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湖边的大理石台阶上,看着纸上的五线谱,哼唱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曲子,九月的风夹杂着湖水微腥的气味扑面而来,我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凉,压抑在心里的烦恼也在这一刻消失不见。
突然有人在身后拍我的肩膀,我没有回头也知道一定是蒋小帅。从小到大,他是我唯一的朋友,小的时候他总是喜欢跟在我的身后,我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而如今,那个总是跟在我身后的少年已经比我整整高出了一个头,他还组了一个乐队,当初人员没确定下来时他强拉着我凑人数,但没有想到现在的我已经开始真正热爱音乐了。
“什么事?”我伸了个懒腰,懒懒地问他。
蒋小帅把手中的饮料扔了一瓶给我,然后坐在我的身边,张扬的红色头发在阳光下显得大胆而热情,像极了他的个性。他凑过来看了看我手中的曲谱,笑嘻嘻地说:“初夏,你准备好了吗?明天就要上场了。”
“嗯,准备好了。”我点点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饮料,天气太热,连饮料都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闷热感,偶尔的清凉变得更加珍贵难得。
“准备了这么久终于可以登台了,初夏,我希望我们的梦想可以实现。”蒋小帅微眯着眼睛,透过睫毛可以看到他眼里满是对于未来的憧憬与向往。
看着他眼里的光芒,我的心忽然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般,仿佛我一直期待的未来也近在眼前。我微微一笑,对他说:“一定可以的!”
我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急忙说:“走吧,快上课了。”
“不去。”蒋小帅根本没有打算走,他捡起身边的一颗石子,往湖里扔去,漫不经心地说,“反正都是来混日子,上不上课有什么区别吗?”
说着,他还引用了最近很流行的一句诗:“你去与不去,老师就在那里,不会点名。”
蒋小帅说得没错,在我们学校,没有老师会管你来不来上课,他们只会站在讲台上,对着时多时少的同学讲述着课本上的内容,根本就不理会有没有人在认真听课。而来这里读书的学生,更多的是像蒋小帅这样,混一张毕业证便功德圆满了。
当然,也有例外。
比如——我。
像我这样,没有足够的钱去好学校读书的孩子,便只能选择像这样的学校。
所以,我不能像蒋小帅他们那样,我需要更加坚实的羽翼,飞向属于我的未来。
我打算扔下蒋小帅一个人回教室,他看我真的要去上课,急忙拍拍屁股跟在我的身后,一边走还一边埋怨着:“喂,初夏,拜托你,全校只有你一个人在认真上课,你就不能合群一些?”
我没有理会他,心却像被针扎了一般,隐隐作痛。
那种痛,是蒋小帅那样有着较为宽裕的家庭、有着爸妈宠爱的孩子所无法理解的。
回到教室,眼前的一切还是和以前一样,老师已经拿着讲义走到讲台前。上课铃声已经响过了,可是下面的学生还是自己做着自己的事,丝毫没有准备上课的意思,有个女生看到蒋小帅,还嬉笑着抛了一个飞吻给他,蒋小帅笑着接了,还回了一个飞吻。
我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找出课本,听着老师滔滔不绝地讲课。在他们眼里,我是一个异类,一个垃圾学校里认真学习的异类。
“程老师,我找你们班的初夏同学。”教导主任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平时严肃的脸上此时却堆满了笑容。
程老师听到教导主任的话,抬头瞟了我一眼说:“初夏,你去吧!”
我站起来,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我的身上,一瞬间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那些目光好像在庆祝我终于也成为一个坏孩子。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只被放在解剖台上的小白鼠,被一群人围观着,他们的眼神像手术刀,一刀一刀地割着我。我讨厌被人这样注视着,却又无可奈何。
蒋小帅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有些紧张地问:“你不会是犯事儿了吧?这个节骨眼上你可不能发生意外,不然乐队的比赛就完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教导主任突然找我是什么事,但为了能让蒋小帅安心,我还是撒了一个谎:“没事,可能是表扬我,给我颁发‘三好学生’奖状呢!”
“那你记得请客!”蒋小帅撇撇嘴,显然不相信。不过教导主任在这里,我们俩也不敢做什么反抗,否则就不能顺利毕业了。
我在众人的目送下走出了教室,走廊的风夹杂着热气扑面而来,心情又莫名烦躁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