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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

黄浦江浊浪翻滚,汽笛长鸣,船舶航行如梭。

码头上,货物堆积如山。监工手持皮鞭,虎视工人。搬运工人赤膊背着或扛着沉重的木箱和麻袋蹒跚而行。

镜头急速推向上海标志性建筑——二十四层高的国际饭店。

旁白: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有着东方明珠、远东巴黎美誉的上海,是中国最早融入世界洪流,与国际接轨的大都市,也是亚洲最大的贸易中心和金融中心,中国的华尔街。

1、南京路上。(日,外)

高楼栉比鳞次,商店招牌五光十色,玻璃橱窗内琳琅满目。车辆川流,人群潮涌。高音喇叭里,播放着甜腻腻软绵绵的歌曲:“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有两位漂亮少女携手徐行,一位身穿乳白镶银边的缎子旗袍;一位身穿豆绿镶蓝边的蜀锦旗袍。姿态娇婉,清隽秀拔,婀娜中饱含英武之气。

几个小伙子直勾勾地盯着双姝,忍不住调侃道:“哟,今天可饱了眼福啦!见到了从峨眉山下凡的白娘娘,小青青。”

“唔,真漂亮。赛过胡蝶,胜过周璇。”

“嘿,简直就像武侠小说中的绝代双娇。”

“我认识她俩,都是上海大学女篮主力队员,穿白的叫白玉凝,穿绿的叫丁美娟。”

“我说呢!两个美女个子这么高,原来是打篮球的。”

二女早就听惯了人们的赞美,启朱唇,展玉齿,嫣然含笑,旁若无人地边走边聊。

丁美娟问白玉凝:“玉凝,上海中西交会,万商云集,是千百万人的梦幻家园。你说,上海怎么发展得这么快呢?”

“你真逗,咱俩都是外来户,我可没研究过上海的发展史。”

丁美娟:“你平时老向我提问题,今儿答不上来了吧?”

白玉凝:“你这一提呀,倒使我想起了校长办公室里挂的那幅名人书法:

上善若水

海纳百川

头两个字连起念,不就是‘上海’吗?”

“这幅书法我也见过,不仅寓意深刻,字也很漂亮呦!上海地名可能就是这么得来的吧!”

“很可能。这两句话我越琢磨越有意思:我到上海两年多了,很少见到有人在大街上打架斗殴,这不是‘上善若水’么?上海还是中国移民最密集的城市,要说移民文化,恐怕上海属老大。许多人才都是从外地遴选来的,就说咱俩吧,你从青岛来上海,我从杭州来上海,咱不也是‘海纳百川’中的一分子吗!”

“这么说,咱俩也是人才啦!”

“当然了,不光是人才,咱俩还是天才呢!”

丁美娟哧哧娇笑道:“你可真是大言不惭啊!”

“你想想呀,咱俩要不是天才,能考上名牌大学,并成为女篮一号、二号选手吗?”

丁美娟:“明天咱和日本女篮的这场球赛可是硬仗,这就要看你这个女篮一号的本事啰!我这二号的任务是掩护你进攻,配合你作战。”

白玉凝:“哎呀,明天交通部的王部长也要来观看球赛,让我给他送两张票,我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他是交通部长,怎么找你要票呢?我看呀,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去观摩球赛,而是观赏你这个美人儿!”

“别瞎说!我得赶紧把票给送去。”

丁美娟:“这几场球赛的票颜色都差不多,可别送错了哟。”

白玉凝从白色挎包里拿出两张红色的请柬,边走边小声地念:“一九三四年四月八日下午二时,举行中日两国大学女子篮球友谊赛。没错!没错!”

2、上海大学操场。(日,外)

气氛热烈,身穿红色球衣的上海大学女篮与身穿蓝色球衣的日本横滨大学女篮对阵。场上争夺激烈,红队球员在个头上明显占有优势,但蓝队的攻势也很凌厉。以白玉凝、丁美娟为主力的红队,越战越勇。白玉凝体型健美修长,迅疾如鹿,敏捷似猿,连连进球,红队比分遥遥领先。坐在贵宾席中的民国交通部长王文瑞兴奋异常,挥舞双臂,不时为白玉凝高超的投篮技术喝彩:“好球!好球!”

蓝队球员气急败坏,常常故意推撞和肘击对手,白玉凝好几次将球高高举起准备投篮,都被蓝队的后卫将手中的球按了下去。接连盖帽,使双方比分迅速拉近,红队七十分不变,蓝队从五十二分不断攀升。观众高呼:“红队加油!红队加油!”

蓝队的后卫满面恚恨,用力对准白玉凝的膝盖骨猛踹一脚。猝不及防的白玉凝跌倒在地,惊呼“哎哟!”挣扎着欲站,但半月板已被踢碎,又重重摔倒。丁美娟连忙抱起她,关切地问:“白玉凝,怎么样?怎么样?”

就在这关键时刻,裁判吹哨提醒:“双方队员注意了,本场比赛还剩最后三秒钟!”

此刻,比赛记分牌上显示:中国队七十分,日本队六十八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玉凝在丁美娟的掩护下,神奇般地一跃而起,接过队友手中的球,运球飞奔,一个漂亮的腾跃,稳稳地将球投进篮筐。几乎是同时,裁判员鸣哨。比赛结束。

裁判宣布:“中国上海大学和日本横滨大学女子篮球友谊赛结束,中国队七十二分,日本队六十八分,中国队获胜。”

顿时,全场沸腾,观众有的尖叫,有的吹口哨,但更多的是鼓掌。红队球员也雀跃拥抱。白玉凝再也支持不住,摔倒在地,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滚,疼得嘶嘶地吸冷气。队友慌忙抱着她,急切地问:“白玉凝,怎么样?你没事吧?”

白玉凝呻吟:“这一脚真厉害,膝盖骨断了似的,疼死啦!”

许多男生愤怒地逼向日本球员,挥拳欲打:“输不起就别来比赛,故意伤人,不道德!”

丁美娟的俏脸上露出鄙薄的神情,冷哼道:“还谈什么道德,简直是不要脸。”

日本球员耷拉着脑袋离开了。

王文瑞急忙从贵宾席下来,走近白玉凝,安慰道:“白玉凝同学,你受委屈了!那些东洋婆真没教养。”吩咐凌炎:“快用我的车送白玉凝同学去医院检查。”

凌炎忙应:“哎。”

王文瑞又叫住了他:“等等。”从西服口袋中掏出派克金笔和支票本,刷刷填了几行字,撕了一张交给凌炎道:“这是一千元钱,关照医生,务必仔细检查,安排最好的房间,用最好的药。”

3、虹桥医院单人病房。(日,内)

白玉凝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斜倚床前看书。

门铃响了,白玉凝抬头道:“请进。”

手捧鲜花的王文瑞走进病房,笑道:“白玉凝同学,我看你来了!”

“哎呀,是王部长。”白玉凝大感意外,连忙抛书,挣扎着欲下床,王文瑞趁机按住她的柔肩说:“不要动,别见外,伤口好点了吗?”

“好多了,部长您请坐。”

王文瑞将鲜花插进花瓶,一双眸子火辣辣地盯着白玉凝,白玉凝满脸娇羞,垂首无言。

王文瑞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没话找话,背书似地恭维道:“白玉凝,你真是文武双全,在和日本横滨球队的角逐中,你的芳名传遍了黄浦滩。”又拿起报纸说:“你看,连创立复旦大学的马相伯老先生,也在报上撰文称赞你们,说:‘我们这个民族饱受欺凌,最缺的就是民族荣誉。而中华民族的巾帼英雄,为我中华立了一大功啊!’上海教育界谁不夸上海大学的校花为学界增光,我作为一名观众,也感到脸上有光啊!”

白玉凝娇嗔道:“瞧您说的,女篮获胜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丁美娟今天进的几个球就很漂亮。”

“但你是一号选手啊,对比赛的成败起到关键作用。”王文瑞忽然话锋一转:“你各科成绩优秀,雪样聪明花样娇,令人爱慕不已。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维纳斯的化身。”长叹道:“咳!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白玉凝惊叫:“这不是苏东坡怀念亡妻之作《江城子》吗?怎么?难道夫人已经……”

王文瑞愈发伤感,含悲饮泣道:“唉,我和亡妻自幼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长大后喜结连理。我新婚的第三天便去日本留学,分别的时候,她作了一首小词赠我,我至今仍记忆犹新。

忆江南惜别

君去矣!

负笈渡东瀛。

一寸芳心千滴泪,

无边长夜满天星。

屈指算归程。

白玉凝黯然道:“夫人对您情真意切,令人感动。后来呢?”

王文瑞取帕擦泪道:“后来,她患肺结核,一病不起,我俩的情缘真薄啊!尽管为我做媒,劝我续弦的人走马灯似地络绎不绝,但我却不为所动,没再向任何女性敞开心扉。”

白玉凝由衷赞道:“部长真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夫人泉下有知,当深感欣慰矣。”

王文瑞摇头说:“我这人确实比较重感情,但也不是什么大情圣,不可能一辈子鳏居,只要遇上意中人,我一定宝马香车,迎娶佳人。”说罢,两只眼睛热切地盯着白玉凝。

白玉凝局促不安,没接他的话茬儿。王文瑞本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觉得火候已到,可以明言了,遂厚着脸皮向她表白:“白玉凝,同学们选举你为校花,果然名副其实。”

白玉凝白皙的脸蛋布满红云,愈显姣美。王文瑞心醉神迷,猛然俯身,在少女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吻。白玉凝恼火地推开他:“你……”

王文瑞故作惊惶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是情不自禁,请原谅我的失礼。可我真的好爱你呀,你如果肯做我的夫人,我会让你过上皇后般豪华的生活。”边说边抓起她的纤手,又欲亲吻。

白玉凝忙从他的掌中抽出手,冷冷地回答:“对不起,我还年轻,学业尚未完成,不想早早嫁人。”

“没关系的,你可以继续求学深造,并不妨碍咱俩结婚。”

白玉凝抬眸瞅了他一眼,只见对方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保养得极好的面庞上竟无明显的皱纹。虽说体形略胖,然而这正是中年男子官运亨通、春风得意的特征。心声:“若嫁给此人,自己就是堂堂的部长夫人。要地位有地位,要金钱有金钱,也算一步登天了。十几岁的年龄差距又算得了什么?”虽未吭声,但嘴角已隐露笑意。

一直紧张注意白玉凝表情的王文瑞,捕捉到她脸上微妙的变化,知道方才悼念亡妻的煽情表演已经奏效,已俘获了少女的芳心,须趁热打铁,迟则生变。马上笑嘻嘻地说:“好啊!你不反对,就是默许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无条件满足。我这就去找你叔叔商量咱俩的婚事……”

门铃响了。

“请进。”

丁美娟提着一个郁金香的花篮走进病房,见到王文瑞,深感意外,忙唤道:“王部长”。

“唔。”

王文瑞扫兴地说:“玉凝你保重,祝你早日康复,改天再来看你。”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白玉凝目送他离去,秋水般的明眸中闪烁着柔情的光彩。

丁美娟的眼神中透出浓浓的妒意,对白玉凝强笑道:“哎呀,我来得太不巧了,搅了你俩的好事,该打!该打!”轻轻掴着自己耳光。

白玉凝拉住她的手,皱眉道:“好妹妹,别取笑了,我正有事找你商量呢。”

丁美娟敛容道:“哦,有何要事?我洗耳恭听……”

4、王家客厅。(夜,内)

王文瑞和凌炎还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王文瑞忍不住唉声叹气。

凌炎问道:“听说白家已答应了婚事,可部长并无喜色,反而愁眉不展,令人费解。”

“你是明知故问呢,还是装糊涂?白玉凝允婚,我固然欣喜,让她把盘子开过来。不料她家提出的条件能把人吓死!答应吧,我非倾家荡产不可;拒绝吧,婚事告吹。想不到我一个堂堂的交通部长,竟也为情所困,被钱所难,搅得寝食不安哪。”

极善于捕捉机会的凌炎,见老长官卷入迷情漩涡,为钱焦虑,仿佛猎犬嗅到某种气息般兴奋起来。他隐隐约约感到,只要他帮部长解决眼下的难题,那么,对方必然会投桃报李。他觊觎已久的邮政总办宝座,将唾手可得。他故作同情地说:“是啊!白玉凝仗着叔叔是上海市教育局长,高自标置。白老头也太黑了,纯粹是个财迷,把女儿当摇钱树,想在部长女婿身上狠捞一笔。”

王文瑞没好气地斥道:“少废话,没见我正郁闷吗?”

“是!是!是!古来黄金与美人并重,没有大把银钱,难讨美人欢心。我有个生财之道,也许能解部长缺钱的烦恼。”

王文瑞猴急地说:“哦,快讲!”

“咱们交通部不是每年都让北平印钞局印邮票吗?我建议,今年转给英国印钞公司印。按照惯例,他们会付给我们一笔可观的佣金。还有,咱们要么不干,要干就干它个轰轰烈烈。每年让该公司印十五亿枚,先签上五年合同。哇!这笔大生意的回扣是天文数字啊!您部长不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吗?”

王文瑞沉吟道:“你说得轻巧,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你凭什么把中国的邮票转给外国印?人们素来都把‘印权外溢’当做卖国行为。视邮票、钞票的制版权为天字第一号的权益。票版就是金融的命根子。他们在这样一个关键问题上能让步吗?”

凌炎急忙道:“部长也别多虑,谁不知道英美的印钞技术比咱进步呀!宋衡、范宝泉虽然对国外印钞情况相当熟悉,但只是个技术人员而已!在重大决策上,他们无权置喙。咱就强调利用外国制版先进技术这一招,到哪全能说得过去!”

“唔,此举不失为解决钱荒的好办法。这样吧,佣金到手,百分之二十的回扣归你。”

“谢部长的恩典。”

“唉,就怕蜚短流长,人言可畏呀!”

“这好对付。咱们可以说英国印钞业比中国发达,我们找英国人印邮票,既可以利用先进技术,又可以加强对外合作。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好事嘛。”

“嗯!理由倒也冠冕堂皇,就由你去操办吧。”

“感谢部长信任,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难以启齿。”

“但讲无妨。”

“我是您的秘书,若插手邮印事务,一定有人骂我手伸得太长,攻击我越俎代庖。”

混迹官场多年的王文瑞,马上听出了凌炎的弦外之音。但此刻他心情愉快,再说了,部下千方百计地讨好取悦长官,不就图的是快速升迁吗?也应该找机会提携一下,以换取属下的知恩图报。他瞅着凌炎大笑道:“哈哈哈,好小子,乘机向我讨官呢。不过,你说得倒也是,名不正则言不顺嘛。可是,现在没空位子啦!”

“只要您想安排我,就一定会有位子。即使真的没位子,您要看谁不顺眼,就把他扒拉下来,这对您来说,易如反掌。”

“这个……”

凌炎见王文瑞沉吟不语,急忙提醒道:“部长,那个包汉根是个刺儿头,一向不把您放在眼里,阳奉阴违,惹您不爽。可以把他撤了。”

“此人业务能力强,平时又无大过失,难以下手呀!”

“部下能干是好事,但不听话又有何用?还不如那种能力虽一般,但对长官绝对忠诚的人好使唤,用起来顺手。”

王文瑞思索片刻,奸笑道:“有了,要把一个人搞臭,与其栽赃陷害,莫如制造绯闻。你可以写封匿名信,就说包汉根身为有妇之夫,勾引诱奸良家少女。我以他道德败坏,有伤风化为理由,撤去包汉根邮政总办一职,同时发文任命你为交通部参事兼代邮政总办。”

凌炎的画外音:“好个部长大人,原来大人物也搞小动作。”顿时笑得春风荡漾,肉麻地说:“多谢部长栽培!部长待我恩重如山。由我兼代邮政总办,今后我就让它肥水不流外人田!哦,对了,我还为部长想出一条盖洋房之计。”

“讲!”

“是。咱们交通部每年盈余甚多,部长何不向行政院申请盖座办公大楼。咱又不要财政部拨款,估计孔、宋两位先生都不会反对。我的表哥是建筑商,让他在南京盖交通部办公大楼的同时,捎带着把您上海的公馆也盖了。这叫做顺船带顺货,公私两便,一箭双雕,部长意下如何?”

王文瑞脑子像车水轮盘似地飞速转了几圈,他想起了北宋末年的大奸臣蔡京、童贯等,给宋徽宗修造美轮美奂的延福宫和艮岳时,把自己的宅园也修得仿佛神仙洞府。清代权相和珅,奉命建造圆明园,盗用金丝楠木为自己造房。便对凌炎道:“你的建议切实可行,历代大官在给皇家修缮宫殿时,谁不顺带经营自己的安乐窝?但此事也有风险,你要守口如瓶。”

凌炎头点得像鸡啄米:“那是,那是,好事密成嘛!我会不显山、不露水地为您办好这件事。”

王文瑞不安地说:“咱们拿佣金一事,万一传出去怎么办?听说印钞局长甄善仁是个人精,断了他的财路,别找咱们拼命噢!就怕那笔钱吞得进,咽不下,哽在喉咙口。”

“不理他!邮票是由咱交通部发行的,想让谁印就给谁印。他管得着吗?有什么理由跟咱们胡搅蛮缠。过两天我就启程前往伦敦签约。”

“好!祝你顺风顺水,满载而归。”

5、蓝色大海。(日,外)

旷无涯际,群鸥高翔。豪华邮轮伊丽莎白号鼓浪前进。甲板上,各色人种的旅客用不同的语言交谈甚欢。凌炎披襟当风,满脸灿烂。

6、邮政总办办公室。(日,内)

包汉根将解职报告撕得粉碎,怒冲冲地打电话:“部长办公室吗?我是包汉根,请王部长接电话!”

“不好意思,王部长出差了。”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包汉根“啪”地挂了话筒。咬牙切齿地骂道:“王文瑞啊王文瑞,你这个大混蛋,色迷心窍,利令智昏。满脸的仁义道德,满肚子的男盗女娼。为了排斥异己,提拔亲信,横加罪名,给我扣屎盆子,断送我的前程。我包汉根岂是好惹的!你既不仁,休怪我不义,不把你搞得身败名裂,我誓不姓包!”

7、印钞局长办公室。(日,内)

坐着局长甄善仁、钢版科长宋衡、印刷科长范宝泉、总务科长贾元庆、工会副主席兼员工子弟小学校长甄婷。

包汉根气愤地说:“王文瑞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以权谋私,可恶之极。”

甄善仁怒道:“王文瑞伙同部下竟干出如此龌龊的勾当,直接威胁到印钞局的生存和地位,甄某与他势不两立!”

众人义愤填膺,大骂:“王文瑞祸国殃民,寡廉鲜耻,该死该杀!”

包汉根提醒:“王文瑞这老混蛋,骂是骂不倒的,须要闹出点大动静来,把他扳倒。”

众人:“对!”

甄善仁说:“这样吧,我带范科长和贾科长赴南京去找王文瑞交涉。前些天财务科长移民去了美国,我建议,由包先生接任此职,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好,我们都赞成包先生接任财务科长。”

甄善仁问包汉根:“不知包先生可肯屈就?”

包汉根忙道:“多谢甄局长和诸位提携,包某不才,愿为贵局效劳。定要竭尽全力,帮局里夺回印制大权。”

剪着短发戴着眼镜的甄婷是甄善仁的独生女,对父亲说:“咱们招收职工子弟的通知早就登出去了,已有一千多人报了名。如今局里摊上这倒霉的事,自顾不暇,还进行考试吗?”

甄善仁果断地说:“考试照常进行,择优录取,此事就交给你了。我们去南京,多则十天半月,少则三五天便回来。”

包汉根忙说:“局座不要太乐观了,那王文瑞当过省长,老奸巨猾,在中央颇有根基。他既与英国签了协议,岂肯把吞下的肥肉再吐出来?”

贾元庆插嘴:“包先生说得对,王文瑞是军政部长何应钦的大舅子,后台很硬,就怕他们官官相护,咱得做好打恶仗、打硬仗的准备才是。”

范宝泉说:“自从一九一四年二月我局的活版工房建成投产后,即与交通部邮政总局签订了契约,由我局承印全国的邮票,全年约八亿枚。自此,印制邮票成为印钞局能基本维持企业运转的大宗活件。下月,局里将交出八点二亿枚的邮票。交通部与英国公司签订了每年该公司为中国印制十五亿枚的合同,期限为五年。王文瑞以超出实际需要近一倍的数量在国外印制邮票,等于将邮票印制权全部外溢,这将使我局失去生存的基础。”

甄善仁问:“正常生产还能维持多久?”

“倘若没有邮票业务,最多维持二十天左右。”

甄善仁恨恨地骂道:“该死的老色鬼,断了我印钞局的生路,不把印制权夺回来,决不罢休!”吩咐宋衡:“宋科长,如果我们在外耽搁时间过久,到了生产难以为继的时候,你跟包科长和其他干部商议一下,只好裁撤部分员工,以减轻局里负担。”

宋衡眼圈红了,心情沉重地点了点头。

8、上海锦江饭店宴会厅。(日,内)

华灯璀璨,照射着一桌桌五光十色的华宴。高台上,书有一个大红衬底一米见方的巨型烫金双喜字,摆满了花篮。

正中的主桌上,坐着一大群中国现代史、金融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镜头依次掠过他们的上半身并映现字幕: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宋子文;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军政部长、一级上将、陆军总司令何应钦;中央宣传部副部长周佛海;军统调查局局长戴笠。

全场目光的聚焦点是豪华婚宴的一对主角——气宇轩昂的新郎王文瑞和仪态万方的新娘白玉凝。伴娘丁美娟身穿绛紫锦缎提花旗袍,站在身披最新款蕾丝嵌钻婚纱、脚蹬天价高跟鞋的白玉凝身旁,亦颇为抢眼。

9、锦江饭店大门口。(日,外)

一辆黑色轿车驶来,戛然停下。饭店门童连忙上前拉开车窗,彬彬有礼地:“先生,请。”

车上走下三个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为首的是身穿将校呢子军服的北平印钞局长甄善仁,跟在后面的是范宝泉、贾元庆。三人昂首走进饭店。

10、宴会厅。(日,内)

王文瑞手举高脚玻璃酒杯,满面春风地致词:“女士们、先生们、朋友们:

今天,我和白玉凝女士结成百年之好,特假座锦江饭店,宴请前来致贺的至爱亲朋……”

大厅门口猛然传来炸雷般的一声喝骂:“王文瑞,你混蛋!”

王文瑞又惊又怒,忙把酒杯放桌上,白玉凝花容失色,拽住了王文瑞的胳膊。

全场一齐回头,只见甄善仁等三人大步跨进厅来,向王文瑞走去。

众人交头接耳:“这人是谁?怎么如此粗鲁?”

“只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宋子文连忙起身喝道:“甄局长,你要干什么?”

甄善仁抱拳道:“宋院长,我来干什么想必您也心知肚明,职部就为了十五亿枚邮票的印权外溢而来,我要王文瑞给个说法。”

王文瑞忍住恚怒强笑道:“甄局长冷静点!你今天找错人了,我在交通部任职,邮票给谁印是邮政总局的事,你去找他们交涉嘛。”

甄善仁破口大骂:“混蛋,你别一推二六五,操办此事的是你原来的秘书、心腹、交通部参事兼邮政总办凌炎。你二人上下勾结,狼狈为奸,大搞权钱交易,权色交易,他帮你敛财,你给他升官,难道你还想抵赖吗?”

王文瑞本是个官场不倒翁,随机应变乃是其看家本领。遂镇一镇心神,冷笑反击道:“姓甄的,你不要信口雌黄,污辱我的人格。不错,我确实是让英国公司印邮票了,那是利用人家的先进的刻版印制技术嘛!你拿着放大镜,去看人家制的版,你再去看看你们制的版,比得上人家吗?版是钞券的命根子,从古至今,从中国到外国,谁有好票版,谁就占上风,可惜你甄善仁行伍出身,不是个地道的专家呀!”

王文瑞这番谬论,气得甄善仁脸红脖子粗,刚要开口反驳,王文瑞又抢先道;“岂不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再说了,邮票给谁印是交通部的事,由我拍板,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真是岂有此理。”

听了王文瑞的强词夺理,甄善仁是自行车爆胎——气炸了。指着王文瑞的鼻子骂道:“呸!颠倒黑白,一派胡言,你损公肥私,贪污受贿,居然还理直气壮,你甭拿利用先进技术做挡箭牌,告诉你!本局的印钞工艺绝不逊色于任何国家。”

王文瑞耸耸肩,轻蔑地:“哼!国产货怎能跟进口货相比?真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你——”甄善仁扬起右掌,恨不得扇他耳光。范宝泉急忙跨上一步,拦住甄善仁,对王文瑞严正地说:“王部长,我叫范宝泉,是财印局的印刷科长。作为多年的合作单位,相信部长阁下对我局的情况并不陌生吧。我再跟你说一遍!早在一九零八年,我局就以重金聘请了美国著名印钞专家海趣、格兰、弗爱、狄克生、司脱克等来局指导工作。一九零九年,我局从美国引进万能雕刻机、花纹机、过版机、划线机、凹印机等全套设备。一九一五年,我局钢凹版制品荣获国际巴拿马奖状,并在农商部国货展览会上夺得两个特等奖,四个一等奖。

一九二零年,我的老师沈永彬先生,打破外国技术封锁,研制成功复色印钞机。这是中国印钞企业应用复色接线印刷技术之始。其技术原理为多色胶辊传墨,集合于一块凸版,印品花纹成为多色接线。这一技术当时只有美国、俄国等掌握,是印钞防伪技术的核心机密。我局技术人员掌握这一技术并研制出新型印钞机,使中国印钞技术居于当时国际领先地位。也是中国证券印刷业最重大的科技进步项目。关于这一切,王部长早就耳熟能详了。如此拒谏饰非,何异掩耳盗铃?令人失笑。”

范宝泉如数家珍,口若悬河,满厅宾客俱已听呆,一时竟鸦雀无声。

王文瑞噎住:“呃……”

甄善仁回身向众人大声说:“你们知道吗?交通部长王文瑞为了金屋藏娇,把邮票交给外国公司印制,收取巨额回扣,砸了我印钞局数千员工的饭碗,是个大贪官。”

宋子文见王文瑞窘得无地自容,向自己投来乞怜的目光,不得不为其解围,冲着甄善仁拍案申斥:“甄善仁,你还像个一局之长吗?还不给我住口!”

甄善仁:“宋院长,您别拦我,只要王文瑞修改跟英国公司订的合同,我立马滚蛋。”

王文瑞冷哼一声:“不好意思,合同已订,无法修改。”

“你他妈的再说一句无法修改,老子跟你拼了!”甄善仁双手高举两支盒子炮短枪,猛然对准了王文瑞的脑门。王文瑞吓得瑟瑟发抖。

众人惊呼:“啊——”

一直冷眼观看的何应钦推椅而起,走到甄善仁面前,不怒而威地:“放肆!把枪收起来。”

甄善仁持枪的双手不由垂了下来。

宋子文跟着走到甄的身边,蔼声道:“甄局长,你们印钞局是财政部直属单位,有什么委屈明天再说,我不会不管的。今天是王部长大喜的日子,请你不要以这种野蛮的方式来破坏婚宴气氛。”

王文瑞也息事宁人地:“甄局长有什么希望和要求,能否明天再讲?我明天就回南京部里上班。”

甄善仁嘟哝道:“好吧,看在何总司令和宋院长的面子上,我就放你一马,明天你一定要给个说法。”

王文瑞一脸无奈地敷衍道:“好,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白玉凝抚胸夸张地说:“哎哟,吓死我了!”

11、王公馆卧室。(夜,内)

王文瑞夫妇换上睡衣,躺在宽大豪华的红木婚床上。白玉凝见丈夫望着天花板上的枝型吊灯默然无语,搂着他的脖子娇滴滴地问:“亲爱的,在想什么呢?”

“想什么,还不是那个甄善仁大闹婚宴的事。”

白玉凝的脸霎时阴了下来,坐起半身,指责道:“真没想到,你一个堂堂的部长竟毫无血性,那个大老粗简直闹翻了天,你非但不发火,还好言好语地把他打发走,你的肚量未免也大得过头了吧!”

王文瑞黠笑道:“嘿嘿,没有一点涵养,怎么能在官场上混?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他疯狂。我索性让他狂个够,收拾人何必当场,秋后算账要比当场干仗高明得多,懂吗?”

“哎呀,你不愧是当大官的,果然老谋深算,早晚咱要报这一箭之仇。”白玉凝娇媚地倒在丈夫怀里,两人拥吻,王文瑞“叭”地按灭了电灯。

12、白纸坊印钞局员工子弟小学。(晨,外)

一千余名男青年蜂拥而入。

13、教室。(晨,内)

鸦雀无声。监考老师来回巡逻,考生中有的伏案疾书;有的咬着铅笔,面对试卷冥思苦索;有的惶急得落下眼泪。

一位俊朗的阳光男孩——杨卓,第一个站起身,向坐在讲台上的甄婷交了试卷,走出教室。

甄婷目送杨卓出门,低头阅卷。

特写:整洁的卷面,秀丽的仿宋体,无一处涂改。甄婷边看边点头,拧开钢笔帽,在试卷的右上角标上了鲜红的“一百”分。

14、财政部北平印钞局。(晨,外)

坐落于京城西南部白纸坊南端,高墙上架着铁蒺藜电网。大门外是一对高有三米的石狮,门内可见融中西风格于一体的钟楼,这里戒备森严,禁止任何人参观,连靠近大门也要遭到持枪警卫的呵斥驱逐,是一个充满诱惑,充满财富的神秘地方。

15、围墙红榜前。(晨,外)

考生密密麻麻,伸长脖子寻觅自己的名字。人们纷纷议论:“哎,杨卓考了第一名,真了不起。”

“不知那杨卓是何方神圣?成了考工状元。”

“这人不但成绩出类拔萃,长得还挺帅呢!印钞局招工时一向有‘八不要’的禁忌,长得歪瓜裂枣的肯定不行。”

人群中,杨卓和姐夫、印钞局钢版科长宋衡望着红榜相视微微含笑,欣然而去。刚走了几步,正巧碰见手挟讲义的甄婷,杨卓向她恭恭敬敬地鞠躬:“老师好。”

甄婷亲切地笑道:“杨卓同学,你好。”向他伸出右手,杨卓连忙伸手握了一下,又赶紧缩回了手。

宋衡见状忙跟她招呼道:“甄校长好。”

“宋科长好,令亲杨卓可谓芝兰玉树,一表人才啊!”

“过奖!过奖!”

甄婷向宋衡点头道别:“再见。”

二人:“再见。”

杨卓望着她的背影惊讶地问:“姐夫,她是谁?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了校长?”

“嗨,她可不是寻常的女孩,她爸就是咱局的甄善仁局长。她十五岁考上清华大学,是学生会干部,十九岁大学毕业后要求来咱局工作,她爸就让她当了员工子弟小学校长兼局工会副主席。这样的能人谁不敬重?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杨卓钦佩地:“甄校长真了不起啊!十九岁就大学毕业。”

宋衡笑道:“就是她给你阅的卷,也是她录取你为第一名。按照旧时科举场上的说法,她是你的座师,你是她的门生,你俩有师生之谊呢。”

杨卓红着脸说:“姐夫取笑了,不过能遇上这样杰出的老师,是小弟三生有幸啊!”

16、天津富商杨永清家大门口。(日,外)

长串的鞭炮噼里啪啦炸响,腾起阵阵轻烟。门口站着两个十五六岁的英俊少年,他俩是杨卓的同学赵普、郑波,右手俱提着一只装满糖果的竹篮。衣衫褴褛的人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眼巴巴地向篮中张望。

鞭炮放完,两个少年同时抓起大把花花绿绿的水果糖,用力向人们抛去。

“哎呀,糖!喜糖!快抢啊!”人们欢叫着向地上扑去,争抢当时弥足珍贵的糖果。

许多过路人见状,也毫不犹豫地加入捡糖的行列。

一位白胡子老头向院内望了几眼,拉住了一个正在剥玻璃糖纸的男孩问道:“小兄弟,这户人家既不娶亲也不祝寿,干吗放鞭炮撒喜糖啊!”

“杨家少爷考上了北平印钞局,在家里摆酒请客哩。”

老头惊讶地说:“什么?考取了印钞局!哎呀,那可是财神爷住的地方,帮财神爷印钞票,那真是祖坟上冒青烟啦。”

男孩专心致志嚼着糖果,一脸的陶醉。

赵普向老头跑去,从衣袋中掏出一把糖,放到他手上说:“老大爷,请吃喜糖。”

“哎呀!谢谢!谢谢小兄弟,今儿个我老头子造化不浅,也沾到了喜气。嘿嘿嘿……”

17、杨家客厅。(日,内)

笑语熙和,正中一张大圆桌上,菜肴丰盛,坐着十余个人。主人杨永清坐在面南正中,右侧是爱婿宋衡。宋衡下首,坐着杨永清的独生子杨卓。

杨永清对儿子说:“卓儿,你不过考上一个艺徒,就招来了这么多贵客,给你的面子可不小啊,还不快敬你伯伯叔叔一杯。”

杨卓站起来对大伙儿说:“感谢各位叔伯大驾光临,小侄无以为报,先干为敬,请!”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哈哈,干,干!”俱饮尽杯中之物。

客人甲:“杨掌柜,听说这次一千多人报考印钞局当工徒,只录取了二百人,令郎金榜夺魁,真是可喜可贺呀!”

杨永清掩饰不住得意笑道:“嗨,小儿不过侥幸罢了,又不是高中状元榜眼,何足挂齿?”

客人乙:“杨掌柜,您就甭谦虚了,一千多人中夺第一名,不是状元又是什么?”

众附和:“是啊,是啊,令郎真有出息,杨掌柜忒谦虚了。”

客人丙问宋衡:“宋先生,听说考印钞局比考进士还难,还得看相貌气质,有什么‘八不要’的限制,到底是哪‘八不要’呢?”

客人丁抢着说:“这还用问吗?印钞票是技术活,傻不拉叽的人哪干得了?”

客人丙恼火地说:“我又没问你,要你充什么快嘴鸟!”

客人丁反唇相讥:“哟,你一没升官二没发财,怎么脾气见长啊!”

两人怒目而视,客人丙拍案而起,杯盘一阵乱动。

宋衡忙打圆场:“二位老叔不要伤了和气,如果有兴趣,在下可把我局招工时的‘八不要’说给诸位听听。”

众拍手:“好!好!我等洗耳恭听。”

客人丙边鼓掌边就势坐下,向丁微微一笑,丁立刻平了气。

宋衡侃侃而谈:“人们都觉得印钞局很神秘,感到很好奇。也难怪,它印的不是书刊、画报,印的是钞票。局里天天讲保密,人人讲保密,谁要泄露立即开除、逮捕。要求高,待遇也比一般印刷厂要高出许多,在下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钢版科科长,每月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年终还有分红。”

众人惊呼:“哇!这么多。谁进了印钞局,谁就捧上了金饭碗啦!”

客人甲:“按照目前的行情,请个保姆只要三块钱,被称为‘无冕之王’的记者,月薪只不过是六块钱。宋先生这一百五十块钱,非但能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呼奴使婢呢。”慨叹:“难怪人们都要打破头往里钻啦!”

宋衡点头:“老伯说得极是。正因为工资高、待遇好,竞争就更激烈。印钞局为了保证员工素质,择用人员时坚持‘八不要’原则:‘不孝敬父母者不要;举止懒散者不要;文化太低者不要;言语粗鲁者不要;神色狡猾者不要;类似差役者不要;下流匪类者不要;满脸土气者也不要’。印钞局为了保密起见,同等条件下的考生,优先录取职工子弟和家属。”

众人又大惊小怪地咋呼:“妈呀!印钞局的大门真不好进,选工徒比皇上选驸马还难呀!”

杨永清教训儿子:“卓儿听见没有?能进印钞局是你小子多大的福分哪!可得给老子好好地干,不许偷奸耍滑。”

“是,儿子记下了,不是有我姐夫管着吗?”

“住口,以后在局子里要叫师傅或科长,不准像在家里一样开口姐夫闭口姐夫地乱喊。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客人甲:“这倒也是,严师出高徒么。”

宋衡笑道:“爸,您老人家对卓弟太严厉啦,响鼓不用重锤。”

杨永清脸一绷:“亲不过郎舅,我就怕你这个姐夫溺爱纵容你的小舅子哩。”

宋衡:“不过,人们只看见印钞局光鲜的一面,其实阴暗面也不少,劳资矛盾也很尖锐。局里经常减薪、欠薪、裁员……”

正说着,一位姿首清丽的少妇含泪匆匆走进客厅,她就是杨永清的长女杨馨,来到父亲身边,附耳低声道:“舅舅发来急电,说姥爷已驾鹤归天,我妈哭得晕了过去,您快去看看吧。”

杨永清惊叫:“啊,竟有此事?”忙站起身向大家拱手:“家岳仙逝,在下失陪,诸位请慢用。”

众人一起站起来道:“既然府上有事,我等告辞。”

“诸位请便,恕杨某不送了。”

杨永清看着众宾客离去,叹气道:“唉,这噩耗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大宴宾客时来,怎么赶得这么巧!”

18、巷口。(日,外)

宋衡对岳父和妻子说:“爸、馨,你们别送我了,快回去帮妈收拾行李吧,卓弟请假的事包在我的身上。”

杨永清:“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你姥爷归西,你妈不过了‘五七’是不能回来的。”

“没关系,我干脆替卓弟先请上半个月的假,随到可随时销假上班。”

杨馨对丈夫道:“你一个人在北平,可要多注意身体哇!”

宋衡含笑:“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19、印钞局大门口。(晨,外)

数千工人手提饭袋,从四面八方汇集涌来,但铁栅栏门却紧紧关闭。工人不耐烦地用力晃动铁栅栏:“快开门!快开门,都几点啦?怎么还不开门啊?”

门警吴能隔着门恶声恶气地:“叫什么叫!旁边看裁员布告去。到九点钟我自会开门迎接诸位。”

门警任经挤眉弄眼地:“老天爷保佑各位可不要‘金榜题名’哟,一旦‘金榜题名’,可就进不了这大门喽!”

“去你奶奶的,你小子少幸灾乐祸。”工人们嘴里骂着,簇拥着寻找布告。

活版科工人郭荣海对妹夫王义福、工友梅建华等人忧心忡忡地说:“局里已两个月没开支了,天天提心吊胆,就怕裁人啊!大难果然来了。”

梅建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走,去看看。” tXQNLCnEW0qHS3MQvChV5tNMK/O8h30yHQsAhvEtnKkqgEtIj/b5JWv3ifur/m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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