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熊镇,传信送刀的穆奎。
一脚踏进了黑熊殿,他就被惊呆了!
一路上,他几乎不眠不休,除了习练“蓝氏三刀”之外,就是苦思招式中的诀窍。在一个美丽的黄昏,顺利抵达终北岛熊镇的瞎黑港。
说是瞎黑港,大概是叫黑熊是熊瞎子的缘故吧,穆奎饶有兴趣的想。
还没上岸,他就先被岸边高高矗立的金棱灯塔惊呆了。灯塔刚刚发出光亮,却如同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金黄的光柱耀眼夺目,骤亮骤灭,晃得他眼睛发晕。这可比荒城上的鲸鱼油灯塔要神奇多了!
传说熊镇镇主极老夫人掌握着上古的秘术,这金棱灯塔就是其中之一。据说里面有一面神奇的镜子和燃烧的金子!
他跟熊镇守卫兵长亮了一下金刀,立刻就得到了重视。先是请他上了一辆驷马官车,然后是两个轻骑兵在前带路,骑兵长跟在最后全副武装地压阵陪同。
一路上掠村过店,让他目不暇接。熊镇的一切都跟荒城有很大的不同。资源丰富的地方果然就是比人瘦马乏的贫瘠之地要漂亮的多!
镇中有一座小丘,不大,却叫做金山。山顶的望海亭是一座九重高楼,吊角飞檐,气势雄浑,十分巍峨壮观。奇怪,在这尖尖的山顶是怎么盖起来这样的高楼呢?
熊殿宫门之外的神熊金像则再次让他激动不已。站立起来的金熊有有十几丈高,穆奎觉得自己的个头只能刚好高过它的脚踝。
它仰天咆哮着,神态狰狞可怖!传说中它两只腾空的手掌和尖利如刀的指甲全部由纯金打造,如果能有人爬上它的头上去,会发现它两只巨大的眼睛也是纯金的!熊身其它的部分全部是黑得发亮的钢铁制成。尽管它已经不知道在熊镇挺立了多少岁月,但是却通身不见一丝儿锈迹,真的是咄咄怪事!
他好不容易从神熊金像上移开目光,马车就进了宫门之内。下车步行的时候,按礼不得再抬头四处观望,只好盯着脚底的黑色石砖,捧刀而进。
进了黑熊殿,一位侍从模样的人让他稍候片刻、并示意他坐上一只圆凳。
他有机会再偷偷抬头打量一下,只不过这一打量,更是受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震撼!
穆奎一心要来熊镇的目的,就是想能获得更多的铸造冶炼知识,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好铁匠!
不过,师父告诉他,他可以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战士,他觉得师父说的也很对。不过就是这不小心的一抬头,又“噌”地一下点燃了他心中求知的小火苗!
只见黑熊殿正中央宽大的黑熊宝座后面,整齐地码放着无数本厚厚的书籍!由地板接到天花板,约莫有二十丈高,左右宽更达三十丈,这样的一面大墙,竟是一个以一尺一层堆堆叠叠的大书架!
书籍在中极属于稀罕之物。从千年前洪水退去,从中极山峰上走下来的幸存的后代早就忘记了传说中的知识宝库。据说只有在中极大陆海外的西南角上的终北岛才能窥见一斑。不过千年以来,熊镇人在岛上繁衍生息,却始终默默无闻,只是善于根据岛上的黑熊和铁矿和其它州城往来做些生意而已。如果说唯一神异的地方,就是极老夫人了。传说她挖掘保存了上古的知识,并从中得到养生延命之法,常常一闭关就是数载,没人说得清她的岁数,至少也有两百多岁了吧。
穆奎的目光从书籍上移不开,但又因为是偷瞥,就固定成了歪脑袋的姿势,不过他自己倒没觉得古怪。
嗯,这好战士和好铁匠也不矛盾啊,他想。
“壮士?”一个女声犹犹疑疑地传来,让他突然回过神来。
“啊!我是!”他赶紧站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旁边站了三个人。
穆奎转过头来定睛一看,却是一个个头比他低一些的侍女模样的人,穿了一身绿色的熟皮甲胄,花纹却是熊头,点缀着几朵小小的梅花。腰间悬了一柄精致的短剑,剑穗蓬长,悬垂及地。另一个也是差不多个头,同样装束,只是甲胄上的小花纹是几瓣荷花,手里立着一杆过头半尺的长枪,也在瞪着一双好奇的杏眼看着他。
哦!这应该是极老夫人的贴身女侍卫了。
那女侍仿佛见惯了别人这种神态,也没有显出奇怪,只是一歪头,开口道:“请见过代镇主极夫人。”
穆奎按照她的示意,却是不知何时那黑熊宝座上已经站了一个女人!三十多岁年纪,发髻堆耸,简单地插着一个玉簪子。一是一副甲胄打扮,只不过并无花色点缀,而且颜色也是黑色的,身高却是比他还要高出一些。应该就是熊镇的代镇主极一寒了吧。
他不好抬头越礼正眼看她,抱拳拱手施礼道:“荒城铁匠穆奎,见过极夫人!”
“你得到了金刀?”极夫人边问边落座,声音厚重,不怒自威。
“是。还有长山僚士蓝诺思的手信!”穆奎从背后取下麻布包裹,又从怀中取了手信,放在一起,双手奉上。
两个女侍分别取了包裹和手信,走上去呈给极一寒,然后转身走到黑熊殿中间的一张宽大的黑木八仙桌上,低眉站立不动了。
“嗯,是我家金刀。”极一寒看了半晌,轻声地自言自语道,忽地抬高了声音,“烦请壮士把事情说给我听听。”
穆奎稍理思路,就把如何在海上遇到“海大王”,如何得到金刀及受命前往熊镇等过程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山雕帮忙和拜师学艺的过程。
“哦,这么说来,壮士也甚是神勇啊!”极一寒语气有些惊叹的味道了。
“过奖!”穆奎心里有些惭愧。
“穆奎,我代极老夫人对你的辛苦和情义致以谢意!”极一寒的语调突然丰沛圆润了起来,话锋一转,“看来壮士善用飞斧?”
“谈不上善用,只是喜欢。”穆奎谦虚道,不自觉地摸了摸挂在腰间的斧囊。
“壮士帮了这么大的忙,熊镇别的没有,几件兵器还是拿得出手的。”谈到熊镇的武器,极一寒来了兴致,“中极大陆上的那些东西,跟我们的比起来,都是破铜烂铁啊!”
“这个.极夫人太客气了!”穆奎只想到送了金刀回来,最多也就是得到跟金刀等重的金币赏赐而已,没想到极夫人这么大方,竟然要送他武器?而且是极夫人亲自赠送?
这不由得让穆奎万分期待!
“你为熊镇做了件大好事。我略表谢意也是理所应当。”极一寒语气突然有些高兴起来,“冬梅,安排金机铺做一面乌兹钢盾、一把五十炼清钢刀和四只雪花飞斧!两天之内送过来!”
“是,夫人!”甲胄上缀了梅花的女侍卫应了一声,又朝穆奎也施了一礼,穆奎连忙回礼,一抬头,那冬梅就早已出黑熊殿了。
这身形可是够快!穆奎暗自咋舌。不过还是被奖励带来的兴奋和喜悦淹没了。
这熊镇的代镇主可真是够大方的!
五十炼清钢已是骑士武器的标配材料,雪花飞舞则是另外一种生铁精钢,也只有熊镇才有,最令他兴奋的,则是那乌兹钢盾!
乌兹钢,这就是中极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兵刃材质了!
这种钢做的武器是王公贵族和将军统领佩戴的传世之物,代表着身份和地位。普通士兵、寻常百姓家里难得一见。就是久在铁匠铺的他,也难得见到几次。
这是不是有点太过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都有点不敢相信。
“多谢极夫人!”穆奎心潮澎湃!
“呵呵!这也是你应得的!”代镇主极一寒女伯爵淡淡地笑着,竟有了一丝雍容华贵的气象,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接下来还有件小事要请你帮忙。”
“但凭极夫人吩咐!”穆奎站起行礼道。原来还没完?不过就冲这几件武器,叫我干啥都行!
“是这样,半个月前,我镇已经与红沙城谈定了一批两千套高级武器和装甲,说是用于加固城防、提升士气,如今看来就是在暗蓄兵马、伺机而动了,送武器装备给她无疑是助纣为虐,但是有合同在先,失信于人终究理屈词短.”
“镇主无须费心!”一个声音响起,却是从黑熊殿一侧传来。声音激越,犹如洪钟。
穆奎转头一看,却是一个白须老者,身着软款灰色长袍,绣着隐约的黑熊图案,立如高岩。
“极参士,你不是在家里休息,怎么也过来了?”被打断的极一寒并没任何不高兴的意思,相反还有些惊喜。
“难得有贵客登门,特来一饱眼福!哈哈!”老者说着,冲穆奎微微一拱手,“老朽熊镇参士极金京,有礼了!”
“不敢当!荒城小铁匠穆奎,见过老前辈!”他慌忙俯首抱拳还礼。
这极金岩据说也已经高寿百岁以上,也同极一寒和极一秋一样,都是由极老夫人看定天赋和资质之后,收养在室并着重培养的,统一姓极。这老人家也是属自由散漫之质,常年闭门不出,今天竟然也为一柄金刀露面。
“参士的高见是?”极一寒问道。
“老朽以为,当是先付一小部分,静观其变。”极金京捋须道,“或许极夫人已经考虑到了。”
“是啊,我也是这样想。”极一寒肯定道,“我打算先付五百套。如果真起干戈,再看情况吧!同时按惯例,水路为逆流,改走旱路,经火蛇大漠前往红沙。”
“这么说极夫人是打算请这穆老弟押镖了?”极参士道。
“正是有这个想法。”极一寒也不多言,只是微笑着看看穆奎。
“穆奎愿往!”他连忙上前一步表态。
“现在正是初夏,沙漠已起燥热,一路上可是有许多辛苦啊!”极夫人道。
“穆奎出来就是要闯荡天下的,区区一点热算得了什么。穆奎得到极夫人厚赐,深感受之有愧,能为熊镇做点事也是理所应当的!”他真诚的说。
“嗯,真是个不错的孩子!”极金京赞许地笑道,“我倒是越看越喜欢!冒昧问一句,家中还有何人?”
“穆奎是个孤儿,被收养长大,如今养父也已经去世了,所以才出来看一看,希望能做点大事情。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只是学了点铁匠的本事,外加一膀子力气,功夫也是仅有皮毛。”
“嗯!倒是很实在,是个好材料。”老者眯着眼睛轻叹,“若不是你还有事在身,老朽倒是想留你下来雕琢雕琢!”
“这”穆奎迟疑道,心下还不敢相信,有这好事?谁见了我都要收我,要教我本事?我是不是出来的太晚了点?
“罢了!如果你与老朽有缘,自会再见。眼下走走大道小桥,在江湖历练一番也是必不可少的。”
“多谢老前辈指点!”穆奎心中更加激动,只觉得全身温暖,心潮涌动。想也没想,左脚向前半步,就要单膝跪下行个大礼,却只觉得一个轻柔的力道涌过来,应是凭空拦住了他。抬头一看,那极金京仍是在三步开外端坐,并未起身。才知世外高人果然不假,当下也不再坚持。
“好孩子!性情中人!只怕以后也要吃点这个苦头!”老者依然笑眯眯的,“凡是还是要依心而行,不要为外力左右,相信你一定会有所小成。”
“你们两个一见如故,我倒是插不上话了!”忽然极一寒扔了一句话过来,竟是有些嗔怒。
穆奎涨红了脸,尴尬地只知道抱拳赔礼,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但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极夫人此话一出,倒是突然拉近了彼此的距离,竟好像熟似一家人一般。
“哈哈哈!”极金京一阵大笑,并不多言。
“穆奎,如此你就先回休息吧,两天之后一早出发。夏荷,带穆奎去客房休息吧。”极一寒恢复了当家的威严。
穆奎谢过代镇主,又转向极金京:“老前辈,后会有期!”
老者慈祥地抬抬手,微笑点头。
穆奎怀着满心感慨,跟随走过来的夏荷,转身就迈出了黑熊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