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威望着苻生车架渐渐远去,脑海中仍然浮现着云儿离去时,那隐隐溢出眼眶的泪珠,不免生出些愧疚之意。可是为了这大秦的社稷,亲人的安危,李威连自己都可以舍去,一个云儿又算得了什么!
云儿自入宫以后,虽说深得苻生喜爱,对她宠爱有加,但终究出身低微,不得扶正,如今只得做个侍奉苻生的侍女!而这恰恰是云儿所期望的,若是做了妃嫔,怕是不能常常见到苻生,那李威交给她的重任就无法完成,自己不就白白做了牺牲!
每日都要伺候喜怒无常、酩酊大醉的苻生,云儿渐渐的生出了厌恶;因为她进宫两月有余,除了伺候这个醉汉,几乎没有得到一丝有用的消息!直到那一天,云儿见苻生又喝得有些醉了,过去扶他,隐约听到苻生嘴里说着什么。
走进仔细一听,倒把云儿给吓了一跳。原来这几日长安大风,毁屋拔木,虽是深宫之中,但是也受了些惊扰。就有人在宫中谣称有叛贼将至,使得苻生为了防范叛贼,将宫门紧闭长达五日。
直到今日才知是天气有变,心中虽然大怒,但是暂未发泄,只是让人追查那散谣之人。这时酒醉之后,嘴中喃喃的说道:“待擒到那厮,必定……剖腹挖心,以泄此愤!”声音虽小,但却言词清晰!
云儿心想不知是哪个可怜之人又要受这暴君残害了,如今自己刚刚入宫不久,虽说有些宠幸,但还不能自由出入皇宫,此人恐是救不了了!但是在无形之中却发现,苻生并非是喝醉就睡,而是和多数醉汉一样,言语不停,只是声音细小而已!
想到这里,云儿不禁心中一喜,知道自己以后可以趁苻生酒醉之时,探听到一些他即将要做些什么的消息!到时将有用的消息传递出去,便可报李大人的收养之恩了!
两日之后,那个散布谣言的宫人终于被查了出来,乃是李叶手下的一个太监。当看到这人的时候,苻生不经意间看了看李叶,见他脸上古井无波的表情,虽然表现得与此事无关,但是越是这样越让苻生感觉怀疑!
只是如今没有抓到什么把柄,就这样把自己得力的助手给除掉,苻生还是有些舍不得下手!可是作为帝王,他也要给李叶一些警示,考验他一番,于是苻生当场便让李叶亲自前去行刑,若是两人有关联,必然可以看出些破绽!
李叶闻命之后,拿着匕首慢慢的向那个太监走去,走进之时,小声的说道:“小章子,你安心的去吧,你的家人我会照料好的!”
然后便过去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用左手将小章子的嘴捂住,右手握着匕首用力一刺,刀锋瞬间穿过皮肉,透过肋骨,直达心脏!这时李叶慢慢的放开手,因为小章子再也感觉不到痛苦,再也不能吼叫,他已经不值得自己害怕!
苻生看着李叶熟练的挖出太监的心脏,就像是在对待林子里的野兽一般,他笑了,就像是在欣赏最精彩的表演一样,高兴的笑了!
而一旁的云儿看着却只想呕吐,她无法想象当今的皇帝是这样的一个恶魔,居然会把挖心当做一种乐趣来欣赏。她的胃在翻涌着,似乎已经感觉到一股酸气涌上了喉咙,她却不敢吐出来,她只有咽下去,咽下那令人痛楚的酸水,然后闭上眼睛,来躲避眼前的血腥!
次日,关闭多日的宫门再次向大臣们开放,他们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每个人都感觉举步维艰,心中充满了恐惧。这原本该是天下人所向往的圣地,如今却被这些大臣视为地狱,因为他们许多同僚都葬身于此!
如今的朝堂除了苻生上殿是的山呼万岁之声,已然没人再敢上前进言了!大家都在等待苻生的退朝之令,急着离开这座人间的地狱!
谁也没想到就在这时,左光禄大夫强平竟然出列准备进言!与他同列官员都悄声劝他莫要惹祸,可是他回道:“吾备位大臣,又身为舅氏,岂可坐视朝政日坏!”说完向前走出!
强平走到殿中央,大声道:“臣启陛下,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神,缓刑崇德以应之,乃可弭也!”说完等着苻生的回应。
苻生见强平依仗自己是太后之弟,国家元舅。竟敢当堂说自己不爱民敬神,顿时火气来了,直接抄起案几上的斧凿便要冲过去对强平行凶!
这时卫将军广平王苻黄眉、前将军新兴王苻飞、建节将军邓羌同时出列,挡在强平身前,叩头固谏道:“左光禄大夫,太后之弟,不可施之以刀斧。望陛下念太后尚在,从轻发落!”
苻生闻言更是大怒,直接将几人踢开,用凿子直接将强平凿杀在殿上。而后大声道:“看自今谁敢妄言!”说完拂袖而去,留下一众臣子伏尸痛哭!
没过多久,太后闻亲弟死于直谏,带领随从前来向苻生责问。谁知苻生当时已然喝得入醉三分,见太后过来,本来还依礼拜见,可是一听太后是前来问罪的!大怒道:“老妪何敢干政,再言吾必诛之!”
老太后闻言震惊,心想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忤逆畜生!知道如今自己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带人回宫。自此以后每日郁郁寡欢,口不能食,不到一月,便薨逝于宫中!
太后突然薨逝,苻生没有直接发丧,而是悄悄的安置起来。待事情风波过后,在找个恰当的时机宣告死讯。就在苻生派人秘密行动的时候,云儿来到了李威府中,将太后身死的消息传递给李威,便匆忙的回到宫中!
李威得知太后死讯,甚是震惊,心中已然有些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突然他想起了王猛曾说的谶语,如今看来已经到了该把它散发出去的时候了,是该逐渐处理这个禽兽了!
长安的街上,慢慢的回荡起了一种声音,虽然稚嫩,但却拥有强大的力量!它有时候甚至能比得上一支军队,能让千万百姓成为你坚强的后盾!
但是只凭一首童谣还并不能得到百姓的支持,既然已经造势了,那就要让暴风雨来得更加猛烈。苻生虽然残暴,但所杀多是达官贵人,对这平常的百姓影响并不大。那么怎么样才能让百姓对他失望呢!
只有天,上天的惩罚往往能让百姓联想到当政者的失德,可是要制造天谴可是一件难事,弄得不像就有可能反受其害!如今的李威和王猛都在思考这这个问题,却迟迟没能得到答案!
这一天,长安城外的流民涌了进来,到处宣言道:“如今虎狼当道,昼夜害人,从潼关至于长安,毁屋食人,不可计数。我等弃耕逃难,已有数月,如今这虎狼恐将至长安!”
一时间流民之言传遍长安,人人皆惶惶不安,生怕哪日虎狼便涌入长安害人。不久,虎狼害人的传言就传到了苻生耳中,这苻生闻言竟然大笑,对左右道:“取笔墨来,朕要亲书诏书!”
第二日,长安街头,一位读书人看着榜文,竟然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其余围观百姓见他表情如此,猜知有大事发生,可是众人又不识字,便齐声道:“这榜文上到底说些什么,快念于我等听听!”
只见那人回过神来,大声念道:“朕受皇天之命,君临万邦;嗣统以来,有何不善,而谤毁之音,扇满天下!杀不过千,而谓之残虐!行者比肩,未足为希。方当峻刑极罚,复如朕何!又野兽饥则食人,饱当自止!且天岂不爱民哉,正以犯罪者多,故助朕杀之耳!”
那书生刚一念完,便见众人脸上摆满了愤怒,只是见周围有官兵把守,不敢大声怒骂!但是那小声议论之声,已是充满了反抗之意,对苻生的残暴不仁的忍耐似乎也已经到了极限!
就在苻生的诏书榜文传遍长安的时候,王猛仰天大笑道:“自绝于天下,暴君命不久矣!”而李威此时已经感觉到行事之期不远了,便轻装简从的来到了苻坚的府中!
李威对苻坚说道:“如今苻生残暴,百姓离心。而殿下素称仁孝,荷民重望。虽不欲有犯上之举,苻生其不疑邪?故为殿下计,当养壮士以待非常,一旦事发,有以应也!”
苻坚道:“舅之所言,坚当思之。然苻生受命于先皇,虽有不贤,吾亦当匡辅,何敢遽谋叛逆!”
李威见苻坚心存善念,而如今造势又才刚有起色,况且苻生手下猛将甚多,士兵尚强,还不到发动之时,便不再劝说。等到危机来临,事关生死,到时也由不得苻坚不反苻生!
李威回府之后便悄悄的帮苻坚训练甲士,以备不时之需。一月过去,云儿再一次的回到李威府中,一脸惊慌,似乎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事,话语间都有些颤抖。
李威见云儿这般模样,定然是发现了什么极可怕的隐秘之事,如今可能想起还是后怕。李威也不着急询问,先将云儿带到屋内坐定,再安抚一会儿,等云儿冷静下来再问事情缘由。
云儿坐了好一会儿,方才稳住神色,仍是略带颤抖的说道:“大……人,奴婢可能……被发现了!”此言一出李威也有些吃惊,若是云儿暴露,那么有可能就逼得自己提前行事。可如今各种准备还未齐全,很可能最终弄得大事不成,反受其害!
李威赶紧问道:“这其中到底有何缘故,莫要心慌,快快与我道来,我好出计救你。”
云儿听后,赶忙将事情前因后果说了一边。原来是昨日苻生酒醉,云儿依旧如以往一样,俯身前去听苻生所说酒话。可就在云儿刚刚听了一句之时,她忽然看见屏风后面有一双发着亮光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似乎早已发现自己的不对!
云儿那时也是提起胆子,想要起身去看个究竟。可刚刚起身,那一双眼睛边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黑夜之中,怎么也寻不到。
本来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云儿又转身过来准备继续探听。可就在转身的时候,却看到苻生身边最信任的太监李公公站在自己的身后。他的眸子在夜间竟然就散发出自己刚才看到的鬼魅般的光!
云儿当即便晕了过去,倒在了苻生的身旁。当时李叶并没有对云儿做什么,只是顺势将云儿抱入了苻生的怀里,顺便解开了两人的衣带,将两人相拥在一起之后,李叶便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离开。
云儿第二日醒来见自己赤裸的躺在苻坚怀里,心中一惊,努力的去回想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晕倒后的事情!怕事情败露的云儿,借口说一夜太过疲惫,想要回去休息,趁机溜出宫来!
李威得知事情原来是这样,心想这李叶也不知道是什么人。若是苻生亲信,不该有这样的行径;若是苻生之敌,又为何近在咫尺而不相害呢!既然看不透,不如索性找个机会将他除掉,不然坏了自己的大事可后悔都来不及!
心中想定,李威对云儿说道:“此人意图不明,恐坏我大事,当寻机使苻生杀之。如今汝既得宠幸,当于床围之间伺其酒醉而言,苻生醉酒性发,定然从命!”
云儿听后一阵应诺,又想起出来时辰已久,若再耽搁,便有危机。于是赶紧辞别李威,回到宫中,等待时机的到来!
直到这一天,苻生夜间饮酒之后,又食枣过多,第二日突然发疾。于是派李叶去传太医令程延前来诊治,这程延到来看过之后,对苻生道:“陛下无他疾,食枣多耳。”
苻生闻言,只觉程延医术高明,倒也不为奇怪,叫他开些药来调养调养。
到了夜间,云儿见四周无人,对苻生说道:“陛下食枣,非近人不知,而程太医知之,其必有他故,妾恐陛下终为小人所害!”说完便依偎在苻生怀里,像是渐渐抽泣了起来!
苻生闻言,猛地一惊,心想云儿所言有理。并且这些日子自己也发觉李叶有诸多不对,看来他定然有鬼,如今用他之处已无,当除之以消后患。便下令禁军,将太医令程延和李叶处死!
谁知这李叶在禁军中竟然有私交甚好之人,那侍卫以为苻生是酒醉妄言,醒后必不追究,便悄悄告知李叶,让他先躲起来,待明日再行申理!
李叶得知消息,趁夜溜出皇宫,逃到事先准备的安全处躲了起来!而禁军见抓不到李叶,怕受罪责,最终只好找了个身材相似的太监做了李叶的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