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你不理解一个人为何如此冷漠,但这并不一定是他的错,更多的可能,只会是你没有了解他究竟走过了一段怎样的旅程。就好比张爱玲,谁敢说她响彻文坛的名号仅仅是上苍对她的厚爱?
没有人的生活是平静无波的,每个人在成长的道路上都会摔很多的跟头。如果你不知道为什么对方那么强大,只能说你无法想象到他曾经摔得有多疼。
1937年夏,张爱玲从圣玛利亚女校毕业。她仅仅用一句很简单的话总结道:“中学时代是不愉快的。”哪怕圣玛利亚女校为她提供了一个初绽花蕾的舞台,哪怕那所学校成为她记忆中某个深刻的缩影,也是如此。
但是,中学毕业对张爱玲来说,却是一个人生的转机。她终于可以像一只破茧的蝴蝶,逃离那个沉闷阴郁的家,远离继母的管制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这个转机,也在于她的亲生母亲黄逸梵要回来了。
已经人到中年的黄逸梵经过西洋风雨的洗礼,越发显得韵味十足。母亲这次归来的目的,格外地切合张爱玲的心意,她正是为了张爱玲出国留学的事情而来。
黄逸梵托人约张廷重谈张爱玲留学的事情,但是张廷重却避而不见。因为,张廷重心中不仅仅怨恨前妻,甚至连张爱玲都受到了波及。他痛恨妻子义无反顾地离去,乃至痛恨女儿像妻子一样地想要逃离自己。
张廷重躺在烟炕前,张爱玲向他说出了自己想要去英国留学的想法。对新教育深恶痛绝的张廷重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认为心爱的女人弃他而去,女儿居然也要重蹈覆辙。一时间怒目而视,冲着张爱玲大发雷霆。但是张爱玲心中对求学的向往十分强烈,哪怕她对于父亲始终都是一副怯怯的模样,但是为了梦想,她鼓足勇气,向父亲表达了自己的理想,诉说了自己对新生活的渴望。但是在她急切的表述下,父亲更加暴怒不止。
在张廷重看来,女儿是受到了前妻的挑唆,才想要迫切地离开他,于是他把对前妻的恼怒也发泄到张爱玲的身上。可是,张爱玲没有因此而顶撞分毫,她深深地记得,在她来之前,母亲反复叮嘱她不要顶撞父亲,因为父亲操控着经济大权,也就等于掌握着她求学的机会。于是,张爱玲只能等,等到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再和他谈。
1937年的夏天对张爱玲来说是对希望的折磨,8月,淞沪会战爆发,双方的交战区距离张爱玲家那栋老房子很近。日日惊扰人们的炮火声让张爱玲找到了一个好的理由,得以搬到母亲那边去居住几日。但是这次短暂的欣喜却给张爱玲带来了一场巨大的灾难。
张爱玲在母亲家住了两周的时间,回到父亲家却遇到了阴沉着脸的继母。继母早在张爱玲悄无声息离开的时候就愤怒不已,见她回来,哪里还会好言好语。更何况,她认为张爱玲从来没有把她放在母亲的位置上。
新仇加旧恨,孙用蕃一巴掌甩在了张爱玲的脸上。张爱玲能够忍受父亲的愤怒和责骂,但是她难以接受继母的折磨,往事历历在目,对这个继母抱有诸多不满的张爱玲本能地想要还手,却被两个老妈子拦了下来。
事情并未止步于此,张爱玲反抗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孙用蕃,她尖叫着“她打我!她打我!”跑上了楼。张爱玲冷冷地看着这一切,就像是一场继母自导自演的闹剧,又像是在期待着在绝望中置之死地而后生。
父亲从楼上冲下来时,张爱玲就冷冷地站在原地,没有解释,没有抱怨。而父亲则揪住了她的头发,对她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骂:“你还打人!你打人我就打你!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父亲对张爱玲反复地抽打,张爱玲从站着被打到坐下,再由坐着被打到躺下,父亲的打骂始终都没有停止。张爱玲身上的痛苦并没有让她失去理智,她清醒地记着母亲的话:“万一他打你,不要还手,不然,说出去总是你的错。”
或许母亲的教诲是怕张爱玲因为反抗而受到更多的折磨,但是母亲或许根本没有想到,她的女儿会遭受亲生父亲这样的打骂。
张爱玲承受着父亲的打骂,冷冷地看着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继母,在那一刻,世界的模样都变得狰狞起来。那一份对血脉的最后牵绊,也随着内心的温度飞快地流逝掉了。张爱玲没有哀求,甚至只是麻木地接受。而她内心的伤痛被父亲看在眼中却成了宁折不弯的倔强。被激怒的父亲变成了一头失去理智的猛兽,数年的积怨都化作了拳打脚踢,落在了这个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女儿身上。
父亲打累了,收手上楼了。张爱玲带着浑身的伤,从冰冷的地面爬了起来,那时她的眼中依旧没有一滴泪水,有的,只是对现实一切的怒火和对这个家永远的失望。
张爱玲拖着一身的伤想要去巡捕房报警,当她站在铁栅栏大门前面时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她甚至连家门都无法离开。为了吸引巡街的巡捕关注,张爱玲在大门处大叫大闹,而巡捕却对大户人家的家事没有丝毫关注的态度,只是冷冷地瞟上一眼便淡然地离开了。
她的吵闹声再次激怒了父亲,父亲随手抓起一个花瓶向她砸去。虽然花瓶并没有砸中她,但是我们却能够从这次家庭暴力中感受到,张爱玲的冷漠不是没有缘由。就在张廷重年老重病缠身之时,即将去世的父亲想见女儿最后一面,让儿子去找她来,都被张爱玲拒绝了。总是有人责怪她至死都不肯原谅自己的父亲,但其实也是她的亲人先负了她。
有人说,恨有时候是误用了爱的力量。这句话用来形容张爱玲和她父亲张廷重之间的感情再合适不过。不可否认,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父亲会绝对地恨自己的孩子。但是在张廷重的心中,张爱玲的身上有太多黄逸梵的身影,这让他将对黄逸梵的恨转嫁到了张爱玲的身上。
从张爱玲的隐忍、接受、冷漠、逃离中我们可以看到,她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个目标,隐忍下了那么多的泪水,冷漠地看着那些亲人蔑视自己的存在,直到只能用逃离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她都无时无刻不在变得更加强大。
任何打不倒你的,都会是成就你人生的一种极端办法,比温暖的象牙塔更加尖锐,却让我们刻骨铭心。温室中从来养不出芬芳的花朵,只有经历了风雨的洗礼,才能绽放得更加光彩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