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阿米和秀芝都跟着曲红军在早上晚上一天两次的往断崖边的陷阱附近转悠,总算成绩还不错,居然三两天的时间就得了三只野鸡,两只兔子,让大家伙儿好好的吃了一顿有油水的饱饭。
甚至因为阿米家地理环境更偏僻,做肉菜不至于让人闻到味道,这几顿的肉食都是在阿米家做的,让阿米不用动手,就吃上了好饭食,乐的她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你娘做饭真好吃,我怎么觉得比我娘还厉害呢?”
“你才知道啊,你忘了,小时候你爹妈都去上工,你和小麦哥都是寄放在我家让我奶带的,那时候咱们两家不总是凑在一处吃饭嘛,每次都是你娘烧火,我娘做饭。”
突然说道好几个已经死去的人,不知怎么这眼泪就开始往下掉,秀芝愣愣的看着前方,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
“可惜了,这才几年,我奶没了,你爹妈也没了,小麦哥也没有了消息,前几天我哥翻东西,还翻出来当初和小麦哥一起打麻雀的弹弓来,我瞧着我哥眼睛都红了。我妈说他们从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就是出去打架,也和亲兄弟一样,从来都形影不离,谁能想到不过是几年的功夫,就会变成这样呢。”
阿米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可到底很多事儿不是亲身经历,很多都像是看电影,一晃而过,所以情感上就不够深刻,往日即使想到那些离开的,死去的人,也不至于失态,可如今看到秀芝这样,不知怎么心里也是一酸,好像有一种锥心的痛从身体的深处涌了上来,说不上是感同身受,还是原身的情感残留,阿米只是感觉在那一刻她好像有点融入了这个身体的一切悲苦。
“秀芝,不说这个了,我相信我哥哥一定活着,或许他去的地方通信不方便,所以这才没有了消息,他一定也很想家,一定会回来的,至于我爹妈,我心里记得他们,想着他们,他们一定也知道,也一定希望我能活的好好的,你奶也一样,她也一定希望你们好好的,所以秀芝,高兴点,好好的活着。”
阿米不会劝人,她能说的大道理很有些空洞,可安慰总比不安慰好,秀芝听了阿米的话,眨了眨眼睛,半响也缓了过来,淡淡的笑了笑。
“也是,我爷也说了,活着就好,活着不容易。对了,你知道嘛,那个咱们捡来的孩子的家找到了,你是在想不到的,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人家……”
秀芝自己转移了话题,说起了阿米也感兴趣的事儿,真是不说不知道这淳朴的乡下居然也有这样的极品,这孩子是隔了一个山头东山村的孩子,那一家姓王,家主王老头家里除了老婆子,还有三个儿子一个闺女,而这个被丢的是老二家的独女,说起来这老二家那真是苦啊,王老头是个万事不管的,而王老太则是超级偏心的,长子是以后的依靠,她偏心,小儿子是老来子,她偏心,闺女是唯一的女娃,她也偏心,最后不声不响的二儿子就成了家里最北忽视的一个,干活有他,挨骂出气有他,就是吃饭享受没他。
哪个孩子老太太都会偷着给点好吃的,就是老大家的孙子孙女也没有忘记,就是这老二家,一方面要老二两口子做活,一方面还要克扣他们的口粮,最后害的老二出工的时候饿晕了头,跌了一跤,直接摔倒了脑袋死了。就留下个大着肚子的媳妇,就这老太太还愣是说二儿媳妇是克夫命,不给吃不给穿的,最后导致这儿媳妇直接早产了,好容易拼命生下了个遗腹子,就是那个女娃子,老婆子又说是赔钱货,骂骂咧咧的连月子都不让儿媳妇做满,就被赶着去干活了,亲家来人她就闹,一口一个克夫,哭她死了的儿子,反正怎么闹腾怎么来,最后弄得这儿媳妇娘家都不敢来了,只能偷偷的给这孩子娘和孩子送了一点子口粮,好歹不至于让这娘两饿死。
本来这个年月各家就都吃不饱,就是能救济,又能有多少?即使这当娘的再怎么省给孩子吃,也养的这孩子瘦不拉几的不能看,更不用说在这娘出工的时候,被这偏心的婆子权当没这个孩子一样的忽视了,让这孩子从生出来就没有吃饱过。前一阵子这儿媳妇实在是撑不住了,病倒在了床上,眼见着就不成了,那老太婆越发的不成样子,不单不给看病,居然还直接将娘两的口粮都给断了。前几日更是怕孩子死在家里,半夜丢了出去。
“那现在怎么说?支书和队长去找他们家的人了?”
“还找什么呀,听说支书一过去就听说那老二媳妇听说唯一的孩子让婆婆给丢山里了,当晚就直接在大门口上吊了,死的那个惨啊,瘦的像是骷髅一样,那个老太婆一早起来看到了直接就被吓病了,支书听到这个,就知道这孩子就是送回去,没有了亲妈,这日子只怕比以前更不如,所以索性和东山村的支书说了一声,直接就不告诉那家人,算是养在咱们村子里了。你知道嘛,那孩子居然已经有一岁了,你看哪个瘦的,连坐起来都不成,当初我还以为就五六个月呢,真是可怜。”
阿米听了这样的事儿从心底里头就冒出了一股子凉气,她是真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狠心的奶奶,那可是人命啊,怎么就能这样残忍。
“那老太太也太毒了,儿媳妇且不去说,说不得有什么婆媳矛盾,所以她不喜欢,遇上灾年先想着亲生的,也不能说什么,可这孩子总是她二儿子唯一的血脉吧,怎么就能狠得下心这么丢出去,难道那就不是她孙女了?再说了,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人命啊,就是以前的地主也没有这么折磨人的,这灾荒都要过去了,还这样死命的折磨人,弄出人命来,那还是人嘛!”
“我娘也说,那就不是人干的事儿,好在老天有眼,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那老婆子这一次被吓的听说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躺在床上屎尿都控制不住,可见是报应来了,更解气的是,她这样躺着,那往日偏心的儿子闺女愣是一个都不去伺候,生怕被牵扯上,遭了报应,最后还是那两个总被欺负的儿媳妇伺候的,你说说,这老婆子图啥?”
是啊,她图啥?啥罪名都是这老婆子的,偏心,狠心,弄出人命,最后那儿子,闺女一个个却吃着现成的,享受着特殊待遇,最后还因果不沾,可见那老婆子从头到脚都是个糊涂人。
“都出人命了,那村子里也不管?公安局呢?没人抓她?”
“那不是吊死的嘛,我哥说那叫自杀,所以啊,还真是没法子抓人,不过人家娘家来人了,直接把他们家给砸了,还把当年的嫁妆全拉走了,听说除了家具,被褥,还有一只银手镯呢,那东西你猜在谁的手上?居然就在那家老闺女的手里带着,你说说,这么虐待儿媳妇,嫂子的,那家闺女也有脸戴人家的嫁妆,真是个不要脸的,还有啊,当初人家陪嫁的时候还有二十斤的粮食,五块钱呢,这东西也没有了,人家娘家正和他家闹着,要他们一并赔偿,看着吧,那家有的折腾呢,这些东西如今可不是谁家都能拿出来的。”
这娘家人去闹,也算是给死者一个安慰了,好歹也算是有人给她出了一口气,可人已经死了,这时候出气还有什么用?甚至阿米隐隐的觉得,当初若是那男人一死,这娘家能把人接走或许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甚至在坐月子的时候,要是娘家能来人帮上些日子,那孩子娘身体能好点,也不至于病成这样,甚至这人都要吊死了,为什么不去娘家求助?这让阿米不得不认为,这娘家其实也没有他们如今表现的那么给力。甚至阿米内心从阴暗点的角度来看,这来要回嫁妆,是不是更有如今粮食紧张的缘由也不一定。
不能再这么想了,或许如今狠心的人有,残忍的也有,可到底都是血亲,应该不至于这样残忍无情。可事实却狠狠的给她上了一课,当遇到了生存危机的时候,人性真的是经不起考验的。
“我哥说,那娘家虽然比这家强些,可也不都是好东西,听说那个闹着来要回嫁妆,要回粮食的是这娘家大舅哥的媳妇,那女人最会算计了,十有八九是家里粮食不够了,正好卡着这么个事儿为家里划拉粮食呢,要不怎么以前没见着去帮一把,给这小姑子送点吃的?就那养孩子的一点子口粮还是这家老两口自己嘴里省下的,为了这个,这儿媳妇可没少在外头哭诉,说什么日子没法子过了,家里孩子不够吃还要管着出嫁的赔钱货什么的。”
阿米觉得心都凉了,一个个的,怎么都像是畜生呢,就是畜生都有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呢,这些人真的是畜生都不如啊,对着血亲下刀子,狠得让人不敢接近了。
“这孩子太可怜了,好在咱们村子里没有这样的人家。只是这孩子以后怎么办?养在谁家?会不会送回姥姥家去?”
“不会,我哥说了,村口五叔家正好没了孩子,五婶想孩子想的都病了,索性把这孩子给五叔家送去,好歹也让五婶有个念想,有个孩子忙乎,说不得病也能早点好。”
听到这里阿米也跟着点头,五叔家她也知道,那家的孩子是生病死的,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孩子,五婶一时没法子接受孩子没了的事实,直接就病倒了,大夫都说了,那就是心病,再有个孩子就好了。如今这样也算是两厢便意,孩子有了新家,五婶也能靠着养孩子走出心病。
“这样也好,不过秀芝姐,红军哥怎么什么都知道?这消息来源可够宽的!”
“那是,谁让我哥赶车呢,跟着跑东跑西的,啥能不知道?”
“是你哥知道,又不是你知道,你翘尾巴做什么。”
“我哥知道不就是我知道?哎呀,不说这个了,真是饶舌,阿米,晚上我们再煮野鸡汤吧,我柴都砍好了。”
“成啊,不过饼子让你娘别带来了,我自己有。”
“客气啥,你一个人能吃几口,我娘顺手就做了,你粮食也不多,家里也没有劳力赚工分,剩下的那点粮食可要省着吃才是。”
好在即使外头的人心再残忍,这里依然有一方净土,身边还有好人,阿米觉得她的心很暖很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