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也无暇思考,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向上攀爬上。这就是一口气的功夫,一个不慎,却是要直落下去,和那白鱼、巨虾和水蛇作伴去了。
情况和百里安想的一样,随着高度的上升,那原来如一个碗口般大小的顶端慢慢变成了一尺多宽,又慢慢变成了车轱辘大小。他不再向上看,还是保持稳步向上。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一个时辰还是两个时辰,只是感觉那洞口的光比初看时暗淡了许多。有时会碰到横着或斜着的裂缝,他就稍躺或卧地休息一下。有时感觉支撑不住了,看看脚下那缩成指甲大小的模糊发白的上口处,还是咬牙向上!
汗水已经湿透了脊背和大腿,小腿肚有几次因为持久的用力,从僵硬变成转筋,直达心底的疼痛……但他只是稍微停了一停,就立即上行。
不能久歇,力量是会用尽的!手和脚似乎都磨破了,但是这和宝贵的生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终于,借助几根细细长长的树根,他一路攀缘来到了洞口之下。
在他的头伸出了洞口的时候,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小湖的湖底,湖里的水都流干了,湖底还有一些游动的生物在浅水里跳跃、挣扎,几只磨盘大小的乌龟在不远处懒洋洋地看着他。
他试了试洞口的几株水草和裸露的树根的韧度,随即深吸气,紧闭眼睛双手各拽住一丛,一个翻身,睡在了湖底的平地上,身下正好硌着一大蓬树根。
此刻的疼痛却让全身都放松的他忍不住想哈哈大笑。望着天空中压得低低的、犹如近在眼前的白云。
又一次劫后余生啊!活着的感觉真好!
但此时还不能够歇息,一旦天黑下来,一无火种二无食物,这‘冰爪’虽是宝贝,可当不了吃喝啊。到头来,要么饿死;要么,在饿得动不了的时候被野兽杀死。
一阵危机感袭来,他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举目上望:湖如巨碗,人在碗底。湖底长满了各种树木、藤蔓和花草,一丈来高的地方是水际线,看来这湖水也并不是太多。再往上开始就是巨大的红色岩石。岩石之间生着粗大的松柏和叫不出名字的树,或密或疏,顺坡一直长上去,手臂粗的长藤腾挪翻转,缠绕其上,绵绵地有数十丈之长。
看来这里久无人迹,只怕上来了也是死路一条,就是爬出这几百丈高的湖底,最快也得两个时辰。如果这湖上如果又是猛兽的领地,只怕还不如呆在这湖底先过一夜。
百里安思来想去,心里没底。
正在踌躇之际,一个灰色的人影不知从哪里落下,倏地就站在了百里安的面前。
他定睛一看,竟是一个衣着脏乱的破落道士!
他的道冠歪在脑袋的一边,瞪着一双怒目大眼,唇上两撇零乱的小胡子,如初学小童胡乱写的“八”字,一脸鄙夷之色地打量着他,好像他百里安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
万丈崖顶有破落道士?这是百里安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在中极大陆,这破落道士就是个信口胡说、招摇撞骗的江湖散人。本来这上古的宗教就是说不清道不明,这些道士来得神秘,修的又是些方外之法,高低精疏,良莠不齐。但是他们往往都是要么摆了三尺长摊,看相算命,能断吉凶,总能趋利避害;要么背了长剑药箱,走街串巷,驱邪拘鬼,专治疑难杂症;要么拿起罗盘指南,爬山涉水、看高望地,指点风水宝地。怎么看这都是一群哗众取宠、骗吃骗喝的一群小人,不学无术而又无良害人,不过却被富商大绅、乡野村民和城市奴隶们顶礼膜拜,笃信不移。因他们大多是衣衫破烂、道袍不整、邋里邋遢的,故名破落道人。但他们却不以为意,一副怀揣天机、你奈我何的模样。
“呔!”那老道打量了他半晌,忽然发话了。吓了百里安一跳。
“你是老鼠精?泥鳅精?还是什么怪物?怎么从地底下钻出来?湖水都被你喝光啦?嗯?你怎么这么冷?你身上背的什么玩意?拿来我看看!”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百里安有些发蒙,不提防那个老道伸手过来,作势要抢‘冰爪’。
百里安急忙后退,却感觉身上一轻,‘冰爪’不知怎地就跑到那道人手里去了。他大急,怕‘冰爪’的深寒伤到他,大喊了一声:“别打开!”
“噢?”那道人看他焦急的样子,大白小黑的眼睛盯了他一瞬,却是握着牛皮袄袖子,轻轻一抖,看到里面的东西,脸色一变,却是呆了!
百里安心头更急了:“别碰它!”那道士却是动也不动。
百里安只道是他被冻住了,飞身过来要救他,却忽地不见了那道士,声音却又从身后传来。
他心下大惊,这破落道士却是身法奇快,形同鬼魅一般。
“我还以为是个什么好东西,原来是这么个破烂玩意。哪里来的,哪里去吧!”那道士说完,举起‘冰爪’,眼睛却看着百里安上来的洞口,作势要扔。
百里安更急了,又是一个飞扑过来,嘴里大叫:“还给我!”
眼前灰影一晃,道士又不见了。
这次百里安学乖了,知道这道士身法快,扭头一看,那道士果然在身后。
“吓什么?就是不给你!这东西,我老人家没收了!”道士一脸蛮横,说话霸道,手上却动作不停。利索地包了‘冰爪’,却是要比打开时要小心,“小老鼠,后会有期!不,后会无期!”说完把‘冰爪’往肩上一扛,也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走。
“哎!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百里安又气又急,连忙跟着追了上去,“哎!你……你等等我!还我东西!”
他不住地大声喊着,跌跌撞撞地跟着那道人飞奔,却似永远都差着那么几步。
西边的落日已经收了热芒,变成了一片刚刚烧红的圆铁片。慢慢地,就要从低矮的白云下面,落到远处黑色的山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