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得四周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快速的在我的眼前旋转了一圈,就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一阵风“呼”的一下从我面前扫了过去,秀娥的尖叫声却嘎然而止,“叮当,叮当”的声音渐渐的远去了。
觉得一口气猛地噎在喉头,就伸手用力的去扯着领口,想让自己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但不知怎的,却觉得好像越来越紧,有些想咳嗽。
过了一会儿,似乎周围安静了下来,一睁眼,只觉得眼前黑了一下,一边用力的眯眼,一手忙赶紧地去摸我的身旁,秀娥呢,她怎么样了……
“秀……”我刚张口想叫她,就听见“哧”的一声轻笑,我的手一顿,张开了眼,转头顺着笑声看过去,石头正笑嘻嘻的靠在路边的路灯上。
“光头大叔,你揪得我脖子好痛。”这时秀娥喃喃的抱怨声传了来。
我转回头看她,她正用手抻着自己的脖领子,一只大手牢牢地抓在她的后领口上。我轻轻的吁了口气,回头冲那个亮亮的光头苦笑了下,“大叔,我的脖子也很痛。”
“丫头们,下次过马路要小心些啊,被电车撞到可不是玩的。”光头大叔笑呵呵的探身,各摸了我和秀娥的头一下。我俩手里都端着一碗酸甜可口的冰沙,是方才大叔让石头到街边的冰店里买给我们的。
本来我不想接受,可是在大叔救了我们之后,不要这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乖乖的跟着他,走到了街边一家装饰得很漂亮的餐厅里,坐下吃东西。
好在这里离着我们住的地方还不算远,就在那家杂货铺的斜对面,不怕一会儿找不到家。秀娥自然是跟着我,见我不反对,她乐得四处走走,见识一下。
“嗯。”我点了点头,低下头,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一方面怕时间长了,丹青和张嬷等得着急;另一方面,也怕这个大叔问起我们的情况,不太好讲。
一旁的秀娥吃得不亦乐乎,对面坐着的石头,却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勺子在碗里搅和着,眼睛里充满了趣味的看着我俩,我觉得他看着我们吃的乐趣远大于他自己去吃。
听光头大叔那样说,秀娥忙得咽了嘴里的东西,含糊的说“大叔,方才那个大铁皮盒子可吓死我了,怎么城里还开火车啊?”
光头大叔哈哈的笑了一声,还没说话,就听见石头喷笑了一声,翻了翻眼皮,哼声说了句:“土包子。”
我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轻地放下了勺子,一旁的秀娥则瞪圆了眼,怒视着石头,手里的勺子握的死紧,样子就和她每次想要揍人的时候一样。我觉得如果不是大叔用力地给了石头后脑勺一巴掌,那小子恐怕这会儿就得有两把勺子了,碗里一把,喉咙里一把。
我轻轻的扯了扯秀娥的袖子,她这才狠狠的瞪了石头一眼,然后把勺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上,“不吃了。”昨天晚上,我偷偷地和秀娥说了楼下那个女人的刻薄话,这会儿恐怕我们最听不得的三个字,就是土包子。
原本正不服气的看着他父亲的石头扬了扬眉头,转了头上下打量着秀娥,好像有些惊讶于秀娥那火爆的脾气。光头大叔则有些尴尬,“嘿嘿”他憨憨的笑了两声,“怎么不吃了,别理这个臭小子,快吃吧。”
他话音未落,“叮咚”一声,餐厅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灰色绸褂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朝我们走了过来,我突然发现,这个餐馆里除了我们,竟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他快步走到光头大叔的旁边,附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大叔点了点头,那个人恭敬的弯了弯腰,又向石头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大叔习惯性的搓了搓下巴,好像这是他想事情的习惯,石头也坐直了身子,脸上带了些兴奋的表情。我推开碗,站了起来,秀娥毫不犹豫的就跟我站了起来。
那两父子同时抬起眼睛看向我们,我拉着秀娥离开桌子,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光头大叔的跟前,这时身后门上的迎客铃又“叮咚”了一声,我也没放在心上。
我攥着秀娥的手朝大叔弯了弯身,秀娥虽然不明白,但也被我扯着做了,“大叔,谢谢您方才救了我们,回去晚了怕家里着急,我们就先走了。”我认真地说。
“唔。”光头大叔先一愣,然后伸了手想要扶我时,我已经站直了身子,伸手往兜里掏去,他的手一顿,又收了回去。我掏出了一个大洋,伸手,轻轻地放在了石头的跟前,他的眼神一直跟着我的手在动,最后落在了那个大洋上,一怔。
没等他反应,我轻声说,“谢谢你帮我们买冰,这是钱,还有,我们虽然是土包子,也知道要给小费,多余的钱就是给你跑腿的小费。”说完我不管目瞪口呆看着我的大叔和胀得满脸通红的石头,我拉着秀娥转身埋头就走。
“嗤嗤。”一声轻笑传来,我心里一愣,没想到他们居然还笑得出来,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克制住自己的舌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声音的方向……
没等我抬头找过去,一个很磁性的声音戏谑的传来,“石头,原来你小子也有这一天……”
身旁的秀娥深深地吸了口气,原本被我抓着的手突然用力地握了回来,我的手有点疼,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眼睛又瞪圆了,正眨也不眨的看着门口,我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蓦然,一个修长的人影映入了眼帘……漆亮的皮鞋,裤线笔直的呢子裤子,雪白的衬衫外套着一件亮铜色的马甲,人就那么闲闲散散半靠在门边,我愣愣的看着,一个淡青色的烟圈缓缓地在他唇边飘散开来。
见我和秀娥都是傻乎乎的看着他,那男人有趣的一笑,露出了咬着香烟的雪白牙齿。我只觉得秀娥的手“乎”的一下子就热了起来,我偷眼看去,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正用手揉着鼻子,脸红红的。
我顺势也转开了眼,不想再看他的笑容。墨阳笑起来一如阳光,让人看了就想和他一起开心,那个霍先生笑的却是温文尔雅里带了一丝调侃,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笑容却让我想起了张嬷常说的那句话。
张嬷老家是湖南的,形容什么东西到了极致,就说是“到了点子上了。”我想想方才这个男人的笑容,真是可以说是俊俏到了点子上。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从来没想过,男人也可以用俊俏两个字来形容的。
正低头胡思乱想着,就听见光头大叔恭敬的说了一声,“七爷,您怎么来了,刚才洪川过来跟我说,过一会儿六爷要过来。”我一愣,七爷?下意识的以为他是那个展爷。
不经意间,那个警察队长的话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刚才看见叶老七的车了,就在站口外停着。”叶老七,展爷……“咔”的一声轻响让我回过神来,眨眨眼,就看见那双纤尘不染的皮鞋,正立在我面前,微微的反着光。
“呵呵,就是得到信儿,知道六哥要来,我才赶紧跑来啊,那样的一把好牌都扔在了百乐门,倒是便宜那胡胖子了。”那磁性的声音就在我头顶上响起,声音里却带了些幸灾乐祸瞧乐子的意思。
原本站在我身旁的秀娥悄悄往我身后躲去,手也攥紧了我的手肘,挤得我后背热乎乎地,她温暖的呼吸不时地吹过我耳边,有些痒。我咽了口吐沫,却不敢伸手去抓痒,只微微缩了下脖子。
眼前的这个男人,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轻松的语调,甚至是闲散的态度。但是不知怎的,我却有种被钉住的感觉,在他面前一动也不敢动。
“嗯哼。”身后的光头大叔咳嗽了一声,“这个,七爷,这个,不太好吧”,他好像有些无可奈何,不知道该怎么说,石头却“嘻嘻”一笑,声音里有着些兴奋,“七爷,您就不怕被六爷知道了,他收拾您。”
“哼,收拾也是收拾你这种不长眼,专门管跑腿儿的小笨蛋。”这个七爷哼笑着回了一句,石头顿时没了声音,光头大叔却嘿嘿的笑了一声。我忍不住回头看了石头一眼,他的脸又红了,正愤愤不平的盯着我的后背。见我看他,他立马瞪圆了眼,做了个凶狠的表情。
没等我反应,只觉得自己的下巴一阵温暖,脑袋已顺势被人转了回来往上抬。两道斜飞的眉毛,刀刻似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扯着一抹,好像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笑容,下巴刮得很干净,带着一股极淡的香味。
我眨了眨眼,那双被浓密睫毛覆盖着的眸子,正趣意盎然的打量着我,抽了半截子的香烟夹在他小指和无名指间,他的拇指和食指却牢牢的掐住了我的下巴……
“啪。”我下意识的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烟卷儿顿时飞了出去。然后我就后悔了,只觉得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起来,我身后秀娥的呼吸仿佛一下子被什么冻住了,忍不住猜测着,这屋里的人是不是都能听到我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呵呵。”那个男人突然轻笑了两声,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七爷,您别计较,她还是个孩子。”身后“咚咚”的脚步声响起,光头大叔快步走了过来,他脸上带了些担忧。石头也悄没声地走上来,把地上的烟卷捡了起来,站在了大叔的身旁,然后看了我一眼,眼中却带了些责备和紧张,我一愣。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才慢慢明白当日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光头大叔会担忧,而石头会紧张的看着我。如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俊俏到了点子上的男人,也狠到了点子上,而且不分男女。别说他只是掐着我的下巴,就是捏着我的喉咙,我也不敢给人他一巴掌的,尤其在他笑的时候。
他随性的摆了摆手,伸手从石头的手里把那只烟拿了过来,浑不在意的又叼在了嘴上,我看到大叔和石头都很明显的愣了下。“勇叔,这就是你在火车上碰到的那家子女人。”他吐出了一个烟圈儿,偏了头问大叔,眼睛却还放在我身上。
“是,她们姓云,这个女娃儿叫清朗,她身后的那个叫秀娥。”光头大叔见他没计较,这才放松了下来,恭敬地回答。
“唔,这名字倒别致。”那个七爷含糊的说了一声。
大叔忙又接着说,“她和她姐姐是来寻亲的,现在就住在和升旅社那儿,不过,”大叔话音一顿,瞟了我一眼,然后才说,“她们没找到,那位徐先生已经走了有些日子了,他们是兄妹,那位徐先生是北平来的学生。”
背后的秀娥惊呼了一声,我瞪着光头大叔那平静的面容,突然想起那日与我们擦身而过的那个男人,那个系着青稠腰带的男人,心底一个劲地发寒,手也忍不住地抖了起来……
那个男人显然看出了我的惧意,嘴角儿慢慢的翘了起来,我觉得他好像是在逗弄着小猫小狗似的,而且乐在其中,“哥哥姓徐,妹妹姓云?”光头大叔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看看这小丫头的样子,她姐姐应该长得不错吧,漂亮吗?”他玩笑似的随意问了一句,说漂亮那两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语音,带了一种说不出的暧昧意味。
光头大叔微微一笑,“很不错。”
我的手突然不抖了,一阵怒气涌了上来,他怎么可以用这种语气来说丹青,这种……
那个男人看我低了头,就嘻笑着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害怕了,刚才不是很凶吗?”我摇了摇头,“喔?”他拉了个长声,我默默的等着,果然他问:“那你怎么不敢抬头看我了?”
我握紧拳头,用一种听起来很认真的声音轻声说了句,“您长得太漂亮了,看多了眼晕。”虽然明知不智,可漂亮两个字我也加了重音。
空气一滞,“扑哧”石头喷笑了出来,忙得用手掩住了,大叔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屋里的气氛不禁有些诡异。我静静的等着,没有哪一个男人喜欢别人夸他漂亮吧,就算他一巴掌打过来还是怎样,我都不在乎,反正他不能那样的去说丹青。
“有意思。”他轻哼了一句,我暗自屏气等待着他下一步反应,门口突然“叮当”响了一声,悄悄转眼看过去,方才来报信的那个男人走了进来,一弯腰,“七爷,六爷他们马上就到了。”
七爷转头问了句,“是那个苏家小姐吧?”
“是”那个人点了点头,七爷一挥手,他转身出去了。
光头大叔看看我,又看看那个七爷,踌躇的问了句,“七爷,您看,她们是不是……”看他的意思是想让我和秀娥先离开。
七爷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我,眼里某种光芒一闪而过,没等我看明白,他咧嘴一笑,侧头说了句,“石头,知道该怎么办吧?”石头嘻嘻一笑,“您放心。”
我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扑”的一声,他把嘴里的烟头吐在了地上,用脚碾了碾。然后冲我咧嘴一笑,“你的胆子很大,是吧?”
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一把扯了我就往桌子底下钻,我大吃一惊,身后的秀娥也惊叫了一声。在桌布落下的一刹那,我看见石头正把她往一扇门后拉,秀娥用力的挣扎着,然后就不见了,大叔却是满脸的苦笑,弯下身把那个烟头捡了起来。
七爷盘腿坐在了桌子底下,缩着头,样子有些好笑,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看着他熟练的动作,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不知道这个任性妄为的男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半蹲着很不舒服,手臂又被他握得牢牢的,根本挣脱不开,我刚想张嘴叫,他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无声的“嘘”了一声。
我顿了顿,正想不管不顾的挣脱出去找秀娥,门口的铃铛又响了,有人走了进来,而且不是一个,我下意识的安静了下来。“呵呵。”几声刻意的娇笑先飘了进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只觉得汗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七爷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然后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响了起来,“陆大哥,你这间餐厅也不错,不过我还是更喜欢雅德利,那里的法式风格更浓郁些。”
“是吗。”一个沉稳的男声传来,那醇厚的声音让我的心突然一跳。
“六爷,您来了。”光头大叔迎上,恭敬的问候了声,然后又说,“苏小姐好。”
“嗯。”那个女人随意的应了一声。
“请跟我来吧。”大叔引着他们往里走去,眼看着就要走过我们这桌,那个女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陆大哥,你看这儿的景色多好,正好能看见窗外,就坐这儿吧。”她娇声说。
大叔尴尬的咳了两声,没等他开口,那个六爷说了声,“请便。”然后一双精致的高跟鞋和一双样式简洁的男鞋,就分在两边的坐了下来。
我愣愣的看着,忍不住转头看了那七爷一眼,他的眼珠正熠熠的闪着恶作剧似的光芒,见我看他,他冲我挑了挑眉头,我转头不再看他。
头顶上传来那个女人絮絮叨叨的声音,没听一会儿我大致就听清楚了,这应该是一次相亲。正确地说,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的相亲。
我这才明白那个七爷为什么非选这张桌子钻,显然他料定了这个女人就想让别人看见她和这个六爷亲热地在一起,而这张桌子视野最好,不论是由内往外看,还是相反。
可那个六爷根本就没有回答超过三个字的话,礼貌却淡然,不急不躁,不论那个女人发出怎样的“噪音。”他的声音很好听,那个七爷的声音也很好听,但是却没有这份醇厚。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看了七爷一眼,他正若有所思的听那个女人说一些,拼命想拉紧彼此关系的话。他眼中的神情带了三分的好笑以及更多的不屑,与冷酷。我舔了舔嘴唇,在他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眼来看我之前,先转开了眼。
正好听到苏小姐细声细气地说了句,“陆大哥,你的名字真好听,那个承字是不是承诺的承啊,上海滩的人都知道你承诺过的事一定会做到,不论是对男人。”她顿了顿,以一种充满了暧昧暗示的声音,轻柔说道,“还是对女人,嗯?”
陆承?我脑子里划过了这个名字,没等我多想,就听见头上那个淡淡的声音说,“不是,城墙的城。”
“哧。”我忍不住低笑了出来,想不出那个苏小姐现在是什么表情,一只大手突然从我背后捂了过来,我吓了一跳。
刚想用手去掰,就看见那个撞了南墙的苏小姐站起身来,声音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陆大哥,失陪一下,我去洗下手。”然后重重的踩着高跟鞋就往里走去,我看见光头大叔追了过去,“您这边请!”
屋里顿时安静了起来,我一动也不敢动,那只手还是捂在我的嘴上,我慢慢的用力的,掰着。虽然没有回头,但我就是知道那个七爷在笑,一股股热气不时地喷在我的脖颈上,但他的手还是坚持不动。
“觉得很有趣吗?”那个清淡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一僵,一声火柴摩擦的声音响了起来,然后一股烟叶的香味飘了下来,味道和七爷方才抽的却有所不同。
“老七,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我一进来就闻到你雪茄的味道了,又不是六岁的孩子,二十好几的人了,老是喜欢搞这种把戏。”那个六爷慢悠悠地说着,他等了等,又慢声说了句,“叶展,要我亲自请你出来吗?”
他刚说完,我身后的男人就先扯着我往后闪了闪,然后伸手护住了我的头往下压。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看见那个六爷的脚一晃,然后“咣当”一声巨响,四周立刻亮了起来,而我们头顶上的桌子已经被踢飞到了一旁。
“啊。”我的尖叫都被那只手捂住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我觉得憋得难受,又用手去掰。刚想用力,身后的人突然松手,站了起来,我酸麻的腿一下子没了支撑,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手下意识的撑了一把,一抬头,眼光与一双沉静的黑眸对个正着,我一僵,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他的名字飞快又清晰的闪过了我的脑海,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