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站立的方位不同,但彼此间距都不大,小湖边的场地本就逼仄,半空落下的巨石方圆数丈,一半的人都在它的下方,而且巨石下降的速度极快,分明就是被人附加了灵气,来势汹汹,众人抬头的时候,巨石已经要砸落地面。
“快散!”众人意识到不好,纷纷四边掠开。
好巧不巧,李晔偏偏在巨石中心,眼看着巨石落下,他难以逃离,那边厢,忽然想起李靖安的吼声,“救安王!”
他话音还没落,那名妇人就出现在李晔面前,抱起他就走,李晔一时有些懵,他并非不能闪避,而是对李靖安的反应很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李靖安若是不想被众人孤立,就得想办法“将功折罪”,证明自己的立场,此时天空落下的巨石,正好给了他机会。
巨石来的突然,必然是高手为之,众人猝不及防间,只能想到闪避,而巨石离地尚有三五丈时,突然被修为之力引爆,碎成百十块四下飞射,烟云般的粉末笼罩当空,刺的人睁不开眼。
碎石落入小湖中,击起无数水柱水花,水雾泼洒在两边的林木上,树叶哗啦直响,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在这无序的动乱中,众人直以为又陷入被袭击的境地,纷纷唾骂李冠书的阴险,然后拼命自保,当李靖安短促的急呼声响起时,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李靖安随从的声音突然凄厉的响起,带着难言的愤怒:“放开公子!”
碎石飞射、落下的差不多了,石粉烟尘还未消散,没有人看清场中发生了什么,李晔也只看到有虚影一闪而过,直奔着李靖安而去,当李靖安闪电般退入林中深处后,彼处林木一阵颤动,随即就没了声息。
等场中恢复平静,小湖边空空如也,并没有袭击者,众人相继从林中走出来,彼此面面相觑,都有些茫然,尤其是方铮等人,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
很快大家就弄清楚了,李靖安不见了,结合场中的动静,应该是他随从帮助李晔避难的时候,他被袭击、掳走,而后他的随从及时察觉,跟着追了出去。
李靖安的随从是练气五层的修为,她全力追出去当然很快,呼吸之间连残影都没有留下,然后大家立即意识到,掳走李靖安的人,修为只怕更高。
“难道是李冠书亲自来了?”吴悠呐呐出声,她虽然对李靖安很不满,但也不希望对方就这么没了。
“只怕是了。”李晔点点头,在罗坪村的时候,就是李冠书救走了卫天河,对方有练气六层的修为,制造一场混乱,掳走李靖安并不是什么难事,哪怕李靖安的随从在他身旁,只要准备充分行事得当,李靖安的随从也拦不住。
“他掳走李靖安做什么?难不成想靠着这种方法,把我们一个个都杀了?”吴悠想起恐怖的事情。
“郡主放心,老奴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那恶贼得逞!”吴悠的随从立即躬身说道。
李晔不认为李冠书会这么做,杀宗室子弟对李冠书没什么好处,事情一旦暴露他就得全家陪葬,他看了方铮一眼,忽然想到什么,他很清楚,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了。
接连发生的战斗,让众人无意多作停留,接下来大家把速度提到最高,跟着方铮去三清观。
三清观跟太玄观不可同日而语,牛首山主峰的山腰上,有一大片傍山而建的建筑群,是三清观的主体道观,仅是此处,房屋加起来便有三五十间,有道人近百,就更不必说,还有其它山峰的零星建筑了。
一间略显昏暗的屋舍内,檀香几许袅袅生烟,许清丰坐在靠墙的木椅上,看着躬身站在面前的许风竹,面色有些阴郁:“这么说来,你不仅没能杀了那年轻的安王,反而被他给取走了一条胳膊?”
许风竹脸色苍白,左臂衣袖空空如也,伤口虽然已经处理,但伤势还没有好转,他咬牙道:“那安王得了袁天师的传承,着实有几分本事,先前小觑了他……是弟子轻敌了,请师父责罚!”
许清丰叹了口气:“只死了一个不痛不痒的李芨,于大局好似并无裨益,这个安王没死,实在是可惜。”
许风竹忽然跪下,悲声道:“那安王李晔,杀了六师弟与九师弟,此仇不共戴天,还请师父为师弟报仇!”
许清丰摇摇头,阴影下他的眼神有些难以捉摸:“他们已经到了三清观,这时候还怎么杀他?他若死在三清观,你我如何脱得清干系?”
“师父,观中蕴养的那池青莲,已有三朵花苞,若是……”许风竹犹不死心,还想再说什么。
“住口!”许清丰陡然声色俱厉,打断了许风竹的话,他盯着许风竹,眼神不善,充满警告意味,“那池青莲,是本观道运所在,更是关乎大计,岂能为一个亲王而折损分毫?!”
许风竹连忙拜倒在地,“弟子失言!”
许风竹没想到许清丰的反应如此激烈,他之前只知道观中那池青莲,是许清丰花了毕生精力培育的,蕴含有常人不敢想的威能,是比镇山之宝更重要的存在,但就许清丰的反应来看,这池青莲的重要程度,分明比他料想的还要高上许多。
“关乎大计……是什么样的大计?”许风竹暗暗猜想,三清观的大计,是借李冠书之事,给朝廷抹黑,道门的大计,是倾覆气运已经所剩不多的大唐皇朝,同时物色天下英雄人物,选择一个作为新君辅佐……
许风竹不知道,在即将到来的天下风云中,三清观会扮演什么样的角色,有多么大的份量,但他从许清丰平素的言行举止中,不难发现,对方几乎把兴盛三清观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那池青莲上的事实。
李晔等人抵达三清观的时候,被许清丰亲自出面迎接,彼此都有求于人,且在某种程度上利益一致,命运息息相关,所以相淡甚欢,因为天色不早的关系,双方没有多作客套寒暄,许清丰安排了李晔等人先行在道观住下,来日再详谈李冠书之事。
李晔的身份摆在那里,三清观明面上也不敢怠慢,所以他分到了一个单独的小院,不过院子真的很小,只有四间房屋,另外两面都是院墙。
到了夜里,吴悠从“大老远”的地方过来找李晔,她对三清观对众人居住的安排很不满意,原因是两人离得太远,她还曾试图跟李晔隔壁的宗室子弟调换位置,不过她此时前来,却不是为了这些小事。
“李靖安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他会不会是遇难了?连他随从的消息都没有。”吴悠在李晔房中坐下,屋子里只有一床一椅,李晔让她坐了椅子,自己依窗而立。
“李靖安应该是被李冠书掳走,不过性命无虞,若是他真的已经遇难,以他随从的修为,应该能跑回来给我们报信,现在他的随从没来,应该是他正受制于人,所以他的随从也走不开。”
李晔分析着道,然后笑了笑,“当然,前提是他的随从找到了他……不过,找不到的可能性很小,他们既然是一起来的,彼此应该有可以联系、感应对方的法器或符篆。”
吴悠点点头,忽然道:“今天在小湖边的战斗,我总觉得不同寻常,那些袭击者的实力并不强,他们袭击我们,可以给我们造成的折损很小,今天的袭击对他们而言,是一件注定不会有什么战果的事情,于大局更是没什么裨益,李冠书为何还要安排这个行动?难道就是为了掳走李靖安?杀了李芨,掳走李靖安,这又是为什么?”
李晔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让吴悠的随从,在屋外布置了隔绝偷听的结界,这才对吴悠道:“三清观有问题。”
接下来,李晔对吴悠说的话,事关户县之事异常的部分,跟李冠书和卫天河谈话内容,基本是一样的。
听完李晔的讲述,吴悠很是受到惊吓:“如此说来,三清观从一开始就有问题,那个方铮也有问题?!”
她还年轻,未经世事,实在难以想象,那个看着温润如玉,脸上时刻保持微笑的年轻道人,竟然是邪恶的一方。
李晔颔首道:“如果三清观是想借李冠书之事,败坏朝廷的名声,给皇朝吏治泼脏水,那么他们就会想尽办法把事态扩大,而宗室子弟的死,正好达到这种效果……尤其是我。”
吴悠震惊道:“所以今天小湖的那些袭击者,根本就不是李冠书的人,而是三清观的人?!”
李晔点点头:“从结果上看,我们只死了一个李芨,按照我们方才的推测,这是三清观希望看到的,而不是李冠书。”
吴悠从椅子上跳起来,“三清观的人如此歹毒,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为何还不赶紧走?”
“三清观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不会再对我们动手,所以我们是安全的。”李晔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刹那的闪烁,他很清楚,这句话对吴悠他们是适合的,但对他自己不见得适合。
李晔继续道:“先前我一直在想,李冠书栽赃三清观为反贼的事,已经被我们知晓,只要我们回到长安,他就死罪难逃,那么他该怎么办?把我们都杀光吗?这明显不可能。但是今日的小湖之战,很可能让李冠书看到了某种转机,所以他掳走李靖安,应该是有了解决问题的想法……”
吴悠扬着小脸,双目茫然的看着李晔,这说明她脑子没有转过来,半响后,她选择干净利落的问:“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李晔正欲说话,吴悠的随从忽然在窗外道:“有人来了。”
李晔与吴悠走出房间,抬头而望,繁星如海的夜空下,有白虹贯日,映亮了半天天际,只是眨眼间就到了牛首山。
距离太远,白光太过致列,两人莫说看清来人的面貌,连对方的身形都分辨不出。
白虹在牛首山当空微微一顿,旋即,一道长达数十丈的青色匹练,当空劈斩而下,直奔牛首山而来。
在这道青色匹练下,三清观都显得渺小,房门前的李晔和吴悠,就更是形如蝼蚁。
面对突然袭来的青色匹练,嗡的一声,牛首山三清观上,陡然升起一道白色屏障,如碗倒扣,将三清观笼罩其中,方圆数十丈的白色屏障上,有百十张灵气符篆,齐齐发出亮光,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整个三清观沐浴在光辉下,亮若白昼。
却是应急而发的护山大阵。
青色匹练呈圆弧状飞射而来,轰的一声巨响,触碰到护山大阵,绽放出遮天蔽日的光芒,碗形光幕上,首先是百十张符篆齐齐爆裂,随即整个光幕,也如镜面一般寸寸碎裂,半空中青白黄三色光华,如流星坠落繁花凋零,将整个三清观的建筑,照耀的纤毫毕现而又光怪陆离。
一击而护山大阵破。
灵风肆虐,整个牛首山开始剧烈颤抖,如同地震来袭,李晔和吴悠所在的小院,砖瓦从屋顶上倾斜而下,院墙破裂屋檐崩塌。
“这是怎么回事?来者何人?”李晔和吴悠等人,连忙跃出小院,无不神色骇然。
而在这时,那道白虹已经驾临牛首山主峰,悬空而立,如若星辰明灯,斩出第二道青色匹练。
第二击比第一击威势更大,青色匹练如要将牛首山劈成两瓣。
“何人犯我牛首山三清观?!”
许清丰一跃升空,衣袂飘飞,手中桃木剑应声飞出,化为十八丈大小,剑身上符文密布,每一条符文线条,都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直奔青色匹练而去!
青色匹练击中十八丈大小的桃木剑,剑身一阵颤抖,发出一声哀鸣,旋即咔擦一声,剑锋崩碎,直接从半空飞落下来,因速度太快所以一闪而逝,不知落入何处,许清丰当即仰头喷出一口鲜血,也从半空落下。
青色匹练击飞桃木剑,犹有余威,落在牛首山上,顿时如同切豆腐一般,将整座山峰从中劈开,顿时山石横飞,林木泥土倾泻如雨,三清观的建筑接连倒塌,身在其中的道门子弟,不知死伤多少,惨叫声此起彼伏,整个三清观如同陷入地狱。
好在青色匹练只切入山峰数丈,就消散无踪,轰击在三清观的余波,也只是将建筑摧毁大半,并未犁地数丈,否则三清观中的人,只怕要死个七七八八。
李晔和吴悠也被青色匹练分开,各自向两边掠去,在爆炸般的场景中,为躲避飞来的碎石砖瓦,李晔不得不施展全部速度,向安全的地方闪避。
“三清观触犯律法,钦天监清理门户!”
牛首山上空那神仙一般的存在,终于肯开口说话,他的声音犹如惊雷,在每个人耳畔炸响,他的语气充满威严,不容忤逆。
紧接着,第三道青色匹练斩下。
没有任何废话,没有任何花哨,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所有人,钦天监为什么是掌管天下道门的存在!
“真当我三清观无人?”
半空的声音还未消散,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山峰里,陡然升起一轮明月,那是有人提剑而起,杀向牛首山主峰上的人。
那人一挥剑,便将第三道青色匹练拦腰斩断。
然而断为两截的青色匹练,并未当空消散,而是化为无数道剑气,暴雨梨花针一样,向三清观各处飞射而去。
剑气能摧城、能拔寨、能杀人、能碎一切阻挡之物,整个牛首山、三清观,顿时天翻地覆,被剑气轰击的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南宫第一,你‘步月三剑’已经斩完,老夫看你还如何接我的剑!”
那名三清观的道人,已经跃至牛首山当空,对着那个浑身灵气激荡,犹如星辰明灯一样的高手,斩出气势雄浑的一剑。
“杀你,用不着‘步月三剑’!”钦天监的高手冷哼一声,反手一剑刺出。
夜空下的牛首山峰顶,一月迎上一星。
星月对撞,光芒大盛,白光水波一般荡开,瞬间波及方圆百丈,整座牛首山,以及更远处的百里荒野,都被这陡升的白光照亮。
在这道分割天地的亮光下,数十道纵横飞掠的身影,正从四面八方,在向牛首山汇聚过来,他们身着玄色星月袍,是钦天监执法修士。
……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李晔已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山崩地裂、泥石倾斜,李晔只能到处闪避,寻找安全之所。
在第二道青色匹练降下的时候,李晔就已经跟吴悠分离,在第三道青色匹练纷落如雨时,他连上官倾城都已看不到。
李晔不知道,钦天监的人为何会这个时候来,或许那涉及到更高层面的斗争,是朝堂势力与江湖势力的博弈。
但是他很清楚,三清观在今夜彻底完了,而他自己也不是十分安全。
好在一路奔逃,在离开最危险的地带后,他暂时还没受什么伤,只是衣袍被划破了几处。
为躲避飞来的横石,李晔从一处山间瀑布跃下,落在瀑布前的清潭边,那块巨石落在水潭中,激起数丈高的水花,李晔从水幕中奔出来的时候,看到身前十余步之外,有一座白玉石雕栏围成的圆池。
圆池大小方三丈,雕栏、石板上皆印符文,光耀闪烁,有人正踏进圆池,想要在池中取什么东西,那人被巨石落水的动静吸引,转身来看就瞧见了李晔,然后便是一愣。
他们之间的急切的谈话声,也在此时戛然而止:“师父受了重伤,生命垂危,现在顾不得什么大计了,先取莲苞救了师父再说……”
李晔看到这个人,也是微微一怔。
那人左边衣袖空空如也,正是许风竹。
许风竹身后,圆池外还有两名年轻道人。
李晔看了那圆池一眼,里面似有青莲。
“他就是安王李晔!就是他杀了六师弟和九师弟!杀了他!”许风竹看到李晔,眼中掠过一抹不应该出现的慌乱,旋即这抹慌乱,就被仇恨与怒火取代,他顾不上去取莲池里的东西,转身招呼两名同门,就朝李晔杀了过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许风竹一剑直取李晔面门,两名年轻道人紧随其后。
李晔眉目一沉,取出卢具剑迎上,许风竹是练气四层的修为,在灵气的浑厚程度上,比他要高一些,通俗来讲就是“力气”大些,不过因为白日被李晔断了一臂,实力有所下降,就是不知他那两名帮手,拥有怎样的实力。
长剑相交的声音清脆悦耳,这回李晔有所准备,卢具剑握得很紧,没有再出现虎口发麻的迹象,剑身上传来的力道,也不及白日大,看来许风竹的伤势还没有恢复。
将许风竹击来的长剑挡开,两人侧肩而过,另外两名道人的长剑,一上一下到了李晔面前,上面的长剑封喉,下面的长剑斩腿,两人配合紧密无间。
李晔径直撞向左侧的年轻道人,接着突然转向的动作,闪过了右侧斩腿的一剑,右手倒持卢具剑竖在面前,将封喉的长剑挡在外面。
他身形急进的时候,对方的长剑在卢具剑上滑过,没有火星迸射,但金属的摩擦声依旧刺耳。
年轻道人眼见李晔撞来,眼中掠过一抹慌乱,连忙一掌击来,同时身形后撤,想要拉开距离,李晔左拳已经轰出,击在对方的掌心,嘭的一声,年轻道人手臂一颤。
李晔没有让他退走的打算,连续欺身而进,倒持的卢具剑,随着手臂前伸而刺出,毒蛇吐信一般,以最短的出击距离,在对方的右臂上划开一条口子。
年轻道人惨叫一声,长剑脱手而落,慌乱爬上他的面庞,他没想到李晔的出手如此凌厉,两人的修为都在练气三层,但是战技差了太多。
李晔正欲趁胜追击,许风竹已经从背后杀过来,一剑平斩,想要从后面削掉李晔的脑袋。
李晔听到脚步声,察觉到灵气袭来,就势躬身低腰,同时,右手剑以水中挑月之势,向后刺出。
许风竹的灵剑从李晔头顶掠过,而李晔的长剑已经刺进他肋下。
许风竹眉眼一跳,连忙抽身就退,眸中路过一抹惊骇之色,顾不得去管肋下的伤口,一掌向前击出,迫使转身追击的李晔,不得不轰出一拳,迎住他这掌。
李晔已经让年轻道人退走,不可能让许风竹也这样退走,他几乎是不管空出的后背,向许风竹展开猛烈攻击,卢具剑纵横劈斩,一击比一击猛烈。
许风竹已经退到清潭边,无路可退,只得一咬牙,拼尽全力劈出一剑,与卢具剑击在一起,他看到另外两名道人已经奔杀上来,只要他能挡住李晔这一剑,李晔就会被其他两人所伤。
许风竹认为他挡得住李晔这一剑,他纵然受了伤,实力有所减损,但单纯比拼灵气浑厚度,并不会输给李晔。
许风竹通红的眼眸中掠过一抹疯狂,毫无保留的灵气轰击,让他低吼一声:“去死!”
当的一声,两剑毫无退路的碰撞,让灵气激发到了极致。
许风竹浑身一冷。
因为卢具剑直接将他手中的灵剑斩断。
犹且去势不减。
从他额前劈下,剑气将他开颅,又将他开膛破肚!
许风竹在鲜血中倒下,双目瞪得犹如铜铃,好似至死都无法相信,自己会就这么简单的死了。
李晔往侧旁一闪,一道剑气与他擦身而过,在清潭里掀起七尺水幕。
“去死!”未受伤的年轻道人,一跃而至,离地三尺,长剑高举过顶,剑身符文明亮,向李晔当头斩下,长剑还在半空,剑气已到李晔面门。
李晔挥剑迎上,青锋撕裂灵气,发出刺耳鸣叫,两剑在他额前三寸相击,灵风吹得他鬓角长发向后狂舞,却不能刺破他的护体真气,反而显得他眼神无比沉静。
刹那间,肆掠的剑气如同龙蛇,在他身周纵横飞掠,落进清潭中,便是水花飞溅。清潭中有游鱼,相继翻白漂在水面,又在水花中粉碎碎骨。
年轻道人的道袍发出猎猎风声,身体被反震出去,他在半空一个后翻,稳稳落地时,再看李晔,眼中闪过一抹骇然。
他跟李晔修为等同,硬拼却落了下风,不是他灵气不济,而是李晔手中的剑,品阶更高,对李晔注入其中的灵气,增幅更大,最终形成压倒性的优势。
李晔不给对方喘息之机,仗剑杀至,一剑劈斩而下!
年轻道人面容肃杀,连忙沉腰立马,咬牙举剑格挡。卢具剑斩在剑身上,击得长剑瞬间下沉三分,年轻道人膝盖一软,同时屈膝跪地。
青锋刺进年轻道人肩头。
年轻道人情知不好,心头警兆陡升,想要有所应对,却是为时已晚,李晔双手握剑,压住青锋,顺着对方剑身,横斩而过!
噗嗤一声,鲜血如墨泼洒,道人脖颈齐肩而断,头颅飞上半空。
李晔持剑而行。
余下的那名年轻道人,右臂已经受伤,他左手持剑,站在距离李晔十步开外的地方,死死盯着李晔,双眸充斥着恨意,却没有冲杀上来。
因为在他身后,已有十多名着身着各色道袍,持长剑的道观弟子,如同群蝶一般,争相冲了过来,这些人皆是身姿矫健,可比燕雀。
山间瀑布飞流直下,两侧林木葱茏,清潭碧绿幽深。
李晔身旁不远处,有一方圆三丈的莲池,在他身前有一片足够大的空地,溪流蜿蜒而过,空地另一端有一座竹桥,长不过十步,受伤的年轻道人站在竹桥此端,而竹桥彼端有数棵桃树,因为身在山峰高处的原因,那几棵桃树花开的晚,桃花此时还未落尽。
桃花树下,有两间庐舍,庐舍前有回廊,回廊外溪水宽广,缓缓流淌。
李晔看到了站在庐舍屋檐下的人,他面色苍白,被两名年轻道人搀扶,显然受伤不轻,却充满杀机的盯着李晔,正是被钦天监高手南宫第一,以“步月三剑”之中一剑重创过的,三清观观主许清丰!
李晔沉眉敛目。现在的情景已经很明显,许清丰受伤之后,被三清观一些弟子引至此处休憩,想要借莲花池中的宝物疗伤,却不料他恰好误闯此地。
许清丰感到意外,李晔亦复如是。
李晔无意来此,正如他到牛首山来,原本只是想通过出仕考核,无意卷入李冠书与三清观的斗争中一样。
然而眼下时节,整个大唐都在风起云涌,正是狂风暴雨将至之时,身在九州的修士,皆为局中之人,注定了要卷入这动荡不安的大潮流中。
有的人处心积虑,有的人措手不及。
走出长安,方知天下,踏出家门,便入江湖。
此身再无退路。
瀑布声清亮明脆,草木香韵与水汽一同升腾,弥漫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李晔持剑奔出,一往无前。
他冲向面前这些江湖修士,正如他冲向这风云激荡的天下。
……
南宫第一三剑破道观,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此时身在许清丰身边的道观弟子,也是临时聚集起来的,所以修为层次不齐。
十多名道观弟子,有着白色道袍的凡人境修士,也有着灰色道袍的练气一层修士,更有着青、黄色道袍的高手。
李晔没有轻用《紫气东来》中的剑法。像“步步生莲”这样的剑式,虽然威力绝伦,七步之内能杀七人,但也杀伤有限,七步走完只能杀七人,而且碰到修为比他高两层的修士,就要抓瞎。
最重要的是,“步步生莲”一旦施展出来,李晔气海中的灵气,就要空掉一半。
所以李晔持剑前奔,迅速前奔。
他不能等那些道人围上来,那是坐以待毙。
“灵风剑!”
道观弟子一阵呼喝,有人劈出一道剑气,有人劈出数道,顿时二三十道飞速射来的剑气,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白色大网,将李晔罩在其中!
“炎火术!”
二三十颗大小不一,威力不等的火球,犹如蝗虫一般,迎面向李晔袭来,似要将他轰杀成渣。
面对铺天盖地袭来的术法,李晔前奔之势不减,双目如刀,盯着那些剑气、火球。
他避不过所有的术法。
但就算他不避,也不是所有的术法都会击中他。
当覆盖式的打击,面对是单一的对手,而单个术法并不能给对手致命威胁时,这种打击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而在李晔眼眸中,狂风暴雨一般袭来的术法,也就是声势浩大而已。
徒有其表。
李晔眼光毒辣,给自己身前升起一道灵气屏障,看准剑气、火球轰击的薄弱处,冲了过去。
轰、轰、轰!
七道剑气、四颗火球,轰在了他面前的灵气屏障上,白色光幕霎时间碎成流影,当空幻灭。
噗嗤、嘭!
饶是如此,李晔也无法规避所有伤害。
两道剑气,一道掠过他的左臂,一道掠过他的右肩,皆撕破了衣袍,血光乍现。
一颗火球轰在他右腿上,彼处顿时一片焦糊。
但也仅此而已。
这两道剑气和一颗火球,都不是高手发出,给李晔造成的伤害有限,他不能规避这些攻击,但最后关头,仍是能为自己选择扛下较弱的那些术法。
突破重围,李晔速度分毫没减,唯独眼神更加冷冽,悠忽间,他已奔至一名年轻道人身前。
这是一名身着灰色道袍的道人,这说明他拥有练气一层的修为。
年轻道人起初很是惊异,心头猛跳,意识到不好,因为李晔来的太快。
随即他有些错愕,因为两人侧肩而过,不曾真正照面。
他没想到,在他几乎来不及反应的时间里,李晔竟然没有对他出手。
他错了。
李晔与他擦肩而过后,他的咽喉处,鲜血猛地迸射。
不知何时,他的咽喉已经被李晔一剑切开。
年轻道人茫然倒下。
这时候他才想起,他的咽喉,方才好似被蚊虫叮了一下。
只那么一下,他就命丧九泉。
李晔已经冲至第二名道人身前。
这是一名中年道人,脸上已经有了皱纹,他面相儒雅,眉目平和,十分和善,平日里除了修行,可能连一只鸡都不忍杀。
李晔冲得太快,两人面对面,鼻尖对鼻尖,相距不过一尺。
李晔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意外、害怕,他就像一个刚上战场的新兵,在面对突然冲到面前的第一个敌人时,完全不知所措,只是本能的递出一剑。
从那双眼睛中,只是一瞥,李晔就读懂了他。
读懂了他,也要送他上路。
噗的一声。
这名练气二层的修士,手臂飞上半空。
他的脸上有刹那的茫然,因为李晔与他只是照面就分离,他甚至怀疑李晔并没有对他出手,这种极度侥幸和荒唐的心理,只维持了不到一个呼吸。
随即,他就感到了钻心的疼痛,他望着自己空空如也,不停往外淌血的右臂,心头瞬间被空前的恐惧笼罩,他禁不住发出杀猪般的绝望惨嚎,几乎想要喊娘。
他这一生,幽居深山,修身养性,从未有过杀戮,第一次与人搏杀,没来得及反应,就丢了胳膊。
李晔脚步未停。
事实上,他的脚步不是没停,而是更快了。
他必须更快。
更快的进攻,才能不给敌人防守的机会,更快的奔进,才能不给敌人围攻的可能。
一剑向李晔咽喉横斩而来,快到只是一道流光闪过,根本不给人看清剑身的机会。
李晔无需看清剑身。
穿越前丰富的搏杀经验,让他早已学会窥一斑而知全豹。
前奔之势不止,上身后仰,双膝略微弯曲,有那么一刹那,他整个身体几乎与地面平行,向前滑了一步。
那道剑光,从他鼻前掠过,白芒将他的五官轮廓,勾勒的淋漓尽致。
他的眸子依旧沉静,沉静中带着炽烈。
那是他的杀意。
白芒一闪而逝。
李晔手中的卢具剑,滑过一道锐利的弧线,将那名道人的腰肋划开,几乎将他的身体,切成上下两半。
“疾风流萤剑!”
几乎是同时,一声低喝在李晔身前响起。
一名练气三层的道人,借着奔跑之势,一跃而起,人在半空,长剑连连劈斩。
伴随着声声剑吟,十数道剑气,从他手中飞射出来,剑气前后相继,形成一道剑气风暴,带着猎猎风声,向正直起身的李晔袭来,转瞬而至。
快!
李晔眉目微凛,逼人的剑气让他心生警兆。
“剑气生莲!”
李晔步行北斗,脚开阴阳。
疾风流萤剑快,剑气生莲更快。
他的身形猛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朵灵气青莲。
噗嗤一声。
当李晔的身影再度被人看清时,他手中的卢具剑,已经刺进了那名道人的咽喉。
那名道人浑身一抖,手中长剑当的一声落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晔,似乎无法接受,李晔就这么简单避过了他的杀招,而且还冲到他的面前,将他一击毙命。
李晔手腕一抖,道人脖颈处血与肉一起洒出,对方桀桀叫着,无力倒下。
看到这一幕的道人,不禁心胆俱寒。
瞬息之间,连杀四人。
如入无人之境。
浑如策马挺槊,杀入敌军阵中,势不可挡的无双猛将。
这些三清观的道人,嗅到逐渐浓郁的血腥味,感到背脊发冷。
“三清剑阵!”
就在这时,一声大吼响起。
此时的李晔,已经深入人群。
对这些道人而言,这正是施展剑阵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