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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阵营

古代军队在野战时摆出的战斗队形,称为“阵”。而那些动用土、木、石等材料临时建成的屯兵点,即是“营”。由于“营”可以通过掘壕、立栅、联结兵车等辅助方式布置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具有攻守兼备的特点,故时常也被人们视为“阵”的一种。

与行军作战息息相关的阵在我国已有悠久的历史。远在春秋战国时的《孙膑兵法》里就讲述了十种阵,即方阵、圆阵、疏阵、数阵、锥行之阵、雁行之阵、钩行之阵、玄襄之阵、火阵、水阵。而各类史籍中所记载的阵更是不可胜计,其中著名的有三国时期诸葛亮的八卦阵,唐代李靖的六花阵,南宋吴阶、吴麟的叠阵等等。不过在这些种类繁多的阵之中,不少与奇门遁甲、占卜符咒等神秘主义扯上关系,流于故弄玄虚,实用性大打折扣。

朱元璋肇造明朝,他的军队打天下时无疑用过很多行之有效的阵。其中与火器关系密切的是叠阵,分别在鄱阳湖之战与沐英平思伦发之战中使用过。

明军在南方使用叠阵制胜,那么,在北伐中原时又布下哪些阵来克敌制胜呢?其实,北方大部分地区都是传檄而定,而元朝的正规部队以及各类地方军阀,在多数情况下都是望风披靡,所以徐达、常遇春等人在野战中棋逢对手,摧锋陷阵的机会不多,主要有三次。

第一次是1368年4月的河南塔儿湾之战,战前共有五万元军列阵于洛水之北与明军对峙,副将军常遇春以百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气概,一马当先,单骑闯入敌阵与二十名元将激战,并用箭射死一名元军前锋。大将军徐达随后带领部队全线出击,迅速打垮了元军,为完全占领河南赢得了关键的一次胜利。

第二次是1368年11月的太原之战,那时明军已经攻克了元朝的首都——大都,盘踞山西的元将王保保率主力从太原出发,经雁门关、居庸关等地反攻,企图收复失地。而挥师至保定、真定等地的徐达果断采取“批吭捣虚”之策,率领精锐骑兵自太行山麓的井陉而直扑太原。前进到保安(今河北怀来一带)的王保保听说后方告急,不禁大惊失色,无奈只好放弃进攻计划而紧急回援。双方军队在太原城外列营20里,对峙了数日。明将郭英登高侦察,看见元军兵虽多,却不整齐;阵虽大,却不戒备森严,便向上级建议乘夜劫其营。恰巧在这个时候,王保保部属豁鼻马秘密向明军约降,并自愿做内应,于是,元军于当晚被一场里应外合的袭击打得措手不及,共有四万人投降。王保保仅携带着十八骑逃去,至此,山西变换主人已成定局。

第三次是在1370年(明洪武三年)4月的沈儿峪之战,这一战,徐达的对手仍然是王保保。王保保自太原败后,流窜于塞内外,其后重新纠集残元势力,于1369年12月包围兰州,意在席卷陕西。临危受命的徐达率部万里赴援,经潼关、出西安、过定西,一路气势如虹杀了过来。王保保不得已,退往定西县北的车道岘一带屯营,与紧跟不放的徐达在车道岘以南的沈儿峪狭路相逢,准备决一高下。明军在元军的营垒外立栅,步步进逼。敌对双方隔着深沟数次激战,相持不下。王保保吸取了太原失败的经验教训,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劫营这一招反过来对付徐达,他秘密派出千余精兵由偏僻小道潜来,劫取明军东南垒,几乎摧毁了左丞胡德济所部的防线,最终却功亏一篑,被徐达派遣的援军击退。为了整肃军纪,徐达斩首几名临阵退缩的将官,将胡德济缚送京师交由朱元璋处理。次日,经过整顿的明军以焕然一新的精神面貌上阵,发起了总攻,在决战中大败元军,俘虏8万余人及1.5万匹战马。王保保仅与妻子等数人逃脱,凭借水中漂过的流木渡过黄河,由宁夏奔向蒙古草原的重镇和林,从此再也没有返回过西北。

看来,徐达在塔儿湾、太原与沈儿峪的一连串胜利与其布下的攻守兼备的阵营有莫大的关系。可惜的是史书中却没有留下这些阵营的详细记载。正如前文所述,明军北伐中原时排兵布阵,与对手进行大规模野战的机会不多。可是在朱元璋死后不久的靖难之役中,北方战场上骤然出现了一系列高潮迭起的野战,还大量使用了火器。那时,徐达、常遇春等名将早已离开人世,而参战军队中表现最出色的一些将帅,均属于后起之秀。

靖难之役是明帝国围绕着“削藩”问题而引起的一场内战,起因源于明太祖朱元璋将一些儿子封为藩王,分别派驻在全国的各个军事要地上,希望能起到维护国家安全的作用。藩王们在驻地上设立王府以及官属,拥有王府护卫队伍,同时可以指挥地方的武装力量,由此形成了“宗藩制度”。虽然藩王们没有治理地方民政的权力,可是他们当中很多人平素飞扬跋扈,多行不法之事,逐渐形成了与中央政府分庭抗礼之势,从而埋下了内战的隐忧。当71岁的朱元璋于1398年(明洪武三十一年)辞世后,长期积累的矛盾逐渐公开化了。

由于太子朱标早逝,所以时年23岁的嫡孙朱允炆得以继承大位,史称“建文帝”。这位新皇帝鉴于藩王们尾大不掉,便与兵部尚书齐泰、翰林院修撰黄子澄(后来还有翰林院侍讲方孝孺)等人商议,决定削藩。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先后将周王朱橚、齐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废为庶人,迫使湘王朱柏畏罪自杀。

朱棣之像

兔死狐悲,身在北平的燕王朱棣预感到危在旦夕,不想坐以待毙,决定先下手为强,于1399年(明建文元年)7月用计捕杀了奉朝廷之命来捉拿自己的谢贵、张昺等地方官员,正式造反,迅速控制了整个北平,接着告谕天下,以“清君侧”的名义起兵,宣称要铲除朝中迫害藩王的奸臣齐泰、黄子澄,并美其名曰“靖难”。

燕王朱棣发难后,连接攻克居庸关、怀来、永平,而通州、蓟州、遵化、密云等地的守将相继以城归降,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众至数万,隐然已成割据之势。为了叙述方便,下面简称朱棣的军队为“燕军”,朝廷的军队为“南军”。

这时,跟随朱元璋打江山的功臣宿将已经相继离世,仅剩下耿炳文与郭英两位老人,建文帝不得已,只好任命耿炳文为大将,率军十三万北上。然而,65岁的耿炳文虽然是功臣宿将,可是野战非其所长,此人平生最大的战绩是在江南与张士诚对峙期间,在长兴这个地方坚守了十年。此时此刻,他率部讨伐朱棣实在是有点勉为其难,因为朱棣却并非是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而是对军事深有研究并曾经在讨伐元朝的残余势力时立过功勋。当南军与燕军于同年8月在雄县、滹沱河与真定作战时,耿炳文果然一败涂地。

建文帝只得另外找人代替耿炳文为将,没多久,曹国公李景隆就被委以重任,而此人作为名将李文忠的儿子,也希望能够马到功成,早日结束内战。在此期间,战局发生了变化,朱棣率主力经永平北上辽东,企图解除北平的侧翼之忧,李景隆抓紧时机直捣黄龙,率师扑向北平,谁知屯兵于坚城之下,迟迟未能得手。相反,关外的朱棣却一帆风顺,不但智取大宁,而且收降八万余人,并在实力大增后迅速于11月回师救援,配合北平的守军对南军进行内外夹击,很快就解了围。受挫的李景隆不得不暂时退保德州,但他仍不甘心,不断调兵遣将准备与朱棣较量,而北方战火也迟迟未能熄灭。轰轰烈烈的战事于次年4月来临。

战前,李景隆率一路兵马从德州经河间北上,而郭英带着另一路偏师从真定北上,两军会合于白沟河,总数据说达到六十万,号称“百万”,意图重新威胁北平。燕军主力从固安出发,南下迎战,于4月24日渡过白沟河,与预先到达河边的万余南军前锋骑兵相遇。南军人少,便布阵企图稳守,朱棣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破阵。两军堂堂正正的对阵即将展开。

在古代战争中,破阵的时机大有讲究。当一支军队由于各种原因开始移营时,内部各级位置必然不断产生变化,可能会令彼此间的联络不太通畅,而上级也难以充分掌握下级的动态,以致让对手有机可乘。例如12世纪的宋、金富平之战,金军以三千精骑,袭击宋军阵营外围的民寨,驱赶乡民涌入宋营。随后,金军主力趁着宋营纷扰骚动、上下不明、失去统一指挥的好机会,一举破阵宋军。战争史上总是不断地重复着相似的战例。此刻,燕军也打算利用南军阵营移动的机会乘虚而入。可是对面的南军却摆出固守的姿态,一动也不动。怎么办呢?朱棣决定用计智取,故意派出百余骑兵前往挑衅,引诱对手应战。南军将士们见来犯的燕军稀稀疏疏,很多人都求战心切,踊跃出阵,整齐的阵容开始挪动,甚至有点散乱。燕军主力立即抓准时机快速向前突击,朱棣亲自率领数十名精骑绕到南军阵营的背后进行夹攻。寡不敌众的南军前锋骑兵在沉重的打击之下溃败了,那些残兵败将在逃回大营时难免又会引起新一轮的骚动,使乘胜追击的燕军重新获得了破阵的机会。

一窝蜂火箭

眼明手快的朱棣重施故技,亲自带领数十名精骑像尖刀一样左右穿插于敌阵,硬是从敌阵中强行撕开了一个口子,接着,大批燕军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从这个突破口中汹涌而入,不一会儿,南军大营里人山人海,双方将士乱作一团。

天色已经昏暗,逐渐变成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咫尺之间,难分敌我,大家只能摸索着战斗。

史载南军动用了火器,自从沐英于1388年首次在南方排列叠阵使用火器连续射击以来,这种战法就得到推广,现在应该会在北方战场使用手铳等管形火器。但是南军犯了一个战术错误,就是每当他们举起火器射击时,闪烁的光亮会反射到自身披挂的铠甲上,在黑夜中显得特别引人注目,从而暴露了自己的位置,成了燕军攻击的目标。故此,一些火器手采取变通的办法,将部分火器埋藏于地里,用来对付燕军。《奉天靖难记》称这类火器发射时声如群蜂鸣叫,击中目标后有“人马皆穿”的功效,故俗称“一窝蜂”与“揣马蹄”。而《武备志》等明代兵书确实收录有叫作“一窝蜂”的火器,这是一种与神机箭相似的多发型火箭,一般将三十二支火箭放入一个六角形的长桶中,桶内还布置着多层平面格板,格板中间有着蜂巢一样密集的洞。每一支火箭分别插入格板的一个洞里,而所有火箭的引线则集中束缚在一起,伸出桶外。使用时只需将引线点燃,桶内的火箭就会齐发,射程可达百步。从南军火器手将“一窝蜂”埋藏于地里发射的过程可以看出,那时一些比较大型的火器没有配备专用的炮架及战车,埋地射击的原始方式仍在使用。

燕军没有南军那么多的火器,他们专门向火光闪耀的地方攻击,或者刀劈,或者射箭,也杀伤了不少敌人,取得了一定的战果。

夜已深,双方精疲力竭,各自收兵。朱棣带着数名骑兵在撤退时殿后,不料迷失了方向,他下马伏地观察白沟河河水的流向,才分辨清楚东西南北,顺利回到白沟河之北的大营,可见混战的激烈程度。

25日,燕军步骑兵十余万渡过河来,摩拳擦掌,准备再战。

南军也不敢怠慢,布下了一个宽达数十里的大阵。李景隆为了避免这个超级大阵营在进退之间引起骚乱,决定以防御为主,不再轻易出击。

火龙箭

燕军大将朱能率领万余骑兵突击,但冲不动南军稳守的阵营。朱棣见状只得亲自出马,经过努力,终于带领数十名骑兵强行从敌人阵线的左掖杀入,而他的身后跟随着一大批蜂拥而至的精兵猛将。一场硬拼硬的恶战正式开始,双方人马刹那间混淆在一起,闹哄哄地乱成一团。很多将领都不清楚部属的具体位置,大多数人不得不各自为战,双方打得难解难分,迟迟未决出胜负。

南军为了摆脱被动挨打的局面,不得不改变策略,转而主动出击,派出二万余人兜路而进,企图威胁对手的侧后。朱棣望见燕军的背后烟尘滚滚,及时察觉到南军的意图,立即率护卫折返,不但将偷袭的南军拦截于河边堤岸,而且进一步将其驱逐回南军的大营,这样一来,南军所在的阵营更加混乱不堪。破阵的燕军乘机占据上风的位置,顺着风向纵起火来。四处蔓延的烈焰让越来越多的营垒成为灰烬,支撑不住的南军终于兵败如山倒,遗尸百余里,死者不计其数,十余万人投降,丢弃的器械物资堆积如山。郭英向西溃退,而李景隆撤回德州。

这一战,以冷兵器为主的燕军击败了装备大量火器的南军。原因之一在于燕军找到了对付火器的有效方法。这个办法是顺着风向进攻,这样一来就会使南军处于逆风的不利位置。火器在逆风发射的情况下,一方面射程必然大打折扣;另一方面火药燃烧时产生的烟雾又会被风反吹回来,遮住射手的眼睛,使人看不清目标。

朱棣在随后的多次战斗中一再使用顺风进攻这一战术,意图歼灭更多敌人。不过,世上没有常胜的将军,他在1400年(建文二年)的东昌之战中,却意外地被南军击败。

东昌之战发生在白沟河之战结束后不久,那时,建文帝鉴于李景隆北伐屡战屡败,知道这位仪表堂堂的贵族子弟不过是一个绣花枕头,便改让坚守济南,阻止燕军南下的盛庸为将,取而代之。

盛庸上任不久就率领大军驻屯在东昌(今山东聊城市),企图截断南下抢掠的燕军的归路,两军遂于同年12月25日在东昌布阵,开始紧张的对峙。

盛庸命令部队背城而阵,阵中排列着大量火器、毒弩等远程兵器,摆出一副不怕燕军来攻的架势。

朱棣经过细心观察后,认为对方的精锐部队以及倚重的火器俱排列于阵营正面,而阵营的两旁和背后则兵力空虚,便计划兵分两路,一路布置于南军阵营之前;另一路则由自己率领绕到南军背后进行夹击,使其腹背受敌,然后一举而歼灭之。

这个军事计划成功的关键在于朱棣率领的那一路军能否顺利从南军的背后突入其阵营中,打乱其阵脚,否则,另一路从正面强攻的燕军必然会被南军早已准备好的火器、毒弩所重创。为什么正面的燕军不采取顺风进攻这一对付火器行之有效的战术呢?其实,只有在平原作战,进攻的一方才可以兜着圈子,自由地从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选择进攻路线,但是这次南军是背城而阵,因此限制了燕军选择进攻路线的自由。

现在说说燕军破阵的经过,朱棣按原定计划率领少数骑兵绕到南军阵营的侧后,耐心地观察这个阵营的厚、薄、虚、实之处,并时不时发动试探性攻击,准备选择突破口。他首先攻击了南军的左翼,绕出其阵后,冲击其中坚。到目前为止,破阵的过程似乎还算顺利,不过,朱棣犯了轻敌的错误,他率领的少数骑兵毕竟力量有限,不幸陷入了南军的重重包围中,处境危险。

正面的另一路燕军拼死来救朱棣,他们不等到南军的阵营陷入混乱就发起进攻,结果遭到南军火器、毒弩的阻击而尸横遍野。幸而南军阵营正面的东北角也在激战中几乎被突破,盛庸不得不抽出西南角的部分将士前往增援。朱棣乘隙从变得薄弱的西南方向突围而出。

这一战燕军失败了,大将张玉在破阵时战死。南军捉获燕军将士,往往将其剜目、剖腹以泄愤,揭示了战争极其残酷的一面。

步兵在坚城之下布阵,是击败来犯骑兵的有效方法,历史上很多军队都采用过,比较有名的是12世纪的顺昌之战,南宋名将刘锜的步兵背靠顺昌城布阵,粉碎了金兀术的精锐骑兵的进攻,成为南宋抗金战争中著名的战例。明代的东昌之战再次证明这一战术并未过时。

东昌之战结束后的第二年3月,朱棣与盛庸又在夹河、滹沱河等地较量。燕军于1401年(明建文三年)2月16日从保定出发南下,3月进至滹沱河。而北上迎战的南军则驻扎于夹河。

燕军距南军40里而驻营。朱棣与诸将召开军事会议,商量破敌之策,他认为南军列阵总是精锐在前、老弱在后,只要在战斗中摧毁其精锐,便可威慑其老弱。军议按照这个思路而制订出的具体作战计划是将燕军分为两路,一路由谭渊率领的中军在南军阵营前面五六里的地方列阵,监视南军的精锐部队;另一路是由朱棣率领的精干部队,绕到南军阵营的后面,向其老弱部队发起猛攻,令其不断倒退。可以推断,南军后面的老弱残兵在退却时肯定会挤压以及推揉着前面的精锐部队,迫其一起随波逐流地往后移动。当疲惫不堪的南军移动了五六里时,正好碰上以逸待劳的谭渊部队,燕军两路部队便可以形成一前一后的夹击之态,从而胜算大增。

依计行事的燕军于3月22日列阵,前进至夹河,进一步缩短与南军的距离。朱棣带领三名骑兵侦察敌情,从南军的阵前掠过,发现其阵营的前面分别排列着火车 、火器、强弩、战盾,戒备森严。

面对南军阵营前面如此精良的武器,朱棣当然不想啃硬骨头,决定指挥着有五千名步兵及其上万骑兵的部队按原计划攻其侧后。这支部队绕到南军阵营的侧后发起冲锋时,首先出动五千匹乘载着两人的战马,马上分别有一名骑兵与一名步兵,接近敌人后,五千名步兵迅速跳下马,直扑南军左掖。可是左掖的南军隐蔽在一层层叠放着的盾牌后面,似乎无懈可击。幸而燕军步兵有所准备,事先已经安排壮士携带长达六七尺的木柄利矛作为破阵的秘密武器。这些长矛在用力飞掷之下可以刺穿盾牌,而长矛顶端有一些横贯的钩状铁钉,既防止敌人拔出,又方便那些打头阵的壮士将倒钩着的盾牌往回拉扯。就这样,层层叠放着盾牌的阵线硬是被拉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燕军纷纷弯弓向这些缺口射箭,很多南军士兵在利箭的威胁下惊惶失措,弃盾而逃。这些逃兵丢盔弃甲地往回跑,到处乱窜,严重干扰了阵内掌控火器的射手,令射手们在仓促之间手忙脚乱,难以射击。紧接着,燕军骑兵争先恐后地往缺口里面一拥而入,左冲右突,努力扩大突破口,试图从南军的左掖直捣其阵营的中坚。在遭到猛烈攻击的情况下,大批南军将士被迫倒退。正如朱棣预期的那样,整个南军阵营亦开始后移。

火柜攻敌车

再说燕军的另一路军队,按照既定的作战计划在距离战场六七里的地方静候战机。经过耐心的等待,主将谭渊终于望见前路烟尘滚动,并发觉大批南军将士接踵而至,他迫不及待地出兵阻击,就像堤岸拦截着汹涌而至的洪水一样,与对方混战在一起。出乎意料的是,前后受到夹击的南军没有崩溃,而是拼命作战,力求杀出条血路。燕军在南军顽强的抵抗之下也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主将谭渊不幸死于乱军之中,不过朱能、张辅等将领还在,他们继续指挥中军向前挺进,终于与横贯南军阵营的朱棣部队会师。尽管两路燕军按照原计划完成了夹击任务并杀敌甚众,却未能如愿以偿地歼灭南军的主力。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双方各自收兵回营。

战后,朱棣与诸将总结了经验教训,认为未能歼灭南军主力的原因是中军主将谭渊指挥不当,拦路迎战过早以致南军无路可退,不得不决一死战。正确的做法应是让开大路,等南军主力通过后再尾随追击,这样便可以利用追击的机会大量消灭敌人,而仗也会打得更漂亮一些。

不过,燕军没有获胜的另一个原因可能是当时战场上没有刮起大风,他们不能顺风破敌。但当不久后夹河、滹沱河一带吹起东北风时,南军的末日也就来临了。

2月23日,燕军与南军各自布阵待战。燕军在东北方向,南军在西南方向,战斗从早晨一直打到下午,双方将士互有胜负。忽然间刮起了猛烈的东北风,尘埃飞扬,遮天蔽日,咫尺之间难辨敌我。逆风的南军特别不利,很多将士被沙砾击中面部,不得不眯起了眼睛,火器威力也减半,甚至无法使用。

燕军顺风出击,兵分两路,各自横扫南军的左右两翼,斩首10余万级,南军士兵坠入滹沱河里溺死者不计其数,剩下的漏网之鱼也尽弃辎重,四散而逃。盛庸单骑逃回德州。

南军的火器部队继白沟河之战后,又一次因逆风而失败。而利用风向击败敌人似乎已经成为燕军的专利,他们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这招来打击敌人,没多久,又在同年闰三月于滹沱河一带迎战南军吴杰所部时,再次乘大风扬起之机夺取胜利。

当时两军相遇于藁城。南军这次改变了打法,不再布置横阵,因为这种阵形虽然正面比较坚固,可是两翼和背后却防备疏松,从而常常被对手采用迂回侧后的方式突破。吴杰以及协同作战的平安等南军将领吸取了教训,在战场上布下一个方阵。所谓方阵,是将精兵利器平均分布于四面的阵。这种阵形似乎没有虚弱的侧后,每一面都是坚固的正面。

但是这个方阵在未交战之前却遭到了朱棣的嘲讽,他认为方阵四面受敌,岂能制胜?这样的阵只要一隅被突破,其余三面必然解体!话虽然说得漂亮,可是能否真的破阵那只有天知道了。

上天帮了朱棣的忙,又一次刮起了东北风,燕军抢先在东北方向布阵,而南军的方阵则摆在西南的逆风方向。

朱棣挥师进攻时广布疑兵四面牵制南军方阵,而集中主力攻击方阵的东北隅,他率数百骑抢先突入,配合主力顺着东北风破阵,斩首六万余级,再奏凯歌。

虽然火器在开国战争时的表现确实出色,因而在靖难战争中继续被南军所重用,却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南军的火器部队无论是在编制还是战术的运用上均有不足之处,而火器的性能也存在很大的改进余地。正是因为上述缺陷,故多次为燕军所乘。

燕军在与火器对抗时摸索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战术,特别是“顺风进攻”这一招,在黑火药时代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创举。《奉天靖难记》《明实录》等诸多史书记载,每当战场上起风时,燕军经常抢占顺风的位置,而逆风的南军不得不处于“尘埃涨天,沙砾击面”的状态,以致“眯目”,甚至“咫尺不见”。因为使用黑火药的火器在发射时会产生大量浓烟,一旦浓烟被风反吹,势必会遮掩火器手的视线以至于战斗力急剧下降。燕军的这一招屡试不爽,正如《明史纪事本末》所叙述的“燕军自白河沟至藁城,三捷,皆有风助之”。值得一提的是,二百多年后,以女真族为主的八旗军在辽东与明朝争霸时,多次沿用了这一战术,据《黄金史纲》记载,早在靖难战争期间就有大量来自长城以外的蒙古人和女真人参加了燕军,或许从那时候开始,这种战术便在关外女真人聚居的白山黑水(泛指长白山与黑龙江)地区流传开了。

燕军并不畏惧南军的火器,并逐渐在反复拉锯中取得优势,战火也从北方蔓延到南方。1401年12月,朱棣在内应的策划下以破釜沉舟的气概毅然率主力长途奔袭,在灵璧等地大败南军,迅速南下攻占扬州,于1402年(明建文三年)6月从瓜洲渡过长江,经镇江包围了京城南京。南京守将李景隆大开城门迎降,燕军入城,建文帝从此活生生地从人间消失,下落不明。

朱棣进京,杀掉了被称之为“奸臣”的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等人,正式称帝,改年号为“永乐”,史称明成祖(又叫明太宗)。即位后,朱棣表面继续拥护父亲朱元璋定下的分封诸王制度,暗中却不断削弱诸王的军事力量,例如陆续将分封在各个战略要地的藩王们迁入内地,削弱诸王参与军事行动的权力等等,目的是尽量杜绝封建割据事件的发生,加强中央集权。 h68l8GMsaFqNB/BUGCMl+TX0+7kepkwbSlw3zzqiMSsyjkmVv7bj0p+7eTYh/F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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