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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对于肖折釉来说,那些陶埙等于好多粮食。可是一想到要回去取,她心里莫名有点抵触。

“姐!我跟你一起去取!你就带着我嘛!”肖折漆望着肖折釉的杏眼里有星星在闪啊闪。

肖折釉把她嘴角的米屑擦了,好笑地说:“你再缠着我,那些糕点可要被陶陶吃光了。”

肖折漆“哎呀”一声,小跑回到桌前,和陶陶一起分吃桌子上所剩无几的糕点。她一边鼓着腮帮子嚼,一边吐字不清地说:“像花一样,又好吃又好看!”

肖折漆想要跟着去还不就是为了这些糕点,用她自己的话,就是:说不定他们瞧着我可怜,再给我点呗!

“姐,吃、吃!”

肖折釉正出神,陶陶举着半块梅花酥递到她眼前。

“姐不吃,陶陶和二姐吃就好。”肖折釉笑着把他抱起来,抱回长凳上。

肖折漆抹了一下嘴角,古怪地看了肖折釉一眼,嘟囔:“我可没欺负你,给你留着呢……”

拿回来的糕点被分成了三份,两份摆在盘子里,每种糕点都挑出了一块,摆得规规整整的。漆漆和陶陶把糕点留出了两份,才去吃剩下的那些。此时摊开在油纸上的糕点已经被他们两个吃光了,漆漆用指尖去点油纸上的米屑,放在嘴里舔。而陶陶递给肖折釉的那半块是他分给自己中的最后半块。

肖折釉迅速垂了一下眼睛,她很快又笑着抬起头来,将留给她的那份糕点一块块掰成两半,分给他们俩。

“中午吃多了,姐不吃。”

肖折漆眼睛里的星星更亮了,她盯着肖折釉问:“你真不吃?”

陶陶则是皱着个眉头,固执地说:“晚、晚上再、再吃!”

肖折釉哽了一下,笑着说:“吃,也吃。姐姐把剩下的拿进去和嫂子一块吃。”

“嗷——”陶陶恍然大悟。

肖折釉不想留在这里了,她勉强笑了一下,急忙端着那盘糕点,匆匆朝纪秀君的屋子走去。她立在门口舒了口气,才推门进去。

纪秀君坐在窗前,手里握着支木簪。

肖折釉的目光落在那支木簪上,她知道这是哥哥亲手给嫂子雕的。肖折釉还记得当时哥哥不好意思地偷偷问她:“釉釉,你说是雕个荷花还是桃花?”

肖折釉收了目光走过去,说:“嫂子,瞧你中午吃得不多,再吃些糕点吧。”

她又加了句:“我们三个都吃了好些,只给你剩了这么点,嫂子可别嫌少。”

“你这孩子肯定没吃。”纪秀君摇摇头,把肖折釉拉到身边,直接把糕点塞进她嘴里。

“我自己吃……”肖折釉低着头,小口小口慢慢咬着梅花酥。

纪秀君眉心紧锁,道:“釉釉,如果嫂子出了意外,漆漆和陶陶就交给你了。漆漆虽然任性了点,小心思多了点,可不是个坏心的。陶陶哪儿都好……只是……结巴的毛病总是要被人欺负、笑话的……”

“陶陶还小,以后会好的!”肖折釉急忙说。

纪秀君望着肖折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把肖折釉小小的手掌攥在掌心里,苦涩道:“嫂子知道你还小,把他们交给你也是难为你。可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嫂子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家里剩的那点积蓄放在哪儿你也知道……”

“嫂子,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会有事的,咱们大家都会好好的,谁也不会有事的!”肖折釉大声说。

纪秀君却苦笑摇头:“赵德越是罗知州的外甥,他早晚能找来。”

“嫂子,你想做什么?”肖折釉有点慌。

“你放心吧,他杀了你阿爹和你哥哥,嫂子纵然是死,也绝对不会从了他!”她握着肖文器亲手给她雕的木簪,眼中迸出浓浓的仇恨。

她又是一想,釉釉年纪还小,那些事儿也不该跟她说。

想起父子俩惨死的样子,肖折釉和纪秀君都沉默下来,悄然落泪。他们两个人是被活活打死的。

那一日,肖老爹带着一家子去山里取土,准备练泥烧陶用。偏偏遇见跋扈的赵德越,赵德越仗着有个知州舅舅,这些年没少干强抢民女的事儿。他瞧上了纪秀君,当场就要让手下把纪秀君带走。肖老爹和肖文器拿起木棍保护他们的家人、妻子,他们两个直接朝赵德越扑去,使得赵德越带的几个家丁只能先拉他们,给纪秀君和三个孩子争取逃跑的时间。

肖老爹当场就死了,肖文器被抬回来三天以后才咽了气。

“不能保护自己媳妇儿,那就不是个男人!”这是肖文器对纪秀君说的最后一句话。

纪秀君的情绪又绷不住了,她抱着肖折釉,又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嫂子,我们逃吧?离开南青镇,离开南广州!离开了南广州,他还能怎样!”

“离开?”纪秀君有些迷茫。

“开门!”大门被“砰砰”踹了两脚,几下子就被踹开了。

纪秀君有些颓然地望着冲进院子里的人,轻声道:“迟了……”

肖折漆和陶陶看着赵德越带着十多个人冲进院子里,他们两个吓得不轻,提脚往屋子里跑,跑到纪秀君和肖折釉身边。

“小娘子,这回看你往哪儿跑!”赵德越大摇大摆地走进屋。他看向纪秀君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这才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他心心念念的小娘子怎么变难看了?

又干又瘦,还脸色蜡黄!

“不管了!回去养个把月养胖点就好看了!”赵德越眯着眼睛打量着纪秀君,眼前浮现第一回见到她的模样。

纪秀君挨个望一遍三个孩子,最后目光落在肖折釉的身上。她悄悄的,又用力地握了一下肖折釉的手。

“我跟你走,现在就走。”纪秀君回过头来看向赵德越,语气平静。

“真的?你真的肯跟我走了?”赵德越看了一眼三个孩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嘿嘿”笑了一声,又说:“这就对了嘛,你早点从了我,你那短命的相公也死不了。”

肖折釉感觉到纪秀君的手狠狠颤了一下,她想反手握住嫂子的手,然而纪秀君却猛地松开了她的手,起身朝外走去。

“嫂、嫂,不、不要走!”陶陶朝纪秀君伸出胳膊,跌跌撞撞地去追。

纪秀君的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更加快地往外走。

肖折釉急忙追上去,她压住满腔的仇恨,死死抱住了陶陶。

“姐……嫂、嫂被……被坏人抓、抓走了!”陶陶睁大了眼睛,小手朝前抓着。

肖折釉死死抱着陶陶,她将脸埋在陶陶的肩上,眼泪一颗一颗落下。当纪秀君交代后事一样对她说那些话的时候,肖折釉就知道嫂子会怎么做。可是她应该劝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什么都抵不过活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哥哥更希望你好好活着”……

难道她要用这样的理由来劝纪秀君委曲求全去做赵德越的小妾?肖折釉开不了这个口。

不久,前街果然一阵喧哗。在人们的惊呼声中,那一句“出人命了!”格外刺耳。

等到肖折釉领着弟弟妹妹跑到前街的时候,看见纪秀君倒在血泊里,鲜血从她额头汩汩向外涌出。

“嫂子!”肖折釉冲过去,颤抖地用小小的手掌去捂纪秀君的伤口。漆漆和陶陶哭着跪在一旁,学着肖折釉的样子,也伸出手捂在肖折釉的手背上。

苏若云怔怔看着眼前这一幕。

画舫停在岸边,霍玄要上岸看一看。霍玄喜欢独行,罗立风就陪着苏若云下来走走,逛逛小镇的集市,没想到刚下船就遇见这么一幕。

赵德越骂了一句“晦气”,转头看见罗立风和苏若云在那儿,他一愣,急忙挤出笑脸迎上去,亲切地喊:“四表哥,四表嫂。”

罗立风侧首对苏若云低声吩咐:“先去看看人能不能救活,不管怎么样把那几个孩子带上船,放在二楼。”

苏若云不太明白他的用意,却仍然带着两个丫鬟匆匆赶过去。

赵德越懵了,他趁着苏若云走远了些,才凑到罗立风眼前低声问:“四表哥,莫不是你也看上那小娘子了?”

罗立风一下子揪住他的衣领,压低了声音怒道:“你平日里胡作非为就算了,眼下是什么时候你还不安生!你知不知道我父亲花了多大的心思才把霍玄请来南青镇!你最好上香拜佛这事儿别传到霍玄耳朵里,你自己小命不保就罢了,要是坏了父亲的大事,你一家子跟着吃不了兜着走!”

“啥、啥大事啊?”赵德越还是一脸懵怔。

罗立风甩开手,吩咐侍卫:“来人,把赵德越抓起来!”

赵德越带着的那些家丁缩着脖子向后退,生怕自个儿也被抓了。原本他们正是因为赵德越是罗知州外甥的身份,才敢跟着他草菅人命、胡作非为。而眼前的罗立风正是罗知州唯一的儿子,他们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底气顿时熄了。

“表哥!你干嘛啊表哥!我可是你亲表弟啊!”赵德越被抓住的时候嘴里不停地喊。

罗立风恨不得没这个表弟!看着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个不停,罗立风冷了脸,眉皱如峰。这事儿坏就坏在人死在大街上,今儿个还是集市的日子,那么多人看着。怎么可能不传到霍玄耳中?

按理说霍玄是个将军,不会管这些人命官司。可是罗立风却是知道霍玄对强抢民女这等事情不是一般的厌恶。前年皇城里也出过类似的事儿,闯祸的还是太傅之孙。谁也没想到,从来不管这些案子的霍玄直接将事情捅到圣上面前。人不仅给斩了,太傅也被牵连削了官。

罗立风心中惶惶,原本他还只是担心霍玄不悦,改了主意,不把行宫选址南青镇。可他越想越心慌,此时甚至担心罗家被牵连。

他吩咐护卫立刻赶回罗府,将事情一五一十禀告他父亲。 eUr7BKdDFM2T20by2izXqVVI/Af+6NcZLbFIVyLUHGWwKW4WKlSHzH56MyJ1n1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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