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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美好就在窗外

金玮玮眼睁睁地盯着对面,没有说话。蓝莓的声音充满殷切:“你喜欢三毛,喜欢张国荣,还有海子吗?”


金玮玮收到蓝妮的妈妈,蓝莓发来的一条短信:玮玮,我想和你见一次面,想和你谈谈。我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假如你愿意,请回复短信,告诉我时间和地点。

这是一个貌似谦卑,却不容拒绝的邀请。金玮玮这么判断。想了一会儿,金玮玮回复短信:我这个周末下班以后有点时间,你是否方便?

蓝莓的短信回复过来:正好,我下周又要出发去北京。那我们就周末下午五点见面吧。你方便在什么地点?

金玮玮回复:就在我们公司附近的‘绿满地’茶餐厅。你找得到吗?

蓝莓的短信回复过来:我会按时到‘绿满地’等候,谢谢你宝贵的时间。

金玮玮没有再做回复。

周末四点五十分,金玮玮正收拾电脑,准备装包出发。又接到短信:玮玮,我找到“绿满地”了,但是这里正在装修。请你安排新的地点,我就在附近,等你通告——阿姨。

金玮玮想了想,回复:我先去找找,然后告诉你在哪里见面。

短信回过来:好的。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金玮玮再度无语做回复。背上电脑包,出门下楼去找地方。一边快步走着,一边竟然有点忐忑,这是金玮玮接任林肯的职位以来,少有过的感觉。


她们在“上岛”茶餐厅最里边,靠窗的情侣软席位,相对而坐。

“请问两位——”跟随而至的服务生恭敬地问:“喝茶?还是要咖啡?”

“你要什么?”金玮玮问对面的人。

“我——我们点餐吧。”蓝莓回答。这时已经接近六点,蓝莓建议:“我们还是AA吧。”接着补充一句:“蓝妮说你们在一起,也是AA的。”

“请您不要太客气好吗?”金玮玮克制着自己:“再怎么说,我也是晚辈。”

“那行,你安排。”

金玮玮翻过去覆过来浏览期间,蓝莓再三强调:“简单就行。主要想说说话。”

金玮玮心里也明白,点什么都不是重点,吃饭只是分散尴尬,可以掩饰彼此都不是很自然的表情。商议一番,最后点了一砂锅玉米鲜虾粥,两荤一素菜。等着制作端上来进餐的期间,两人面对面地接上了视线。

金玮玮面向镜头。与她谈话的蓝莓被高高的靠背遮挡住,没有人看得见面目,只听得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有点沧桑,有份虚弱,但语义连贯。

金玮玮笑了一下,说:“我们先随便聊聊,你喝点水吧。”斟了杯水,先递给蓝莓,然后为自己也倒了一杯,捧在手里,姿态就自在下来。

蓝莓一声“谢谢”,随着一声饮水的声音之后,是茶具放回桌面的声音。

金玮玮一直捧着茶杯,没有发出声响。静听对面开场。

“你和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虽然我们见过面了。第一次在林总家里看到你,你的个子好像高高的,整个要高大点——”

金玮玮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刚才,我从背后走过来,四处在寻找。我看到台阶上有一个人,觉得不是你。转过眼睛,看到距离台阶两三米远,一个女孩子的背影:背了一个电脑包,身子稍微有点侧,埋着头在摆弄手机——”

金玮玮保持着先前的状态,继续听着:

“我觉得可能是你,但是,又觉得不应该是你。那个背影给我很深刻的印象,感觉就是一个很单薄很柔弱的小姑娘——像一个大一或大二的学生——”

金玮玮露齿地笑了。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而蓝莓在对面的声音仍然继续,像一个人的自说自话,并不需要回答:

“你转过头来,我觉得还是不像,但是,你已经在和我打招呼了——”

金玮玮的眼神集中了些,关注着下文:

“那种感觉和印象就留在我心里了。和第一次在林总家里见面留下的记忆,完全不一样(和传闻中的你的形象更不一样)。”

金玮玮笑笑,开口道:“可能你的印象里,觉得我是很强势的(像别人说的那样)一个人。

“是——和印象中你的样子——有比较大的出入。”

金玮玮转开话题,问:“蓝妮在那边怎么样?”

“还好吧。”又喝了一口水,蓝莓下放杯具,平缓的声音:“我事前没有告诉她,我要约你见面。你答应出来见面以后,我给她讲了一下。”

金玮玮:“我出去了几天,才回来。我在邮件里面发现,有她给我写的信:祝我生日快乐。本来我准备要给她回信,但是你约我谈话,我就想,等谈了话以后,再回信。”

“——今天来之前,我去看了林总。”

金玮玮:“噢……”

“我和林总说了一阵话。我说:蓝妮走了,我也出远门在外。我说,我能够回来的时候,就代她来看望你。我说:蓝妮一直都惦记着你,她圣诞节要回来,到时候也会来看你。我说:蓝妮现在很好,请你放心。我告诉他:我下午就要去和玮玮见面。我说:我很高兴她答应来见我。我说,我会和她好好的谈谈。我说:我知道,她们两个都是你喜欢的孩子。但是,现在我站在你跟前的这个时候,突然就好像看见了一幅画面。我说:我看见你渐渐远去的背影,而她们留在原地,各自却朝着不同的方向在转身——”


金玮玮垂下眼帘,将茶杯送到嘴边,抿了一口水。

“我一直——这几天——都在想象这些画面。今天上午,我还在网上和蓝妮讨论这个问题。林总去世的时候,我就想要写一本书。这本书呢,主要是对林总的缅怀,也有你和蓝妮的一些影子在里面,角色可能和你们有点接近。我也和林夫人商量了这个事情。上次蓝妮给戴维写信的时候,我也让她给戴维(副总裁)请示了一下:写这本书,想引用他撰稿的悼文。征求一下他的意见,可不可以用。后来他回复,表示很荣幸——”

金玮玮略有点震动,又喝一口水,回复平静。

“但是,这大半年,我在忙其他事情,也没有时间静下来顺理思路。这次回来,我就很想和你接触一下,跟你谈谈。因为我觉得你和蓝妮,你们两个孩子,在林总心中都有比较重要的份量——我的意思不是只作为下属,就觉得他象父亲疼爱女儿一样疼爱着你们——,现在他不在了,而你们俩呢,一个在这里,一个去了那么远的地方……”

金玮玮咳咳了两声,吸了一下鼻子。正好服务生端来饭菜,注意力分散了一会儿。稍后,分别用小汤勺小口抿着粥。金玮玮又可以直望着对面。


“所以,我就一直想把有些东西理顺一下,把书写出来。蓝妮也和我讲了一些情况,公司发生的一些情况。她走了之后,她在那边的感受,以及她的一些纠结。我回来只有几天时间逗留,那天犹豫了很久,我想:先给你发个短信,试一下。看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话。还是想听一下你对林总的感觉,收集一些你所了解的林总,或者是在你心目中,他的形象。还有,我也想听一下你对蓝妮,对她真正的认识——如果你愿意讲的话;再一个呢,我也想听你讲讲你自己,不知道这个要求是不是会让你为难?”

金玮玮停下筷子,语气有点激烈:“你说你要了解林总,你要写书,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问对蓝妮和对我自己的印象?这,我就不是很明白了。”

蓝莓用小汤勺搅动餐具的声音,仿佛在轻轻微笑。她回答金玮玮:“在这本书里,林总,蓝妮,你。你们三人是比较重要的原形。当然,这本书不是传记。你们在里面,是一个客观存在的含义。如果我要写这本书的时候,没有和你讨论沟通过,就来写你,会是一个很不尊重的行为。但是,我既然已经和你见面,若再不告诉你,我决定要写这本书;就是更不尊重的行为了。”

金玮玮语气缓和了一点,说:“我想——这本书呢,主要是写林总,而我和蓝妮的内容,也就是以林总生前为主,多写一点那段时间比较好。”

“基本上应该是这样的,但这里面也有一个现在时态值得关注。我准备明天专程去TTS一趟。我回来就在忙这个事情,因为我只有这几天,我下周就要走,走了以后就没有时间来跑这个事情了。”

金玮玮睁大眼睛:“你要到加拿大去啊?”

蓝莓仿佛又发出一份微笑。回答道:“我不去加拿大,我在忙另外的事情。也是一个比较长久都结束不了的事情。陪伴一个和你们一样的80后,一个富二代。他父亲明年要满60岁,他想做一件事,又找不到合适的礼物表达他的心意,他想要在这其间表达关于财富的概念和精神上的一些东西——”

喝粥的间隙,蓝莓接着告诉金玮玮:“他是蓝妮的同学,在蓝妮走之前,他来过,我们一起探讨了一个整夜。从开头单纯的想为父亲写本书,做个记录片,探讨到国外的贵族阶层,社会、探讨到家族精神,家族荣誉,家族真正的财富。”

蓝莓的声音,不自觉地流露出自豪:“蓝妮走那天,我们正式开始工作,跑了这么几个月,走了大半个中国,一直在路上。每天工作都有10多个小时,很累。有很多快乐,也流了很多眼泪。是一段有很多感触的旅程。我还因此创立了一个微群:和你一起成长——就是做那件事情的初衷。”

蓝莓将话头转回来,说:“也包含要写的这本书。再忙再累,我还是惦记着这本书。所以,我想加紧一点,完成一些采访。”

金玮玮此时的表情有点特别。她含蓄地笑笑,说:“噢。你在做的事情——你想写本书,包括采访供应商——,其实我都知道。”

蓝莓平和的声音:“你应该知道。这个事情我和林夫人讲过。我还给林夫人讲了林总去世的时候,他连续给我托梦的事情。我描述给林夫人听,林夫人说:就是那个场景,一模一样的。夫人说:他没有投梦给任何一个人,包括他最爱的女儿。林总住院的时候我给他发了短信,可能林总是想告诉我:为了回复我,他用尽了最后一点力。”

金玮玮静默。接后问:“林总在世的时候,你们之前有过接触吗?”

蓝莓轻轻放下汤匙,声音里带着忧伤:“没有,从来没有接触过。”又透出一份欣喜:“但是,我们有过一次通信,发邮件。他曾经向我发出一份邀请。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随口的,但是我很感动。所以我就回了一封邮件。他当时正在出差,电脑里面没有中文系统,他就用英文回了一封短文。我让蓝妮翻译给我。她念给我听,我一直记着。林总说谢谢,说他在外面出差,回来以后用中文再给我写回信。我让蓝妮转告他,说:不用再专门回信了。我知道他很忙。虽然我和他没有见过面,但我一直觉得他和我们很接近,很亲近。从蓝妮第一天去面试回来,就有这种感觉。有非常共同的感受,共同的思想。”

金玮玮默然,面对着这位显然有点自作多情的前辈,没做回应。而蓝莓似乎并不在意金玮玮如何看待自己。像在独白,又像在抒情:

“以前我有个误会,只觉得他宠爱蓝妮,有点超出了老板对员工的关照。我以为是因为他的女儿远在美国,很难见到一次,他又特别喜欢他女儿。不知不觉把这种感情转移到蓝妮身上了,带着长辈的,父亲一样的感情,疼爱着蓝妮。”

金玮玮表情莫测地笑笑。

蓝莓也似乎笑了:“到林总去世,一个一个去采访到很多人的时候,我才发现我错了。其实林总对每一个人,包括对他的每一个供应商都非常好。也许,林总对你,比对蓝妮还更好。

金玮玮再次淡淡一笑,不去接话。

蓝莓并未受挫,问金玮玮:“在你的心目中,你对林总有些什么样的感觉,方便讲一下吗?”

金玮玮仰脸,手托着下巴,思索着道出:“林总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长辈和老板。”金玮玮迎着对面关注的眼睛,说:“他给你的感觉是,你要非常认真努力的做事,你才对得起他。在他面前,你会有一种非常强烈的责任感。他很少大声训斥哪个人。我在他身边工作了五年,没有听到他大着嗓门训斥过谁。他也会对某个人的工作表示不满意,或者是不喜欢某一类型的人,他就不会怎么和那个人讲话;但他仍然会通过其他人去关心他,去告诉他应该怎么工作。比如,他就会通过我去传递他的意思。在我的印象中,很少有人能达到他做人的境界。”

蓝莓接过金玮玮的话,感慨地说:“是啊。他曾经和蓝妮说,他不信佛,但是他说他对这方面的了解,领悟很深。他很了然佛教之中的精髓,他朴实的讲解无数次感染人流泪——“

蓝莓静了一刻,充满盼念地告诉金玮玮:“我那时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个时间,跟他和蓝妮,我们三个人一起,安静地在某个茶楼或者咖啡厅——比这个地方再安静一点,或者随便找个地方。我们一人泡一杯茶或咖啡,随意的谈些话题,我们一定有共同都喜欢的感兴趣的话题。”

金玮玮慢慢抿着粥,洗耳恭听。

蓝莓莞尔的声音一转,说:“就像现在,我对着你。一样的,我也一直希望你,我,蓝妮,我们三个人。我就想,能够有一次机会,我们在一起,吃顿饭。在我们家榻榻米上的懒人沙发上坐坐。有阳光明媚照地进来的时候,外面的景色很好看,我们可以很轻松的聊聊天——”

金玮玮抬起脸,不眨眼地对望着隔着一张条形茶几带餐桌的,蓝妮的妈妈。

蓝莓疲惫的声音不减深情:“很美好的画面——本来蓝妮走之前,我就和她说过几次,看你有没有时间——但是,”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还是说出来:“后来蓝妮告诉我,说:你不会来了——因为你已经把她拉黑了。”

金玮玮有点没明白的表情,反问一声:“拉黑?”

蓝莓的声音里带着宽许的微笑。解释说:“就是在MSN上面,从好友名单里面,把她删除了。”

金玮玮沉默,垂下眼帘,抿粥。

蓝莓的声音婉转:“可能蓝妮走这个事情,你觉得有些受伤。她这种方式的走,让你感到受伤。其实,我们也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个结果。我知道,为了把她留下来,你也做了很多努力。但是她现在这样走,确实是一个非常偶然的因素。”

金玮玮的汤勺停在嘴边。问:“她说怎么走?”

女人的声音直接了:“从TT中国,走到TT加拿大。”

金玮玮再度沉默。

“其实,蓝妮原来没想过会再到TT工作。她丈夫提前去了加拿大,在另外一个城市工作。她原本想去丈夫的那个城市,找份工作,在一起生活。异国他乡,有个亲人在一起,总之少点寂寞。现在他们隔得很远,飞机都要飞几个小时。”

金玮玮找不出话来接上,望着一双心疼的眼睛,把汤勺轻轻放回碗里。

蓝莓恳切地声音,传递着歉意:“他们本来想的是团聚,解决身份,工作没有做首要考虑。我也知道,蓝妮要走,是你在帮她,想帮助她既解决身份问题,又可以留在TTC工作。蓝妮也等了两个月,但是一直没有感觉到有什么进展。最后是这样走的,这种方式可能你觉得有些受伤。”

金玮玮说:“我是想帮她留下来,完全是为了帮她。因为以前蓝妮也讲过,他们在买车供房,都需要钱,她读书的时候,家里也把钱用光了。我也希望她有稳定的收入,有好的工作环境。现在也不是随处都有这种收入,我也想让她留下来,过一份比较安闲的生活。我就想帮她这个忙。”

“是。我们都知道你的好意,但涉及到她的身份问题,也不是想留在中国,又拿到加拿大身份这么容易。所以最后是这个结果——你可不可以讲一下你自己呢?”蓝莓的话头又转回到主题:“因为在这本书当中,就像我形容给你那幅画面一样:林总离开了。事实就是,一个时代已经结束了。现在留下你们两个,我在要去见林肯之前,脑海里面就一再出现这个画面:他远去,你们两个掉转身子,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可能这就是我要写的这本书的主题。在这当中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我写的不是你,但是这个角色有你的影子。我不能只用借助其他渠道了解到的你,来简单写你。我必须要有你自己对你自己的描述,或者我亲自来感受你,这才是慎重的写法。你介不介意讲一下你自己?”

金玮玮直截了当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希望你写我。我不愿意任何人来评价我。我也不愿意生活在众多人的关注之下。如果我想出名,我早就去当演员了,我在16岁的时候就可以去当演员,我早就出名了。”

蓝莓又在微笑。微笑着的声音也很明确:“我做这件事情,跟出名不出名无关,这是一个事情的整体,不可能凭空缺漏哪一个。你不同意写你,我就会从另外一个角度去写。就怕写来不像你,你又觉得就是在写你,那样就会很纠结。”

金玮玮说:“我知道,我也没有办法阻止你不写,虽然我没有授权你来写。”

蓝莓回答:“是的,我写的是小说,不是传。想要为林总写传,我自知还不具备那个资格。写小说,就是应该有的人物和角色,或者是客观存在的角色,这是没法回避的。”

金玮玮说:“那——我只希望,你能尽量淡化我。站在你的角度,你主要写的还不就是蓝妮。”

蓝莓坦诚回答:“可能,因为我对她的了解更多。但你在里面份量更重。”

金玮玮也坦诚相告:“我这个人——我也知道我——有我自己的缺点。但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我的缺点。我喜欢过我自己的生活,做我自己的工作,我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快乐。我上班就认真上班,下班就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我把这两样东西分得比较清楚。别人说我好还是不好,我都不觉得重要。也许我对别人好一点,别人就会觉得我这个人好一点。但是,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刻意这样做。一个人的好不好,都是盖棺定论,要最后才知道。我觉得一个人即使盖棺了也不一定定论,并且定论也不重要,好和不好。自己知道就行了。”

金玮玮再次强调:“我不想去在乎人家说我好不好。”

蓝莓的声音在跟着头一起摇摆:“不对。”她说:“其实你还是会在乎的。比如今天你坐到这里来,你首先问的问题,是:在我的印象中你是不是很强势?你可能觉得很多人都觉得你强势。但你自己并不希望自己以这种强势出现在很多人面前。你有你的快乐,这是肯定的。蓝妮也和我说过,你生日的时候——包括你的这个生日——有人给你送鲜花,有人给你发短信。虽然她这么远,她还是知道。她在关注着你,你们之间有一种感情,我很难形容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蓝妮一直没放下,也许,你也还是没能够放下。”

金玮玮沉默。片刻后问:“之前你在短信里说,希望我能珍惜这次机会,你指的机会是什么?”

“就是这个:我们两人坐在一起,用我们两个人自己的眼睛和心灵,来看对方和感受对方,而不是借助另外的观察——这是一个很宝贵的机会——所以,我觉得你应该珍惜。比如,我从现在开始,对你有了我自己的感觉——刚才在街边上看见——你背着沉重的电脑包,埋头摆弄着手机的侧影,单薄,柔弱。也许那只是一个瞬间,但是我捕捉到了。”

金玮玮咳一声,又吸了一下鼻子。咬咬嘴唇,没说话。

蓝莓在对面,娓娓道来:“有一个人,给我说过一句话。说:一个人,就像一个小时60分钟,有59分钟他可能会感觉自己像大海一样浩瀚,而有一分钟,他会觉得自己只不过象一滴水一般渺小。我有过这种感觉。我也相信每个人,包括你,都会有过这种感觉。”

金玮玮问:“你以前做过什么工作?”

“我以前在教育部门工作,后来停薪留职,出来办过学校,开过公司,又调到广电局工作,现在的档案还在广电局,没上班了。”

金玮玮追问一句:“在什么部门呢?”

蓝莓回答:“社会舆论监督。”补充说:“但是以前的工作都和我们现在的工作没有关系,工作时间不长,我就出来,在国内打工,做过高级管理人员,在国外我去做过后厨洗碗。现在我在陪伴一个80后成长,也不知道能陪他多久,陪一天是一天。你可能不知道,我的身体非常不好,很多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但我还是站立起来了。”

金玮玮眼睁睁地盯着对面,没有说话。

蓝莓的声音充满殷切:“你喜欢三毛,喜欢张国荣,还有海子吗?”自己在回答:“我很喜欢他们,可惜他们都走了,每个人都走得那样让人不可接受。没有人能理解,他们的痛。但我理解,因为我患着和他们一样的病,我是一个重症抑郁患者。我觉得我和三毛很相似,但是,我不会选择三毛的结果。我会活下去,做我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好每一件小事情,让它自然去显示意义。我在做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就慢慢忘记病痛的折磨,就渐渐地恢复精神了。你看,我现在好好地坐在你跟前,虽然我还是感觉得到虚弱,但我已经比以前,比以前好了太多太多了。以前一度时间,感觉这心脏,就像一个浮悬,只是被一丝头发拴着,随时都会断落,坠地而粉碎……甚至睡在床上,明明闭着眼睛,却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直挺挺地漂浮起来,往窗外飘去……”

金玮玮静静默默地对望着。

蓝莓的声音在欣慰着微笑:“噩梦数年啊——我很庆幸——我熬过来了。”

安静。

金玮玮启口,说:“和你见面之前,我听到很多人说过,你在做这件事情。但跟你面对面,听你亲口说出来之后,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听你说话,我整个都觉得很书面的感觉,完全不是像平时的口语化。搞得我自己说话都不一样了。”

蓝莓微笑的声音,带点自嘲:“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在咬文嚼字?”

金玮玮摇头,说:“不是,没有,就感觉在听一篇散文。”

蓝莓声音在微笑:“其实,我写东西就是这样,很平白,没有大的起落,怎么说的,写出来基本没有改动。所以——所以很难有提高,但我愿意贴近真实地描述,不习惯虚构。我的想象力很贴近真实——虽然没有机会和林总见面——我觉得,我能真切的想象和感觉到他,我觉得离他很近。我确实也离得近。我告诉林总,将来我们也都会去他那里的。”

金玮玮点头,说:“是,这样和你谈下来,我确实觉得你们就是一种类型的人,我觉得你和他真的很近。和你说话,就好像在和他说话,一样的感觉,你说话都是他说话的那种方式和思维。”金玮玮结论,说:“你们确实很相近。”

蓝莓的声音深沉。说:“应该是吧。那么多人和他相处过,我和他却没见过一次面,而唯独我梦见了他。他一定有嘱托,我是这么感觉的,也是这样在完成着。在这个过程中,有太多的人帮助了我,让我能走进一个人生前的世界。我非常感激大家,也非常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当然,这个机会也是你给予了你自己。但是,我还是要表示衷心的感谢。”

金玮玮有点坐不住了:“你怎么这样说呢?无论如何,你也是我的长辈,我只是一个晚辈。以后蓝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的帮助,你们任何时候都可以提出来。你在国内,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发短信,我只要在,只要有时间。我们随时都可以联系的,我们还可以继续这样的谈话。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

蓝莓的声音,显出性格来:“谢谢。我是没什么麻烦事的时候会找人,但是真有什么事的时候,喜欢让自己单独呆着的一个人。我不喜欢让人看我很不堪的形象——尽管现在我也很不堪。”

金玮玮说:“总之,我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你了。”

蓝莓的语气恳切地道出:“谢谢”两个字,随后设想着:“蓝妮回来,如果可能,我们三个人一起坐下来,喝杯咖啡,吃顿便饭,聊会儿天。”

金玮玮一笑:“可以啊。”

蓝莓沉思的声音,引导着金玮玮的视线:“你看——从这里看出去,窗外的夜色,多么美好。其实,能像我们现在这样坐下来,谈谈话,就感觉得这个世界,包括我们所有的人,美好的东西还是具多。”蓝莓的声音继续沉思着:“真的,我就是这种感觉,这是我今天第一眼见到你的感觉,现在也是这种感觉。的确是这样的: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东西具多。”

金玮玮沉默。


林肯,当我坐在她的对面,我感觉是你在给予她爱。我知道她需要温暖,我懂得她的孤单。我多想帮她推开窗户,让她欣赏到美好的世界。但她独守着一个角落,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静心注视窗外…… Q6TOTj721PlEQrQy7kvicrFs3RorzK4CMkaCV6nLyaLKnY6Z2nn+k7AfSZyKTN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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