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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表
吴宏：男，42岁，汉族，明末永历年间台湾阿里山理社通事。
朱汉崇：男，48岁，汉族，台湾天兴县守备。
马拉赫：男，50岁，阿里山北社酋长。
乃茵：女，20岁，马拉赫之女。
劳温：男，27岁，阿里山北社雄长。
乌旦：男，45岁，劳温之内侍。
大罗特：男，70岁，阿里山北社老猎手。
卡达安：男，56岁，阿里山南社酋长。
吉韩：男，22岁，卡达安之子，乃茵之恋人。
巫女：女，36岁，本名慕兰荫，原日月潭水里社人，后游历于阿里山山社间，吴宏通事之早年恋人。
朱汉崇随身校尉甲、乙。
吴宏公厅衙役甲、乙、丙、丁。
阿里山北社猎手、社人若干。
阿里山南社社人若干。
序幕
［云海缥缈，峰峦隐约。在微茫的山径中，乃茵和慕兰荫手执洁白的蝴蝶兰，各自翘望，情思绵绵。
［幕后伴唱：
蝴蝶兰花香，
蝴蝶兰花美，
阿里山的兰花沾满情和泪，
春来花开，双双对对，
心上的人儿啊几时归？
［切光。
［纱幕现出剧名： 蝴蝶兰 。
第一场
［明末清初。春天。
［台湾阿里山北社神坛前。
［阿里山林涛云海，奇特雄伟。
［台左有一神坛，上立一石碑，其顶形如钟。碑上横卧一神牌，朱漆青书，上题：阿里山之神。坛前置一神鼓，其状如桶，与神坛对峙有一石柱，立于台中，柱上苔藓斑驳。
［神坛上香烟缭绕。
［阿里山北社酋长马拉赫和女儿乃茵及众社人手捧土罐跪于坛下。马拉赫身穿阔衣套裤，肩披豹皮，头以鹿角为冠，威严尊贵。乃茵着短衣长裙，披彩布披风，饰物华丽，风姿天成。社人们头戴半球形藤帽，上身穿无袖兽皮胴衣，衣长及腹，腰部束以藤皮，并系豹皮为裙，手臂及脚、膝处均着兽皮套。
［马拉赫和众社人口诵祝文：
养育之功，
在天之灵。
蒸民乃粮，
品物资生。
［少顷，马拉赫立起，虔诚步上神坛，朝天祈诵。
马拉赫 （唱） 至爱至尊的先人“奥夫特”，请宽恕子孙的罪过，
祈求您降下甘霖，赐福阿里山北社。
众社人 （唱） 祈求您降下甘霖，赐福阿里山北社。
［老猎手大罗特擂响神鼓，马拉赫将清水向四方泼洒。
马拉赫 社人们，让神灵欢悦吧！
众社人 嗬咿！ （举起六尺带铃长矛，跳《娱神舞》）
［社人舞毕，劳温带乌旦急上。劳温腰挎短阔山刀，猎装式样与其他社人同，但衣料质地显得高贵且多装饰，颇具威武风采。乌旦亦着猎装，肩挎藤弓，腰系箭篓，外表虽强悍但时而露出谄媚之色，紧随劳温后。
劳温 （施礼） 马拉赫酋长！
马拉赫 劳温雄长，狩猎有何收获？
劳温 凭酋长的威德，托祖先“奥夫特”之灵，今日出猎，野鹿山猪，鹏鸟羊蛇，无一漏网！
乌旦 劳温雄长箭箭得手，刀刀带血，勇猛过人！
马拉赫 好！来酒！乃茵，敬雄长一杯酒！
乃茵 （为难地） 阿爸，我…………
马拉赫 去吧！
［乃茵无奈端酒与劳温，劳温高兴接酒。
劳温 谢酋长见爱，谢乃茵姑娘盛情！ （一饮而尽） 酋长，供神猎物已到！
马拉赫 好！上酒，上供品！
劳温 （向幕内） 上供品！
［姑娘们鱼贯而上，身着短衣短裙，腰缠彩带，头戴花环，头上顶着木盆，盆里装盛鹿角豕首、鹏鸟羊蛇及酒罐、椰碗、烧肉等物，跳《供神舞》。
众姑娘 （唱） 盼甘霖哟盼甘霖，手托供品敬神灵。
敬神灵哟敬神灵，踏舞诵唱表虔诚。
豕首肥壮黄酒浓，请神聚饮来显灵，
消灾去难除干旱，赐给北社好收成。
［姑娘们将木盆供品摆置于神坛上。
［乃茵登上神坛再上一炷香，众社人再跪下膜拜。
劳温 乃茵姑娘——
（唱） 你为北社虔诚祷告，
你为祈雨日夜劳神，
我已带来珍贵的礼物，
报答你这颗善良的心。
——乌旦，把礼品送给乃茵姑娘。
乌旦 是。 （走下，捧出一个雕花木盒，盒中装着几根帝雉鸟光彩夺目的羽毛）
劳温 乃茵姑娘，请收下吧！
（唱） 这帝雉鸟漂亮的羽毛，
寄托着我的厚意浓情。
乃茵 （唱） 帝雉鸟的羽毛虽然名贵，
它却不能使我心头高兴。
劳温 插上这羽毛，会使你美丽的容貌更添光彩！
乌旦 乃茵姑娘，这帝雉鸟得来可不容易，是雄长用箭射中的！
乃茵 （冷漠地） 谢谢，我不喜欢！
马拉赫 乃茵，这是雄长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乃茵 阿爸，我不要。 （下）
［劳温自讨没趣，乌旦见状上前。
乌旦 （悄声地） 雄长，刚才我听一个猎手说，乃茵另有所爱。
劳温 嗬？！
乌旦 你没看她头上插着一朵蝴蝶兰？
劳温 （嫉恨地） 是谁送给她的？！
乌旦 就是被你抓到的那个红衣人。
劳温 哼！
［乌旦与劳温耳语，劳温顿悟。
劳温 嗯，对！
马拉赫 （走下神坛台阶） 社人们，先歇一会儿吧。
众社人 是。 （下）
马拉赫 （眺望长天） 唉，祈雨三天，滴水不下。
劳温 （走近前） 酋长，我看，这是先灵责怪我们没用生人的头颅祭拜。
乌旦 先人“猎头祭”废除不得！
马拉赫 这…………唉，自从吴通事来到阿里山，十一年来，他苦口婆心，要我们废除“猎头祭”，也是为了南北两社不再杀取人头，再结仇怨，因此，我们北社才改用骷髅逐年祭拜。
劳温 不祭生人祭骷髅，神灵一定要震怒。酋长，听老辈人说，我们祖先传至第九代，当时酋长叫阿里德，曾经废除“猎头祭”，结果，神灵降灾，三年苦旱，此事当真？
马拉赫 我也听说过…………
劳温 看来，今年不杀生人不行了！
马拉赫 对，可是…………
劳温 北社有幸，天赐红衣人！
马拉赫 天赐红衣人？
劳温 神灵把他引落陷阱，已被我绑在槟榔树下，等候酋长发落。
马拉赫 真的？！
劳温 你看，就在那边。
马拉赫 哦…………哪…………唉！
乌旦 酋长，神灵震怒，北社大旱，快杀生人，免除祸灾！
马拉赫 啊！！
（唱） 山间瘴雾，隐隐袭来，
回望石柱，搅动愁怀。
十一年未开杀戒，
柱身上布满藓苔。
若把生人杀，
吴通事得知难交代；
若把生人留，
神灵震怒降祸灾。
春祭日，已逼近，
是杀是留难主宰…………
劳温 （唱） 从速定夺莫等待，
神灵一定要祭拜。
乌旦 （唱） 先砍生人头落地，
吴通事得知也无奈。
马拉赫 好，那就把红衣人带上来！
劳温 乌旦，把红衣人带上来！
乌旦 是！ （下）
［少顷，老猎手大罗特把吉韩带上，乌旦随后。吉韩身材俊伟，上穿带毛鹿皮背心，外披红绸披肩，下穿彩缎套裤，帽冠饰以帝雉黑白斑纹羽毛，项颈挂一豹牙项链，双手缚于背后。
马拉赫 你是——
劳温 他就是南社酋长卡达安的儿子吉韩。
马拉赫 噢。
吉韩 你们何故抓我？
马拉赫 再过三天，便是春祭正日，神灵把你赐给我们。
吉韩 什么？你们想杀我？！
马拉赫 对！
吉韩 （激愤） 酋长，劳温遇豹，我好心相救，他反而恩将仇报！你们北社人太不讲理！
劳温 （蛮横地打断） 酋长，不要听他胡说！他是我们的仇人，不杀他，他就要杀我们！大罗特，把他绑在石柱上！
［大罗特默然上前，用山藤将吉韩捆绑于石柱上。
吉韩 既然如此，你们要杀就杀！不过，我倒有一言相告：吴宏通事三令五申，“猎头祭”规例，我们南社早已废除，你们北社为何至今仍执迷不悟？
马拉赫 哼！你们南社人摒弃先人例俗，还敢强辩！“猎头祭”早有由来，你听吧！
（唱） 遥远的隋唐年代，
岛上的社人把洪荒开。
传到三祖之年，
毒瘴横行，阴霾笼盖。
神灵“哈冒”托梦，
先人“奥夫特”一觉醒来——
猎人头，祭神灵，
从此山河重光彩！
吉韩 我们南社自从废除了“猎头祭”，倒也年年太平无事！酋长——
（唱） 自从郑大人收复台湾，
吴宏通事任职阿里山，
教耕织，辟草莱，
制律法，兴学馆。
族社迎新弃旧俗，
噫歌遍野山水欢。
为何你不顺人意起杀心，
伤天害理偏作乱？！
马拉赫 你、你太放肆了！
劳温 酋长，把他杀了！
马拉赫 等午时开斩！来，我们一道去为他祈拜善灵，让他升天之后，能够回到“灵魂之家”。大罗特，你留在这里看守。
大罗特 是。
马拉赫 走。 （下）
［劳温、乌旦随下。
乃茵 （上） 大罗特阿伯，石柱上绑的是谁？
大罗特 他是南社酋长卡达安的儿子吉韩。
乃茵 啊！ （疾步上前，解开吉韩的蒙眼黑巾）
——吉韩！吉韩！
大罗特 —— （同情地） 唉，一个勇武的猎手，就要升天了！
乃茵 大罗特阿伯，你累了，歇一会儿吧！
大罗特 好， （边走边自语） 又要杀人了，又要杀人了！ （下）
乃茵 吉韩，我的吉韩，这是怎么回事？
吉韩 我就要死在你父亲的刀下！乃茵，我送给你的蝴蝶兰就要凋残了！
乃茵 （摘下头上的蝴蝶兰，紧贴胸口） 不，不，我爱你！爱这朵蝴蝶兰！绝不能让它凋残！快告诉我，你是怎样被抓的？
吉韩 （唱） 南社狩猎进深山，
我想看你把山翻。
山道上，
劳温遇豹遭危险，
我拔刀相助冲上前；
劳温他，
黑了心肝把我骗。
引我下陷阱，
举矛伤我肩………… （伤口阵痛）
——哎哟！
乃茵 （唱） 可亲可怜的吉韩啊，
我的心上恋人，
你的心胸像明月一样皎洁，
你的行为使我感动万分。
如何帮你离险地？
如何救你出火坑？
趁此机会悄悄上前，
解开情人身上长绳。
乃茵 吉韩，我为你松绑，你快逃走吧！
吉韩 那你…………
乃茵 你别担心，酋长是我的父亲。 （要动手松绑）
［巫女慕兰荫悄然而上，巫女以长方形黑色布料围于身上，其状如袈裟。布料上有朴素花纹装饰，头戴木片制成之八角头盔，服饰奇特而不俗，脸虽苍白而清秀。
巫女 姑娘！
乃茵 （惊叫） 啊！你是谁？！
巫女 天涯浪女，能医能巫。
乃茵 你来干什么？
巫女 投靠北社，祈神颂祖。
乃茵 难道你要阻挠我解救无辜？
巫女 不，我总是同情无辜大众。
乃茵 那你就该挺身相助。
巫女 我愿听从你的吩咐。
乃茵 快！帮我松开山藤！
巫女 （摇头） 不，四周人多势众，如此难以逃出。
乃茵 那怎么办？
巫女 快到公厅！
吉韩 对！禀告吴通事！
巫女 吴通事？哪位是吴通事？
吉韩 就是吴宏大人！
巫女 （悲喜交集） 他！！ （一个踉跄）
乃茵 （扶住） 你…………你怎么啦？
巫女 没、没什么…………
吉韩 乃茵，你快去禀告吴通事！
巫女 不，她不能离开你！
乃茵 哪…………
巫女 我去禀告吴通事！ （急下）
乃茵 （不知所措） 吉韩，现在该怎么办？…………
［大罗特急上。
大罗特 乃茵姑娘，不好了！你看——
乃茵 （慌乱地） 阿爸！
［马拉赫上。劳温、乌旦及众猎手、姑娘们陆续跟上。
马拉赫 乃茵，你在这里干什么？
乃茵 我、我在审问他！
马拉赫 不用审问了，午时已到，开斩！
劳温 开斩——
［鼓声大作，一队手执利刀的凶悍猎手冲上，列于两侧。
［一猎手托出一个放着白巾利刀的木盘跪下。
劳温 大罗特，举起山刀！
［大罗特从盘上提起利刀，心潮激荡。
大罗特 酋长，我老了，手都在颤抖啊。
劳温 你…………
大罗特 尊敬的酋长，离春祭日还有三天哪。
劳温 不需你多嘴。来人哪！
猎手甲 在！
劳温 把他的头颅砍了！
猎手甲 是！ （上前接刀）
乃茵 （厉声向猎手甲） 不许杀他！ （转向马拉赫） 阿爸，你不能杀他！
马拉赫 为什么？
乃茵 女儿去年山上遇豹，就是他挺身相救，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马拉赫 哦？！
劳温 （催促猎手甲） 开刀！
大罗特 慢，酋长——
（唱） “猎头祭”残害社人有多少，
老人我深受其苦心知道。
忆往事，南社杀我妻和儿，
我杀南社鲜血染山刀。
自相残杀仇相对，
到头来，南北社人泪滔滔。
这种例俗有百害，
望酋长收起这把杀人的利刀！
猎手乙 （急上） 禀酋长，吴通事来了！
马拉赫 啊！！
［急骤的马蹄声渐现。
劳温 酋长，怎么办？
马拉赫 （惶惑不安） 这…………
劳温 酋长，别忘了神灵要降灾！快把吉韩杀了！
乃茵 阿爸，你不能杀他！
马拉赫 （犹豫不决） …………
［马蹄声迫近。
劳温 乌旦，用箭！
［乌旦慌忙取箭。
［吴宏幕内声：刀下留人——
劳温 乌旦，快！
［乌旦搭箭控弦，就要向吉韩射去，乃茵冲上前，用手一托，箭从吉韩头上飞过。
［幕内“啊——”的一声，吴宏通事手执官帽走上，官帽上贯穿一箭。吴宏身材颀长，面容清癯，举止庄重，着明代地方官吏官服。衙役甲、乙稍后跟上。
吴宏 （指手中官帽） 马拉赫酋长，此意何在？！
马拉赫 （见状大惊，慌忙走下神坛） 吴大人，是我手下人开弓失手，请您恕罪！ （急忙把官帽上的箭矢取去）
吉韩 吴大人！
吴宏 吉韩！马拉赫酋长，你们想干什么？！
马拉赫 想…………吴大人，遵照您的吩咐，这十一年来，我们一直用过去猎获所剩骷髅祭拜神灵，今年骷髅已祭完，如果不杀生人祭拜，神灵就要降下大灾…………
吴宏 同类相残，天理难容；斩杀无辜，神明难饶！
劳温 这是我们族内之事，先人例俗，岂能废除？！
吴宏 大明圣德，各族同钦；杀人偿命，律法昭昭！
劳温 你…………
吴宏 马拉赫酋长，吉韩如何发落？
马拉赫 …………放！
乃茵 （喜极） 是！ （赶紧为吉韩松绑，把他扶住）
大罗特 叩谢吴大人！ （跪下）
吉韩 叩谢吴大人！ （跪下）
吴宏 （扶起吉韩，对衙役） 备马！随我一同送吉韩回去！
［吴宏下，吉韩、衙役随下。
巫女 （急上，望着吴宏背影） 吴大人…………
［幕急落。
第二场
［两天后夜晚。
［山影如画，月泻清晖。
［北社酋长马拉赫家中庭园。庭园后侧有一长廊可通往乃茵居住的闺房，闺房露出一雕花竹窗，窗外可见奇卉异葩、石桌石凳。紫藤牵挂，树影绰约，几声夜鸟啼叫，虫声唧唧。
［乃茵推开竹窗，翘望明月，从头上摘下吉韩赠她的那朵蝴蝶兰。凝视良久，后慢慢踱出闺房。
乃茵 （唱） 金鹿离不开深深的山林，
月儿离不开伴月的星星。
年轻勇武的吉韩啊，
咱俩却为何如此不幸？
定情的蝴蝶兰，
发散着醉人香馨。
吉韩啊吉韩，
唯有你占据着我的心灵。
命运叫你遭受折磨，
抛不开思念你的一片衷情！
［乃茵沿长廊慢慢走下。
［马拉赫手按佩刀，焦躁不安上，劳温迎上，乌旦闪在一旁窃听。
劳温 酋长，请别烦恼，这阴凉的庭园会消去你心中的火气，在这里坐吧！
马拉赫 劳温，这两天实在是令人难熬，春祭在即，祈雨不下，我该怎么办？
劳温 我的心也不安宁，好像面临着一场大难啊！
马拉赫 昨晚我还做了一个梦…………
劳温 梦见什么？
马拉赫 （唱） 我梦见云层裂开伸出一只手，
晃晃荡荡伸向北山沟。
劳温 （唱） 那是神灵点化的贵手，
要你春祭杀取生人头。
马拉赫 啊！！
（唱） 我梦见天上飘来一片红云，
红云过后山社降甘霖。
劳温 （唱） 吉韩身穿红衣似红云，
想除旱患必杀红衣人！
马拉赫 唉…………
［劳温示意乌旦退去。
劳温 酋长，都怪吴通事多管闲事！听说他带吉韩回南社，还跟南社商量开渠引水给我们。
马拉赫 此事吴通事曾跟我说过，我不同意。
劳温 （故意挑拨） 开渠引水不是很好吗？
马拉赫 如果惊动了北山山灵，北社的灾难会更加深重！
劳温 对！吴宏是汉人，他能真心为我们？！
马拉赫 不，吴通事心地仁慈，爱民如子，为我们北社做了不少好事。
劳温 你处处迷信吴宏，我担心…………
马拉赫 不用你担心，吴通事我是信得过的。十一年前，他刚到阿里山，我们南北两社为“猎头祭”发生争斗，我身负重伤，幸亏吴通事及时解围，才免于一死…………
劳温 那是过去的事情，如今吴宏心在南社，对你早已疏远！
马拉赫 有什么根据？
劳温 他如此袒护吉韩，这不是很清楚吗？
马拉赫 这…………
劳温 他还挑动社人起来反对你祭祀神灵，大罗特就是喝了他的迷魂汤，才敢反对你杀吉韩！
乌旦 （手捧一片枯萎的苔藓急上） 酋长，大事不好！
马拉赫 什么事？
乌旦 听说昨晚有一只巨手指向杀人石柱，一夜间石柱上的苔藓全部枯萎脱落，你看！ （与劳温使眼色）
劳温 （惊叫） 哎呀！梦境竟然如此灵验！救苦救难的神明啊，饶恕我们吧！
马拉赫 （仰天长叹） 唉…………
（念） 至爱至尊的先人“奥夫特”，
你的子孙心里多么难过。
代代相传的阿里山北社，
就要在我马拉赫手中夭折！
吴宏啊，难道你已触犯神灵，
使我受到磨难指责？！
［劳温捅了乌旦一下，乌旦领会。
乌旦 酋长，听说乃茵姑娘爱上了吉韩…………
马拉赫 什么？！她…………
乌旦 我想，为了打消她对吉韩的感情，应该在我们北社为乃茵姑娘找一个神勇的猎手，取得她的芳心。
马拉赫 嗯，你看找谁呢？
乌旦 我觉得劳温雄长跟乃茵姑娘是天生的一对。
劳温 我最尊贵的酋长，乌旦说了冒犯的话，这是我对下人管教不严，责备我吧！
马拉赫 不！他说出了我心中想说的话。
劳温 （惊喜伏地，祈颂般） 酋长——
您的恩泽比阿里山高，
您的情意比日月潭深，
我要唱一曲衷心的赞歌，
赞颂您的美德和英明；
（唱） 我要把融进心田的爱情，
化作对您的无限忠诚！
马拉赫 （扶起劳温，唱）
只要你心中为了北社，
幸福会向你打开大门。
［乃茵手执蝴蝶兰步出庭园。
乃茵 （唱） 你的英武善良使我萦回脑际，
爱情之花已在我心里生根。
马拉赫 乃茵。
乃茵 阿爸。
马拉赫 你怎么还没睡？
乃茵 春夜扰乱了我的心房。
马拉赫 （转身对劳温、乌旦） 你们先回去吧！
劳温 是！ （下）
乌旦 是！ （下）
马拉赫 乃茵，现在我跟你说一件事。
乃茵 什么事？阿爸！
马拉赫 乃茵——
（唱） 有位年轻的小伙子，
他像山鹰一样勇敢，
如果他呀爱上了你，
问你应该怎么办？
乃茵 （唱） 山里的小伙子处处有，
天空的山鹰来回飞旋！
好的小伙子有人看中，
雄健的山鹰谁不喜欢？
马拉赫 说得好！说得好！阿爸喜欢的人你也一定会喜欢的！
乃茵 阿爸，他是谁？
马拉赫 雄长劳温。
乃茵 （一震） 劳温？！
马拉赫 怎么样？
乃茵 阿爸…………
马拉赫 你一定要答应！
乃茵 阿爸，我决不嫁给劳温！
马拉赫 为什么？
乃茵 阿爸，我、我已经跟吉韩定了情。
马拉赫 你！你竟敢胡作非为！
乃茵 阿爸，我知道您疼我，才把心中的一切都告诉您。
（跪下） 宽恕我吧，答应我的恳求吧！
马拉赫 乃茵，你为何偏偏爱上一个仇人？
乃茵 他勇敢善良。阿爸，您就解开仇冤，答应我吧！
马拉赫 乃茵，你要理解阿爸的难处，为我分忧。
乃茵 阿爸，女儿从来没恳求过您，您就…………
马拉赫 唉，我不明白，劳温年轻有为，你为何不喜欢他呢？
乃茵 我觉得他这个人居心不良、忘恩负义、贪功邀宠、心狠手辣，为了得到您的欢心，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马拉赫 （打断） 我不喜欢你说人家的坏话！
乃茵 不，阿爸，我一定要说。他有野心，他想得到我，然后进一步篡夺您的权位！
马拉赫 别说了！我了解劳温，他对我一贯忠诚。
乃茵 阿爸，女儿一定要提醒您…………
马拉赫 别再啰唆了！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嫁给吉韩，那就叫他提一个南社社人的头颅来见我！ （怒冲冲下）
乃茵 阿爸………… （悲伤地转回房中）
［劳温急上，示意巫女进来。
劳温 你看，她还没睡，快进去为我说情，施展巫术吧！事情成功，定有重赏！ （隐下）
巫女 （走近窗口） 乃茵姑娘！
乃茵 神姐。 （走出房外，与巫女在台阶处坐下）
巫女 乃茵姑娘，我看你愁眉不展，有什么烦恼的事？
［劳温悄悄移近房后窃听。
乃茵 （忧伤地） 神姐，我想让你占一卦，看看吉凶。
［巫女掏出卦具，不停转动，闭目念起咒语…………
乃茵 神姐，此卦占得怎么样？
巫女 看来是有喜事临门，社里有权势的人正在热恋你，恭喜！恭喜啊！
［劳温满意地离去。
乃茵 啊！ （昏厥）
巫女 （忙上前扶住） 乃茵姑娘！乃茵姑娘！
［乃茵慢慢苏醒。巫女机警地环视四处，见劳温离去，转向乃茵。
巫女 （唱） 月照西窗春虫低唱，
我知你心中无比悲伤。
人生总会把苦乐尝遍，
请你把那苦衷对我讲。
乃茵 （唱） 你的善良已使我信赖，
可叹父亲胡乱主裁。
逼我配那狠毒的劳温，
乃茵终身幸福要长埋！
巫女 （唱） 切莫愁结胸中多伤感，
如今你朝思暮想是谁人？
乃茵 （唱） 我的心啊已向南社飞，
云雾漫天，怎能把吉韩追寻？
巫女 （唱） 云雾能遮住离人的眼，
隔不开两颗钟情的心。
乃茵 （唱） 钟情也难双比翼，
唯有一死酬恋人！
巫女 （唱） 山高自有人登攀，
幸福终属有情人！
乃茵 …………不，幸福不属于我。
巫女 为什么？
乃茵 因为我阿爸…………
巫女 不，是吃人的“猎头祭”害了我们！
乃茵 神姐，怎么办？
巫女 乃茵姑娘，你愿意听我讲一对恋人的故事吗？
乃茵 神姐，你快讲吧！
巫女 二十年前，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纯洁的姑娘，爱上了一位善良的君子，他们俩真心相爱，难以分开，君子送给姑娘一朵蝴蝶兰…………
乃茵 亲爱的神姐，你别用这兰花刺痛我的心！你快说下去吧！
巫女 甜蜜的爱情就像一场春梦，袭来的风暴把兰花摧残，酋长对姑娘说：“如果你要嫁给他，就叫他提一个人头来祭拜神灵！”
乃茵 （悲哀地） 我的天哪！你这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他？！
巫女 君子忍痛离开了她，人走了，二十年过去了， （沉湎于痛苦之中） 留下了一朵枯萎的蝴蝶兰，这是一朵摧肝断肠的蝴蝶兰，啊，不，不！这是一朵盛开在我心灵深处的蝴蝶兰………… （掏出蝴蝶兰）
乃茵 （失声痛哭） 神姐，我这儿也有一朵！ （怆然地从发髻上摘下蝴蝶兰）
［女声伴唱：
天涯相逢同路人，
命同苦来恨同深。
新旧兰花一样美啊，
但愿风雨摧打色更新！
乃茵 神姐，这么说，那个姑娘就是你！
巫女 你猜对了，这二十年来，我一直在寻找他。
乃茵 找到了吗？
巫女 好像就在眼前…………
乃茵 那该多好啊，你真幸福！
巫女 难说呀，二十年了…………
乃茵 神姐，刚才你不是说，云雾隔不开两颗钟情的心！
巫女 噢，对，对！回想当年相爱的情景，我总觉得自己不会看错人，就像你不会看错吉韩一样。
乃茵 神姐，你说得对！说得对！
巫女 乃茵姑娘，我们都应该相信，吴大人会帮助我们拨开云雾，“猎头祭”终会废除，幸福的彩云一定会飘荡在阿里山！
乃茵 （无限向往地） 真有这么一天？
巫女 姑娘，坚强就是力量，真诚能开金石！
乃茵 神姐，我相信你说的话。
巫女 噢，夜深了，我该走啦。
乃茵 好神姐，再坐一会儿吧！
巫女 不，我要走啦。 （下）
［乃茵目送巫女离去，转身踱入房中，庭园又归于寂静，啾啾唧唧的虫鸣更为清晰可闻。
［幕后伴唱：
蝴蝶兰花香，
蝴蝶兰花美，
阿里山的兰花沾满情和泪，
春来花开，双双对对，
心上的人儿啊几时归？
［须臾，一条黑影潜进庭园，轻捷地向竹窗移近。
［乃茵难以入眠，又转至窗前，对着手中的蝴蝶兰低语——
乃茵 蝴蝶兰啊蝴蝶兰，枉你得名“蝴蝶”，为何不振翅高飞，带去我的一颗心？啊！飞去吧！愿你给我带来宽慰的信息。
［此刻，一朵艳丽的蝴蝶兰在窗前冉冉升起。
乃茵 （惊愕） 啊！蝴蝶兰！难道你真的从远方飞来？还是我进入了梦境？！
［吉韩声音：“不，这不是梦境，他已飞到你的身旁！”
乃茵 （骇然） 啊！是谁在说话？！
吉韩 （站起） 是你日夜思念的吉韩！
乃茵 我的心好像要蹦出胸口！
吉韩 那就让它蹦出来吧，融进我的胸膛里！
乃茵 （激动地） 吉韩！
吉韩 （紧拉着乃茵的手） 乃茵！
乃茵 （唱） 窗外的人儿啊你为我来，
吉韩 （唱） 窗内的人儿啊我为你唱。
乃茵 （唱） 难得春宵相逢在西窗下，
吉韩 （唱） 难得人静细语诉衷肠，
［吉韩把乃茵扶出窗外。
乃茵 （唱） 天上的月亮为何这样明？
吉韩 （唱） 因为它身边有了伴月星。
乃茵 （唱） 地上的人儿为何成双对？
吉韩 （唱） 因为患难中两情更亲近。
啊…………
吉韩 乃茵 （合唱） 你的眼睛为何闪着泪光？
你的神思为何这样凄怆？
乃茵 （扑进吉韩怀中） 吉韩，我们该怎么办？ （低泣）
吉韩 乃茵，不要悲伤，现在我就带你走！
乃茵 吉韩！ （又一次扑进吉韩怀中）
［这时，劳温像幽灵般进了庭园，当他发现吉韩正与乃茵拥抱时，眼睛里发出凶光，挽弓搭箭，寻找可乘之机，射杀吉韩。
［乃茵骤然发现，一声惊叫，挺身把吉韩挡住。
［劳温弃下弓箭，抽刀扑杀，吉韩来不及拔刀，急忙躲闪，山刀在石桌上迸出火花。劳温又一刀砍去，吉韩已抽刀架住，一场生死格斗，异常激烈，吉韩越斗越猛，把劳温手中的山刀击落，一脚把他踢翻在地，利刀直指咽喉——
吉韩 劳温！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老想杀我？今天是你自寻死路！ （举刀欲砍，但又转念） 算了，饶你这条狗命！ （转用刀背击打，劳温昏倒在地）
乃茵 （慌乱地） 吉韩，怎么办？！
吉韩 乃茵，我主意已定，快走吧！
乃茵 啊！不好！有人来了，你先躲起来！
吉韩 来不及了，我拼死算啦！
乃茵 不行，快躲一躲！
［衙役甲、乙提灯在前引路，吴宏在后匆匆而上。
衙役甲 衙役乙 谁？！ （拔刀）
［吉韩看不清来人，上前与衙役搏斗。
吴宏 住手！
乃茵 （惊喜） 原来是吴大人驾到！
吴宏 （看清吉韩） 吉韩，你怎么又闯到这里？
乃茵 吴大人，救救我们吧！
泉水下山回头难啊，
乃茵 吉韩 （合唱） 我已离不开心爱的吉韩/乃茵，
此心相随许终身，
恳求大人恩准配姻缘！
吴宏 这…………
乃茵 （唱） 人说吴大人恩满阿里山，
吉韩 （唱） 人说吴大人慈父好心肠；
乃茵 （唱） 你是阿里山的神木啊，
吉韩 （唱） 阿里山人时时把你翘望。
［吉韩、乃茵双双跪下。
吉韩
乃茵 （合唱） 愿您伸出仁爱的双手，
把苦难的人儿引上慈航；
愿您洒下恩惠的甘霖，
让盛开的兰花永放芬芳！
［吴宏望着眼前这对恋人，勾起往事，无限感慨，不禁自吟一绝：
多情自古伤离别，
空羡花间蝶双飞。
庭树无言春渐老，
相逢只待梦魂归！
吉韩 乃茵 吴大人！
吴宏 （如梦初醒） 啊！起来！快起来！ （扶起吉韩、乃茵）
（唱） 河水井水不相交，
南社北社仇难抛，
“猎头祭”祸害阿里山，
造成苦凤愁凰知多少？！
看眼前，跪下了恋人一对，
分明是，新一辈哀告呼号！
治社若不治恶俗，
愧对山社众父老，
上辈人结下仇怨，
下辈人定要和好！
［劳温复苏，从阴暗角落里爬起，瞥见此景，慌忙潜去。
吉韩 乃茵 吴大人，怜悯怜悯我们的痛苦遭遇吧！
乃茵 吴大人，我的父亲马拉赫要将我许配给雄长劳温，要不就要吉韩带一个南社人的头颅去见他！
吴宏 嗬？！
乃茵 刚才劳温要杀吉韩，被吉韩击昏，躺在这里。 （发现劳温已逃，心中惊骇） 哎呀！不好，劳温他、他已经溜走了。
吴宏 （感到事态严重） 吉韩，赶快离开此地！你们还要宽心以待。此刻，我尚有急事，要找马拉赫酋长。
［吉韩正待离去，马拉赫满脸怒气，突然出现，后面紧随着持刀的劳温、乌旦，北社众丁壮各执利器，从吉韩背后暴起，吉韩欲走——
马拉赫 站住！
［众丁壮围住吉韩，要动手捆绑，吉韩拔刀，准备厮杀。
吴宏 （喝住） 不许妄动！
马拉赫 社人们，把吉韩带走！
乃茵 阿爸！ （转向吴宏） 吴大人！
马拉赫 吴大人，上次你让我放了他，我放了；可今晚，他自己又杀上门来，你，你还不让我抓？！
吴宏 （严峻地） 马拉赫酋长，吉韩既有杀人嫌疑，就应交给公厅，由本官上报府尊大人，秉公问处！
马拉赫 你…………
［幕急落。
第三场
［翌日。
［阿里山通事吴宏书房。
［房中设书案，案上叠放着几本古籍及文房用具，一架古筝置放于一侧，壁上挂一幅《阿里山神木图》。
［马拉赫脸色阴沉上，背后跟着劳温、乌旦。
马拉赫 （唱） 山间落叶日夜不停，
枕中的沉梦使人心惊。
春祭日，在明天，
搜索枯肠，何以祭神灵？
吴大人啊！休怪我无情。
今日登门，定把是非来讲清！
劳温 酋长，事到如今，可不能放虎归山！
乌旦 如果把吉韩放回去，日后必成大患！
［吴宏从内厅走出。
马拉赫 吴大人！
吴宏 马拉赫酋长匆匆来访，有何急事？
马拉赫 吴大人，吉韩夜闯庭园，图谋不轨，并打伤雄长劳温！
劳温 （做痛苦状） 喔哟…………
马拉赫 至今未见公厅如何处理，北社社人十分愤慨，我今日来想把吉韩带回北社审问。
吴宏 马拉赫酋长，吉韩是否图谋不轨，公厅正在调查…………
马拉赫 吉韩是我们猎获的生人，按我部族规例，必须交猎获者惩办！
吴宏 （耐心恳切地） 马拉赫酋长，“猎头祭”实为野蛮例俗，杀人已是不义，杀害无辜的人更是不义！就是圣明的神灵，也不会同意杀人祭拜！
马拉赫 吴大人，今天只好得罪您了，请交出吉韩！
劳温 乌旦 交出那个红衣人！
［衙役甲幕内声：天兴县守备朱大人驾到！
［朱汉崇身着明代守备武官服上，他身材略胖，脸颊红润，眉眼间露出自负之色，校尉甲、乙左右相随。
［吴宏及马拉赫等人上前迎接。
吴宏 （作揖） 守备大人！
［朱汉崇坐于椅上。
吴宏 守备大人命驾，有何教谕？
朱汉崇 奉府尊大人之命，前来惩处叛逆！哼哼！马拉赫酋长，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马拉赫 守备大人，我？
朱汉崇 （厉声） 你！
马拉赫 守备大人，我对公厅颁布的条令，向来悦服遵行，可是这“猎头祭”…………
朱汉崇 “猎头祭”！什么“猎头祭”？！大明律法，谁敢不遵，格杀勿论！
马拉赫 守备大人，“猎头祭”是天神授命，先人所创，百世相传，每代朝廷，未敢触动！
朱汉崇 触动了又怎么样？
马拉赫 守备大人，你是明理之人…………
朱汉崇 对你们这些冥顽不化的蛮番，无理可讲！
马拉赫 （恼火地） 我马拉赫是冥顽不化的蛮番？！
朱汉崇 比蛮番更甚！
马拉赫 （恼恨难抑） 你！…………好哇！“猎头祭”是我提的，我的心可见神灵！我为的是北社安乐昌盛，如果这也该当死罪，那就来吧，守备大人，你把我杀了！
朱汉崇 （愣住） 你，你敢…………
劳温 乌旦 酋长，我们与你同生共死！ （伸脖子） 守备大人，你杀吧！
朱汉崇 （气急败坏） 这…………来人！把马拉赫押起来！
校尉甲 校尉乙 是！ （上前欲押马拉赫）
吴宏 （阻拦） 守备大人，暂且息怒，容我禀明…………
朱汉崇 （愤怒地） 你还想袒护他们？！ （对校尉甲、乙） 快押起来！！
［劳温等也拔刀出鞘。
马拉赫 （忍无可忍） 守备大人，你真的要置北社于死地？！
朱汉崇 大胆马拉赫！竟敢出言不逊，罪加一等！
马拉赫 （爆发地） 北社等你千刀万剐！ （把手一挥） 走！
［马拉赫带劳温、乌旦怒冲冲下。
朱汉崇 （眼睁睁望着马拉赫等人离去） 反了！反了！来，起兵抄杀，以正律法！
校尉甲 得令！ （欲下）
吴宏 （急拦） 守备大人，不能，不能啊！
衙役丙 （急上） 禀报吴大人，南社听说北社要加害吉韩，已经调兵待发！
吴宏 嗬？！南社调兵待发？！再探！
衙役丙 是！ （急下）
朱汉崇 吴通事，事情越闹越大，看你怎么收场！
衙役丁 （急上） 禀报吴大人，南社已联合六个山社人马，兵分两路，向北社杀来！
吴宏 啊！再探！
衙役丁 是！ （急下）
［阿里山林涛呼啸。
吴宏 啊！！ （焦急踱步）
朱汉崇 吴通事，别再犹豫了，校尉，你快发兵，杀退南社！
校尉甲 得令！
［窗外传来阵阵战鼓之声。
朱汉崇 这是何故？
衙役乙 （急上） 禀报吴大人，北社击鼓聚众、剑拔弩张，声言要冲公厅，劫走吉韩！
朱汉崇 啊！真的反了！校尉，快调兵马，围抄砍杀，生擒马拉赫！ （抽剑）
校卫乙 得令！
吴宏 （拦住） 守备大人，不能杀、不能杀啊！
朱汉崇 呸！快闪开！别耽误军机大事！
吴宏 （死命拦住） 守备大人，官军抄杀，势必官逼民反，后果不堪设想！
朱汉崇 反者必杀，恶者必除！书生之见，律法难伸！校尉——
吴宏 （突然跪下） 守备大人！
朱汉崇 啊？！
吴宏 （念） 社人正在火头上，
一朝易俗也艰难。
因势利导解危局，
兵戎相见血斑斑！
到头来，
圣朝难于施德政，
两社旧恨添新冤。
请大人三思呀！
朱汉崇 （有所触动，扶起吴宏） 依你之见？
吴宏 候卑职再去说服。
朱汉崇 吴通事，咱俩多年相交，我敬佩你以诚宣化、治社有方。可是马拉赫不明恩义，若再肇事生非，说而不服呢？
吴宏 可治卑职之罪。
朱汉崇 好！吴通事，这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到那时，府尊震怒，查办之下，我就爱莫能助了！ （对校尉乙） 走！ （下）
［吴宏跌坐椅上。
［暗转。
［深夜。衙役甲持灯引路，吴宏神情疲惫，步入书房。
［幕后伴唱：
吴宏啊吴宏，
深山治社几度秋，
绞尽心血为解仇。
说得南社退兵马，
难使北社转回头。
走马山冈一日整，
暮色归来心烦忧…………
［这时，大块乌云把夜月吞噬，吴宏推开窗扉，烛光猛烈摇曳，林涛声浪在房中回荡。
吴宏 （唱） 望窗外，黑云翻滚，
林涛吼声紧；
看房中，残烛摇曳，
更深愁难眠。
身居深山十一载，
自问无愧对社民。
谁料风波平地起，
进退两难心如焚！
朱守备千钧压顶，
马拉赫恣意妄行。
劝不听啊阻不能，
阻不能啊劝不听。
危机四伏。
一触即发；
干戈一动，
殃及生灵。
残夜将尽无良策，
空怀壮志业未成。
待何日，
南北社人解仇冤，
兰花绽放幸福景，
山社春色好，
歌舞庆升平？！
［战鼓轰鸣，人声号喊。
衙役甲 （匆匆走上） 大人，大事不好！
吴宏 何事慌张？
衙役甲 马拉赫煽动其他山社，纠集人马，把公厅团团围住，劳温声言，如不交出吉韩，就要杀进公厅！
吴宏 请马拉赫酋长！
衙役甲 是。 （下）
［马拉赫、劳温、乌旦上。
马拉赫 吴大人！
吴宏 马拉赫酋长，你包围公厅，意欲何为？
马拉赫 事出无奈，只求交出吉韩！
吴宏 我要是不交呢？
劳温 我们就杀进公厅！
吴宏 冲杀公厅，形同反叛。马拉赫酋长，这是你的意思？
马拉赫 天赐红衣人，不杀有违天命！
吴宏 聚众反叛，北社难保安宁，而朝廷究罪，你愿当罪魁祸首？
马拉赫 宁可得罪人，不可得罪神！
吴宏 （沉痛地） 马拉赫酋长，南社给你引水，你不要；南社废除“猎头祭”，改立“羊头祭”，你不学。到底是什么蒙住了你的眼睛？！
马拉赫 你偏袒南社，我可不冒渎神灵！ （对劳温、乌旦） 走！ （下）
衙役甲 （急上） 报——吴大人，南社听说北社已包围公厅，又调转人马，前来抢救吉韩！
吴宏 啊！一场恶斗，已难避免，千百社人，将血染沙场，如何是好！ （对衙役甲） 快！快请马拉赫酋长！
衙役甲 是！ （急下）
［马拉赫偕劳温、乌旦复上。
马拉赫 吴大人，还有何话讲？
吴宏 你先给我退兵！
马拉赫 吴大人同意猎头祭神？
劳温 我们要的是红衣人！
乌旦 要吉韩！
吴宏 （痛苦地沉思，顷刻，决然地） 好吧，明日天刚破晓，这位红衣人从神庙前山路经过，你们便射杀之！
马拉赫 一言为定！劳温，立即退兵！
劳温 是！
马拉赫 吴大人，请！ （与劳温、乌旦下）
吴宏 来人！
衙役甲 （上） 吴大人，有何吩咐？
吴宏 请吉韩上来，还有，给我准备一套红衣！
衙役甲 是。 （下）
［须臾，吉韩上。
吉韩 吴大人！
吴宏 吉韩——
（唱） 鸟儿离巢情伤悲，
南社日夜盼你归。
趁此三更无人迹，
离开北地脱艰危。
吉韩 吴大人，你想放我回去？
吴宏 是的。
吉韩 马拉赫怎肯甘休？
吴宏 有我做主，尽管放心。
吉韩 大人！
（唱） 鸟儿投在你家门，
几番援救恩义深。
热泪夺眶情难禁，
此生何以报恩人？
吴宏 （唱） 切莫垂泪出此言，
愿你安然归南山。
吴宏有话劳捎带，
代转尊亲卡达安。
吉韩 大人有何吩咐，请说吧！
吴宏 （拿出一卷图纸） 吉韩，
（唱） 北社缺水地干旱，
南社山深多水源。
我几番与尊亲共商讨，
两社开荒围水田。
南山引水北山来，
同心合力夺丰年。
画图之中已标明，
照图开凿水过山。
吉韩 （接过画图） 吴大人吩咐，南社自当遵行，只是北社…………
吴宏 南社北社，本来就是亲兄弟，总有一天两社会弃仇相亲的。吉韩，还有一事，请转告你的父亲，“猎头祭”绝不能再兴！
吉韩 南社听从教诲，“猎头祭”早已废除。
吴宏 好！还有…………还有………… （欲言又止）
吉韩 吴大人，你有何吩咐，尽管说吧！
吴宏 …………不管我吴宏在还是不在，不管出现什么异常情况，万望南社以大局为重，不可动武！
吉韩 （疑惑地） 吴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宏 是我过于多虑，不过，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刚才我说的话，望你照行。
吉韩 这…………请大人放心，只是…………
吴宏 啊，夜深了，你快从后门躲进草丛离去吧！
吉韩 吴大人，你可千万保重！
吴宏 放心走吧！
［吉韩依依拜别，慢慢退下。
［吴宏神情肃穆，眉宇间露出感慨之情，他缓缓走近案前，手捻古筝，筝声委婉缠绵，鸣奏着当年的一曲恋歌。
［吴宏忘情抹挑，“啪”的一声，筝声中止，筝弦已断。
吴宏 啊！弦断了！弦断了！ （喟然长叹） 唉！
［巫女清婉的歌声远远飘来——
蝴蝶兰花香，
蝴蝶兰花美，
阿里山的兰花沾满情和泪，
春来花开，双双对对，
心上的人儿啊几时归？
…………
［吴宏走近窗前，侧耳倾听。
吴宏 （唱） 几时归？几时归？
昔年的恋歌催人下泪。
夜静更阑是谁在轻唱，
一句句敲动我的心扉！
——来人！
衙役甲 （上） 在。
吴宏 是谁在外面吟唱？
衙役甲 一个巫女。
吴宏 请她进来。
衙役甲 是。 （下）
［少顷。巫女上。
巫女 吴大人找我吗？
吴宏 是。刚才是你在吟唱？
巫女 是。
吴宏 你为何会唱这歌儿？
巫女 学来的，吴大人，这歌儿好听吗？
吴宏 …………好听。你是从哪儿学来的？
巫女 日月潭畔水里社。
吴宏 （一震） 水里社？哦…………
巫女 吴大人，你也会唱这歌儿吗？
吴宏 我…………曾经听过。
巫女 听谁唱的？
吴宏 …………一个姑娘。
巫女 吴大人，这么说你到过水里社？
吴宏 呃…………到过。
巫女 是在二十年前吧？
吴宏 （一震） 嗯！你是谁？
巫女 天涯浪女，能巫能医。
吴宏 你是北社人？
巫女 不是，我刚到北社。
吴宏 你家住何方？
巫女 水里社。
吴宏 水里社？！
巫女 我们水里社还流传着一个故事，吴大人，你愿意听吗？
吴宏 什么故事？请讲！
［巫女走近案前，拨弦准备弹唱。
吴宏 筝弦已断…………
巫女 我把它再续！
［巫女边弹边唱：
那路弯多印那奶哟嗬，
依呀玛哟依呀…………
有一个美丽的宝岛胜仙境，
岛上阿里山林涛欢腾；
日月潭畔开满蝴蝶兰花，
向人间飘洒着醉人的芬芳。
那一年啊，依旧春光明媚，
来了一位善良的汉人，
他生活在水里社中，
和一位姑娘有了爱情。
那一天彩云飘过日月潭，
林间的鸟儿欢快啼叫；
兰花丛中踏遍了恋人足迹，
花香陶醉了两颗相爱的心。
这汉人啊，摘下一朵蝴蝶兰，
插在姑娘黑亮的发髻，
姑娘赠送一条项链，
与汉人订下了山海深情。
吴宏 （唱） 拨动心弦的爱情故事，
驱使我忆起那青春年华。
你可知那汉人的来历？
请对我细说知情话。
巫女 （唱） 汉人追随英雄郑成功，
渡重洋驱外虏收复疆土。
出任通事在水里社，
秉公尽职与民同甘苦。
吴宏 你？！你为何尽知详情？
巫女 我与那姑娘是邻里之交。
吴宏 噢…………你再讲下去吧！
巫女 （唱） 正当他俩相爱相亲，
酋长却不答应他俩成婚。
定要汉人猎取人头，
汉人被迫离开了亲人…………
临走，汉人对姑娘发誓——“猎头祭”这旧例恶俗，不除绝不罢休！
吴宏 （唱） 听她把那前情诉说，
掀起我心潮浪滔滔。
请问那姑娘今何在，
她那容貌你可曾见到？
巫女 （唱） 春风秋雨花开花又谢，
那姑娘离家已二十年。
到处漂泊寻找恋人，
盼望能有相逢的一天！
吴宏 你、你…………你是…………
巫女 我是…………我是听那姑娘对我讲的…………
吴宏 噢………… （无限思恋地） 如今她…………
巫女 吴大人，你为何老是打听这位姑娘？
吴宏 我吴宏忘不了她！
巫女 她也忘不了你！
吴宏 唉，日月潭畔一相别，此恨绵绵成永诀！
巫女 春风已到兰花放，从此相逢飞双蝶！
吴宏 （忧伤地） 唉！真是无从见到了。
巫女 能，能见到的！那姑娘为了寻找爱人踪迹，走遍了三十六山社，一步步走啊一处处寻，一年年过去啊一条条皱纹添，纵然走遍天涯海角也要见到亲人一面哪！那姑娘啊，怎能忘记赠送蝴蝶兰的幸福时刻………… （掏出枯萎了的蝴蝶兰） 你看，这就是那朵蝴蝶兰！
黄永华饰吴宏，汪多莉饰慕兰荫
吴宏 （真情倾泻） 啊！蝴蝶兰！你、你不是姑娘的邻里，你是我的慕兰荫！
［两人抱头相认。
吴宏 （唱） 多少回梦里相见，
多少次泪湿衣襟。
如今相逢情依依，
该不是蜃楼幻影
…………
吴宏 慕兰荫，二十年过去了，咱俩都老了。
巫女 是啊。
吴宏 慕兰荫，当年为了使你不受闲言指摘，惹起更大事端，我报请调职远离日月潭，你不恨我吧！
巫女 如果我恨你，就不会到处寻你。
吴宏 （无限感动） 慕兰荫！
巫女 吴郎，要找你可不容易啊！
吴宏 自从离开水里社后，辗转他社，十一年前调任到这里。
巫女 吴郎，你还记得吗？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圆月高悬，篝火正红，社人们正在欢庆丰收，围着篝火起舞，你也来参加…………
吴宏 记得，那时你悄悄走到我的身旁，我俩携手走向日月潭边，蝴蝶兰就在我们身边怒放，你柔情地望着我，轻盈起舞…………
巫女 蝴蝶兰投出了羡慕的目光，就像要跟我们起舞一般…………
［吴宏与慕兰荫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昔年那悠扬的乐声仿佛在耳际萦回，他俩像进入幻境一样，深情地跳起恋人舞…………
［一声鸡鸣，吴宏闻声停舞，脸上布满阴云。
巫女 吴郎，你怎么啦？
吴宏 （坐在椅子上） 没什么，…………啊，天快要破晓了…………
巫女 你疲倦了吧？
吴宏 …………不会，不会。
巫女 这两天北社闹得很凶，给你添了不少烦恼吧？
吴宏 嗯。
巫女 吉韩没被他们要走吧？
吴宏 没有。
巫女 吴郎，吉韩和乃茵的遭遇，就是我们的遭遇，你可千万要成全他们啊！
吴宏 为了成全他们，为了两社，我…………我已经同意让北社杀人祭神。
巫女 （震惊） 什么？你说什么？
吴宏 我说同意北社杀人祭神，但愿这是最后一个。
巫女 （激愤地） 你！你想用别人的头来成全他们？！
吴宏 （沉郁地） 唉，我讲不清…………
巫女 难道没法挽回？
吴宏 难哪！
巫女 真的不能挽回？
吴宏 不能啊！
巫女 （一个踉跄） 啊！你…………
［林涛声浪如雷，阵阵传来。
吴宏 （委屈难言） 慕兰荫，我…………
巫女 （痛心疾首） 你！我已经不认识你！美好的回忆已变成一场噩梦！我想不到你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年我俩是怎样分离，你已经忘却；你废除“猎头祭”的誓言，已成一句空论。以往敬慕的吴宏已经远去，今日的吴宏使我痛心！ （取出枯萎的蝴蝶兰） 你赠的蝴蝶兰，我把它保存到今天，现在让它物归原主吧！ （掷地，痛苦难熬） 啊！！
吴宏 慕兰荫，你骂得好！在我面前，我看到一颗圣洁的心，这是我最大的安慰………… （雄鸡又唱，天已破晓） 不好了！天已破晓！——来人！
衙役甲 （上） 吴大人，红衣一套取到。
吴宏 （接） 好。 （衙役甲下）
吴宏 慕兰荫，我有急事，要马上办理！——慕兰荫，原谅我吧，日后你会明白的！ （要走下又转回头，拾起蝴蝶兰） 慕兰荫，留下它吧，作为永久的纪念。 （上前要还给慕兰荫）
巫女 （痛苦地） 啊！我该怎么办？难道我能谅解你吗？不，不能，不能！
［雄鸡又唱。
吴宏 啊，慕兰荫！这………… （欲走下又不忍） 我的慕兰荫，我辜负了这朵蝴蝶兰！ （把蝴蝶兰揣入怀中，转身毅然奔下）
巫女 …………
［吴宏急骤的马蹄声渐渐消逝。
［大罗特越窗跳入房中。
大罗特 （见巫女） 你怎么也在这里？吴大人呢？
巫女 大罗特，有何急事？
大罗特 听说吴大人已答应酋长杀一红衣人，我赶来问他。
巫女 （惊愕） 他，他答应杀一红衣人？！那刚才他…………天哪！ （昏厥）
大罗特 （扶住） 巫女，巫女，你怎么啦？
巫女 （复苏） 快！快救吴大人！红衣人就是吴大人，快翻山报信！
大罗特 是！ （急下）
巫女 快！快！ （踉跄站起，悲痛欲绝） 吴郎——
［幕急落。
第四场
［翌日破晓。
［阿里山北社神坛前。
［天空黑云翻滚，虽是破晓时分，却给人以压抑不安之感，雷声隆隆，闪电像是把云层撕裂。
［众猎手全副武装，伏击待命。
社人甲 （唱） 咿耶哈衣哪，咿耶哈衣哪——
众猎手 （唱） 天空滚动乌云哪，
风暴就要来临吔！
社人甲 （唱） 咿耶哈衣哪，咿耶哈衣哪——
众猎手 （唱） 破晓时辰已到哪，
猎手集结成群吔！
社人甲 （唱） 咿耶哈衣哪，咿耶哈衣哪——
众猎手 （唱） 个个引弓待发哪，
奉命射杀生人吔！
咿耶哈衣哪，咿耶哈衣哪——
咿耶哈衣哪，咿耶哈衣哪——
［劳温偕乌旦上。
劳温 猎手们，准备好了吗？
众猎手 准备好了！
劳温 我再说一遍：有一红衣人，从前面山道经过，便射杀此人！
众猎手 嗬咿！
劳温 机不可失，猎获者重赏！
众猎手 嗬咿！
［幕内声：马拉赫酋长到！
［马拉赫酋长身披斗篷上场，身后跟随二猎手，劳温与乌旦上前相迎。
劳温 马拉赫酋长，时辰已到，却不见红衣人！
马拉赫 细察前方！
社人乙 酋长，有一生人出现！
马拉赫 是不是从前面山路经过？
社人乙 他翻山而来！
劳温 猎手们，准备——
社人乙 酋长，那人怎么没穿红衣！
马拉赫 （困惑地） 这是怎么回事？
社人乙 酋长，他是老猎手大罗特！
马拉赫 他来干什么？
［少顷，大罗特奔上，急促喘气，神色慌乱。
劳温 （厉声） 大罗特，你来干什么？
大罗特 （喘气） 酋、酋长…………不、不能…………杀人！
劳温 你又来管闲事！来人，把他拖走！
［二猎手上前擒住大罗特。
大罗特 酋、酋长他…………他不能杀！
劳温 酋长，他发疯了，快把他拖下去！
［二猎手拖拽大罗特。
大罗特 （痛彻心扉） 酋、酋长…………他，他是吴通事！他是吴通事！
（被二猎手拉下）
马拉赫 （震惊） 啊！我们要杀的人是吴通事？！
劳温 酋长，不要听大罗特胡说，吴通事绝不会自己来送死！
社人乙 酋长，穿红衣的人在前面山路出现！
马拉赫 仔细看！
社人乙 天气不好，看不清！
马拉赫 他是不是吴大人？
劳温 酋长，肯定不是吴大人，他就是吉韩！
马拉赫 那就…………
劳温 ——杀！ （下令） 猎手们，拉满强弓，对准红衣人发…………
马拉赫 等等，再仔细看！
社人乙 酋长，红衣人要拐弯走了！
马拉赫 这…………
劳温 酋长，千万不能失良机！
马拉赫 那…………
劳温 猎手们，跟我来！发箭！ （劳温一箭先发）
［一声霹雷炸响。
［猎手们纷纷发箭，
众猎手 雄长射中了！雄长射中了！
［猎手们欢呼起舞，社人甲跑下。
［少顷，社人甲惊慌跑上。
社人甲 酋、酋长，不好了！那人…………那人…………
马拉赫 （不祥预感） 那人是谁？！
社人甲 （沉痛地呼喊） 他、他是吴大人！
众猎手 吴大人—— （悲痛地奔下）
［又一声巨雷滚动。
马拉赫 （欲昏厥） 啊！！
［劳温与乌旦上前搀住，马拉赫挣脱，怒目横视。
［众猎手扶吴宏上，小心放置于神坛台阶，吴宏胸前贯穿一箭，鲜血渗出。
众猎手 （悲痛洒泪） ——吴大人！
吴宏 （挣扎坐起） 马拉赫酋、酋长…………“猎头祭”绝不能再兴啊…………
（抬头远瞩） 多美的河山…………
（唱） 我要看一眼壮丽的河山，
我要吸一口芬芳的蝴蝶兰。
阿里山啊我愿在山边漫步，
日月潭啊我愿在湖畔流连。
秀丽的湖光山色，
为何要被鲜血沾染？
南北两社都是炎黄子孙，
为什么要结下不解的仇冤？！
望你听我临终的忠告，
让南北两社开遍吉祥的蝴蝶兰！
马拉赫 （洒泪） 吴大人…………
吴宏 （掏出蝴蝶兰） 这朵蝴蝶兰，请你…………交给慕兰荫…………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吴宏气绝，袖口露出一封遗书。
［马拉赫看信，念：
天理人理皆说尽，
南社北社手足情。
头颅抛处无他顾，
兰花应结百代亲。
马拉赫 （悲痛悔恨，双膝跪下） 吴大人…………
［乃茵随巫女狂奔而上。
巫女 吴大人！吴大人在哪里？！………… （扑向吴宏） 吴大人！我的亲人！你为何不睁开眼睛，再看我一眼，再看我一眼吧！ （痛哭） …………吴大人哪！是我错怪了你！我…………我望你原谅………… （直愣愣地站起，复又扑下） 吴郎——
（唱） 吴郎啊吴郎，
凄风苦雨二十年。
蝴蝶兰，引我来，
天涯海角把你找遍！
我为你掉下多少辛酸泪，
我为你历尽人间的苦难。
且喜相逢得欢叙，
谁知劫难在眼前！
吴郎啊吴郎，
蝴蝶兰花已凋残，
心痛裂，成碎片，
眼泪难挽你回还！
你为了除尽恶俗而献身，
一颗丹心长留阿里山！
我要与你同归去，
永远伴随你身边！
巫女 （惨痛呼号） 吴郎——
［旋即，巫女冲向石柱，一头撞去，石柱遂折，巫女倒地气绝。立时惊雷怒劈，峰峦崩摧，老树纷纷倒下。劳温、乌旦颤抖，缩于一旁。
［朱守备带校尉甲、乙急上，抽剑冲向马拉赫。
马拉赫 （双手呈上山刀，跪倒） 马拉赫罪孽深重，处死我吧！
［众社人皆跪下。
［朱守备见状，举剑难下。
［电闪雷鸣。
［幕急落。
尾声
［距前场一个月后。春天。
［阿里山北社神坛前。
［碧空如洗，春日融融，神坛前张灯结彩，原石柱处立起了一座彩门，上书“和亲门”。山坡上蝴蝶兰怒放，一水环山飞泻而来。
［男女社人吹奏着弓琴鼻笛等各式乐器上，跳《客来舞》：
荫荫山哪山荫荫，
南社引水穿山岭。
清水灌山田，
不怕苦旱情。
社人尽开颜，
两社共欢庆。
青青山哪山青青，
南社北社喜盈盈。
鼻笛伴客唱，
弓琴为客鸣，
歌鼓动山地，
南北享太平。
［马拉赫酋长与大罗特站在神坛上，众社人分立于彩门两侧。
社人甲 （急上） 朱守备和南社酋长卡达安已到！
马拉赫 大罗特，擂响神鼓，迎接贵客！
大罗特 是！ （擂鼓）
［朱汉崇守备同卡达安酋长上，后面一队南社男女社人跟上。北社男女社人送茶送果，情浓意深，笑逐颜开。
朱汉崇 马拉赫酋长，今日是三喜临门：一是北社废除“猎头祭”，改为“羊头祭”；二是奸人劳温已除，两社解仇，南社引来了龙潭水！三是吉韩和乃茵成婚吉日，我当证婚人！
众社人 （欢呼） 嗬咿！
朱汉崇 两位酋长，感谢你们两社在阿里山上为吴大人立了“阿里山吴宏祠”！
卡达安 马拉赫 吴大人恩泽长流！
众社人 永垂青史！
［吉韩和乃茵各由男女社人簇拥而上，社人们双双手执木制双连酒器，跳《叙饮歌》。
众人跳《叙饮歌》
［此时，吴宏与慕兰荫含笑出现在阿里山云端，向社人们撒下五彩缤纷的蝴蝶兰花，众社人欢腾翘望，虔诚致意。
［鼓乐齐鸣，两社男女社人，各执蝴蝶兰花，纵情跳起《蝴蝶兰舞》：
蝴蝶兰花香，
蝴蝶兰花美，
阿里山的兰花沾满情和泪，
春来花开，双双对对，
有情的人儿啊永相随！
［幕徐下。
［剧终。
（本剧获1979年度广东省专业戏剧创作剧本一等奖；1979年12月由汕头市歌舞团首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