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8年3月,河北省审计厅迎来了一位新厅长。这是一位履历丰富的领导,曾经担任过县工厂厂长、水利局、农业局副局长,地区商业局副局长、局长,省商业厅副厅长、省物资产业集团董事长兼总裁,正厅级的市纪委书记兼市委副书记,他就是葛梦彬。以葛梦彬厅长为核心,河北省审计厅组成了一个全新的领导班子。作为全省审计系统的指挥部,新班子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审计工作如何应对新形势的变化?如何更有效地发挥审计职能?全省的审计队伍应该怎样带?……一系列问题摆在眼前,新班子都要一一应对。也许是曾担任多个部门单位领导历练出的独特敏感性和敢做事、能做事的魄力,作为班长的葛梦彬在对审计工作渐渐深入了解的过程中发现,最大的压力其实并不在工作本身,而是来自于一种责任,一种对社会、对党和人民的责任!看到越来越多的部门单位、国有企业、医院学校等等,甚至地方党政领导在审计过程中暴露出来的方方面面问题,葛梦彬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粗放、混乱的管理不仅使得大量国家资金效益低下,甚至造成损失浪费,会使整个社会付出巨大的成本和代价!而另一个现实则是,在揭示问题的过程中,审计工作在一些地方还得不到理解,审计执法环境亟须改善。这些现实让他不得不思索,如何寻求一种有效的途径来解决这些问题。
在上任后最初的那一个月里,葛梦彬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手不释卷地翻阅《审计法》《审计法实施条例》和与审计相关的报告文件、政策法规。足足一个月的“恶补”,让这位刚刚上任的审计厅厅长,不仅对审计工作有了全新的认识,而且深感审计职权赋予他的责任重大。他用自己的语言对审计部门的工作做了这样的诠释:按照宪法的规定,审计部门是专司经济监督的国家机关;审计监督是国家宪法赋予的经常性监督制度,监督范围覆盖所有的财政资金和政府机构、企事业单位,以及所有级别的党政领导干部、企事业单位的负责人。也就是说,国家审计既能监督事,通过监督财政财务收支事项,维护国家经济秩序;也能监督人,通过监督领导干部的经济责任履行情况,用权力监督制约权力,促进依法行政。葛梦彬下定决心,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国家财经秩序的守护神,要把河北省审计队伍带出个样来!
在2008年10月29日召开的河北省审计厅全体党员干部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辅导讲座暨交流大会上,上任半年的厅长葛梦彬在他的专题报告开场白上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这个人做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最好。”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干的。
上任短短半年时间,他就以敏锐务实的工作作风,在厅党组会上提出了“规范、完善、提高”的审计工作思路,并抓住制度建设的“关节点”,在完善审计工作机制上下功夫。针对厅机关内部管理、业务管理不够精细的问题,采取了加强信息化建设、完善工作机制、加强审计文化建设三项措施。特别是在完善工作机制上出真招,通过规范审计计划管理、规范行业审计、规范双重领导体制、规范经费保障形式和规范审计监督行为这“五个规范”,把住了审计“处理关”、“内部监督关”、审计决定“落实关”、审计“公告关”这“四个关口”。一套系统完善的制度,似一道防火墙,在加强审计项目管理、规范审计人员审计行为、防控审计过程中廉政风险、提升审计人员思想境界、发挥好审计监督职能中起到了重要的保障作用。仅用很短的时间,大家就感觉到河北的审计工作无论是在审计质量、人员素质、工作形象上,还是在社会影响力上都有了新的变化。
但是,随着葛梦彬在审计厅主持工作的深入,他的心也变得越来越沉重。如果说当年他在纪委,为保持国家干部队伍的清廉,战斗在反腐一线时,揪出的被腐蚀的违法违纪干部是一些经不起诱惑的个人行为,那么今天摆在他面前的已不是个人行为,而是一个整体的信息:是一个个县级以上的国家行政机关、一笔笔国家财政资金、一笔笔国家专项保障资金、一个个国家重点建设项目的财务信息;是与一批批大大小小县级以上的党政领导干部、具有行政职能的事业单位的领导干部、一些作为经济支柱的国有企业领导干部相关的财务信息。在反映这些财务信息的每一份审计报告中,都存在这样或那样违反国家财经法纪和相关法律法规的问题,有的甚至是触犯法律的违法犯罪行为。造成这些违纪违规问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有的是对国家财经法规缺乏了解导致会计信息失真,有的是财务管理人员素质低下导致收支失控,有的是利用国家政策的漏洞打了擦边球,有的是铤而走险触碰高压红线。但无论什么原因,造成的直接后果是管理粗放、财务混乱以及大量财政资金和专项资金被蚕食、浪费、挤占、挪用,甚至被占为己有,致使党和国家的相关法律法规形同虚设。更严重的是由于一些领导干部头脑中“干事哪有不违规”的思想,导致财政财务违纪违规问题屡禁不止,正在成为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最终影响的是党和政府的形象,损害的是国家和人民群众的利益。他由此感慨:“长期下去,怎么得了?!”财务管理混乱这个警钟在葛梦彬的心里越敲越响,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现实!
当葛梦彬看到一份近年来的审计情况统计分析时,这个平常喜思考、爱琢磨事的审计厅长陷入了沉思。自己到任两年多来,全省审计机关不断加大监督力度,可以说取得的成绩不小:2008—2010年三年期间,全省各级审计机关累计查出各类问题资金1508.85亿元,追回财政资金121.16亿元,为国家挽回直接经济损失4.08亿元;向各级纪检监察、司法机关以及其他部门单位移送事项95件,涉及人员159人,涉及金额18.94亿元。可是,在审计成绩光鲜的背后,却是各部门、各单位问题的积聚。这份统计分析中有这样一段表述:审计结果表明,一些部门和单位存在着财务混乱、信息失真、收支失控等问题,已使财务管理这一基本管理职能被不断弱化,甚至导致大量违法违规和重大个人经济问题的发生,管理乱象横生,问题触目惊心。
县乡财政是基层政府履行各项社会经济职能的财力保障。为全面了解一个县的乡财政管理状况,加强对县级财政资金的监督管理,2009年,河北省审计厅对某县2006—2008年财政决算情况进行了审计,审计中发现,该县财政财务管理的现状可以用三个字概括,即“假、乱、黑”。“假”就是做假账,找人打白条,如县财政拨到镇的251万元小流域治理专项资金,做了9张白条收据,分别被8个人领取,经与当事人核对,结果证实领取过程全是造假,资金被挪入该镇财政所小金库。“乱”就是公私不分,以争取项目名义将请客送礼、行贿受贿的资金叫作“外联经费”并公开化,大量被套取的资金作为“外联经费”存入个人存折,随意支出。“黑”就是私营企业矿主合伙非法设立关卡,私印收费票据,非法向其他私采滥挖的外运车辆收取“盗采矿石赔补损失费”,严重扰乱了正常的经济秩序。此外,查出该县某镇党委书记和镇长以虚假项目骗取国家专款,专款到位后,采取虚开白条收据、让老百姓在白条上签字但不给钱等手段套出资金,转入账外贪污私分;为了掩盖犯罪事实、逃避法律惩处,在审计组介入调查后,该镇党委书记指使财务人员销毁相关会计核算资料。这次审计共查出该县存在收支不实、公款私存、假票套现、非法占地、违规放贷、截留挪用、私设小金库以及虚假招投标等16类违规违纪问题,问题资金总计18.18亿元;向司法机关、纪检监察以及上级主管部门移送案件线索33件,包括王某、司某在内的4人被追究刑事责任并被判刑,23人依法依纪受到党政纪处分。
此次审计涉及基层财政的问题,绝不仅仅发生在一个县。在对全省11个省直管县财政决算审计中,均不同程度地发现存在财政财务混乱问题。而财务混乱的也绝不是一个乡财政,一份份审计报告揭示出一个个部门单位存在的一个个触目惊心的问题。
2009年,省审计厅在审计某高速公路项目时,查出主要问题资金高达25.3亿元,其中:部分项目超概算117 720万元;工程违法分包、再分包51 302.72万元;部分施工单位超资质承揽工程33 845万元;违规出借建设资金29 480.94万元;挤占、挪用和截留征地拆迁金6 347.65万元;挪用建设资金4 865.84万元;工程多计价款4 247.26万元;部分项目未招投标2 503.88万元;应缴未缴各种税费1 460.22万元;多计耕地开垦费1 052.09万元;漏缴营业税及附加109.52万元。
2010年,对隶属于某市新城管委会的某镇政府财政财务收支情况进行审计时,发现财政财务制度在那里形同虚设,财务管理混乱状况令人震惊。其中2008年至2010年9月,该镇将土地出让收入金等应缴财政收入6.37亿元,只计入该镇财政所收入账,未上缴国库,同时坐支土地出让收入5.54亿元。2010年10月审计时,前九个月没有记录一笔预算账,完全脱离上级财政监控,收支“两条线”变成“一条线”。该镇财政所为多名工作人员按其负责的采购、工资等职责,开立个人存折,用以存放、核算公款,涉及7个存折、627万元资金。正、副所长兼任出纳,所长签字后,支出会计直接将资金转入工作人员个人存折,再行支付。财政所共有11个保险柜,近30个档案柜,审计人员在每个柜中均发现存折、现金及大量白条。2007年至2010年9月,镇政府共发放当地各商城购物券280万元,从各商城领取箱包、服装等支出1 281万元,购买购物卡45万元,送出现金37.5万元。上述共计1 643.5万元,主要用于相关部门领导、人员节日或来镇考察礼品支出。
2010年,对某中学教育收费情况进行审计调查,发现学校管理状况可用“三多”加以概括,即收费名目多、账外资金多、公款私存多。被调查的中学违规问题中,私设小金库金额高达4 345万元,存放于29名教职工的100张个人存折中。支出随意,其中白条票据支出1 915万元,占44%,以丢失为由未提供原始票据857万元,占20%。两项支出占到小金库支出的64%,真实去向难以核实。此外,还向教职工发放各种奖金补贴961万元,一名管理“小金库”资金的职工还出现了挪用公款购买基金的违纪问题。该校还违规向学生收取外教授课费、上机费、空调费、电教教材费、水费、餐具费、区以外生源地学生及择校生的超额学费、高考移民费等十项费用2 710万元。
2010年4月,对某水库除险加固工程审计,查出问题资金1 612.43万元,包括挤占、挪用建设资金,公款私存,串通投标,违法分包,拆迁赔款管理混乱等11类问题。查出问题资金占政府已投资总额的55.6%。
……
一份份审计报告和近年来审计统计数据让葛梦彬清醒地意识到,一些部门和单位存在的财务混乱、信息失真、收支失控等问题,不仅使财务管理这一基本管理职能被不断弱化蚕食,导致管理乱象横生,大量违法违规和重大个人经济问题发生,而且形成财务管理混乱的连锁效应,即违纪违规问题屡查屡犯、屡禁不止,让一些违纪违规的小问题,成了影响党风党纪建设,影响国家财经法纪严肃性的老问题、大问题,成为具有普遍性危害的社会问题。
2010年,河北省审计厅组织实施了对2009年度农村低保资金管理使用情况的审计。农村低保资金作为困难群众的“活命钱”,是不能触碰的“高压线”,任何人都不得侵占挪用,必须足额发放到老百姓手里,这条“高压线”也必须在政府和相关部门的监督管理下得到安全运转。但沿着这条“高压线”的资金流向,组织了对8个设区市、15个县、31个乡(镇)、82个村、778家农户的延伸审计和调查,发现农村低保资金在市、县、乡、村各个管理环节都不同程度地存在管理粗放的问题,致使农村低保资金这条“高压线”多处“漏电”。
在市级环节上发现资金滞留、配套不足等违纪违规问题。如有的市2009年底滞留资金达7 537万元;有的市安排落实配套资金只占应配套资金的29%。
在县级环节上发现虚报冒领、专户不专、降标缩面。有的县未做到专户专账核算或专款专用;政策执行不到位,个别县实际执行标准低于省有关最低保障标准。
在乡镇环节上发现不按程序审核,滥用职权优亲厚友。有的民政干部将农村低保资金存折据为己有,涉嫌贪污。
在村户环节上发现资格确定随意性大,有的未履行村委会集体研究、张榜公示等程序,有的存在死亡人员未及时注销、非低保人员领取甚至个别人员骗取农村低保资金的现象。
为什么“高压线”处处漏电?经过审计人员对管理程序的检查分析,发现问题的关键是管理不严,致使低保资金这一资金链条在筹集、管理、使用及相关政策落实的各个层次、各个环节都存在诸多问题。如在国家有关低保资金筹集管理政策的贯彻执行上打折扣,造成资金不能按时支付,大量低保资金滞留;在低保资金最低标准的制定上随意性大,造成部分市县低保资金不能达到国家确定的最低发放标准;在享受低保资金人员资格的审批中,一些部门和人员不能严把审批关,不仅造成应该享受国家政策的困难群众无法享受到低保资金的帮助,而且给一些冒领低保资金的人留下漏洞;在低保资金的申领发放上,不能严格执行由财政部门定期将低保款直接通过信用社“一折通”打入每个低保账户的规定,造成一些人虚报冒领。
2008—2010年三年期间,全省审计机关共对13类24项专项资金进行了审计,内容涉及社会保障、医疗卫生、农业林业、土地开发、公益性建设项目等诸多领域。审计资金总额为1 697.5亿元,共查出挤占挪用、违规支出、虚报冒领、私存私放等违规违纪以及管理粗放导致不规范等各类问题资金78.9亿元。
这些数字充分说明了管理粗放不是农村低保一项资金管理使用当中存在的个别问题,也不是一个单位、一个部门管理过程中存在的个别问题,而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是一个影响国家方针政策落实的普遍现象。审计揭示出违纪违规问题的普遍性,充分反映出当前财政财务管理的一个共性问题——管理粗放、内控缺失。
管理粗放、内控缺失这一共性问题和普遍状态,让葛梦彬这个从县级小工厂厂长到省级大国企老总,从县级政府部门到省级政府部门一路走过来的省审计厅厅长,更清楚地看到了它的危害:财政财务管理混乱诸多问题的存在,已经严重扰乱了正常的经济秩序,阻碍着经济社会的健康发展,非治不可、不治则乱。无论是站在企业发展的眼光上,还是行政机关执法监督的角度上,管理,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只有加大审计宣传力度,依法进行审计,才能让各级领导高度重视财务管理工作,坚决采取有效措施加强管理,下大力做好财务规范管理这篇大文章。
当被审计单位管理粗放、财务混乱的警钟不断在厅长葛梦彬耳边敲响的同时,他的耳边又多了另一种敲打的声音:一些审计机关缺乏良好的执法环境,不能很好地发挥审计监督职能,审计质量大打折扣,对管理粗放、财务混乱的现象缺乏有效和及时的监督和纠正,客观上成为财政财务违纪违规问题屡审屡犯、屡禁不止的一个原因。这种敲打,让他心中又有了更深层次的担忧。
在大刀阔斧地整顿厅机关之际,他没有忘记省审计厅也承担着全省审计机关业务指导的义务。经厅党组研究决定,派出厅长助理,组成四个审计调查组,深入到全省11个设区市进行审计机关建设情况调研。他决心对全省审计机关摸个底透。
调查结果显示,审计任务重与审计力量不足的矛盾非常突出。当时,河北省总人口数和GDP在全国都居第6位,但审计机关人员总编制数在全国居中下水平,省审计厅机关编制数在全国省级审计厅局中列第22位。全省审计机关4 195人,其中一线审计人员3 000人左右,据统计,当时全省审计机关平均每年要完成审计项目4 000个,涉及1.6万个单位,人均一年要审计5.3个单位。一些大的金融、投资、外资等审计项目或全省性的行业、专项审计(调查)项目,往往一个项目就要占用几十人、上百人,花费一个月或更长时间。此外,审计机关每年还要完成大量党委、政府临时交办的审计任务。审计机关疲于应付,审计工作在短时间内难以做到深入细致、审深审透,审计质量受到影响,审计风险加大。
从2009年开始,河北省将64个扩权县(市)及纳入省财政直接管理的产粮大县(市)统一为“省财政直管县”,如此一来,这64个省财政直管县的财政预、决算也相应调整为省本级监督范围。对64个县的财政预、决算审计成为省审计厅新增的一项重要职责。但从当时审计厅机构设置情况看,人员编制明显偏少。这种超负荷工作使得审计任务重与审计力量不足的矛盾更加突出。
调查结果显示:审计经费严重不足已经成为影响审计机关建设的主要问题。全省共有170个县保障不了审计机关的办公经费,大部分都是让审计经费与罚没收入挂钩。全省50%的市级和70%的县级审计机关没有按审计署要求建立审计专网,审计信息化管理严重滞后,直接影响审计质量和效率。更让这位审计机关的带头人感到不解的是,审计机关成立了近30年,有的审计局竟然没有自己的办公场所,而是靠借用一家公司的房子,办公桌还是1983年建局时用的那种“一头沉”,桌面都翘起来了,椅子没有靠背,沙发上都是窟窿,接待用的会议桌是个旧乒乓球案子,整个办公地是由废弃的仓库和功能厅改造的……
调查结果还显示,一些部门和单位领导,财经法纪意识淡薄,对审计缺乏足够的认识,甚至认为审计束缚手脚,对审计结果的落实和整改缺乏足够的支持,这既是形成一些部门单位管理粗放、财务混乱的主要原因,也是造成违纪违规问题屡审屡犯、屡禁不止的关键因素,更是造成审计机关执法环境窘迫的重要原因。
听着厅长助理的调查情况汇报,葛梦彬再也按捺不住愤怒了,他不禁拍案而起怒斥道:“审计与经费挂钩,何谈审计的公正?审计局好歹也是政府的一个部门,工作不能讲排场,但基本的工作条件应该保障啊!基本工作环境都不具备,怎样发挥审计机关应有的职能?”
为了进一步了解基层审计机关的工作状况,葛梦彬亲自到保定基层调研。在与曲阳县审计局负责同志座谈时,他除了了解到基层审计机关经费不足、人员缺乏这个共性问题外,还发现了一个新的情况。这个审计局当时有10人,其中领导干部5人,军转干部3人,真正能担当主审的只有2人。这种人员结构不合理、专业人才匮乏的状况,在全省基层审计机关很普遍。审计工作既缺少金融、投资、外资审计等专家型人才,又缺少懂计算机、外语、法律的现代审计人才,还缺少懂宏观、重研究、善分析的理论型人才。这些问题的存在,制约着审计事业的更高层次发展。
审计机关的现状阻碍着审计职能的正常发挥,怎么办呢?这是葛梦彬作为全省的审计机关领头人不得不着手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他压下了自己的火气,因为他知道发火不管用。冷静想想,造成今天的这种局面,还是与体制有关。虽然与当地领导的认识有关,但审计毕竟是双重领导体制下的政府部门,要改变别人的看法不容易,首先还是要从自身找原因,只有改变现状才能影响当地领导,扭转不利局面。
他下决心从改变现状入手,让审计机关按照宪法和有关法律法规的规定,在国家治理中发挥好审计监督职能。
新华网记者采访葛梦彬时,曾问过他这样一个问题:审计工作好不好干?
葛梦彬厅长给出了这样的回答:“执法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执法部门都应该刚正不阿,审计厅也应该这样。总的来说,有好干的地方,也有不好干的地方。人民群众对审计有很高的期望,各级领导也非常关注。这是好干的地方,但也因此而不好干。常言说,‘法不责众’,面对着很多的违规违纪现象,我们‘责众’了,就必然陷到一个比较孤立的地位。我们查处了被审计单位的问题,人民群众拍手叫好,但被审计单位不高兴。我们监督的对象都是一些级别比较高、承担责任比较重的部门,审计人员查出他们的问题,就意味着将得罪他们。比如2008年,省审计厅在秦皇岛有一个审计项目,审计决定下发后,有找关系说情的,有拖着不执行的,迟迟得不到落实。查出问题后他们也很难堪……干好审计工作一方面要有‘责众’的勇气,但更重要的是要有‘责众’的智慧。”
智慧,是一个领导干部领导艺术魅力之所在。厅长葛梦彬面对部门单位存在的管理粗放、财务混乱现象和审计机关的审计现状,开始思考、寻找智慧的解决办法。
他看到,当今社会上有一种认识误区,或者叫作悖论,认为按照法规政策办事,条条框框太多,就干不成事;要想干成事,发展地方经济,就必须突破现有的法律法规、规章制度的约束,大打政策擦边球。这是一种被扭曲的价值观,在这种认识误区的引导下,产生了大量的形象工程、面子工程,也博得了一些不明真相群众的好感。如果审计人员较真,有时还不被理解。但是,放在审计人员的视角下,这种认识误区是十分有害的。
道理很简单,依法治国、依法施政是当今中国的基本发展理念。为了发展市场经济,国家在制定经济社会发展政策的过程中,一定会出台相应的法律法规、规章制度,对可能出现的违规行为进行约束和防范。如果各级领导打着发展地方经济的旗号,都不按法规、政策办事,自定主张、自行其是,搞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一方面,会干扰国家宏观调控政策的严肃性,造成政令不统一;另一方面,必然会出现巨大的管理漏洞,即使领导干部没有贪污腐败行为,也为所属单位、具体经办人员搞贪污腐败埋下了祸根。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旦造成难以挽回的经济损失和恶劣影响,将悔之晚矣。
只有通过审计把问题揭示出来,让各级政府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让被审计单位树立依法规范行政管理的意识,让社会舆论对经济监督行为和政府决策行为进行有效的监督,才能有效地避免上述这些危害。
而要达到这样的效果,作为一个负有带领审计队伍履行监督国家财政财务收支真实、合法、效益职责的审计厅厅长,就要做到两点:第一,要把这支审计队伍建设好,带领这支队伍充分履行审计监督职能,发挥在维护国家经济安全中的积极作用。第二,要为这支队伍依法履行监督职责创造一个良好的执法环境,让所有人来了解审计工作、支持审计工作、理解审计工作、重视审计工作,真正意识到审计免疫系统和参与国家治理体系的重要作用。而要达到这两个目标,一项重要的工作就是加大审计宣传力度,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不同侧面全方位地宣传审计工作。
加大审计宣传力度,成为他破解审计难题的一个重要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