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主仆俩往内室走去,南珊心中好奇,娘平日里大小事情都不避着自己,这次是什么事情竟然要去一边说。
她心里疑惑着,等吃过饭就往西南角的院子走去,钟蔻珠正是住在那里。
见到她,钟蔻珠很是开心,赶紧迎上来,拉着她的手道,“三表妹,你几日不在府中,我可想坏了。”
“我也想表姐呢。”南珊说着,将在寺中求的平安符送给她,“这符是我在寺中求来的,听说很是灵验,最是能保人太平,希望表姐不要嫌弃。”
钟蔻珠欢喜地接过,小心地叠放在袖中,寒光寺的平安符灵验,尤其是方丈亲手写的符咒,更是一符难求,这样的礼物,最是合乎心意。
她笑着道,“怎么会嫌弃呢?欢喜还来不及。”
说着将南珊拉到一边,南珊见着她的眼色,便知有话要说。
“三表妹,你知道这几日京中发生什么事?”
“什么事?”
南珊糊涂着,她才刚回来,还摸不着头脑,刚才娘的举动不寻常,神神秘秘跟留香在房里叽叽咕咕,此事肯定不会是小事。
钟蔻珠看她一眼,叹口气道,“宫中有旨意下来。”
“什么旨?”
钟蔻珠凑到她耳边,颇神秘地说道,“官家女子进宫选妃。”
选妃?
南珊的脑子有几下呆愣,是了,她年幼时就有过几次采选,算起来,陛下已有好几年没有选秀,今年怕是要大选。
钟蔻珠又道,“此次选秀看来意在为皇子择妃,与以往不一样,不要民间女子,凡四品以上的人家,无论嫡女庶女,年岁在十四到十八之间,皆可参加采选,都要将名字报上户部。”
只有官家女子,那么必定主要是为皇子们选妃,若主要是皇帝自己留用,则不光是官家,还会有民间的女子参选,且也不会将门槛定在四品以上。
至于嫡庶皆可,是因为皇子们不仅要选正妃,还有侧妃,如夫人等,庶女自然是也在范围之内。
德勇侯虽无甚实权,可论品阶却是正一品,按旨意来说,今年她正好十五,也在应选之例,且府中四女都在范围内。
钟蔻珠的神色有些黯淡下来,皇子选妃没她什么事,她虽是侯府外孙女,可她的父亲在世时只不过是个正五品的同知,她不在范围之间内。
母亲因着这事,又在大舅舅那里哭诉,可圣旨又不是大舅舅能做主的,不过是想多博些同情,得个大舅舅替她操心亲事的准话罢了。
想到这,她悠悠地叹口气,亲事,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替她谋算,希望自己能嫁入高门,以后安享富贵。
南珊见她的神精郁郁,也默然不语,姑母的性子她是清楚的,最是势利,一心想替表姐谋个好姻缘,想来最近没少念叨吧。
人人都有烦心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钟蔻珠看着表妹圆乎乎的脸,带着似不知事的娇憨,将头凑近,开口提醒道,“三表妹,你进宫后,无论如何可得避开那个三皇子。”
三皇子?
那个传闻中性子怪异的皇子?
南珊点下头,然后又摇下头,“谢表姐提醒,可我进宫不过是去凑个数,什么三皇子四皇子,也不太会看上我啊,怕是我腆着脸贴上去,别人还嫌我长得寒碜。”
钟蔻珠被她逗得笑起来,想下也是,皇子们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见过,三表妹的长相,哪可能入那些龙子凤孙的眼。
前两日,京中有流言,皇后念三皇子快要娶妃,还不通男女之事,特赐下两个花容月貌的引事宫女。
哪成想着,当天夜里这两个引事宫女就被三皇子府的侍卫从屋子里拖出来,直接拉到皇后的承德宫门口,两人几乎是衣不蔽体,那白花花的嫩肉惹得过路的人都流口水。
皇后气得当场就晕过去,出乎人意料的是,陛下听闻此事居然仰头大笑,满口夸赞三皇子似其皇祖父,有先帝之风。
这下,京中的风向更是云深雾罩,众臣们在心中直犯嘀咕,一直不打眼的三皇子能得陛下如此高的评价,莫非也是万岁心中的储君之选?于是大臣们各自在心中又谋算开。
可三皇子如此作为,却是让京中一众贵女们心里发颤,对待女子如此无情,花容月貌般的姑娘在面前宽衣解带都能拖出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怕不是有隐疾,或是断袖吧?
这样的男子,谁嫁过去,都是个活寡妇的命,纵然是皇子又如何,她们避之唯恐不及。
南珊感谢表姐的善意提醒,正与她说着寺中的见闻,屋内走出一位妇人,身形削瘦,脸也显长,肤色虽白却无什么血色,一脸的苦样,正是她的姑母南氏。
“珊儿见过姑母。”
南氏见是她,脸色淡淡的,“珊姐儿来了啊?”
接着又对着钟蔻珠严厉道,“功课都做完了吗?那首七言绝句作得怎么样了?”
钟蔻珠有些歉意地冲南珊一笑,无奈地回南氏,“功课已做完,诗正揣摩着。”
南珊立马心领神会地告辞,姑母看不上他们二房,从来对她都是淡淡的,谁让南二爷是庶出,又没个本事。
她朝回走着,想了想,转身去往清晖院,那边卢氏已经得到选妃的消息,并且还有另一个消息,此刻她的脸色有些不好。
“魏氏这是不将我放在眼里,这么大的事就可以自己拿主意,哼!到底不过是商户出身,做什么事情都是损人利己,算盘打得哗啦响。”
说完,让青嬷嬷给她换身衣服,主仆正要出门,恰巧与南珊撞个对面。
南珊还是第一次见祖母穿得如此华丽,往日里都是灰沉沉的居士服,很少穿如此鲜亮的颜色,暗红的对襟褙子,里面是青白的长裙,头梳着富贵如意髻,两面各插一只宝石金簪。
她双眼晶亮,满口夸赞,“祖母,你今日好漂亮。”
卢氏见着她,脸上泛起笑意,“珊姐儿,你先回去,祖母还有事。”
祖母难得出佛堂,必是大事才会如此穿着,南珊想着母亲丁氏丕变的脸色,怕是事情与自己有关。
“祖母,发生什么事?可是与珊儿有关?”
卢氏叹口气,谁说珊姐儿肥呆,她的珊姐儿是有颗善心不假,可这颗仁慈心照样是玲珑剔透,只不过她心思清明,不动歪心眼罢了。
“珊儿,宫中要大选,你可知道?”
南珊点下头,“刚刚听说。”
“好,此事与大选有关,你大伯母没有将你的名字报上去。”
原来是这事,在她看来,选秀有什么好的,以自己庶出之女的身份,指给皇子们无非最多是个侧妃,万一进入深宫,那可是连性命都能搭上,宫中斗争激烈,她不去也好。
“祖母,不参加选秀未必不是好事。”
卢氏一把将她搂住,叹口气,“宫中不太平,历来多冤魂,祖母当然知道,可你大伯母此番作法只有一个目的,就是蒋家的那门亲事。”
南珊心中一松,蒋家虽然落败,可据她观察,蒋公子此人倒是不错,以她的条件,能嫁给那样的公子已是很不错的选择。
她开口劝着卢氏,“祖母,蒋公子论长相才学都是不错的,珊儿没有不愿意,你不要因为此事为难。”
“我的珊儿啊,祖母当然知道蒋家后生人不错,可是他家站队太早,日后的事情说不准,若新帝不是大皇子,蒋家迟早会遭祸。”
遭祸?
祖母口中的遭祸应是抄斩流放之类的。
南珊定定地看着卢氏,她还真没想这么多,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上位者一个莫须有的罪名,都能让你满门抄斩,丢命和进宫相比,当然是进宫更好,而且以她的长相,怕是过个初选就不错,到时候落选回来,再慢慢做打算。
卢氏拍下她的头,让她先回去,然后带着青嬷嬷往魏氏的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