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头家的还想再闹一闹,被村长用眼神治住了,在村民们幸灾乐祸的目光里灰溜溜的离开了张家。
因为无论结果如何,谢娟的名声是彻底毁了,不连累到其他谢家人头上就算是祖宗保佑了。
郁桂舟也带着丁氏和谢荣回了郁家,一到家,丁氏就气哄哄的回了屋,谢荣眼神飘忽的厉害。郁桂舟看她不安的神情,安慰她道:“别担心了,娘就是一时气不过而已,我去书房读书了,你去帮我烧点水吧。”
谢荣还是有些情绪低落,勉强的给了他一个笑脸,就钻进灶房了。
看着她单薄的背影,郁桂舟眉头紧蹙。他知道,谢荣是怕今日的事让丁氏和郁当家怪罪在她身上。
拿着书,郁桂舟始终看不进去,脑海里一直浮现谢荣仓惶的背影,柔弱、单薄、深沉、无助,无端叫他有些心疼。
“咯吱”一声,谢荣端了水从外面进来,轻手轻脚的放在他手边,正要离开,却听见本应认真读书的人突的出声:“小荣,今日的事你怎么想的?”
谢荣一惊,正对上那双稳重的眼。她的心里有些发热,唇角微动:“没……没想法。”
谢家之于她陌生又冷漠,她只是不忍心看唯二对她好的奶奶焦急难过而已。
郁桂舟斜靠着,好像要把她看进眼底,那双深邃的眼眸散发着淡淡的笑意:“别慌,我不过是问问罢了。”
谢荣轻轻咬着下唇,耳夹染上了一缕红晕。
这般模样的郁桂舟她还是第一次见,没了那跟在谢春莹身后的唯唯诺诺以及在家里的横肆霸道,他竟然长得比普通男子更沉稳、更隽秀。
又好像,真的有些不同了。
被这般想法吓倒的谢荣不敢在看他,眼神飘忽得厉害,突然耳畔又传来郁桂舟的问话:“你对这个有兴趣?”
郁桂舟杨起放在桌上的书,见谢荣兔子般惊乱的眼,又问了一次:“对这个有兴趣吗?”
“我……”没有。
“这本书叫论语,论语又分为十二卷,其一为学,其二为证,其三为……”郁桂舟淡淡的打断她的话,看了眼书中停留的地方,跟她闲话家常:“我正读到第六卷,大概还有半月才能把这本书读完。”读完不算,他还得背诵,还得默写,然后继续下一本。
“……”
谢荣被他说得有些哑然。
眨巴着眼,一副茫然无解的模样。
“我在读杂书时见过书中提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是关于女子养肤的,你有兴趣吗?”郁桂舟孜孜不倦的给谢荣灌输知识。
什么是养肤谢荣不知道,但她听村里的姑娘们说过,镇上的面膏一盒五百个大钱,还有一俩银子,二两银子的,她当时还想,这么贵谁买?
如今,她相公就在她跟前,很淡定的张着嘴开开合合。
没听错吧,郁桂舟会做面脂?
她抿了抿干巴巴的唇,没说话。他要是会做面脂不早就贡献给谢春莹了,还能留着过年?
面对谢荣不加掩饰的怀疑,郁桂舟心里也十分冤枉,毕竟那些说出来都没脸,做了无数脑残事的并不是他本人。
“你等着。”郁桂舟转身去窗台抱了一盆“草”放在书桌上,指着那盆绿油油的植物给她解释:“比如这个,前两天我在外边转悠时发现的,这株草名叫马蹄草,有养肤之效,能镇定消炎、止血清热。”
马蹄草,又名积雪草。是一些敏感人士最喜爱的养肤产品的主料,具有非常显著的功效,并且它的某种成分还能消炎祛痘,用途非常广。
郁桂舟这些天仔细观擦过周围的人,确切的说是女人,一般的乡下妇人很少用养肤产品,其价格太昂贵也是人们为止却步的主要因素。
这类女子常年在田间忙碌,经年被阳光照射,肌肤也随着年纪慢慢老去,甚至会加速肌肤的衰老,比如丁氏,才三十出头,看着就像快到四十的妇女,这还是丁氏时常偷懒把活计都扔给谢荣的结果。
她们的主要问题几乎都是缺水和防晒两种问题。
而城镇的女子就不同了,她们不仅会养肤,还会化妆,尤其像是青楼、后宅等地方,女人越是多,竞争就越大,美貌又是她们得到恩宠的唯一手段,这产品,自然越是有效果越用。
古代护肤品见效最快的就是铅汞,从古流传到今,一直用了几千年,可科学证明,含有铅汞产品那是有害的。一般轻微的,会导致过敏,红肿,刺痛,严重的则会毁容。对这类人群来说,用马蹄草之类的养肤才算是对症下药。
不过郁桂舟并不打算把市场开拓到城镇,他在有了重操旧业的想法时,就已经打算把养肤这个事交给谢荣来做,并且只打算做一些补水防晒的产品给十里八村的村民们用。
五百个大子的面脂买不起,那一百个呢,或者说小半盒五十个铜板呢?
都是女人,谁不想漂漂亮亮的,只是被各种条件局限了而已,如果有了这个机会,相信十里八乡的妇人们都会自觉自愿的掏钱。
“可我不会。”郁桂舟确实说得谢荣心里痒痒的,有几分躁动,可她有自知之明。以她相公的品行,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她,而没跟婆婆说,是因为想图她身上什么吗?
只是她一个村姑,相公能图什么?
“别误会,咋们是夫妻不是?”郁桂舟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个事理清,抚着她的肩,认真的看着她:“经过上次的事情,我已经认真的思虑过了,我一个读书人那样确实不光彩,何况家里的条件你也清楚,爹和娘辛辛苦苦供我读书,我实在不忍心他们白费力气你懂吗?”
郁桂舟把原主追着谢春莹屁股后边跑的事浅浅带了过去,只告诉她,如今他要重新做人了,在认真读书的时候也要适当改善家里的条件,而他既然做好了要科举的打算,那这买卖便不能沾。
谢荣听着他有条有理的分析,心里惊起了波涛骇浪。在她短短的十五年人生中,除了在她亲娘严氏在那几年过得跟寻常的村姑们没差别外,等严氏一死,她就被所有亲人抛来抛去,任意辱骂,肆意羞辱,她不是不羞愤,只是慢慢的就麻木了,心里或许还存着一分希望,等着谢泽曾经用小小的身子紧紧的抱着她说让她等他,等他赚了钱就带着她离开这吃人的地方。
弟弟的话是她心里唯一存着的念想。
平日里,当她想着奶奶托琴姐姐偶尔趁人不再悄悄来安慰她时,身上的伤痛就渐渐消退了。
相公说,他们是夫妻?
相公说,因为她是她的妻,所以往后会把家里赚钱的营生交给她?
谢荣心里波澜起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的情绪,或许是常年生活在黑暗里,突然有一天才发现,原来还有人信任她,原来还有人不会动不动就对她就拳打脚踢。
她黑白分明的眼里泪水突然就掉了下来,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郁桂舟叹息了一声,轻轻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半拢着把她拥入怀里,动作青和的拍着她的背脊:“乖,不哭了,是我不好。”
“呜呜呜”谢荣在他心疼的话里,一下就把这些年来受尽的委屈哭了出来,爬在他怀里抽抽噎噎的连句话也说不完整:“我……我……愿意学。”
哪怕,等相公考上了秀才后把她休了,她也不会埋怨的。
郁桂舟苦笑两声,低头看着前襟湿了一片,谢荣把小脸埋在他怀里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瓜,凌乱的头发枯燥暗黄,一看就是缺乏营养。
“晚上炖四碗蛋羹吧,大家都补补。”
谢荣满脸的感动瞬间呆住了,只是常年被奴役的神经立刻就做出了反应:“好,好的,我这就去。”
她抬脚就往外头走,被哭笑不得的郁桂舟拉住,指着外头明亮的天儿道:“这才下……才未时一刻呢。”按现代的时间算,不过刚刚下午。
“哦”谢荣跟着点了点头,脸上有几分不好意思,挣开她的手:“那我去地里翻一翻。”
这还真把自己当牛了啊,郁桂舟没同意,让她跟在身后:“先休息一天,不着急,我先带你去认认咋们需要的养肤主料。”
如今不过开春,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魏国跟现代的地理很相似,这种植时间也差不多,他们这谢家村地处东南方,十里八乡都种的稻子,这才三月中旬,等四月初,天气温暖一点,才要把种子洒在田里播种。
要播种,前提就是要耕地,这家里没牛可不就只能手动了吗,其实不止是郁家没有,整个谢家村除了村长家里和谢地主家,也没人买得起一头牛。
谢地主家的牛是不外借的,村长家那头,等姓谢的轮过了到郁家时,秧苗只怕都长起来了,所以每年郁家的地都是郁当家带着谢荣翻过去的,丁氏头两年还去,后头直接撂挑子了,而原主,别说下地了,在接盘侠没来之前,他的日常只有两件事:讨好谢春莹和追着谢春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