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起身插了门拴,安全感飘然而至,紧接着就是一阵倦意袭来,又扶着床上去睡了。
细麻纺的衣服真舒服!这是她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翻卷的乌云,耀眼的电光,劈天盖地的大雨,随浪沉浮的木筏,哥哥用有力的手撑着一根长竹竿,一触到河底,立刻就向岸边斜向前进了三五尺。“抓稳了!快到前面的瀑布了!”哥哥大声喊着,加速地撑着长竿。她下意识地握紧筏边缘的木棒,暖暖的,很好抓!
她抬头望见前面的瀑布断流处,水流加速,离岸边却仍是有一里多远。
忽然,她听到一声长长的惊叫声,哥哥在坠落的半空中转过身来,却是另一个面孔。哦,是那个年轻的公子!百里安!
他的眼睛盯着她的脸,眼神里都是鼓励和关心,甚至还有一种沉稳和从容。
他向她伸出手,她也伸出手来想抓住。她觉得这个人虽然捉住了他们,但她并不恨他,他的淡然和安静更让她觉得心安。
但是那一层对他的隐隐的恨意,却从来没有消失过。如果有一天,她想,如果有机会,她还是要为哥哥报仇!
手越伸越近,却似乎永远都抓不到。正在焦急的当口,一阵闷闷的响雷在远方响起,突然又像是炸响在头顶上。
她猛地坐了起来,一身冷汗湿透了衣衫。“咚咚,咚咚咚!”原来是梦里的雷声是这有节奏的敲门声。
“凤儿姑娘,开门哪!”女人在外面轻声喊着,“我是四姐!”
她连忙起身,不过脑子里还满是那公子的影像。“他或许是已经死了。”一阵门外的寒风窜入又让她回到现实。
“睡得不好吗?”见她眼神有些迷离,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像做了个噩梦……”席凤儿道。
“姑娘肯定是太憋闷了。要么我陪你出去走走?我带你到码附近的码头广场逛逛,热闹着呢!”四姐热情地介绍。
席凤儿心下一顿,嘴上却立即应道:“那就麻烦四姐了!”
“那好,你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就来!”四姐明显麻利了不少,把盘子、碗儿乒乒乓乓几声响,收拾好了出门。
不多会儿,隔壁房间有了动静,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也快步地出门去了。
她从床下的藤筐里找了身天鹅绒的蓝底素花长裙,厚重而温暖。可惜胸口处开了个巴掌大的洞,不知道是有意为之还是破了,露出里面的丝麻睡衣来,有些怪怪的。于是又穿了一件暗红色的对襟小皮袄。虽然有些宽大和破旧,不过还是满舒适的,至少能抵御寒风了。
接着又把那条男人的腰带束在腰上,在放弓的柜子里翻找到一把六成新的匕首,虽有锈迹,却还尖锐有锋。抛了抛就别在腰带上,皮袄的下沿正好堪堪挡住。正自发呆沉思的时候,四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匆匆而来。
她急忙走到窗前,拿起一把梳子梳起头来。
脚步到了门口,却又慢了下来,轻轻地推门声,随后是一声有点略显夸张的惊呼:“哎哟姑娘,随便什么衣服到了你身上可就都闪闪发光了呀!瞧你这模样,比仙女还水灵着呢!”
尽管心底存疑,席凤儿脸上还是被夸得脸上浮现一层红晕:“四姐说笑了,我这弱不禁风,又病歪歪的,哪里比得上仙女呢?”
“姑娘,不是四姐说大话,在咱这丰家村,那可是没有能比得上你的了!”四姐几乎要拍胸口保证了,“走走走,让满大街的恶鬼色狼们流口水去!”
席凤儿听了身形一定。那四姐也意识到自己说话不中听:“哎呀!看我这口没遮拦的。放心,你是军爷这边的人,安全的很哪!”
席凤儿笑了笑,没说什么,当下推门先走了出去。
其实她并没有觉得怕。已经经历生死大难的她不禁对人生有了重新的体会,还莫名地有了一种十分的自信——哼!我就不信能着了你的道儿!
一口清冽的寒风灌入胸腔,她的头脑突然清醒了不少,马上有点后悔,危险和陷阱也许就在前面等着她。转念来又笑自己太过小心,这光天化日的,能有什么差错?
任何事情都要靠自己!这一点她已经想得透彻明白。
街上行人很多。有定位摆摊的屠户和菜农,也有游街串巷的货郎和叫卖新鲜猎物的猎人,猎人的身上挂了两只獐子和一串野兔,扛着的矛尖上挑着两只半死不活的野鸡,走得威武雄壮。穿着骑士装扮的佣兵们骑着高头大马呼喝着飞奔而过,去执行着无尽的任务。有背着锃亮的锄头和砍刀的农民,也有形单影只、衣衫褴褛的乞丐,偶尔也会有脖颈上刻了星星刺青的奴隶,低头小跑着匆匆经过,忙着主人交给的差事。
四姐如同大户人家的侍女般,亦步亦趋地跟在席凤儿身后。席凤儿想问她标叔的情况,后来想想,也没有什么心情。
想来标叔的地位应该蛮高吧?四姐应该是遵从了他的命令,才对我这么恭敬的。
“叮,当!叮,当!叮,当!”连绵不断的清脆的敲击声吸引了她。街道的一边拐角是个小铁匠铺,三个健壮的小个子赤裸着被炉火映红的胸膛,正合力敲打着一把斧头。其中一个人看到了她,说了一句什么话,其他两人也抬起头来,快速地看了她一眼,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她想那或许不是什么好话,但是她却并不在意。反而一低头就进了铺子,对打造好的兵器挨个看了起来。一个铁匠正想大声对她说什么,忽然看到跟随而进的四姐,就闭了嘴巴。只是席凤儿问起来的时候,他们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上几句,但多数还是卖弄和夸耀的话。
摘星城的兵器以弓箭和双刃斧见长,主要归功于传说中的雨神箭手和摘星城的摘星近卫。雨神箭手作为传说的象征,摘星近卫是城主身边的卫士,这两样都代表着高水平的武力,故而效仿者众多。
铁匠铺里,一面墙上挂着各种大小的弓,以及配套的箭和箭囊,另两面墙则挂满了双刃斧,黑黑的颜色显示着重量和威力。门的左右则是一些其它的刀、剑、匕首和矛尖之类和一些铁锭。三个铁匠闷声不响地精工捶打,里面还有一个黑乎乎的老头在有节奏地磨着一把斧子。
她一眼看过去那些弓,却没有她最趁手的那种类型,最小的一把也比她常用的大了一半。她随手拿起来掂掂,重量倒是差不多。突然角落里有一叠小弓让她顿时开心起来,把玩了半晌。
四姐凑过来,问她:“喜欢?”
“喜欢!”席凤儿毫不含糊。
“那就带上好了,秦爷有过交代,都放在他的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