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哭甚?不哭不哭,我好着呢,阿阳哥对我可好可好了,你看我模样就知道,我都觉出我长胖了点,面色都好看了些,你瞧你瞧。”阮初秀笑嘻嘻的将脸凑到母亲跟前,想逗她开心。可怜一腔慈母心,她既然重活在了这个身体里,自然得尽着为人子女的孝道,好好的待父母护着双弟弟,这是原主的心愿,得尽着力替她好好完成,也不枉在她的身体里重活一回。
阮永氏边抹着泪边笑着说。“我是高兴。”声音带着哽咽。放心了踏实了,初秀过的好,她就知足了。
“我知道娘是高兴,高兴的眼泪好归好,哭会儿就够啦,娘别坏了眼睛,我看着心疼。”阮初秀念叨了句,又轻轻的推了推母亲的胳膊,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娘你的好女婿还站着呢,是不是该让他坐着,他手里还拿着竹篓子呢,还有呀,大伯娘说厨房里烧着水呢。”
“看我光顾着高兴,把正事都给忘了。”阮永氏立即松开了大闺女的手,对着曲阳笑道。“阿阳里面坐着,竹蒌子给我罢,我搁厨房里,一会她爹就回来的,我去厨房看看水烧开没,你俩坐会儿。”笑的特别慈爱。
“有点沉,我送厨房。”曲阳说着,迈着大步往厨房走,他身量高腿也长,几步路一个来回。
真是丈母娘瞅女婿越瞅越欢喜,阮永氏眉开眼笑的看了眼大闺女,偷偷的竖了个大拇指,阮初秀抿着嘴笑,特别的甜蜜,眼睛亮晶晶的。
小会功夫在地里忙活的阮家汉子都回来啦,主要也是差不多午时,又是初秀的三朝回门,自然要有点儿态度。听着媳妇说初秀俩口子回来时,是拎了足有满篓子的肉菜,还说中午要张罗顿丰盛的,阮文善有点儿明白,便也没多事,就没吩咐说去买肉捉鱼,直接领着人往家里赶。
阮家汉子都回来啦,曲阳就不能坐东厢,得去正屋的堂屋里坐着,阮家的小辈业浩带着业成业守俩个小的,到厨房帮着打下手,也就是处理野鸡野兔还有鱼等等,这些粗活男的要利落点。业兴则是去了村头请胡大夫,他是牵媒的,今个得请他来吃饭。
出嫁的闺女回门,嘴里说要进厨房张罗午饭,自然是不允的,这说出去闹笑话,阮永氏和阮刘氏俩人将她推了出去,让她老实的坐堂屋,并说着这顿呀,准得丰丰盛盛的,张罗出整齐的十个菜来,光初秀俩口子带来的就有好几道,剩下的素菜不用费什么心。
曲阳沉默寡言,有问才有答,答也就是一两个字,多到三五个字,显的有点冷冰冰地,好在有阮初秀在旁边帮着添补,堂屋里的气氛倒也不算差,不久胡大夫过来,堂屋里的气氛就更显和气热闹。
阮程氏就怕三儿媳没点眼色的提起初秀回门的事,连早食都称不太舒服端屋里吃的,等家里的男人们都下了地,她就精神了,生龙活虎的去周边窜门子,压根就不给三儿媳说话的机会,在外面道家长里短,见时辰差不多,特意踩着点回来。想让她掏钱张罗饭菜,别白日做梦!
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吃她的喝她的穿她的用她的,到头来聘礼没收不算,还搭了嫁妆在里头,现在还想着她搭钱进去,呸!当她不知道,不就是怕她吞了聘礼钱,没看出来啊,她这三儿媳心眼倒是越来越精,打的一手好算盘,阮程氏这两天日也想夜也想,想着那金灿灿的嫁衣,金灿灿的头饰,她就恼啊,憋着股劲,都快憋病来了。媳妇还算计到婆婆头上来了,好啊,永家出的好闺女,不就天天念着想着分家这桩事,除非她死,否则别想如愿!
今个整了这么出,算了出了口气,阮程氏心里稍稍好受点,不料,还没进家门呢,就闻着从家里飘出来的肉香,那叫一个香啊!隐隐从堂屋里飘出来的欢声笑语,可以想像出的热闹,顿时就阴沉了张脸。难道又是大儿媳和三儿媳自个掏钱张罗的?这俩儿媳好啊,当着她的面一套背着她的面又是一套,这都掏多少钱了?先是看病吃药,接着又是办嫁妆,还能自个儿张罗顿好饭好菜,没看出来啊,这么些年,偷偷的攒了不少呢,好样的!都是好样的!
“娘,你回来啦。”阮张氏一直在西厢呆着,和自个丈夫嘀哩咕噜的说着话呢,支了个窗,特特注意着篱笆外,见着婆婆的身影,见她望着正屋方向停顿了会,就知今个要热闹了,连忙迎了出去,装着不晓事的样儿,兴高采烈的道。“娘咱们今个有口福啦,大嫂和初秀娘在厨房里张罗着,你闻着香味没,都是肉啊,可香可香了,也不知道这饭煮了多少,菜整的这么好,饭少了可就尴尬啦,到底是三朝归家女婿上门,可劲的热闹呢。”
阮程氏本来就满肚子的火,隐忍着没有发,她琢磨着来趟大的,好好的整治家里的三个儿媳,尤其是大儿媳和三儿媳,得让她们知道知道,这个家到底是谁在作主!这会听着二儿媳的挑拨离间,没好气的冲着她骂。“向来就你最好吃懒做,家里来贵客,不往厨房里帮着忙,在这里嚼什么舌根,都是平素惯出来的德性,一张嘴成天到晚就知道说东家长西家短,只晓得嚼是非,也不怕死后下地狱受拔舌的苦。”
本以为能煽风点火,谁知道这回煽过了头,火烧到了自个身上。阮张氏还是头回被婆婆这么刻薄的对待,平素听着她骂大嫂三弟媳妇,只觉说不出的舒坦,到了自个身上,却犯恶心的紧,就村里还真没见过哪家的婆婆有她这么刻薄的,这个老不死的,说她死后会进拔舌地狱,也不瞅瞅自个是什么货色。低着头一个劲的腹诽骂着,却不敢露出半点来,婆婆真发了火,她可招架不住。
不过,不应该啊。阮张氏就讷闷了。婆婆不应该是这个反应,怎么可能是这个反应呢!不对,依着她对婆婆近二十年的了解,不对啊,太不对了。想着,她偷偷的抬头瞄了瞄婆婆的脸色,脸阴沉的都能滴出黑水来,婆婆这是要发大火了!家里要变天了呀,可是,怎么会转过头来骂她呢?
听见动静的阮初秀看了眼曲阳,俩人起身走到了屋檐下,阮初秀扬起一个甜甜的笑,喊得也甜。“奶奶,我和阿阳哥回来啦。”看见这老妖婆不高兴,她心里头就畅快了。
“奶奶。”曲阳沉声喊着,深邃幽暗的眸子,认真的看了眼阮程氏。
阮程氏当即就觉得头皮发麻,后背寒森森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被怒火充斥的脑子,稍稍的清醒了点,脸上露了点笑,就是不太自然。“回来啦,你俩都不容易,都是命苦的孩子,尤其是初秀,天花这病呐,还真没几个能挺住,你俩呀正好适合,瞅着都有夫妻相,往后呀,好好过着。”寻常人脸上划了那么大道口子,当时可是深的见骨,早就去见阎罗了,可不就是一个比一个命硬。
“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阮初秀拉住了曲阳的手,笑得越发明媚灿烂。“阿阳哥可厉害了,有他在,吃香的喝辣都不成问题,逢年过节给奶奶送吃添件把衣服都是小事情,完全不用担心,新三年旧三年逢逢补补又三年的。”
“儿子儿媳的福没享多少,好在孙女孙女婿是个有心的,逢年过节的就等着你俩的孝敬了。”阮程氏气的脸皮子直抽,还得忍住怒火,这会可不能发出来,初秀这丈夫看着就不是个好惹得,整治不了初秀这小丫头片子,还能整治不了老三夫妻俩,到底是年岁小,以为嫁了人仗着自个有男人撑着,就胆肥能挺腰杆了,回头有她好果子吃!想后悔都没得找!她就知道,能教出初秀这种看着懦弱老实,离了家就完全变样的闺女,想来老三夫妻俩也是个差不多的货色。
当了多年儿媳,阮刘氏算是很清楚自家婆婆的性情,就怕初秀这孩子过了火,吃亏还得是三弟夫妻俩,连忙出来说话。“娘,今个是初秀俩口子回门,家里的菜啊肉啊,都是他俩拎来的,我和初秀娘在厨房里张罗着呢,娘你说野兔要怎么烧?肥着呢,娘你手艺好,给我们指点指点呗。”笑盈盈的走过去,挽住了婆婆的胳膊。这也是硬着皮头来的,想来婆婆应该不会甩她脸子,毕竟自家丈夫还在堂屋里坐着呢。
“这肥的野兔子啊,就得红烧来着呢,既然是初秀回门,是件大喜事儿,今个我来掌勺,给你们烧一道,你们俩好好学着点。”阮程氏边说边进了厨房,指着大儿媳和三儿媳,还挺慈爱的。
阮刘氏和阮永氏却是起了层鸡皮疙瘩,不着痕迹的对视了眼。婆婆这反应不对劲,只怕有大麻烦,忽地就涌出股忐忑不安来。
阮于氏进门浅,不到三个年头,她在厨房里帮着洗菜,见着奶奶这作派,有点儿懵,觉出点不对劲来,她嫁进来两年多,可从来没见奶奶下过厨啊!往婆婆的方向看了眼,却见婆婆脸色有些发白,眉宇间隐隐透着焦躁,她本就有点慌,见状心跳的愈发快了些,有点儿想兴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