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团部当组织股长的日子,董光继与团首长有了密切接触,也使他对战场指挥员有了深刻的理解,同时也对他日后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军队指挥员奠定了基础。
1946年7月,国民党反动派撕毁《双十协定》,调集十万余众,分为四路大举向我淮南津浦路东根据地发起全面进攻,妄图消灭我主力于三河南岸,进而摧毁我淮南路东根据地。
7月中旬,我淮南路东自卫战争第一仗打响。敌新五军的45师在整编74师58旅配合下,由江苏省六合县向马集、东旺庙方向进攻,直逼天长县城;新五军96师从滁县向来安县侵犯,继而向天长县的汊涧镇推进;敌广西军第七军所属171师、174师和173师在盱眙方向作牵制性的进攻。此时此刻,内战硝烟笼罩着天长大地。
我军的部署是,从山东南下支持路东自卫战的五旅部署在江苏省的东旺庙以东,四合墩、大井灶一带,准备歼灭六合方向进攻之敌。我独立旅部署在正面;五团部署在马集一线,沿途阻击六合方向进攻之敌;四团部署在东旺庙西北的滚庄、高庄一带固守;三团在来安方向阻敌,旅部驻新街。六旅的两个团分别在张铺以西及盱眙方向阻击敌人,华中军区特务团部署在汊涧作机动部队。
7月18日,敌45师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分数路疯狂地强攻我五团的骡子山阵地。在敌强我弱、寡不敌众的情况下,我五团被迫撤至天长县新街的滚庄、高庄一带,与四团会合。7月20日,敌45师135团占领东旺庙后,以一个营的兵力向天长方向进犯,另一个加强三营700余人于当日下午4时许向东旺庙西北我4团阵地攻击,并占领我滚庄、高庄阵地。
天长是淮南的一座老城,是淮南抗日民主根据地的首府。罗炳辉率领二师师部在这里经营了多年,指挥四、五、六旅同全区游击部队与日伪顽军经过了殊死斗争,还掩护了新四军军部在黄花塘指挥全军作战。天长县在淮南根据地的作用举足轻重。天长、六合、仪征都毗邻南京,与南京只一江之隔。国民党蒋介石回到南京后,发现淮南一带正是他背心上的一个大芒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于是派遣新五军、整编74师两支王牌军和桂顽第七军外加一个二流部队,来夺取淮南,直逼天长城,让新五军来夺取天长。董光继所在的15团,在天长城下,跟新五军和整编74师58旅发生了一场殊死搏斗。
15团进到天长城内,依托天长城墙布下了一道防线。
阵地是新四军第二师师部在这里修筑起来的。他们在天长县城东边选了一个高坡阵地,修下堑壕和地堡,地堡周围还修起鹿砦。15团派出一个营守住这片高坡阵地,策应守城部队坚守城池。
国民党新五军进攻天长时,首先把矛头对准这个高坡阵地。
高冈上的防御工事,是部队凭借过去打广西军的经验修筑的。地堡的胸墙足足有四五尺。一条三八式步枪,放在枪孔里,刺刀还露不到外面。地堡的顶盖很高很厚,没有同美式装备的敌人作过战的指挥员,见了这种地堡信心大增,但是,这也给了敌人一个最好的打击目标。新五军装备的美国山炮和野炮,炮弹上使用了长延期信管,而不是瞬发信管,这种炮弹碰到目标物并不马上爆炸,而是向目标物里钻,钻到目标物深处,炮弹才开始爆炸。这些高大的地堡,正好让敌人装了延期信管的炮弹发挥了威力。这些美国炮弹一发炮弹便能把一个地堡炸掉,15团部队头一次吃了这种炮弹的苦头,一个好端端的阵地,只打了半天,便被新五军的炮弹炸光了。
58旅打出的排炮如同幕墙一般,一束束曳光弹炫得人睁不开眼,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流星火球般的美械火力的威力,以前交过手的顽军的火力与气势,与眼前的敌人不能同日而语,第一次领教了所谓国民党军五大主力头号王牌的实力。望着突击连战士前仆后继,徒劳地一次又一次试图冲破敌人异常猛烈的火网,伤亡剧增。
团长李士怀和政委殷绍礼一发现这个情况,便命令部队离开地堡,散布在堑壕里,跟敌人纠缠。
新五军的两个师很快便把天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这让团长、政委焦急万分,电报旅部,要旅部增援。同时,李士怀忍痛向成钧旅长要求收兵。
旅部这时正指挥一个团在西边张公铺同敌人激战。
成钧旅长回话,只要坚持一夜,部队明天就过来增援。这是旅长最爱用的一种战术。
到了日落时,天长东边高地的一个营顶不住了,撤回城里,进攻得手的敌人便挥动大旗,占领东关,逼近东城门。
双方便在护城河两岸对峙。
敌人大军刚刚占领东关,15团指挥所便得到南门外阵地也失守的坏消息。
新五军擅长连续作战,还没有等天明,就进到东关,发起了向东门的进攻。正在这时,旅指挥所传来罗炳辉逝世的噩耗。
团政委殷绍礼流着眼泪大声命令:“把这个消息尽快通知部队,号召大家以打胜仗来纪念老师长罗炳辉。”于是在一片悲泣声中大家齐声高喊:“打垮敌人,纪念老师长!”喊声震天响。
敌人对东门的进攻更加猛烈了。一批敌军在炮火的掩护下,冲过了护城河上的石桥,突破了东门第一道瓮城,正要向第二道瓮城洞进攻。
正在这时,防守东门的营长慌了手脚,急忙跑进团指挥所请求对策。政委殷绍礼朝营长怒吼了一声:“打垮敌人,守住天长,罗师长多年经营的一座县城,怎能轻易让给敌人?夺回来!”殷绍礼带领一批人朝东门猛扑过去,一进到东门,只见敌人的尸体塞满了瓮城,一颗颗手榴弹闪耀着金色的火花,在敌人尸堆里爆炸。
突到东门的敌人被这阵手榴弹肃清了。
殷绍礼跑上前一看,原来是一营副营长胡子坚带着两个战士藏在瓮城的门洞里,用一颗颗手榴弹去“喂”敌人。殷绍礼望着胡子坚大笑道:“你真聪明,快把这好消息去告诉二营,告诉南门部队!”站在殷绍礼旁边的政治部主任谢雪畴,便带着警卫员朝南门赶去。
谢雪畴还没赶到南门,就望见南门城楼炮火连天、硝烟滚滚,城门上方被火光映得一片血红,敌人已经冲进城门,南门危在旦夕。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瓮城洞下的敌人“嗷嗷”大叫。
谢雪畴赶到瓮城洞口,只见城门楼上飞下一个人来。手中举着烈焰腾腾的大火棒,朝冲进瓮城的敌人头上猛扫。那些敌人被这一条大火棒连吓带扫都搞蒙了,抱着脑袋往南门外逃去。他们刚刚逃出瓮城门外,又被城楼上战士抛下来的砖瓦乱石,狠砸一气,全被打得趴在地上动不了了。
只一顿饭功夫,南门城外的阵地,又夺回来了。谢雪畴跑上前去一看,那个手执火棒的人,原来是二营机炮连的指导员鲁昌云。
二营机炮连本来是在城门楼上,重机枪和小炮的火力最好发挥。可是哪里知道新五军的炮兵发现了这个目标,便集中火力猛轰。机枪小炮都打坏了,城楼被炮弹炸塌,楼门上的木头椽子冒出了长长的火焰,指导员鲁昌云驳壳枪里的子弹也打光了,眼见南门就要失守,情急之下,他便操起一根冒着火焰的木棒,飞下了城楼,于是就出现了那壮观的一幕。
午夜时分,殷绍礼接到旅长成钧的命令:15团连夜撤出天长城,原定明早出击的安排取消了。原来,当天中午谭震林代表华中军区党委在洪泽湖蒋坝开会,决定主力部队撤出淮南,转到苏中前线去。
深夜时,殷绍礼站在天长北门下,察看部队撤退的情景。他不让部队在撤退中丢下任何东西,让敌人拿去做战利品。防守西门的三营营长蔡别文来到时,向团政委殷绍礼报告九连有一挺轻机关枪,被敌人炮弹炸飞,埋在城墙上的掩体里,拿不出来。殷绍礼一听火了,便命令蔡别文把这挺机枪拿回来。蔡别文营长说:“埋的很深不好找,已经炸毁的机枪扔了就算了吧?”殷绍礼一听,跺着脚吼道:“一寸铁都不能丢给敌人,老罗师长讲的话你忘记了?他说‘兵可挫,气不可挫,气可挫,而志不可挫’,丢下已经炸毁了的机枪,被敌人搜去,就是部队的一个耻辱。去,一定要找回来。”蔡别文只好带领九连连长和几个战士回到原来的阵地上。等他们回来时候,手里拿着一挺崭新的美国造机枪。蔡别文说:“那挺炸毁的机枪实在难以找出,我们从敌尸堆里,找出了这挺机枪,你看行不?”殷绍礼接过枪来,仔细端详了一番,机枪很漂亮,便把机枪还给蔡营长,说:“好吧,走吧,撤退!”又重复说道:“你要记住,任何时侯,我们都不能给敌人留下任何战利品。这叫作:兵可挫,气不可挫!将来我们拿着这挺机枪,到老师长墓前去做奠礼!”
7月27日,敌45师攻入天长,58旅172团突破葛家巷,并继续向北追击我向北撤退的部队。
29日,盱眙失守。
董光继随五旅撤出天长城,冒雨向北挺进。部队从几个村庄蜿蜒而过。回头再望天长城时,天长城已被遮掩于树木之中了。城里冒出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
至此,我党在淮南的根据地全线陷落国民党军之手,华中军区淮南军区,除留下少数干部就地开展游击与敌周旋外,剩余主力分别转入苏中、淮宝地区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