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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哭了会,阮永氏轻轻的抚着女儿的额发,目光柔和满满的全是慈爱。“你想的透彻,也看的明白,我和你爹也就放心了。”鬼门关走一遭,原本就懂事,现在已然像个大人般,都有了自个的主见,是好事,她却觉的心酸,闺女在生病的时候,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成了现在这模样,她连想都不敢想,每每想着就撕心裂肺似地疼。

“娘。这事你跟爹通个气,然后呀,再告诉大伯和大伯娘。”阮初秀垂眼,细细的接着说。“我和阿阳哥说,不需要他准备什么,反正准备了也得落到奶奶的手里,不如留着我们自个用,不出聘礼,奶奶肯定会闹,让大伯出面压着罢,反正当初是奶奶自个说的,要麽就把我扔山里自生自灭,要麽她就撞死在家门口,这是她说出来的话,我是被阮家丢弃的。”

阮永氏知道这样是好的,嘴里却道。“初秀这样太委屈你了,哪个姑娘家嫁人男方不出聘礼,往后你在村里可就没法抬头了。”

“这算什么,阿阳哥送了聘礼,奶奶会给我准备嫁妆?只怕连身体面的衣裳都没有。”阮初秀扁扁嘴。“最后还不是得爹娘自个想法子,给我寻摸衣裳和嫁妆,有二婶在,还落不着好呢,不知道得怎么嚼舌头,回头奶奶还得怨你们,本来这趟我生病,奶奶就没出钱,全靠着爹娘和大伯大伯娘,奶奶看在眼里,指定不痛快,憋着口气呢,只这会她理亏,底气不足没敢闹腾罢了。”

阮初秀越说越气。“脸面又不能当饭吃,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和阿阳哥住在山里,平素也不和村里来往,再说阿阳哥气势足着呢,只怕旁个也不敢当着面指指点点议论,娘,没事的,就一阵的事儿过去了也就没什么,就是不能便宜了奶奶,她都没把我当孙女。”

阮永氏听着闺女说的一套一套,忍不住笑出了声,点了下她的额头。“你这孩子病了场,这嘴皮子倒是越来越利落,也好,你怎么想就怎么着罢。”说着,沉默了会,认真的说了句。“待着分了家,日子就好过,你们时常过来走动,他那边没个帮衬,可你下头还有俩个兄弟呢,都是一样的。”想了想,又多添了句。“要是近三五年里能分家,你差不多就该有孩子了,我啊,也能来给你们俩口子张罗张罗。”

事情算是说定了,娘俩细细叨叨的说了番话,倒是愈发的亲昵着,阮永氏走时,阮初秀恋恋不舍的陪她走了好长一段路。

今个有点耽搁,阮永氏回去时,已经过了早食,厨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连碗粥都没有留下,阮程氏就坐在正屋的屋檐下,阮永氏喊她时,她也没个反应,眼见三儿媳自厨房走出来,才刺了句。“还知道要吃早食啊?我道你不知道呢,大清早的就没了影儿,知道的是你在割猪草,不知道的你以为你在山里干什么,别人家的媳妇手脚利落,一早上都割好几趟,你倒好来回就一趟,还有脸想着吃早食。”

阮永氏装着没听见,默不作声的往东厢走。不料,阮程氏却没个罢休,大声喝道。“站住,上哪去?”

“娘我回屋里把衣裳洗出来,再去菜地里忙活。”阮永氏想着早晨在山里大闺女说的话,眼眶氤氲了层雾水。初秀还是别回家里的好,回来了,被天花掏空的身子骨说不定真得折在家里头,回头得好好的感谢胡大夫,庆幸有他在,还有结干亲这事,也得办实了才成。

阮程氏骂道。“指望着你一早上就打了一蒌猪草的干活劲,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娘,菜地里的活要紧,得赶紧撒了种,过阵挑镇里买卖呢。”阮刘氏从屋后晾完衣服回来,温温柔柔的插了句。

“就没见过谁家的儿媳整日里往山里跑,还大清早的天都没亮透,也不怕起什么闲话来。”阮永氏满脸嘲弄,嘴脸十足的刻薄。三儿媳平素最是老实温顺,私下攒钱倒是攒的欢,还有大儿媳,瞅着温柔懂事,也是个表面货。

泼脏水似的话,阮永氏听着身体直打哆嗦,忍了又忍,咬紧牙关死死的忍。不能顶嘴,真顶了嘴,闹起来,婆婆再怎么不是,说的也是她这当儿媳的,再者婆婆不怕丢脸,她还要脸呢,传到外面多事的八婆嚼两下舌根,不知道得变成什么样。

阮于氏在屋里给小儿子喂奶,听到这里,忍不住拢好衣裳,抱着吃饱的儿子走了出来。“奶奶你都活了大辈子,说话能不能经点脑子?上下嘴皮子一碰说的轻巧,这话传到外面,有这么个没事给自家媳妇乱泼脏水的祖母在,阮家的子女还要不要嫁人娶媳妇?”二叔子业浩和小姑子如秀,一个十七一个十四,正是说人家的时候呢。

阮于氏底气足,是有原因的,她是隔壁上阳村于屠户家的幺女,上面足有六个哥哥,打小就被父母哥哥嫂子们宠着护着,所以才养成了个直脾气,受不得半点气,甭管你长不长辈,她有理她就大声呛回去。

“娘。业兴媳妇这话说的不错,咱们家好几个孙辈正在相看人家呢。”阮刘氏垂眼不紧不慢的说着,面上不显,就跟看见蛆似的犯恶心。婆婆近两年越老就越尖酸刻薄,尤其还有个二弟媳在旁边煽风点火,得好好的想法子分家才行,再这么着,日子没法过了,也是三弟媳忍性好,细究起来,比她可命苦多了,三弟一家子同样为阮家累死累活,文善好歹在阮家能说上话,婆婆待他们略有顾及,三弟一家子就只有挨骂忍受的份。

被大儿媳和孙媳妇呛着,阮程氏脸上挂不住,自知理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把火撒三儿媳身上。“我看你挺闲,一会我去趟镇上,多接点绣活回来,忙完了地里的活,你就赶紧给我做绣活,业浩如秀业山,眼看要嫁要娶,这一两年里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说着,视线落在大儿媳身上。“你也一样,业浩如秀可都是你的孩子,多上点心出点力,没得办事的时候到文善耳边乱嘀咕,嫌东嫌西道长说短。”

“奶奶,我二婶呢?”阮于氏很直接的问着。

阮业山是阮文和夫妻俩的大儿子,今年十五岁。

阮程氏瞪了眼孙媳妇,没好气的道。“自然也不会落下,就你事儿多,整日里没事东一嘴西一嘴,这么闲,你也帮着多做点绣活。”

“奶奶,我娘没教,我可不会。”阮于氏半点都不怕,扔下一句抱着小儿子进了屋。想压榨她,没门儿!要绣也是偷偷的绣,和婆婆悄悄的攒钱。

阮永氏进了东厢,坐在床边直抹泪。心想,也不知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她是日也盼夜也盼,就盼着能早点分家,便是什么都不给也好过一家子住着。

“初秀她娘你别在意,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也知她就是这么个性子。”阮刘氏端着只碗走了进来,将碗放到她手里,轻声细语的安慰。“快吃罢,已经凉了,好在还软和。三弟说要给你留个馒头,他得下地干活呢,这可不成,我没让,业兴媳妇近来不太舒服,胃口欠了点,只吃了一个馒头。你别忧心她,她好着呢,昨儿亲家拎着篮子来看她,屋里有两样糕点,就是这才不爱吃干干的馒头。”

阮永氏死死的握着碗,眼睛盯着碗里的馒头,泪水落在上面,只听见她哑着嗓子轻轻的说了句。“大嫂,你说咱们什么时候能分家?”

“我也不知道。”阮刘氏说的惆怅。“忍着罢,总有天会分家的,别多想,对身体也不好,快把馒头吃了罢,对了,初秀让你进山可是有什么事?有个甚事你别怕麻烦,可以跟我说的。”

阮永氏咬了口馒头,慢慢的嚼着,半响,才道。“是有件事,我正想和大嫂说说的。”说着,便轻声细语的将早上在山里和闺女说的话道了遍,末了添道。“大嫂你看家里现在这样,我也是真的不敢让初秀回来,大病初愈最是需要精细养养,这等好事哪会落在初秀身上。”

“这是好事,能成事的。”阮刘氏拍了拍妯娌的手。“初秀这孩子,遭了这坎,倒是见伶俐了些,可见福祸相兮这话是对的。晚上我和文善说说这事,得赶紧把这事张罗好,初秀身边有个男人顾着护着,咱们就踏实了。”

阮永氏拉着阮刘氏的手,真心真意的吐着心里话。“大嫂啊,幸好有你在。”要不是大嫂厚道,他们一家子在这个家只怕得更艰难。

“这说的什么话,真论起来啊,文善也多亏了有三弟这个兄弟在,帮着分担着家里的重担,莫哭了,快吃了这馒头,一会把衣裳洗了咱们一道去菜地,可不能再耽搁了,娘又得站屋檐下指桑骂槐。” paqTc67BX5g3LcdJxSKrZDuvjzU+4WdPugQOsTQTgQ1KqTkPhT8sQPQZXkGAtJR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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