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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不留“活”棺材

王子城一仗,我军伤亡较重。

查新四军二师五旅13团卫生员朱景夫 (朱金福) 回忆,定远县观寺乡马厂村的王小庙是在淮南抗日根据地战斗中因伤后不治而死亡的烈士最集中的地方,仅在定远县占鸡岗战斗 (1944年12月) 因重伤不治就牺牲了100多位同志,黄疃庙战斗 (即王子城之战) 是1万人对1万人的战斗,我方仅伤员就有2000多,重伤员抬到医院无法治疗而牺牲的人数约600人。

查新四军资料,有王子城之战记载:新四军合计伤亡2500人。五旅1100多人,四旅900多人,七旅300多人,其中,阵亡700多人,重伤150多人,其余轻伤,约一个月可治愈,损失轻机枪1挺、步枪10支,被俘数人。

董光继负伤的第二天早上,在离前沿不远处临时作后方医院的一间大房子里,遇见了包括连长鲍其英在内的连里二十多个战友,一个连竟有这么多伤员,王子城之战的残酷和激烈可见一斑……

董光继在医院没住几天,就被医生从那间住满伤员的大房子转到一间小土坯房里治疗。

这里是治疗室,比较清静。每天都有医生来查看伤情处置伤口。然而,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了,董光继手上的伤渐渐好了,可腿却丝毫不见好转,他没日没夜地被疼痛折磨着,伤口极剧恶化,人也瘦了一大圈。医生每次查房,看着他的伤腿都是眉头紧锁,忧虑重重。

医生一次比一次担心董光继的伤腿。瞅着他肿成圆筒、淌血流脓的右腿,医生沉痛地说:“董指导员,您看您的腿,大块大块的肌肉组织已经坏死,受腐败菌的作用,皮肤都已变成黑色和黄绿色,这就是坏疽病了。没办法,我们只能给您截肢了。”

董光继一听“截肢”两字就火了,他坚定地说:“不行,不行!我坚决不同意!千万不能截肢!截了肢我还怎么打仗啊?医生同志,要是不截肢我死掉了,也绝不怪你。”

医生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深知这条腿对一个英勇顽强的抗日战士来说有多么重要。

医生说:“那好吧,我们就先保守治疗,处置以后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董光继的右腿在医生的处置下,缠满了绷带。这天,医生又让他从治疗室回到挤满伤员的大房间。

自从董光继从治疗室回来,他的身边总有个“小鬼”跑前跑后不停地忙乎,端水打饭,十分勤快,没穿军装,行动坐卧也不像新四军战士,但却做了通信员的工作。这个小鬼个子不高,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圆圆的大眼睛透着一股子机灵劲。小鬼姓萧,长了满脸麻子,于是,伤病员们都管他叫“萧麻子”。

董光继告诉同屋的伤病员,这个小萧是不久前要饭要到连队来的穷孩子。

那是早春的一个晚上,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小萧来到董光继的连驻地,央求留下来。他说:“我不要钱,只要能吃饱饭就行。”看着这个可怜孩子,董光继想起了小时候在游击队里当传令兵的事,于是就把他留下了,让他在连里帮着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小萧在连部里帮着烧水、传信儿,日子长了,跟连里人混熟了,成了连里的“编外战士”。

小萧是个孤儿,吃百家饭长大。到了部队上就像找到了亲爹娘,对董光继也十分信任和依赖。

王子城战斗结束后,董光继负伤被转到后方医院,小萧听说后,跑了几十里路来到这里帮忙。那些天,董光继发烧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是小萧日夜陪伴着他。

董光继还听伤病员说,那些日子里,小萧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常常跑到门外偷偷抹眼泪呢。

小萧非常勤快,他不但给董光继倒水喂药,端屎端尿,还为其他伤员做些跑腿的事,所以伤员们都很喜欢他。

不到一个月,董光继在医生的全力救治下,右腿渐渐恢复了。

看到董指导员的伤好多了,小萧整天乐呵呵的,像个欢快的小鹿。

一天,董光继的主治医生像往常一样来到他的床前,做了例行检查又问了近况之后,突然一脸严肃地问:“董指导员,现在您脱离了生命危险,您那口棺材怕是用不上了吧?”

董光继被这没头没脑的话弄蒙了:“什么棺材?我不知道!真是莫名其妙!”

主治医生接着说:“不管您知道不知道,我今天就是来跟您商量这件事的。您看您也没啥危险了,您那口棺材肯定是用不着了,我们打算把它让给牺牲的同志用,您没意见吧?”说完这话,主治医生绷了半天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董光继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他再三追问:“谁爱用谁用,我是用不着了,您快说说这‘棺材’是怎么回事。”

话音还未落地,站在董光继床边的小萧“咯咯咯”地笑着一溜烟儿地跑出了病房。

“萧麻子,是不是你小子搞得鬼?”董光继大声喊:“萧麻子,你给我回来!”

医生笑着把小萧的“秘密”讲了出来……

原来,这棺材的事,还真是“萧麻子”一手经办的。

王子城之战伤亡很大,每天都有死亡的将士,为了埋葬牺牲的战友,后方医院就把打棺材的工作包了下来,医院的院里院外每天都有做好的十多口大小棺材停放着。

董光继的伤势不断恶化,小萧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听医生说,董光继的伤势非常危险,担心没救了,心情十分沉重。指导员对我这么好,可马上就要死了,我怎样报答他呢?他忽然想到,董指导员活着时不能报答,就让他死后睡上一口上好的棺材吧。

拿定了主意,小萧就悄悄找到负责管理棺材的同志,说自己是接受上级命令,来给九连指导员挑选棺材的。负责同志一听小家伙说得入情入理,神情严肃庄重,就答应了他。小萧在摆满棺材的院子里挑来选去,最后挑了一口最大号的棺材。他想,这口棺材不错,指导员躺在里边宽宽绰绰的,一定舒服。

小萧临走时还再三叮嘱说:“这口棺材可是留给我们董指导员的,您千万不许给别人啊!”负责同志连连答应:“放心吧,一定留着!”

董光继的伤势一天天见好,小萧沉重的心情一扫而光,他整天在董光继跟前跑前跑后,哪里还记得订棺材的事啊!

董光继听了医生透露的“秘密”哈哈大笑:“棺材该给谁用就用吧,我可不用了。我董光继不怕死,也打不死!是硬汉,就不留活棺材!哈——哈——哈——,这个萧麻子呀……”洪亮的笑声在病房里回荡。 M8dpZfy0zMEIqLT8LR0iP74NqyMeILYwg0hQboR/ydkrvDaCrRi7teJ9bKTA7T8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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