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下站定后,他还特意把抬起蜂巢,凑近了往里凑,只闻到花蜜的香甜,浓郁得从鼻尖上沁过,饶是他一个大男人不爱甜也得赞这蜂蜜确实正宗。
还记得他从前在超市买了一罐蜂蜜,别说闻到味儿,就是泡在水里才能喝出一点点甜。郁桂舟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扔出脑海,把蜂巢包在衣裳里放进篓子,背着赶回了家。
他到的时候,勤快的谢姑娘已经把前一日捡的半篓子花瓣水都蒸出来了,正装在陶罐里放竹椅上等它凉下来。
“你回来了?”谢荣擦了擦手,接过他的背篓放在了小屋里,又从屋里端了碗水给他:“你先喝着,我去做饭了。”
郁桂舟点头道好,在谢荣去做饭的空档,把篓子里的蜂巢取了出来,取了一碗蜂蜜,切了点蜂蜡,又就着这窝给放到房子背后的柴垛上去了。
他的想法很简单,这窝要是引来了蜂蜜继续添砖加瓦,就好好给他们做个封箱,要是没蜂蜜过来,那就一点一点切下来做美容材料。
放好后,他又在柴垛上盖了几支树牙,瞧了瞧,满意的收回手,又去灶房打了水洗了手,趁着还有些时间,回书房温书去了。
打从决定要参加科举后,郁桂舟真是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读书了,好在他感兴趣,而郁家的书上还注明了前代有名大儒的注解,他看得还算通透。
如“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这句话,书中就注解了几名大儒的注解,惯常理解为:学了以后,又时常温习和练习,不也高兴吗。其中前代有名的典儒和范儒派觉得“学”并非是指学习,他们一个指应是学说,一人应则是主张;而“时”并非时常的意思,典儒派则理解为世道,范儒派则认为“习”字的解释为采用。
通俗来说,就是典儒派的意思为:把学说传播到这个朝代里让众人知道,不也是件很高兴的是吗。
范儒派的意思则为:自己的主张,要是被别人采纳了,那就太高兴了。
郁桂舟就好像是在书里看到了一场辩论大赛似的,被几家儒学时时刻刻的灌输着,当然,依他说还是惯常理解最为主流,也更平易近人,让人通俗易懂。只是,脑子里关于科举为数不多的记忆告诉他,要当官,必须得怎么晦涩怎么来。
如同凡人和神仙的区别,在人世间,为官者和平头百姓总是有一道天罡鸿沟,越是高官,越是喜欢用高深的、复杂莫测的之乎者也来代替“你吃啥”“你叫啥”的粗俗字语。
反正就是有多高的逼就装多高,装得跟星星肩并肩就算革命成功了。
在他的记忆里,原主曾经在考童生的时候在外面涨了涨见识,跟着一种装逼小能手们学了一二,个中精髓还是没吃透,反而回了谢家村后就自觉高人一等,套用装逼界来说,就是用藐视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了。
只是这个傻孩纸啊,他不过是一个童生而已。
在谢家村里人们提起童生尚不觉得有多远的鸿沟,原主怎么会认为他们之间的距离隔着千山万水呢?
如果说是精神方面,郁桂舟相信这倒是真的。
郁桂舟慢慢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里,淌游欢呼,自怡然自乐时,被耳畔传来的嘈杂声给惊回了现实。
他侧耳听了听,发现是从郁家门外传来的,担心谢荣不好应付,郁桂舟把一本厚厚的论语放在一边,推门出去。
他到的时候,正瞧见两个往常跟丁氏来往密切的婶子架子丁氏从大门进来,其中一个正指着谢荣道:“快,快,你娘晕了,搭把手抚她回去歇息。”
她口中的娘亲丁氏脸上有几分惨白,被两个大婶架着,焉哒哒的,十分没精气。
“吴婶,周婶,我来就行。”谢荣上前接了人,丁氏顺势就往她身上靠,撞得谢荣差点一个踉跄,那吴婶和周婶两个嘴唇僵了僵,也没等人招呼,摆摆手就出了门:“你们忙,你们忙,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郁桂舟站在一边没吭声,等谢荣抚着丁氏回房了,他才收回目光,正要离去,余光在地上一处几不可见的地方顿了顿。
那地方,正巧是刚刚谢荣两人走过的路。
褐色的地面上,那一点细看之下十分亮眼,白白细细的,郁桂舟心里有些疑惑,蹙着眉看了看,蹲下轻轻捏在手指尖搓了搓,很容易就让手指白生生一片。
再看其他地面上,也影影绰绰的零星着几点,一路顺着这些星点走过去,一直走到了郁当家两口子屋里,郁桂舟刚搜到他们门外,里面谢荣把丁氏安顿好后,正拉开门出来,见到郁桂舟时还被吓了一跳,大眼睛湿漉漉的闪动了几下。
“吓到了?”郁桂舟虽然这般问,但对小姑娘的表现十分满意,脸上布满了笑意:“娘怎么样了?”
谢荣摇了摇头,又觉得这样不对,赶忙给他解释:“娘说她就是累着了,休息休息就没事,让我给她炖个鸡蛋补补。”
郁桂舟不置可否的勾起了唇。依丁氏的脾气,真的累了,还不把谢荣使唤得团团转?这样就轻而易举就把人打发了出来,可是一点也不像她。
还说什么累着了,一听就是鬼扯,这才三月末,又不是艳阳天,外头太阳都还不够暖和,晒也晒不到,做事还做累了?
按现代时间计算,从郁川两口子出门到现在也不过三个小时,连中午都没到呢。在想想刚刚一路上发现的白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郁桂舟想到丁氏为了躲懒,什么阴谋诡计都用上了就一阵好笑,他让谢荣继续回灶房去做饭,不用管丁氏这边了,要是丁氏要闹什么幺蛾子,就去书房找他。
他还不信,丁氏的狐狸尾巴不露出来了。
谢荣还是很听他的话,自顾自的做自己的去了。
而丁氏这边,她装模作样的被谢荣抚回了屋后,就把人打发出去了,只是谢荣刚转身,她又想起了昨晚为了这小蹄子,不仅当家的和儿子不站她这边,更是被郁川撵回了屋,想着这小蹄子吃着她家的鸡蛋,喝着她家的饭,她就怎么都不顺气。
所以,仗着累着了这点,她才想当然的吩咐谢荣给她炖蛋。
怎么说,也得把昨晚的份给捞回来不是?
这下不用去地里弯腰翻田,丁氏别提多高兴了,她揉了揉腰,嘀咕道:“还是我脑子转得快,被当家的逼着翻了好久,我的腰喂。”
原本她也没想到这一出的,只是在出门前不觉间就把藏在柜子里的面粉抓了些藏在衣兜里,她想着好生跟当家的说说,没准当家的就让她继续在屋里了呢。
谁也没想到,郁川会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揍了她一顿,丁氏摸了摸脸颊,把额边的发往上推了推,指尖轻轻往下一按,“呲”的一声疼得她叫了出来。
当家的怎么用这么大力教训她?丁氏想起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抱着手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心里那口气就是堵得慌,她这么精的人,怎么可能拖着伤去下地?
当家的太小看她了。
到了晌午,谢荣先是把饭菜装了个大碗送去给地里的郁当家,等他吃完了才把碗筷收回来叫郁桂舟和丁氏吃饭。
丁氏自然是装累,怎么也不肯出去,让谢荣给她端进去。
谢荣听话的要给她呈饭,手被郁桂舟给按住了,郁桂舟对她摇了摇头,反手接过碗给她盛了一晚,催促她:“别管了,我去,你吃吧。”
谢荣头一遭被这样伺候,连怎么动筷都忘了,郁桂舟还尽直给她夹了几筷子菜,温言笑语的:“别发愣了,快吃。”
说完,他又盛了一碗饭,连菜也没夹点就给丁氏送过去了。
丁氏正伸着脖子等,见进来的是郁桂舟,就把到口的责问给咽下去了,反而和气的笑道:“老大,怎么是你啊。”她脸色一变,开始告状:“你那媳妇真懒,我都被累着了,让她给我炖个蛋补补她都不干,这是不拿我当回事啊,你可要管管她了,免得她无法无天的,谁知道那个蛋她炖没炖,说不定是自个偷吃了。”
丁氏越想越气,有种立马撸袖子干架的架势。
“吃饭吧。”郁桂舟什么都没说,只把手里的碗递了过去。
丁氏伸头一看,顿时不干了:“老大,我就说这婆娘懒吧,你看,给我饭,连点菜星子都没有,这是不孝,这小蹄子连婆婆都敢克扣,把她休了吧!”
郁桂舟连眼神都没一个,只抬了抬眼皮,告诉她真相:“是我给你盛的,也是我让她不给你炖的,有火你冲我发吧。”
丁氏脸色一变,瞪圆了眼睛,尖声叫道:“老大啊,你这是被那小蹄子给迷住了吧,那个小蹄子狐狸精,看我不打死她。”
什么装累,什么虚弱,丁氏这时候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