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心欢喜,挑了一只小弓和五支小箭,又拿了一个鹿皮的带箭匣的弓袋,拎在手里摩挲着。
那边四姐冲一个老板模样的人扬扬下巴,高声道:“刘掌柜,记在秦爷账上啊!”
“好嘞!小姐喜欢那就是小铺的荣幸啊!不谈钱!嘿嘿!不谈钱!”刘掌柜满脸堆笑。
铁匠们没有抬头,仿佛没人来过一般,只是专心于手里的活计。
再往前行,却是一块望不到边的货物广场。都是从冰原城或者熊镇交易而来或准备出售的物品。粗大的原木、码得整齐的石材、新鲜的水果和堆成四五层高的酒桶,甚至还有闪着暗淡黄光的金矿石和刚屠宰好的牛羊。不同的气味混合着,证明这是一个鱼龙混杂、江湖营业的所在。
在各种堆积如山的货物之中,有人在就地加工,有人在叫卖,也有人摆了桌子和椅子,划了地方,摆摊卜卦、家什用具、划拳小赌,喝酒吃肉,倒也是非常热闹。
偶有配着月环衔星徽章的巡逻兵士,声音都会稍静一静。等巡兵一过,立时恢复了喧闹。
这个货物广场已然成了一个娱乐消遣的市场,席凤儿心情大好。即使不断有人抛过来或打量或猜疑的目光,她也并不为意,只是觉得一切都非常新奇。
一个游方的破落道士煞有介事地要给她卜上一卦。她一笑而过。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肯定没错,或者说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对,或许眼下就有着一桩。没时间听他瞎扯,不过这也提醒了她正处在危险之中。
一个蓝色长发的歌女正在表演蛇舞,她灵巧地扭动着柔软的腰肢,一条红金相间的蟒蛇从大腿到腰环绕而上,随着歌声起舞,激起了一群围观男人的调笑和叫好声。那歌女人冲席凤儿抛了个媚眼,把她吓了一跳。
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约莫一个时辰下来,小腿的伤开始有点酥麻刺痛了。
“凤儿姑娘,这不远有个小茶楼。不如去歇会儿吧。”四姐看她跛了一下右腿,连忙上前道。
席凤儿心里咯噔一声,这就要去茶楼了?当下心底做了十分的警惕,口上应道:“好!我也确实是走得累了。”
又走了一里路,只听四姐说:“姑娘,我们到啦,坠星茶楼!”
席凤儿抬头一看,只见是一座并不十分大的三层小竹楼,第二层上的一块朱漆大匾上题着四个曲里拐弯、回环四绕的文字,如蛇似鸟,十分飘逸、优雅,如果不是先知道名字,可能就一个字也不认识了。楼上楼下有不少茶客,店员穿行其间,端茶送水。
这么多人,我只要加些小心,他们还能大白天的把我卖了不成?席凤儿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满满,信步就随四姐走上楼去。
刚在二楼一张桌子前坐定,店小二已经放了一壶水两个杯子,也不问话,又转回去拿了两碟小菜和面食点心。
从军营的库房到这里也就三五里地,沿途人们好像都知道四姐是军营的人,只有沉默的尊重,没有多余的动作和闲话。
四姐笑吟吟地端起茶壶,先往席凤儿的杯子里倒水。浅绿色的茶水晶莹透亮,细细长长的圆弧状水流注入到她的茶杯里,一股茉莉和柠檬的馨香随即飘散开来。
席凤儿忍不住想先尝为快。想了想,还是等四姐先喝吧。
四姐给自己倒完了茶,随即就端起杯来先喝了一口,嘴里不住地赞叹,“好茶!”
见她没有一丝异状。席凤儿也端起来小心地抿了一口,一股清香暖流自齿间落入喉上。“果然不错!”她附和着四姐。
“那是自然!”四姐看着她,似笑非笑。
席凤儿心里紧张,随口问道:“这坠星茶楼的名字可有什么来历?”
“这都是传说!大概是一百年前吧,有不少人在这个地方看到一个火红明亮的星星从天上掉下,斜着落到逍遥大洋那边去了。很多人去找也没找着,怕是掉到海里去啦!”
“真的?”
“哪里知道真假,反正这坠星茶楼是马上就盖起来了。借着这事儿,生意还真的不错!”
席凤儿大睁双眼,拿着可算是比神龙还要神奇的一件事情了。
四姐又道:“这地方我们常来。救你上岸的是附近兵营的秦标大人,好酒也好茶,我们做下人的,也经常托秦大人的福,经常到这里来吃茶休息。哟!姑娘你吃点点心,这个花心酥特别好吃呢。”四姐招呼着,“姑娘,你……家中还有什么亲人么?”
“没有了,爹妈都去世的早!”席凤儿答道。
“苦命的孩子!”四姐同情道,“不过这番灾难过了,肯定有大好的日子在等着你哩!”
席凤儿看她喝了茶也没事,顿觉腹中又饥又渴,当下吃了四块花心酥、三只花边虾仁小包子、一碟甜面洋葱圈儿,然后半壶茶下肚,顿觉腹中熨帖了许多。
人活在世界上,还有比吃更令人开心的事情吗?再说了,这些精致的糕点,跟山中的野味到时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风味。
就在她打了个饱嗝,刚想说不好意思的时候,眼前一直看着她吃喝的四姐的面庞突然花了起来。
“不好!”她心里暗叫。
恍惚中四姐站起身来,她想起身跟上却没有力气。她觉得自己一直晕晕的。
不过,经历了在海面上抗争求生,那一种倔强而又坚强的意志力被唤醒,支撑她与眩晕抗争。
她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青年的面容。
“坚持住!”她好像又在波涛起伏的海上听他说话。
突然脑际一阵清明,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倒伏在桌子上,像一滩烂泥。她能感知周围的声音和味道,以及桌子的冰凉,但身体却全然不听使唤。
她有些焦急的想呼喊,却什么也喊不出来。
接着她觉得自己被一个强有力的臂膀拖起来,在空中打了一个小旋,被横抱在了一个宽阔的胸膛之上。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一股汗味和油烟味直窜入鼻,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男人扛着她走下楼梯。她听见四姐跟掌柜唉声叹气地解释,好像是说小姐身体不适、不胜酒力的意思。
她又焦急又懊悔,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感觉冲击着她,却徒留无奈。
“胡黑子!你把她给我放下!”一个声音大喝道,如同炸雷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