都被照射的格外深邃,鼻梁挺直,薄唇微抿。
硬朗的轮廓,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只留下属于成熟男人的俊朗。
突然他头往这边偏,言喻立即转头,假装看着窗外的风景。
“以后少拉我来这种饭局,”蒋静成的声音懒散。
韩京阳一愣:“……”哪种饭局,怎么说地他跟个淫媒似得。
可一回过神,韩京阳这才想起后排坐着的是谁。实在是他还在状况之外,谁也没说过言喻回国了啊。在美国六年的人,说来就回来了。
他失笑,立即会心地说:“行行行,这次是我不对。哥们这不是见你一直没女朋友。”
一直这两个字,被他咬地格外重。
坐在后排的言喻,都不知道,此刻她脸颊泛红,透着一股红扑扑的悦色。
蒋静成这才再次望向车窗外,嘴角一扯,笑了。
没看见有人不开心,气得都撞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