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没有开灯,格雷汉姆站在离我不到一米远的地方,贪婪地看着我脱掉内衣扔在地上。浅粉色的胸罩掉在中跟鞋上,丝袜卷成球被抛在一边。
他上下打量我,谨慎而从容,他注视着我肚脐下无时不在的刀疤。红色的对角线,一直延伸进耻骨看不到的地方。
我不理会那道伤疤,我告诉自己那不是真的。我想起婴儿,在隔壁裹着粉色毛毯熟睡的婴儿。
格雷汉姆什么也没说,他用温暖的手托着我的腰,把我放在床上,让我躺在有一半耷拉在地上的灰色羽绒被上,旁边的枕头还是刚起床的样子。我看着他身后天花板上的吊扇——拉丝镍配樱桃木扇叶——把梳妆台上的纸一页一页地吹到地上。那是格雷汉姆最新的作品,他是那么急不可待,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也没有注意到电扇在我裸露的胳膊、大腿和胸部吹起的鸡皮疙瘩。
他站在床边,脱下背心,我欠着身子抚摸他的三角肌和腹肌、柔软的金发、凹陷的肚脐和他牛仔裤上古铜色的扣子。我听见了。
我听见婴儿的哭声。
比汽车的喇叭声还大,比突如其来的滚雷还要吵,比蒸汽机的轰鸣更刺耳。
我腾地一下起来,从卧室和客厅的地板上捡起衣服。格雷汉姆对婴儿的哭声充耳不闻,求我不要离开。“海蒂!”他说,声音无比温柔,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拒绝,我发誓。“怎么了?”他盯着我,盯着我的眼睛。我套上裙子,穿上丝袜,手里拿着内裤,扣背后的扣子——扣错了扣眼。
“就是……”我说,我的脸红了,无法放开他的手。他的眼睛,没有离开我的身体,以一种克里斯不再有的方式注视着我。“我忘了,我还有事。”
我站在格雷汉姆门口的时候听见哭声,大声的、委屈的哭声。我开始跑,鞋跟咚咚地砸在木地板上,格雷汉姆叫着我的名字。
“海蒂。”
但是他没有追出来。
我回到家里,小婴儿躺在粉色毛毯里。
安安稳稳地睡着。
这不是幻觉。
我以为我会看见她身上的毯子像煎蛋边一样卷起来,她愤怒的小手抓着毯子。她的皮肤通红,哭声像牛筋草一样刺耳,急促,尖锐,仿佛哭了好几天、好几周、好几个月似的。
然而,她是安静的。呼吸匀称,恬静舒适地躺在粉色的毛毯里,而我则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在睡觉,我对自己说。我竟然确定——就像确定我在呼吸、我活着一样——我听见了她的哭声,简直匪夷所思。
我冲到她的身边,抱起她幼小的身体,把她从昏睡中叫醒。
“呜呜。”我对着她的耳朵轻轻哼着,“妈妈来了。妈妈不会再把你一个人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