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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金鳞游鱼儿(四)

“秋明哥,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架势的洪水,太可怕了!”

大奔坐在树杈上跟李秋明唠起了嗑,两个又累又饿,还牵挂着村子的年轻人,只能通过聊天这种方式来排除心中的恐惧。

可老是坐在树上,也不是个办法,饥肠辘辘,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瞧洪水这架势,没个两三天退不下去,说不定撑不到一两天,就先饿死在树上了呢。

“咦?胖子,你看,那是不是条船?”眼尖的李秋明忽然间瞥见了水面上漂浮着的一个梭形物件,如同是一艘倒扣在水里的小船。

“是啊,秋明哥,那是条船,哈哈哈!我们有救了!”

“等着我!”李秋明自告奋勇,使劲儿的勒了勒裤腰带,可以减少点儿饥饿的感觉。

“等会儿,秋明哥,吃点儿东西吧。”大奔从兜里掏出来半块生地瓜,递给李秋明。

“好兄弟!”李秋明微微一笑,也没跟他客气,接过来大口大口嚼着吃,清脆的地瓜嚼碎了流在嘴里的汁水甜甜的。

吃完半个地瓜,虽然没吃饱,可总比肚子里没食要强得多呀。多多少少的恢复了几分的体力,李秋明纵身跳进了洪水中,顶着洪流在水中划着手臂,靠近那艘倒扣的小船儿,深吸一口气,潜进了水里,双脚在船舱一蹬,小船翻了过来。李秋明爬到了船舱里,晃了晃船舱,船不错,还行。

“快过来,折根树枝。”

李秋明招呼大奔上船,用树枝做了一根简易的船桨。

在一片汪洋中,两个少年划着船,寻觅着回家的路途。

李秋明看着这被洪水洗刷过的世界,一切都很陌生,不过看着那露出水面的废墟残垣,李秋明依稀的认出,这儿的位置,仿佛是李家村十里外的下游位置。

“秋明哥,你看,那是什么!”

“哪儿呢……我的天爷啊……”李秋明顺着大奔指的地方看过去,水面上漂浮着的是一具具的尸体,被洪水浸泡的发白僵硬的尸体顺着水流往下游漂去。

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李秋明将船划近了,用船桨将尸体翻个个儿,透过那尸体浸泡肿胀的脸,可以依稀的认出来,这不就是那个跟他比试捉鱼的那个叫王二狗的人吗?

龙王爷发了怒,水性再好也没辙……

李秋明摇头叹息,天灾当前,生命终归是渺小微茫的,好不容易划回了村子的地方,李家村整体地势较高,最厉害的一阵洪峰过去之后,水位也就渐渐地降了下来,现在村子的水位仅仅只是没过膝盖。

洪水退过去之后,整个李家村剩下的是一片狼藉和残垣断壁,幸存者们看着狼狈的景象抹泪抽泣,日子本来过得不富裕,几代人的家业一夜间化为乌有,接下来的日子可咋过呢……

李秋明找到了村长,趟着水走过去,询问洪灾的情况。

愁容满面的村长告诉他,暴雨导致了黄河上游的一处堤坝决口,水工们修理不及时,也没有人提前通知消息,导致了惨剧的发生,不仅仅是在李家村,恐怕这黄河沿岸方圆五十里内的村庄全部受灾了。

李秋明往家里跑去,鞋子不知何时跑丢了一只,不慎一脚踩在一块尖锐的小石子上,将脚心的位置割开一道小口子,归心似箭,记挂着家里的李秋明顾不上疼痛,一瘸一拐的跑回了家中。

到了家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惨淡破败之情景,看到此情此景,简直是触目惊心,家?哪里还有家?什么都没了,只剩下三面没有被完全冲垮的墙壁,还有横在正屋房梁上的那一根横木。

李秋明蹲在那早已不存在的家门口,抹着眼泪痛哭失声。

这打击来的太突然了,也太残酷了,恍惚间,从幸福的云端跌落至无尽的深渊之中,他失去了一切……

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吗?不,兴许这只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咦?老三!”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李秋明赶紧抬头看过去,他的大哥正扛着一根木头往家里走,一身破烂脏乱的衣服,看样子也没少在洪水中吃苦头。

“大哥!”

幸福走得太快,回来的也太突然,李秋明欣喜若狂,三五步冲进了大哥的怀中,整个人弹到了李秋实身上,紧紧抱着不撒手。

大哥李秋实也很激动的抱着这个最小的兄弟。

李秋明从大哥的身上跳下来,询问道:“大哥,二哥还有爹娘呢?”

不问还好,李秋明这么一问,李秋实的脸上也是一副悲痛的神色,他将那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知了李秋明,松软的土坯房岂能挡得住凶猛洪峰,浪头打过来的时候,直接将剩下的一家四口全部卷走,老娘不识水性,沉入水中之后,再无消息。

老二还好,只是伤了一条腿,正在村里休养。听着大哥的话,李秋明的心中戚戚然,这个家已经不再完整了。

村子里也是一副愁云惨淡的场景,多少熟悉的面孔已经不在了,走过村东头的那家,再也见不到那望着李秋明频送秋波羞涩的姑娘。

在村里,李秋明见到了二哥,二哥李秋生的伤好惨,脚踝几乎变形了,身上也是擦伤,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李秋明尝试着叫了他两声,没有一点儿回应。

大哥将李秋明搀扶着,架到了街上,村长蹲在一节木桩子上面,看着村子里这仅存的四五十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一场洪水过去,竟然让村子损失了三分之二的人口。

村长叹了口气说话道:“唉,老天爷发了灾,谁也没辙,今儿个召集大伙来,跟大家说一声,不想等死的,就走吧,离开村子,离开黄河,去外面走一走,闯一闯,兴许啊,还能趟出一条活路来。”

村民们听了均是沉默以对,家再破,毕竟是家,若非不是实在没活路了,谁会舍得离开家呢,正如村长说的那样,洪水导致了地里彻底绝产,没了收成,也就没了饭吃……

李秋实拍了拍沉默不语的李秋明,说道:“走吧,离开村子吧,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71jq5vJy4K5w83aC8IH5tZYcm5OGw3feXPrfA30blsqNygt14apz1Mv4WNzw6C1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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