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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想问什么。
“嘘！”百里安食指竖在唇边，冲她做了一个不用说话的姿势，“我来说，你来听！”然后轻轻地朝他伸出了手。
席凤儿有点微微发抖，立刻乖乖地不说话。心里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怎么什么。
她看到伸过来的手竟也有些抖抖的，白皙修长。
她现在知道了他是长山城的二公子。而她，只是一个出身山野的野丫头。
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多想。
她刚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就被他轻轻捏住，继而握住了她整个手掌。
温度从手上传来，她有一种眩晕的感觉。
他牵着她向山坡上慢行。她只好松掉了那拉着马缰绳的手，随他前行。
“我看到你在摘星堡的沙滩上被人救起，在星夜里练习弓箭，在比武场上英姿飒爽，在山岭之间和一队女骑兵跑来跑去……”他边走边望着她，好像能掐会算，把她的经历说的清清楚楚，如数家珍。
“你……你怎么会……都知道？”席凤儿睁大了眼睛，她是真真切切地迷惑了。
难道他能看透她的心？甚至还能看出她的经历？
但是无论如何，那种被关心、被宠溺的感觉如海潮山风般涌来。
她望着他微笑的脸，继而往上看到他的眼睛，依然是双目含笑。
只不过那眼睛里，有一点她说不上来的东西，一层流动的辉光？她眨眨眼睛再度看过去，好像那辉光又不见了。
她看得是那样地认真，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和他双目对视了好久的时候，不由得一阵羞意涌上心头，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自己肯定是整个脸到脖子都红透了。
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鹰的啸叫——悠长绵绵，带着兴奋和欣喜。
她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富有感情的鹰鸣声！
她抬头望去，是一只巨型的大雕，长长的翼翅比一般的山鹰或海雕大了两三倍。只是它正好从日光下飞来，逆光耀眼，只能看到一双金色的鹰爪。
这只雕很眼熟。
那雕迅猛下落，直扑到离他们一丈多远的一块兀立的岩石上，掀起的旋风还是让席凤儿伸出左手遮了遮眼睛。再看时，那大雕已经收了双翅，也不看他们，好整以暇，顾自整理着自己蓝色晶莹的羽毛。
“啊！早上的那只蓝色的山雕？”席凤儿惊道。这蓝色的羽毛晶莹耀眼、难得一见！何况早上她才刚刚见过。
难道这只雕是百里安的？
可是，就算它是百里安的，它也不能把它看到的都“告诉”他啊？
一谜未解，又添一谜！
“它是我最好的伙伴。我想看到什么，它就会去帮我看到。”百里安意味深长。
“哦？”席凤儿一细想，惊奇道，“难道它还会说话？”
“当然不会。”百里安冲她眨眨眼睛，仿佛被识破了什么小计谋一般，淘气地笑笑说，“你猜？”
“呵呵！我哪里猜得出来？要么你教会了它识字？写字？会写信？”
“哈哈哈哈！”百里安放声大笑，几乎笑出了眼泪。
席凤儿脸儿涨得通红，咬着嘴唇瞪着他，故作生气。尽管手还是任他握着。
“呃，是这样！”百里安看她绷着脸不笑，才止住笑声，故作姿态地干咳了两声，静静地看着她的眼睛，探视着她是否真的生气了。
她勇敢地迎上他的探寻的目光，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不禁又是“噗嗤”一笑。百里安见她笑了，才又放松下来，不过那眼睛又出现了一层辉光。
这次她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在他的眼睛里，有一层淡蓝的光芒，正浅浅地遮盖了瞳孔。在眼珠的黑白之际，还缠绕着一环极细的金光！
正在奇怪的时候，那大雕忽地飞了起来，绕着他们二人开始盘旋，起初是慢慢地、低低地，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高，飞行的圆圈也越来越大，最终的一声啸叫来自渺远的云端，已是渐不可闻。
席凤儿有点明白了。这山雕和百里安已经是融为一体了，山雕的所见就是他的所见。
只是，这也是太神奇了！
“她的名字叫‘小凰’，和你是姐妹！”百里安笑笑。
席凤儿好像没有听进去似的，仍是看着他的眼睛。
“我的眼睛里有东西？”百里安眼中的辉光隐去，打趣似的问她。
席凤儿告诉了他她所看到的。
百里安却是眉头一皱。显然，他不知道自己的眼睛会是这个样子，但是随后他只是眨了眨眼睛，带着一点坏笑。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眼里只有你。”
“啊！”席凤儿刚听到的时候，看着他促狭似的笑容，还略有点生气，但是随即又觉得心被击中了一般，盯着他的眼睛深深地看，好像要通过他的眼睛看到他的灵魂和骨头里去。
她把这么多天来的思念都化作了凝视，几乎眼睛都不眨一下。
百里安只是牵着她的手，她觉得他的手心都有点微微的出汗了，但还是那深情的凝视却好像要把她融化了。
“你刚才身上背着的东西呢？是一把剑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开始有点目光躲闪地转移着话题。
“那是我的剑，名字叫做‘冰爪’，是我在万丈崖上的一个山洞里找到的。”
“它还有名字？”
“嗯，好剑必须要有名字。”百里安道，“但是不能轻易拿出来用。”
“为什么？”
“因为……它的寒气特别重，碰到什么，什么就会被冻成冰了。”百里安解释道，“会误伤自己人。”
“啊，原来是这样。”席凤儿恍然大悟地道：“怪不得你也不背在身上，有人偷了去也不会用。”
“嗯，目前看来，这中极大陆之上，也还只有我能用！”百里安有些得意的样子，让她觉得他有点好笑、却又十分可爱的感觉。
“哦，对了！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席凤儿忽然挣脱了他的手，转身向自己的马走去。
那两只大一些的蜂弩，她早就想好了要送给百里安和师父，两只小一些的则是自己和金禾一人一只。
只是龙牙箭没那么多，可能用了之后还要去捡回来。现在还是要用一些别的普通箭矢来代替。
当那做工精致的蜂弩出现在他眼前时，席凤儿看到百里安惊喜的眼神和脸色，就知道他非常喜欢。
“这是神龙的胡须，还有龙牙做成的箭。”她介绍到，“因为十分小巧，所以名字叫做蜂弩。但是威力可不小啊！”
“威力？”蜂弩正好超出他的手掌一点点，一把握住，倒是也十分趁手。百里安摇摇头，疑道，“这么小的东西，能有什么多强的威力？”
席凤儿递上了十根龙牙箭，通体纯白的箭尖在日光下闪着奇异的光。百里安接过去，显然也被这样精致的东西迷住了。
“龙牙？真漂亮！”他对她说。
“绝不只是漂亮！十步之内，入石一寸！”席凤儿十分神气，得意地道，“而且是冰原石！”
“啊！厉害！”百里安惊叹。
“那当然！防身利器！送给你！”席凤儿小手一挥，做出豪迈大方的样子。眼神里也是得意的夸耀之色，竟和百里安炫耀自己的宠雕技能如出一辙。
“真的啊？”百里安大喜过望，“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当然不用客气。”
“这小弩叫蜂弩？小如蜜蜂，利如蜂刺？”
“嗯？可以这么说！”席凤儿很高兴，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有见识！
“我看，不如叫它‘凤弩’吧！”百里安望着她道。
席凤儿回望着他，轻声道：“好。你的东西，你想叫它什么都行。”
“那从今以后，我叫你凤儿！”百里安嘴角牵起，微微笑着，一张俊脸带着一丝红晕。
“好！”席凤儿刚答完，就立即觉得自己上了他的小聪明般的圈套。
他随意地称呼她，改着她的名字，可不就是她也是属于他的“东西”了吗？尽管那名字也是亲近的人叫的。
百里安只是看看她，笑笑，并不说破。
他收好了凤弩，仍旧牵起了她的手，找了一个相对平缓的石头，面向着冰原城，并肩坐了下来。
“你是长山城的侯爵？”席凤儿问道。她还是好奇着百里安的身份，还对他现在的处境充满疑问。
“我还不是侯爵，没有爵位。”百里安望着她道，“我是长山城公爵百里天野的二儿子，但是……父亲还没有来得及给我分封爵位。”
哦，他还未满十八岁！席凤儿心道。自己也才刚刚十七呢。
“不过我今天就正好满十八岁了！”百里安语气惆怅，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冲她一笑，猜道，“你应该比我小吧？”
“是小一些，但是并不代表我比你弱啊，你瞧！”席凤儿指了指自己的摘星骑士勋章，面露骄傲，十足就是一个炫耀新衣的小姑娘，“我可是骑士！”
“愿听骑士大人差遣！”百里安立即站起身来，然后推金山、倒玉柱，单膝下拜，便是一个俯身听命的姿势，却是把她逗得哈哈大笑。
“但是，摘星已经被攻破了，你还是要在冰原证明自己才行！”百里安笑着重新坐下来，有些作对似的提醒她。
她一阵沉默。
她一直还没有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开始想念在摘星城的日子。
“对不起！”百里安不好意思的道歉声惊醒了她。
“没什么！”席凤儿忙答道，“我只是想起了养父。”
“哦？那老兵长是你养父？我曾看到他在城楼之上全力拼杀……”
“真的吗？”席凤儿睁大眼睛，急切地打断了他，“他最后怎么样了？还活着吗？有没有逃掉？”
她看到百里安望向别处，心情随即也黯淡下来。
“他砍杀了登上城楼的一个内奸，却被两支城外的射来的弩箭射中了左胸和肩膀……”
席凤儿心底悲凉。
知道真相还不如残存希望！
“凤儿！你还有我呢！”百里安的呼唤和安慰让她心头一震，“虽然我现在也是在逃亡之中，有家不能回，但是我相信现在都是暂时的。只要我们打败两处的进攻，守住冰原，就有安定的希望。”
“安定？”席凤儿的眼里闪起亮光，“待一切安定下来，我要去找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住下来，安安心心的守着我的亲人们……过日子。”她的脑海里闪过她的哥哥、养父、马凝和卢菲。
百里安望着她不语。半晌才道：“对于两处来攻的敌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席凤儿怔了一怔，摇了摇头，只是道：“我觉得那袁公子的为人，不似袁公爵。”她想他明白她的言下之意。
百里安点点头，赞同道：“是啊！毕竟我一个逃亡之身，还带着我的师父——我的杀父疑凶。”他苦笑，“我们既不是出使，也不是拜访，而是寄人篱下。冰原城冒着得罪长山的风险收留了我们，已是不小的恩惠。寸功未建，我不能再要求袁公子怎么样。现在我只求能尽快地立下战功，挣回点尊严。”
席凤儿看着他，觉得他完全明白她的心意，而且他是个头脑很清醒的人，比上次见到他，多了不少的成熟和稳重。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心发热，似乎已经被百里安握出汗来。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抽出手来，抬手放在额头上，作势望望西边的落日，低声道：“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去照顾师父。”
“好！”百里安一口答应，也不再去牵她的手，只是含笑望着她。
她也不太敢看他的火热的目光，那会让她莫名地心乱又心跳。
她一扭头，轻轻地牵了马来，踩镫上马，轻夹马腹，头也不敢回，飞速地驰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