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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云压城城欲摧……
就是这种压迫感，令李秋明的心中产生一种心悸的感觉。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见到过这种鬼天气呢。
奢侈的点上一盏煤油灯，围在昏暗的灯光前，一家五口人围在饭桌前吃饭，大黄安安静静的伏在桌子下打盹。李老爹、大哥李秋实、二哥李秋生，老爹一辈子是个老实人，大哥的性格随父亲，忠厚安分，二哥李秋生为人比较油滑，老大老二的性格正好是个极端，好在一家人都对李秋明这个老幺都不错。吃过了晚饭，老娘心疼煤油灯，赶紧的吹灭了油灯。
一家人蹲在院子里望着阴沉的天空，老爹蹲坐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抽褶烟锅儿。望着夜空，一副惆怅的模样。
“爹，您说这天儿咋变得这么快，是不是要下大暴雨啦？”
一边逗着大黄，李秋明一屁股坐在老爹的旁边。
“对了，爹，今个儿在黄河玩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儿……”
李秋明将无数鲤鱼跃龙门的事情跟老爷子讲了一遍。
老爷子听完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
“爹，您以前见过这种情况吗？”李秋明察觉到了父亲神情的变化，心道这可能真的如同他所想的那样，不会是个好征兆。
“要出大事了……”
李老爹的瞳孔中闪过恐惧的神色，脑海中浮现出了在他有记忆五十年里出现过这种情况时候的情景，每一次千万鲤鱼跃龙门带来的总会是黄河的泛滥，二十多年未曾有过的情景，难道说如今又要再现了吗？
“咦？下雨了？”
一滴冰凉的雨水打在李秋明的脸上，李秋明抬头望天，噼里啪啦豆粒大的雨水倾泻而下，越下越大。
“走吧，回屋，别着凉了。我去黄河滩看看，可别涨潮了。”
李老爹招呼李秋明回屋睡觉，而他自己却披上了蓑衣，挽起裤腿，光着脚丫子往河滩走去。
“爹，我陪你一起吧。”
李秋明不放心老爷子一个人出去，连忙也拿起一件蓑衣，披在身上，跟在老爹的后面，摸索着夜路，往坡下走。大黄见主人出去了，也摇晃着尾巴迎着雨水跟了出去。
雨水越下越大，通往河滩的路途也越来越泥泞，李秋明一脚踩空，哎呦一声摔倒在泥地里。
“小心着点，路不好走。”
李老爹一把将李秋明拽起来。
父子俩走到河滩附近，忽然间发现，原本长草的河滩岸边已经被水淹没。
“爹，您看，水已经漫上来了，黄河开始涨潮啦。”
“不祥之兆啊，不祥之兆……”
李老爹看着眼前的场景，嘴里头喃喃自语。
忽而一阵狂风袭来，将父子二人头上的草帽子吹走，雨水也被吹斜，倾盆而下的暴雨令他们两个睁不开眼睛，浑身湿漉漉。
李秋明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对爹说道：“爹，是暴雨啊，咱们快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就把咱们爷俩都给淹在河里了……”
“快走！离黄河越远越好！”李老爹心里开始有些慌了，那黄河水灾的梦魇再度浮现在他的脑海，挥之不去。
父子俩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往回赶。
雨水下的太大，呼吸都很困难，原本一刻钟就能回家的路程，现在都快半个时辰了，仍然还没有找到回家的路途。难道说，在暴雨中迷路了？
“爹，咱们是不是碰上了鬼打墙呀？咋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家呢？”
“别着急，一会儿就到了。”
李老爹的心里也没底，大雨磅礴，实在是看不清路，只能摸索着往回走。那条养了多年的老黄夹着尾巴灰溜溜的跟在李秋明的身后，指望不上它来带路。
……
李家老爹和三儿下了河滩，许久未归，秋明娘站在屋檐下向外张望，忧心忡忡，心道，这爷俩咋还没回来呢？
会不会被涨了潮的河水给冲走了呢？呸呸呸，净想些丧气事，菩萨保佑，保佑他们爷俩安全回家吧～
咔嚓，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整个大地，借着这一瞬间的光亮，秋明娘看见门口出现两人一狗的身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爷俩可算是回来了。
爷俩换掉湿透了的衣服，喝一碗煮好的姜汤，去去寒气，李秋明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大黄也团成一团窝在他房间的地面上。
“好潮啊。”
李秋明伸手摸了一下土坯房的墙壁，五寸厚的土坯墙壁已经被雨水给浸泡的酥软，手指头稍微用力抠一下，就能抠下来好大的一块墙皮。
“妈呀，这种房间还能再住人吗？”
李秋明的心里犯着嘀咕，一骨碌从炕上翻了下来，踩在地上，忽然间发现，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房间里积水已经漫了一尺深，大黄也跳到了他的炕上来。
“老三，快跑！发大水了！”
朦胧间，李秋明听见了外面传来大哥焦急的呼喊声。
李秋明带着大黄奔出屋外，他那住在山坡上的家已经被雨水浸塌了两间房子。
大哥和二哥以及爹娘躲在正房的屋顶上，见老三出来了，大哥李秋实赶紧招呼李秋明上房。身手矫健的李秋明三五步爬上了房顶，顺便还将大黄也给拽了上去。
就在这一家子躲到了房顶上避雨的同时，黄河李家村段上游的堤坝因为暴雨的缘故决了口，汹涌澎湃的黄河水涌出河道，肆虐的洪水夹杂着泥沙和碎石冲刷着两岸，倾泻而出的洪水将河道两岸种植的树木连根拔起，顷刻间，洪峰便抵达了李家村，虽然村子里早就已经做好了防洪准备，然而在大自然恐怖力量的面前，人力终归是渺小的，不堪一击。
摧枯拉朽的洪水席卷而来，将村子里的房屋一座座的冲垮，可怜的人们无助的在洪水里挣扎，求救。
面对着百年一遇的洪水，即便是住在坡上的李家也未能幸免，汹涌的洪水怒吼着扑向老李家，将老李家的几所破房子直接拍碎！
“爹！娘！大哥……”
李秋明虽然水性不错，可在洪水中，再好的水性也无济于事。深夜、暴雨、洪水，狂风，李秋明拼了命的往水面上浮，可又被水中的一块碎石击中了后背，李秋明吃痛，又被水给卷了进去。在水里，一张口，一口黄泥塘涌进了嘴里，憋得他喘不动气，身体渐渐疲乏无力，整个人都在往水里沉。
忽然，领子口传来一阵力量，将他往水面上带，力量有限，可仍在坚持。
李秋明勉强睁开眼睛，这才看见，原来将他从水底救出来的正是他那忠心耿耿的大黄。大黄拼了狗命将主人拉到了水面上，李秋明把住一块浮木，大口大口的呼吸空气，随水流漂泊，不知要被卷到何方而去。
好不容易看见了一棵树，一棵原本五六米之高的树木，如今只剩下树冠部分留在水面之上。
李秋明奋力抓住树枝，躲到了树上，却无力再把心爱的大黄救回来，因为拯救主人而筋疲力尽的大黄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自救，一个浪头打过来，消失在了湍急的洪流中。“大黄！”李秋明哭着流泪，却又无能为力。
李秋明一个人躲在树枝上流眼泪，家没了，爹娘和哥哥们也下落不明，大黄也被洪水给吞噬了。
这是他这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天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淋着雨水，累得不行的李秋明歪靠在树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李秋明睡醒之后，天已经亮了，雨依然在下，只不过变的小了些，然而洪水仍然没有退去。放眼望去，天地一片泛黄，仿佛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和这棵树之外，再无其他。蒙蒙细雨打在李秋明的身上，他的嘴唇已经发白，身体热量严重流失。
咦？那是谁？
远远地飘来一块木头，木头上趴着一个小胖子，看着这个胖子，李秋明总感觉这么眼熟。等到木头漂的近了些，李秋明折断一根树枝，拦住这块漂木，看清楚了这个小胖子是谁。
“大奔，大奔，醒醒！大奔！”
李秋明扬起手中的树枝，狠狠的在大奔的背上抽了一下。
“哎呦！谁打我！”大奔从睡梦中醒来。
瞧见了躲在树上的李秋明，惊喜道：“秋明哥！好巧啊！”
“狗屁，快上来。”李秋明费力的将大奔拉到了树上。
好在，终于有个兄弟陪在自己身边了，不会那么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