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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与我为一”

前面一再指出言论出于成心,因而产生是是非非的争辩,然则庄子发了言论,岂不也和论者们同样卷入是非的圈子里吗?显然,庄子早已自觉到别人会向他提出这一层诘难,他便自己先说了出来。虽然庄子并不辩解自己所发的言论不同于众,但他的言外之意,却提示出他所发的一段言,乃是“言无言”——即意味着他所发的言论,并非成心的作用,乃是真心的了悟。以真心览照真如,而发出如下的无心之言:

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始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有有也者,有无也者,有未始有无也者,有未始有夫未始有无也者。

在这里,把问题转到本体论方面。庄子探问宇宙的真相,追溯宇宙的起源。庄子从现象界中层层上溯,作根源性的探究——宇宙最初的形态:“有‘有’也者,有‘无’也者”;往前推溯,更有未曾有“无”的“无”;再向前推溯,更有未曾有那“未曾有‘无’的‘无’……”。老子解答宇宙起源时,说:“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有”乃指宇宙的创生由无形质落向有形质的活动过程,此一创生的活动过程,上及于“无”为终极的始源,老子以“无”为绝对意义,庄子却以“无”为相对意义,因自“有”溯于“无”,自“无”更上溯于“无无”,乃至于“无无无”、“无无无无”……,以此拉开了一个无穷的时空系统。从一个无穷的时空系统中看来:

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

常人以泰山为大,但和天地四海比起来,它就显得极其渺小了;常人以秋毫之末为小,但和感官不能觉察之极细微的东西比起来,它就显得十分巨大了;常人以彭祖为高寿,但和万年大木比起来,它就显得短命了;常人以殇子为夭亡,但和蜉蝣比起来,他就显得长命了。每一个东西,都比它小的东西为大,也都比它大的东西为小,所以庄子推论说每个东西都是大的,也都是小的。《秋水》篇说,“以差观之,因其所大而大之,则万物莫不大;因其所小而小之,则万物莫不小”,就是这个观点的引申说明。所谓“大小寿夭”,都是在有限的时空中比较得来的,若从无穷的时空观点看来,所有性质的差别都只有相对的意义。

庄子从认识主体的局限性,说到事物的相对性,进而取消质的差别,因而他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

天地万物本是同体并生,人类妄自分离割裂,使自己的心灵萎缩而矮小化。庄子打开了一个无穷的时空系统,在时间上作无限的绵延,在空间上作无限的扩展,其目的在于透破现象界的层层界限,突破形器界的重重界限,而后从宇宙的大规模上,来打通个我与外界间的隔阂,来提升个我的精神。此即取消天地万物与我——客体与主体——的对立关系,而臻于主客一体的境界,这境界也可说是艺术精神的和谐观点。

“天地与我为一”,是《齐物论》所达到的物我齐一之最高境界,这境界也就是“未始有封”的境界。

“夫‘道’未始有封”。“封”就是界限,“有封”产生种种的差别,发生种种的意见,因而也带来种种是非的争论。人的心灵遂拘限于一个狭小的观念圈子里,而丧失精神的自由。环顾我们的四周,处处可以发现我们生活在无数人为设定的格子里,只要有两个以上的人在一起,人我、彼此,许许多多对立的观念就无形中产生了,诸如出身、地域、宗派、学派……无数人为设定的界线,环绕在你的周身,种种法条规章,更是多如牛毛,使人间社会形同罗网。人就是这样怪异的东西,一方面渴望自由自在的生活,另一方面又不断地给自己制造出数不清的格子框住自己。人们社会的存在,常使原本是广大无边的世界,起对立,画格子。人的心思沉溺于人我、彼此、是非争执的漩涡中,造成封闭的心灵,使精神不得自由。因而,庄子一方面指出人间社会弄派系、划界线之拘囚心灵,使精神不得自由;同时更提示人莫如止争辩,息言说,培养开放的心灵。开放的心灵,如同“天府”,涵摄万有,庄子称这心灵状态为“葆光”。“葆光”即含藏光明,培养空明灵觉之心,使它凝聚内在的涵量。

《齐物论》到这里是个大总结。下面余波推浪,再作申论。 OJ+h2re7KapnFWlalo7PwC9GVz0P0NQgiZ354UVpT9VJWjCaydCqMfQrUKcI94A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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