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寒和余音绕在小镇上一起长大,彼此打打闹闹从童年走向青春。越来越长的时光没有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远,反而让他们越走越近。
郁寒十八岁即将参加高考的时候,余音绕送给他一样东西。
那是件用粗麻线绣的音符布艺作品,余音绕亲手绣的。郁寒拿着这件被框起来的“艺术品”,眼神里一片鄙夷。
“不喜欢啊?”余音绕瞪着他。
郁寒撇了撇嘴,说:“是挺难看的。”
“那你还给我。”余音绕跳起来要抢。
十八岁的郁寒个子已经拔高,余音绕早就比不上他了,郁寒只需要将布艺举起来,余音绕就算跳上一天一夜也抢不到。
“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反正是送给你的。”余音绕抢不到,干脆不抢了,坐在一旁生闷气。
郁寒偷偷打量着余音绕,问:“生气了?”
“没有。”余音绕的嘴巴嘟得老高,口是心非地说道。
“我只是说难看,又没说不喜欢。”郁寒饶有兴趣地看着余音绕,慢悠悠地开口。
余音绕“嘁”了一声,拍拍胸脯说:“小爷我亲手做的东西,只有好看和非常好看,没有难看这个选项。”
郁寒看着余音绕,笑得十分轻蔑:“整个小镇上只有你会自称小爷,也只有你能自称小爷,毕竟你作为一个女的,身材居然跟我一模一样。”郁寒说完,啧啧两声,就进了卧室准备把布艺挂在墙上。
丑是丑了点,但好歹是份心意,郁寒觉得自己很善良,不能打击余音绕。
余音绕还在思考郁寒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通后她暴跳如雷地冲到郁寒的卧室,将郁寒推倒在床上,骑上去就打他,边打边骂:“怎么,郁寒,翅膀长硬了敢说我平胸?我平胸吃你家米饭了?喝你家牛奶了?你又不娶我,你凭什么嫌弃我!”
亲昵的姿势,属于少女独有的青春气息让已经成年的郁寒面红耳赤,他擒住余音绕胡乱拍打的双手,窘迫地说道:“你能不能矜持点?”
“你小时候上厕所忘带纸,我给你送纸的时候还看过你的光屁股呢,你那个时候怎么不觉得我不矜持?”余音绕阴阳怪气地说,故意盯着郁寒脸红的样子。
郁寒急忙争辩道:“那不一样,那时候还小!”
“人家现在也还小,人家还没成年呢。”余音绕笑眯眯地对着郁寒眨眨眼睛。
她眉目传情,音色婉转。
郁寒只感觉身体中一股电流窜过,令他浑身战栗。
“咳咳!”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郁寒推开余音绕,坐在床边尴尬不已。
余音绕则大大咧咧地抱着自己的双腿,笑着跟来人打招呼:“吴姨好。”
吴姨喜欢余音绕,所以从小到大都会护着余音绕,责怪自己的儿子。
“郁寒,你是不是又欺负人家小绕了?”
“我欺负她?”郁寒指着余音绕,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妈妈,说,“妈,你觉得我像是能欺负她的样子吗?”
余音绕赶紧反咬一口,可怜兮兮地说:“你怎么不像是能欺负我的样子了?郁寒哥哥,你要是不欺负我,我能还手打你吗?人家又没病。”
郁寒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余音绕厉害,每次都能仗着他的妈妈喜欢她而胡作非为。这么多年了,她还对此乐此不疲。
吴姨看着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两个孩子的关系她心里清楚,她退了一步,拉上门,说:“一会儿小绕你把爸爸叫过来一起吃饭,郁寒下周就要高考了,大家一起为他加油。对了,你薛阿姨也要来,一会儿可别这么淘气了。”
一听到薛阿姨也会过来,余音绕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跑到吴姨面前,说:“好好,吴姨,我去帮您吧。”
“小绕真懂事。”吴姨揉了揉余音绕的头发,带着她一起去忙晚餐的事情。
薛晴是余铮学生时代的同学和初恋,余音绕十岁的时候,发现薛晴也正好住在楼下。多年来,余铮经常会去帮薛晴修修门锁、掏掏马桶、安装电灯泡,薛晴有空也会做一些好吃的东西送到余家。
余音绕不是傻瓜,薛阿姨和爸爸心里都对对方有感觉她是知道的,她也很希望薛阿姨能和爸爸走到一起,这样,她就了却一桩心事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余音绕有意无意地拿薛晴和余铮开玩笑。但余铮像是长着榆木脑袋一样,就是不开窍。
一顿饭吃下来,余音绕憋了一肚子的火。
郁寒偷偷告诉余音绕:“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如果有一天,你爸爸想娶,薛阿姨也想嫁,他们自然而然就会在一起了。”
余音绕那个时候还不懂,一个人想娶,另一个人想嫁,他们就真的能在一起了吗?
三个月后,夏日炎炎。聒噪的蝉鸣声夹杂着街头巷尾老人家下象棋的争论声从窗户下传了上来。
余音绕坐在书桌前,书桌上面摆满了郁寒用过的复习资料。
郁寒的字迹很工整,为了让余音绕看得更清楚,他故意将解题方式写得十分有趣。
余音绕一会儿抓抓脑袋,一会儿又咬着笔杆,皱眉思索着难题。
几分钟后,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余音绕一接通,郁寒急切的声音就从那边传了过来。
“小绕!我考上了!我考上A大了!你在哪儿?我请你吃冰激凌!”
余音绕激动地说:“我去找你吧!你在楼下等我。”
挂断电话后,余音绕拿起棒球帽扣在脑袋上,“噔噔噔”地往楼下跑去。
郁寒等在楼下,手里的通知书被打开,举在他的脸旁边。
余音绕冲过去,往郁寒的胸口打了一拳,说:“好样的!冰激凌我请。”
到了冷饮店,两人一人拿了一盒冰激凌,然后坐在湖边葱翠的树荫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天。
“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也考上A大。我给你的那些复习资料都是很有用的东西。”郁寒一勺一勺挖着冰激凌,如是说道。
余音绕点点头,然后凑过去,小心翼翼地问:“郁寒,你是不是每个周末才能回来了?那我们是不是就不能天天见面了?”
郁寒眼珠子一转,坏笑地看着余音绕,问:“你舍不得我?”
“谁舍不得你了。”余音绕一跺脚,转过身说,“小爷的春心早就埋在两年前的那场雪下面了。你呀,后面排队去吧。”
郁寒笑笑,没有接着她的话说下去。他远眺着湖对面的景色,长长的睫毛沐浴在从树叶缝隙间漏下来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好看。
余音绕忸怩着,挪到郁寒身边,小声开口说:“其实我也挺舍不……”
“可能是吧。”郁寒忽然打断了余音绕的话。
余音绕皱着眉头,问:“什么?”
郁寒点点头,又吃了一口冰激凌,说:“每周回来一次啊。不过没关系,一想到能甩开你这个麻烦精,我就精神倍儿爽。而且听说A大美女如云,说不定不用半年的时间,我就能给你带一个嫂子回来。”
余音绕噘着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耸耸肩,嘀咕道:“眼睛瞎了才能看上你。”
“啪!”郁寒一巴掌拍在余音绕的后脑勺上。
余音绕怒气飙升,扭头凶道:“打我干吗?”
“打你不知好歹。”郁寒轻声呛了她一句。
余音绕瞪着他,两个人目光冒火间,又别扭地转过头互不理睬。
对郁寒来说,余音绕就是不识好歹。他很久以前就喜欢她,很喜欢很喜欢,所以,不曾在任何地方多看别的女孩子一眼。可是身边的余音绕,她不喜欢他,对他不上心,她那颗蠢蠢欲动的心给了十五岁时遇到的雪地里的少年,根本不可能放在他的身上。
你瞧吧,喜欢和不喜欢,只有一个字的差别。
其意义,却有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