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黛和野狼被带到了一个地下运货关口,那里挤满了破旧的运输飞船,还有三艘皇家吊舱,这解释了为什么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任何警戒,欣黛只在悬浮列车站台安排了人站岗。
她责备自己,但她会从这个错误中得到教训。
欣黛的手腕被铐起来了,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就要脱臼了,野狼走在她身后,她能感觉到他的能量——疲惫而致命。野狼一方面为斯嘉丽担忧,内心充满恐惧;另一方面敌人在摩诃身上的所作所为,让他几近掏空与崩溃。
一个皇家侍卫在等待着,他的头发蓬乱,表情空白。
“报告情况。”爱米瑞说道。他走路一跛一跛的,欣黛想象着自己朝爱米瑞腿上那个子弹穿过的地方踢上一脚。
“佩雷拉女主人和杰利可·索利斯先生都死了。”
爱米瑞扬起眉毛。他似乎没有感到震惊,只是有点意想不到和好奇,“怎么死的?”
“我们进到凯斯利家里,被地球机器人伏击。”侍卫说道。
欣黛心脏一跳。
“发生了一场斗殴。机器人不受精神控制,子弹也打不死。她……它闷死了佩雷拉女主人,我和它肉搏了一阵子,它缴了我的械,用我的枪杀死了杰利可先生。趁机器人分心,我好不容易拿刀刺中它的背,切断了……脊柱之类的,它瘫痪了。”
欣黛的眼睛疼痛不已,她想流泪,但流不出来。先是摩诃,然后是艾蔻……
“除掉敌人后,我在整个房子和周边的建筑进行了彻底的搜查,”侍卫继续说道,“没有发现其他同伙。”
欣黛松了口气,至少温特没有被发现,她认为到目前为止,索恩及斯嘉丽也是安全的。
爱米瑞瞪了侍卫很久,好像在寻找这个故事的破绽,“机器人后来怎么样了?”
“我找到了它的……电源吧,把它摧毁了,”侍卫说道,“然后扔到了公共垃圾压实机中。”
“不!”欣黛跌跌撞撞地后退,但她身后的守卫扶住了她。
侍卫很快地看了她几眼,补充道:“但我把尸体留下来了,我应该回去收拾一下吗?”
爱米瑞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我们会派人去处理的。”
楼梯间传来了新的脚步声,欣黛还处在失去艾蔻的震惊和痛苦中,她勉强抬起头,瞥见野狼正看着她,眼睛里充满了同情,他下巴紧绷,十分愤怒。
他们俩今天都失去了他们的挚爱。
欣黛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就好像她的肋骨把肺压迫得很紧,她的愤怒开始燃烧,悲伤像是干燥的火种被迅速点燃。幸好野狼在她身边让她还有力气。
她又站直身子,虽然无法挣脱侍卫的掌控,但她的确站得更挺拔些。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穿着黑色外衣的男法师带领更多的侍卫前来。
“我们没有找到其他同伙,也没有查出是谁从工厂窗边朝我们开枪的,”刚过来的法师说道,“也许他们撤退到其他分区了,打算在其他地方继续策划谋反。”
爱米瑞面带微笑,对法师的话不以为意,“让他们试试吧,我们不用害怕自己的百姓。”他的黑眼睛盯着欣黛,“这场小型叛乱已经结束了。”
欣黛抬起头,一声低吼转移了爱米瑞的注意力。他转头看向野狼,他锋利的犬齿露出,看起来野性而嗜血,像要准备撕毁俘虏他们的敌人。
但爱米瑞只是笑了笑。他走上前,用手握住野狼的下巴,用力捏了捏,直到野狼的脸皱了起来。“况且,有这样的野兽在,我们怎么可能失败?”爱米瑞放开野狼的下巴,轻轻地拍打他的脸颊,“阿尔法·凯斯利,是吗?女王主持那场竞赛的时候,我也在,那天你赢得了狼王的位置,但该死的地球人让你误入歧途了,我们该怎么办呢?”
野狼带着仇恨的目光看着法师,他的目光几乎可以烧灼法师骨头上的皮肉。
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野狼膝盖一软,跪在了爱米瑞身前。欣黛双眼紧闭感受野狼身体能量的变化,让她感到震惊,就像刚才弹开的是自己的关节。不一会儿,野狼已经低下了头。
目睹这一切令人作呕,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愤怒,最终还是被控制,成了傀儡。这不只是令人作呕,因为她知道得用多少精神力量,多么专注,才能迫使野狼这么做。她才刚刚开始掌握这种技能,但爱米瑞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
“是一条好狗,”爱米瑞说道,拍拍野狼的脑袋,“我们要把你带到陛下面前,让她决定如何惩罚你的背叛,这样好吗,阿尔法·凯斯利?”
野狼的声音嘶哑,语气却像机器人那样平板,他回答道:“是的,主人。”
“我想也是。”爱米瑞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随行人员身上,“如果还有任何背叛的行径,要即刻消灭,明天就要举行皇室婚礼,我们不能容忍有任何的阻挠。”
其他法师鞠躬退下,爱米瑞的手放进袖子里,转头看向欣黛,“还有这最后一件事了,我该拿你怎么办?”
她迎视着他的目光,“你可以向我鞠躬,因为我是你真正的女王。”
爱米瑞嘴唇向上一扬,“杀了她。”
一个侍卫把枪从他的皮套中拔出,指着欣黛的额头,拉开保险,就要扣下扳机——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欣黛吸了最后一口气。
“住手,我改变主意了。”
同样的迅速,枪被塞进了侍卫的枪套里。
欣黛身子发软,恐惧让她头晕眼花。
“我的女王希望能自己享受决定你命运的乐趣,我想我会建议她取下你的项上人头当作凯铎皇帝的结婚礼物。”
“帕克法师?”
爱米瑞转身看向说话的红衣女人,她的手掌摸着一艘小吊舱的侧面镶板。
“这是皇室的财产,”她说,“但看起来像最近才来的,”她举起她的手,“几乎没有任何灰尘,它会出现在这里,有点奇怪。”
爱米瑞不以为意,“就算有贼也不会令人感到惊讶。它可以帮助我们找到潜伏的叛乱分子,查看它的序号,看看能发现什么。”
他示意几个士兵押着欣黛和野狼进到他的飞船里,让他们分开坐在不同的长凳上,不许说话。
引擎声开始隆隆作响,他们要返回艾草城。
爱米瑞在返回途中不停地发号施令,要求治疗枪伤的医疗团队指派新的护卫队队长,通知女王伤亡人员以及囚犯的状况。欣黛的思绪混乱,她发现自己正在盯着那个杀了艾蔻的侍卫的侧面。
“我把它摧毁了,”他说,“然后扔到公共垃圾压实机中。”
她的脑袋一遍遍出现那些可怕的影像:一把刀刺穿艾蔻的脊椎,摩诃断掉的手指,跪在爱米瑞脚边的老百姓。
这一幕幕让她的仇恨升温,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当艾草城映入眼帘时,她几乎沸腾了。
飞船降落在艾草城的地下关口,舷梯降下,士兵用力把她拽起来,她几乎忍不住想要尖叫,野狼那沉重的脚步吃力地跟在她身后。
她面对的是新的威胁。十二个侍卫,他们的生物电像新出厂的个性芯片那样具有可塑性,还有三个法师,用精神力量钢铁般牢牢掌握着侍卫们的意志。
她手指抽动,不知道自己多快可以将子弹装在自己的手指中,多久可以杀光他们。她回到艾草城了,如果她逃了出去,她可以是一个无所忌惮的亡命之徒——一个追捕女王的孤独杀手。
这只是一个幻想。她的双手仍然被绑着。
她只是用力将她的生化机械手掌握成一个无用的拳头。
“帕克法师?”
欣黛的目光盯着那个杀了艾蔻的侍卫。
“金尼先生。”
“请允许我去找医疗队。”
爱米瑞看着自己沾血的制服,一大片血迹,虽然欣黛不清楚他具体受伤的位置。“好的,”他说,“完成工作后向我报告。”
侍卫的手握拳放在胸口上,然后向相反的方向离开。
欣黛和野狼被带离航站,进入迷宫似的走廊。欣黛无事可做,便专心地去记忆他们带她走过的路。她计算自己的脚步,在脑袋里构建了一个基本的地图,和她所知道的女王的宫殿拼凑在一起。
他们被带到电梯口,两侧有更多的侍卫。他们停顿了一会儿,爱米瑞在和另一名法师小声交谈些什么,虽然欣黛调整了她的声音接收器,但还是只能听到只言片语——先是阿尔法和士兵,然后是政变、RM-9和生化机器人。
爱米瑞做了个手势,他们把野狼带往另一条走廊。
“等等,”欣黛说道,内心升起一股恐慌,“你们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野狼咆哮着,十分紧张,但心智被控制,他无法反抗。
“野狼!不!”欣黛跌跌撞撞地冲上前,但手臂被绑在身后,手腕像烧灼似的疼痛,“野狼!”
没用了,他们消失在了转弯处。野狼走了,留下欣黛气喘吁吁,摇摇晃晃。她觉得右手手腕湿了,紧缚的绳子切入她的皮肤。她不会那么天真,以为她和野狼联手就可以抵挡敌人,但她没有想到他们这么快就被迫分开。她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可能永远看不到任何人了。
当她被迫进了电梯,欣黛第一次感觉到,从这一切开始以来,她是孤独一人。
“对不起,我们不能给你一个私人导游,”爱米瑞说道,“我们得专心准备婚礼。我肯定你能谅解。”
电梯门关闭,他们开始下降,下降。欣黛感觉到她要被带到坟墓里了。
当门再次打开,有人在她背上用力一戳。她进到一条昏暗的走廊,有着粗糙的墙壁和混杂着尿液和尸体的浑浊气味。她的鼻子厌恶地皱着。
“我希望,你会发现,这个地方是专门用来招待你这种尊贵的客人的,”爱米瑞继续说道,仿佛这个气味一点也没有妨碍他,“我很清楚你已经习惯了牢房。”
“不用我提醒,”欣黛说道,“上一个牢房只关了我一天。”
“这一个会更加适合你,我敢肯定。”
这个监狱就是一个岩石洞穴,不是新京那样的现代建筑,沉闷而令人窒息,最糟糕的是,欣黛没有蓝图,没有准确的地图,没有计划等等,她没有办法判断自己的位置。
他们停下来,钥匙的哗啦声和老旧的金属铰链吱吱作响。门上有一个老式的挂锁,很古雅。
如果她在牢里能碰到这个锁,三十秒钟便可以把它打开。
这个想法至少给了她一点希望。
当牢门打开时,刚才那种难闻的气味更加剧烈了。她快吐了。
“你会留在这里,直到女王陛下有时间审判和处置你。”爱米瑞说道。
“等不及了。”欣黛咕哝道。
“当然,你会有时间享受这次重逢。”
“重逢?”
她被推得一个踉跄,肩膀撞到了铁门,跌跌撞撞进入牢里,倚在粗糙的墙上。
欣黛听到有人呜咽,她呆住了,她不是一个人。
“祝你过得愉快……公主。”
门砰地关上了,欣黛的骨头都被震动了。这个牢房很小,铁门上有一个高高的横着铁栏杆的窗口,让足够的光线从走廊透进来,她辨认出地板上的一个桶——气味的来源。
有两个人挤在另一个角落里。
欣黛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打开内置的手电筒,希望她的眼睛快速适应昏暗的光线。她看到两个身体颤抖着依偎在一起。
重逢二字像一记右勾拳击中了她。
“不可能的。”
爱瑞。
珍珠。
她的继母和姐姐吓得发抖,害怕地睁大眼睛瞪着她,欣黛无法理解她们为什么会在这里——拉维娜抓她们干什么?
然后,她明白了。
她会被困在这里,和她们在一起,直到她被处决。
她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非常,非常痛恨拉维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