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南珊早就叮嘱表姐今日之事不用告诉长辈,丁凤灵是要议亲的姑娘,自然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捏着表妹的胖脸儿,满口答应,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一家四口又赶回侯府。
一下马车,琅儿欢呼一声,便带着从外祖母家拿来的肉干儿去找南珞玩,南珊摇摇头,包好一份,去送给钟蔻珠。
行至园子里,正与南瑭撞个对面,她不欲与其纠缠,拐个弯儿想绕路走。
南瑭却不放过她,眼尖地看见她手中的东西,“三胖儿,听说你也要进宫选秀,啧…你平日
里不照镜子的吗?就你这样,是去给我们侯府丢脸的吧,到时候贵人们见到你将隔夜饭都吐出来。”
南珊将纸包托在手上,对他翻个白眼儿,“瑭哥儿说得对,谁不知道我们二房穷,我的屋子里确实连面镜子都没有,自然也就从来没有照过镜子,我可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啊。”
半大的少年被她的厚脸皮惊得一呆,又听见她说,“瑭哥儿,三姐我也听说你在学堂中连个七言都做不出来,走出去怕也是要丢大哥哥他们的脸,那为何你还死皮赖脸地去上学,迟早要将夫子气死。”
少年被人戳中痛处,气急败坏地冲过来,一把将南珊手中的纸包打在地上,肉干撒了一地,“哟,还是肉干,三胖儿你长个猪样,还成天吃个不停。”
南珊深吸几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动怒,对方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但是看着地上深红诱人的肉干,这些都是外祖母亲手做的,她将地上的肉一片一片地捡起,然后慢慢地卷起袖子。
“你干嘛啊?”
南瑭见她变了脸色,转身想跑,南珊一把将他拉过来,往偏僻的花丛中拖,他大声地叫着,猛然胖胖的手将他口鼻捂得严实,只能“呜呜”出声。
她将少年往地上一摔,脸然后一屁股骑在他的腰上,将沾着泥土的肉干往他的口中塞,直塞得南瑭噎得翻白眼儿。
“好吃吗?瑭哥儿,你这模样,满口喷粪,哪像个世家的公子,啧!跟猪也没什么分别,甚至还不如猪。”
南瑭被口中的肉干堵得半个字也说不出,要不是有泥土渣子,这肉干倒是十分的美味。
她肥大臀部扭了扭,双手叉在腰上,“我告诉你,之前不与你计较,不是因着怕你,而是我做为姐姐,懒得搭理你罢了,再有下次,听见你叫我三胖儿,那可就是吃肉干这么好的事,姐姐我请你吃土。”
南珊说得霸气,凤眼中全是凌厉之色,圆滚滚的脸上满是张扬,南瑭看得有些发呆,谁说三胖儿丑的。
呸!
他眼花不成,分明还是个丑姑娘。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少年,“瑭哥儿,你不会跑到父母跟前告状哭鼻子吧,哼,那可是三岁小孩才干的事!”
说完,她拍下手中的泥,昂着头往回走。
南瑭躺在地上半天也不起来,他才不做小孩子的那套,告状什么的不是他南二公子的作为,三…姐姐太小看他。
南珊走着,头皮发起麻来,这种只有见到祖父才有的感觉,她一点也不陌生,果然,不远处的阴影处,正是风华绝代的德勇侯。
她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南崇礼对她招下手,然后转身往隐蔽处走去,南珊错愕半晌,什么意思?祖父让她跟上吗?
试探着走几步,见前面肃直的身影没有回头,她吐口气,猜对了。
只是祖父找她有什么事呢?
等到无人处,南崇起漠然回过头,看着她有些零乱的衣裙,垂下眼皮,南珊局促地用胖手随便整一下。
“女子虽以贞贤为主,可若遇险,不愿伤及他人性命逃生,就击打章门穴,膻中穴,气海穴,使对方无力还手,得以逃脱,若性命攸关,则不用留情,直接拼力痛击百会穴,命门穴及肾俞穴。”
南珊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男子平淡的语调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祖父这是在教她防身之术。
“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祖父。”
“好,下去吧,不要与他人提及。”
她慎重地点头,南崇起看着她白嫩的脸,眼中的复杂之色更甚,终是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他高瘦的身形在树木的光影中远去,广袖垂下,被风鼓起,明明是进入夏季的气候,却让人觉得如在冬季,孤冷寂寥。
南珊满腹疑惑地回去,丁氏见女儿这么快回来,发也乱了,衣服也脏了,忙拉着问,南珊不以为意地回着,“娘,我走路不小心,在花园中滑一跤,肉干都撒进泥里。”
“让娘看看,可有哪磕着碰着?”
“没呢,娘,我再包一份给表姐送去。”
“行,等下你走路看着点。”
“嗯。”
南珊手脚麻利地又包一份,故意绕了一条道去钟蔻珠的院子,听见里面的读书声,她也不进去,直接将东西交给守门的婆子。
那婆子将肉干交给南氏,南氏撇下嘴,二房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巴巴地送几块肉干是怎么回事,将纸包打开,诱人的肉香扑满鼻,捏起一片放在口中,味儿还不错。
丁氏的娘家是屠夫,惯会弄这些个粗鄙之物。
她听着里屋里女儿的声音,眼中全是骄傲的神情,她的珠儿要长相有长相,说才学也过得去,将来定要仔细寻摸一个好人家。
此次府中的四个姑娘都要进宫参选,她可是磨得大哥许诺要给珠儿找个好人家,她美美地想着,京中都有哪家的公子能配上她的珠儿。
珠儿什么都好,就是和二房走得进,她是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全不管用,索性由着女儿去。
正想着,魏氏派人送来四匹料子,都是京中如今最兴的软烟罗,绡绫纱,一匹淡绿,一匹嫩黄,还有银红,桃红各一匹。
来人将魏氏的意思传达,大意是府中的姑娘不久以后都要进宫,特从公中拔出银两让大家置办几身衣裳,钟蔻珠也算一份。
南氏听后大喜,忙让人搬进来,爱不释手地摸着细滑的料子,琢磨拿出两匹裁了做衣裳,另两匹留着给珠儿当嫁妆。
西跨院中的丁氏也收到同样的四匹料子,她心中暗暗吃惊魏氏的大方,看来大嫂很重视这次的选秀。
南珊则不这么想,魏氏那人,标准的无利不起早,她下血本的事情,绝对是于她自己得利的,看看这几匹料子的颜色,绿黄,银红桃红,怎么不见最显肤色的粉白,烟蓝和浅紫。
若她所料不差,到时候南瑾身上必然不会出现这几种颜色的衣服,应该会是粉白和烟蓝。
丁氏喜滋滋地将几匹料子收好,眼神儿瞄着女儿,“你大伯娘这次还算大方,这几匹料子,娘给你裁几身衣裳。”
南珊没有接丁氏的话,反问道,“娘,大伯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正收着东西的手一顿,丁氏明显一愣,对哦,魏氏平日里最为精打细算,突然送四匹料子,太过不寻常,可女儿这么问是知道原因吗?
“珊姐儿说说,你大伯娘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南珊憨甜一笑,“娘,你坏,大伯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做侄女的可不能说,不过若我所料不差,大姐姐肯定是不会穿这些颜色的衣服。”
丁氏听她说完,一拍大腿,“对,瑾姐儿平日里从未穿过这些颜色的衣裙,去宫中自然也不会穿,我就说嘛,她怎么这么好心,原来是想让你们当绿叶,去陪衬她女儿。”
到时候魏氏一句,瑾姐儿另外的衣裳是她自己用私房银子置办的,旁人半点错也挑不出来。
好你个魏氏!
“娘,陪衬就陪衬,反正我就是去走过场的。”
丁氏想了想,这事确实不占理,说起来,人家好心好意地送来料子,你却嫌弃颜色不好看,说到哪里去都说不通。
反正珊儿也只是去宫中走一趟,倒也无防。
见女儿无聊地托着腮,圆圆的脸蛋儿吹弹可破,重下巴的肉被胖胖的手挤得变形,丁氏突然道,“珊儿,这眼看就要选秀,你是不是要收下腰身。”
啊?
神游太虚的南珊被她娘的话给惊道,收下腰身?这是要她减肥。
丁氏却是下了决心般,“我将衣服做小一寸,最近你饭食减半。”
南珊哀怨地看着她,“娘。”
“撒娇也不行,必须要有个样子,从今日起,晚膳这顿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