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艘前面的货船已经驶进一里之地,大船紧随其后。
逆风扬声,对面根本听不见。加上天灰地暗,她能看得见船,船却完全看不见她。再说了,入夜的船,大多数人都在睡觉,谁又会关心岸边的人呢?
席凤儿很快就放弃了射箭之前要先喊一声的想法。她想,即使求救,也要有点尊严。
她站直了身体,双脚开立,面向大船,缓缓地捏箭搭弓,箭在弦上,弦在鼻尖!平日里十分轻盈趁手的长弓,搭上了一只雨神箭,竟变得十分凝重!
但是,大船上的几个水手还是看见了她。一阵奔跑慌乱之后,甲板上的一个个人消失无踪!两层舱室的小窗子也全部关上了。
席凤儿暗自好笑。如果是打劫,一个人在岸上去打劫顺流而下的船,那是不可能的。而且,这么远的距离,如鸟兽散的样子如此难看,实在是高看了我。
船渐渐地驶进了半里地,小船上的人警惕地望着她,胸前都横着半人高的木盾。
她松了松手,再重新拉起弦,在弓弦蓄力最满的时刻,少一停顿,“嘣”地一声,雨神箭带着一道炫目的蓝光,发出一声清脆地长吟,如同云雀在天空自由地鸣叫,透着一股轻灵却又让人屏息注视的劲儿。
接下来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得太多!
雨神箭射中了桅杆!在一人来高的位置上还偏低了一些。
一个矮个子水手利索地从二层船舱中跳出来,拔下了还在颤动中的箭,转身交给了一个随后走出来的黑面大汉。大汉看到箭就是一怔,喊了一声什么,小个子立马回舱取了一只大弓和一摞细绳出来。
只见大汉在箭尾上扎了细绳,同样搭箭上弦,威风凛凛地朝着席凤儿就射了过来,箭牢牢地扎在她身后两丈远的木栈道上。而那小个子已经吩咐着水手抛锚停船。
这么顺利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直到那大船停在了半里外的位置。她才如梦初醒,奔过去把绳子固定在木栈道底粗大的支柱上。
这边绳子系好,那边已经连着一个长方的羊皮筏子。筏子从大船上投落水中,身上还系着一根更为粗壮的大绳,绳后连着船上的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简易辘轳。
小矮个子撑着一支长篙从大船上跳下,随着绳子被不断地放入海中,长篙也在拼力抵住向西的水流,席凤儿在木栈道上也协助拉动绳子。皮筏稳稳地朝着败落码头划来。
也只是片刻的功夫,那小个子已经把一支三爪锚勾住了木栈道。
“人在哪里?”小个子十分精瘦,面黄无须,穿着一身并不是十分紧身的潜水服,和头上的牛皮帽子一样,都是一种深黄近黑的颜色。
“在亭子里!”席凤儿指向身后的亭子。
小个子向亭子疾奔过去,不久就背着雨神箭手回来,跳上筏子,平躺放好。
金禾已经带了马匹随后跟来。席凤儿让她和两匹马上去。小个子冲大船挥挥手,那边辘轳转动,皮筏被大绳持续牵引,慢慢地靠近大船。
大船上伸下来两个三米长、一米宽的八梯靠板,搭在了皮筏上。金禾催动马匹上船,又和小个子一起把雨神箭手背上船去。
同样的方法,不到两刻钟的功夫,便都在大船之上了。那黑脸汉子看了一下雨神箭手的伤势,神色凝重。
“究竟是什么人能伤得了雨神箭手呢?”他看着席凤儿,不解地问。
“荒城!‘金水妖’已经攻下了摘星城,带我们去冰原城吧!”席凤儿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只觉得浑身疲累,然后简单地提出了请求。
“啊?”黑脸大汉和小个子俱是目瞪口呆,连同在旁边收绳子和皮筏的水手都呆住了。
摘星堡赏星宫。
云敬芳无声地微笑,坐上宽大的堡主之座,座上垫着软软的貂皮,靠背则是在一只淡蓝色的动物皮毛,绣着月环衔星的图案。
座椅是整块的乌木掏空雕琢而成,把手和靠背的上方各伸出一个雨神雕像,只是扶手上的雕像更时候把握抚摸,而靠背上方的却如真人大小,正低首俯视着他。
雨神兜帽深深,看不清脸色和眼神。参士牛耳良站立一旁,打量着墙壁和淡兰底色的地板,一言不发。
硕果仅存的一名王卫和二三十名弩手拱卫着王座上的“金水妖”云敬芳,傲然挺立一旁。
一名首领模样的人突然急匆匆来到云敬芳面前,单膝下跪,俯首抱拳:“伯爵大人,已经抓到丰龙霆父子!”却是前锋王金奇。
“好!干得好!”云敬芳笑吟吟,“带上来!”
四个士兵押了丰龙霆和丰子谦,俱是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丰龙霆钢牙紧咬、眼睛冒血,死死地瞪着云敬芳,却是一言不发。
“丰堡主,别来无恙啊?别这么生气啊!你若是听话,这堡主之位还是你来坐,如何?”云敬芳慢条斯理。
丰龙霆朝地上怒啐了一口,作为答复。
丰子谦有些站立不稳的样子,瑟瑟发抖。他今年已经二十七岁,虽然比云敬芳年长七岁,但是看起来明显英雄气短,更像一个软弱的羔羊。
陆续有士兵押来了不少官员模样的人,不过却都没又捆绑,而是直接下了武器就被短剑压颈推着过来。有文有武,衣甲凌乱,个别武将手臂上还中了剑,血流滴染,无力地耷拉着,如抽筋断骨一般。有的跪伏在地,有的也如丰龙霆一般双腿叉开站立,一脸怒气,显然相当不服。
云敬芳也不恼怒,并不下令要让他们必须跪下。他慢慢站起身来,左右踱了两步,左右士兵短剑下指,以防不测。
“这摘星城今天起就姓云了!各级官员如愿继续辅佐我共济摘星,然后一统天下,我既往不咎,官封原职。如果另有打算,则请自行另谋高枝。明日太阳落山之前出城,本伯爵绝不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