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王猛从客栈出来,便直奔城门外走去,本以为还要等上张玉一会儿。谁知张玉早在城门外相后,王猛心想:‘贤弟也忒急了。’连忙走上前去与他说话。
王猛道:“贤弟竟早候在此,愚兄惭愧,如此便上路吧!”说着便要走。
张玉指着拴在城边的两匹马,笑道:“贤兄未见这两匹马么,如今有此脚力,怎的还徒劳于己!”说完解开马缰,将马牵了过来,蹬着马镫骑在鞍上,又将另一匹马的缰绳扔给王猛。
王猛从未骑过马,见张玉轻松的便坐在鞍上,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便也学着张玉那样蹬着马镫想要上去,谁知这看着容易做来难,一下子便摔在了地上,窘态百出。
张玉见了知是王猛不会骑马,赶忙从马鞍上下来,扶起王猛。又帮他稳住马匹,再借力与他,让他能安稳上马!待王猛上马后,又教他怎么御马,待王猛点头示意可以了,张玉才自己上马。
王猛因是初次骑马,张玉也不着急,就骑在马上慢慢走着,顺便欣赏下沿途的风景,有时王猛兴起,又稍稍让马奔驰一下,适应适应。如此这般,时快时慢的走了一个多时辰,王猛已然知道如何骑马,又归家心切,便与张玉一同快马加鞭,赶回家中!
有了马匹作为脚力,原本要走近半月的路程,两人只在驿站歇了一夜,第二日快到暮间便到了环溪村。看着自己呆了五六年的环溪村,想起家中父母还有韦叔母,王猛不觉已然有些激动。
下了马,将马牵着走进村里,待走到家门口时,已闻到家中厨房传来的香气。将马拴好,王猛领着张玉进到院内。向着厨房那边大声说道:“爹、娘、韦叔母,猛儿回来了!”
这时正在厨房里做饭的王李氏突然听到‘猛儿回来了!’还以为是自己又在做梦了,暗说自己思儿心切,猛儿在华山学艺,哪能这么快回来!可是当再次听到时,又不得不信!
冲出门去,见到院中站着两人,其中一人高大魁梧,一人弱质纤纤。那正在呼喊的正是自己的猛儿,看样子比走时魁梧英朗多了,只是不知道另一人是谁。王李氏才发现自己站在门口多时,竟已忘了言语!
王猛见母亲站在门口不说话,像是不敢相信。走上前道:“娘,猛儿回来看娘亲了!”
这王猛一开口,王李氏就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两行清泪不住的流了下来,双手摸着王猛的脸,口中不住说道:“回来好……回来好!”
见张玉在一旁站着,怕冷落了他,便道:“猛儿,这位随你同来的公子是谁?怎的也不给为娘引见引见。”
王猛刚要说话,张玉便抢道:“小侄张玉,拜见伯母,承蒙景略兄不弃,几月前与玉结义金兰,特来拜望!”
王李氏道:“既如此,快请进屋入座,稍事歇息,待会儿便有饭吃!”说完便支王猛去陪。
王猛不见王进和韦张氏,有些疑惑,问道:“娘,爹爹和韦叔母呢?”
王李氏说道:“你爹爹在村里当了个教书先生,待会儿也该回来了。你韦叔母自静姝失踪后,便在家闭门不出,多年过去,已苍老了许多,待会儿我还要去给她送饭,你也一同去看看吧!”
王猛听后吃了一惊,忙道:“静姝当日前来追我,说是得了允许,我又拗她不过,便带她一同往华山寻师去了!害得韦叔母自责如此,这可如何是好!”
王李氏听说静姝是和王猛一起去的,心中一阵欢喜,忙道:“你快去把这消息告诉于她,好让她莫要伤心了!”说完见张玉还站着一旁,忙道:“照顾不周,还请见谅!我领你先到客室坐坐吧!”
张玉道:“伯母一人在厨房忙碌,小侄怎敢偷闲,贤兄有事要紧!就让小侄在这帮衬一二,伯母万望勿辞!”张玉说着便坐到灶前,准备添柴。
王李氏本是个眼明之人,见这张玉长得清秀,声音清脆,已有些见疑。如今看他如此殷勤更是猜出七八,正想询问询问,苦于无处说话;而这张玉自请留下,自己便也不拦。
王猛来到韦张氏门前,敲门道:“韦叔母,我是猛儿,回来看望你来了。”
韦张氏在门里自言自语道:“猛儿已回来了,我那静姝又在哪里呢?”又提高声音道:“叔母正在闭关,不愿见人,你还是走吧!”
王猛忙道:“叔母,猛儿前来是告知您姝儿消息的!”
此言一出,韦张氏身子一震,赶忙前去开门。只见韦张氏已然面容苍白,身材清瘦,这些年的忧伤加上吃的清淡,人看起来恍若老了十岁。
开门后韦张氏对王猛说道:“猛儿可不许骗叔母,叔母已再经不起善意的欺骗了!”
王猛道:“猛儿不敢,姝儿确实当年和我一同上了华山,如今在终南山闭关学艺,想再有一年多便可出关下山了!还望叔母自此以后莫再忧心了!”
韦张氏知道王猛从不说谎,闻言知道静姝无恙,心中也放下了许多,只是多年来已习惯了这青灯孤眷的生活,再难融入世事。对着王猛说道:“姝儿既无事,我也了无牵挂,此后自会照顾好自己,猛儿你去吧!”说完便关上门,只剩王猛在外喊着‘韦叔母……’
王猛知道自己劝说不动,只好转身回去,只见厨房内两人有说有笑,甚是融洽,倒像是一对母子一般。见王猛进来,王李氏笑道:“刚才说到,傻小子就来了!”
王猛一听正想发问,便听到有人进门,猜是父亲回来,忙前去迎接。看得这屋内两人甚是好笑。
王猛前去拜见王进道:“孩儿下山回家,见过父亲!”
王进见王猛多年不见已是成长了许多,甚是欣慰,说道:“回来了好,此次在家停留多少时日?”
王猛见王进如此体谅,说道:“过两日便回山见师!”
王进道:“也好,只是暂莫与你母亲说!”
这时王李氏拉着张玉走了出来,说道:“儿大不由娘,我有那么顽固么!”然后指着张玉道:“这是你儿子的结拜妹妹!”
此言一出,王进虽说有些惊讶,但还觉得没什么。可是王猛却是着实吓了一跳,只见他嘴巴张得大大的,吐出个‘啊’,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低着头摆弄衣角的张玉。
直到这时,王猛才看出来张玉身上所显示的女子柔性之美,这几月相处产生的情谊也慢慢的变了一种味道。像是由兄弟之义,变成了喜爱之情,只是王猛自己还不清楚!
这时张玉作礼道:“小女子张玉拜见伯父!”
王进忙说:“好,好,请起!”
晚间用饭时,除了王李氏和张玉两人一来二往的说着关于王猛的窘事,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他父子二人都只是闷头吃饭,也不搭话。歇息时由于发现张玉是女儿身,便和王李氏同睡,他们父子在王猛屋里歇息!
几日间,王进也不再去私塾教书,在家团聚,王猛和张玉也终于打破尴尬,能像以往一般交谈了。只是王猛总是兄妹相称,不言其他。
又过了几日,王进对王猛说道:“在家停留数日,也该回山了,莫要在此消磨了志气,待他日功成名就,再回不迟!”于是王猛和张玉告别三老,启程往华山去了。
虽是骑马,但也将近十余日才到得华山,王猛本想将张玉送回,怎奈张玉说自己如今已是无家可归,只得跟着兄长,王猛无奈,只得带着张玉上山!
下山一年多,所行所见虽不甚多,却也让王猛坚定了等待明主的信念。见过师尊,向其禀告下山所遇之后,便带着张玉游览华山,最终让张玉在客房住下!
王猛回山不到一月,便有消息传来,说晋室征西将军桓温将要举兵伐汉,收复蜀中之地。
话分两头,且看桓温如何灭蜀!
永和二年(公元346年)安西将军桓温以汉主李势国内政乱,又杀柱国马当、解思明,以为可伐!于是召集将领,共议兵事。众将皆以为不可!
只有时任‘江夏相’的袁乔劝道:“夫经略大事,固非常情所及,智者了于胸中,不必待众言皆合也。今为天下之患者,胡、蜀二寇而已。蜀虽险固,比胡为弱,将欲除之,宜先其易者。李势无道,臣民不附,且恃其险远,不修战备。宜以精卒万人轻赍疾趋,比其觉之,我已出其险要,可一战擒也。蜀地富饶,户口繁庶,诸葛武侯用之抗衡中夏,若得而有之,国家之大利也。论者恐大军既西,胡必窥觎,此似是而非。胡闻我万里远征,以为内有重备,必不敢动;纵有侵轶,缘江诸军足以拒守,必无忧也。”
于是桓温上表之后,即刻行军,以袁乔帅两千人为前锋先行而进。表至建康,下朝议,论者以为:“蜀道险远,温众少而深入,恐沮王师,应令其还!”
惟刘惔以为其必克,问其缘由,答道:“以博知之。桓温,善博者也,不必得则不为。但恐克蜀之后,温终专制朝廷耳!”
行军三月有余,桓温军至青衣。与汉军对峙,时有交战,也都是无关痛痒。桓温担心常此僵持下去,终究会被逐渐消磨。便想分为两军,异道俱进,以分汉兵之势。
袁乔进言道:“今悬军深入万里之外,胜则大功可立,不胜则噍类无遗,当合势齐力,以取一战之捷。若分两军,则众心不一,万一偏败,大事去矣。不如全军而进,弃去釜甑,赍三日粮,以示无还心,胜可必也。”
桓温听后,以为袁乔所言虽学项羽,也正和今日时宜。便留下孙盛、周楚等少数将士守住辎重,亲自帅领步卒直奔成都而去!
桓温一路直进,与李权相遇,陈兵对战,三战三捷。于是李权手下余下的汉兵全都溃散而走,逃回成都。而此时李势派出的前将军所帅大军走到‘犍为’,才发现和桓温道路不同,赶紧回撤,等到赶到时,桓温大军已然顿于成都十余里外!大军见成都被围,溃散而逃!
李势见桓温已然兵临城下,决心作最后一击,于是将城中全部兵马派出,与桓温交战于‘笮桥’。桓温派前锋出战,一战不利,参军龚护战死,汉军流矢射中桓温所乘马首。众士兵见汉军殊死抵抗,被这股气势吓住,有了想要撤退逃跑的意念。
而此时击鼓的士兵由于慌乱,也将鼓声敲成进攻之鼓。于是各军将领拔剑帅领士卒力战,终于在一场激烈交战后,大破汉军。
于是桓温乘胜帅军长驱,直入成都,纵火烧掉城门,汉军见无城可收,更是斗志全无。于是李势夜间从东门逃走,然后又派人送降文与桓温请降。桓温攻下成都之后,立马将素有名望的原汉司空谯献之引为参佐,并举贤旌善,蜀中百姓听闻之后,都逐渐归附。
至此桓温灭蜀,留成都三十余日,还军江陵。桓温因伐蜀有功升任征西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临贺郡公。一时间权倾朝野,无人能及!
桓温灭蜀的消息传到华山,王猛前去问计于师尊道:“今桓温灭蜀,而弟子观赵国将倾,晋其将复中原邪?”
师尊回道:“吾请人观桓温,皆以为其雄才之质,然不愿为臣下,终乱晋室,恃桓温以复中原,非计也!”
王猛道:“借使桓温得使中原复为晋有,尊而宠之,亦非不可,奈何终视之为曹孟德之属邪!”
师尊道:“非晋室以此视之,而桓温愿为之耳,景略且试观之!”
王猛见师尊如此说,也不再争论,便告辞离去。
王猛自上山之后,又向师尊讨教这观察星象之法,见预示风云又将突变,又开始准备再一次下山游历,去寻找那改变风云的枢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