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行政助理瓦丽，从澳大利亚留学归来，言谈举止之间糅合着行为规范与独立思考。大多时间会安静地执行来自杰西卡或金玮玮的指令，少些时候会坚持己见，遵从以理服人。

杰西卡有一种形容不出来的美丽。这种美丽很区别于大家都公认的金玮玮的美丽。金玮玮的美丽是形而上之的，而杰西卡的美丽是感而不露的。

杰西卡最大的魅力是给人一种专业的感觉。她不会像金玮玮一样，一打电话就嚷嚷。杰西卡负责很多行政事务，其中一项是安排新人面试。每次给新人打电话，都很温和有序，让忐忑不安准备接受挑剔的新人，能感觉到一份抚慰和熨帖。

新人进门，大多会左顾右盼，局促不安。杰西卡温和地招呼坐下，端一杯水给对方，随意询问两句，就让新人不再那么坐立不安。在任意一位新人的眼里，杰西卡浑身散发出一种韵味。她的整个举动和她的说话，都给人一种温和而又特别专业的感觉。

杰西卡声音柔和，普通话说的很标准。喜欢穿一件鹅黄色衬衣或相似颜色的绒衣。她还是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比较瘦，个子细长长的，看不出胸。从肥胖国度过来的鲁诺口里说出来是缺少了一点女人特征。但是大家都觉得杰西卡很漂亮，然而，她又是一个比较呆板的人。

用林肯的话说：金玮玮和杰西卡，都有点象复印机。老板一个指令，她一字不漏的复印下来，彻头彻尾的执行和贯彻。到目前为止，杰西卡仍然是金玮玮最喜欢的一个员工。比如：金玮玮发邮件，要求：“春节期间，‘最好’从初三开始，大家都能收阅并回复邮件。”到了杰西卡这里就会再发出一个通知：“从初三开始‘必须’收阅并回复邮件。”

金玮玮的执行力是百分百。而杰西卡的执行力会是百分百加十。她是个比较惟命是从的人，谁做她的老板她就执行谁的指令。老板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考虑对与错。实际上，金玮玮和杰西卡，她们两人都属于执行者的角色。她们可能是很优秀的执行者，具备足够的力度执行任何指令。

而林肯的指令是很少出错的，所以，她们也很少有犯错的几率。

问题是，现在的金玮玮，突然从一名不需要独立思考的执行者，变成了一个必须要学会运用智慧的决策者。那她简单或者粗暴而发布的指令，就可能是荒唐可笑可悲的。而杰西卡仍然还是一个执行者，她一如既往地忠实于自己的职责。

杰西卡结束产假回到工作岗位，继续做行政办公室主任，兼总经理助理。负责金玮玮的日程安排。刚做过母亲的风韵充盈了她平平的胸脯，这使她散发出女人的味道，伴着隐约的奶香，将她萦绕。

做了母亲的办公室主任杰西卡，更有一份干练和稳重了。她的回归，使得一度冷寂的办公室，重新有了一份暖气，但也参合着一丝闷气。

小小秘，也就是萨娃。在与公司为期一年的聘用合同期满之际，预先找到了去处，顺理成章地离开了TTC。

继后，金玮玮亲自出面，很快又找到了一位大家都很满意的新人，代替萨娃，做小小秘的工作。区别是比萨娃高了一个级别，不再仅仅协助杰西卡的工作，而是以前台为主，兼任金玮玮的助理。

新的行政助理瓦丽，从澳大利亚留学归来，言谈举止之间糅合着行为规范与独立思考。大多时间会安静地执行来自杰西卡或金玮玮的指令，少些时候会坚持己见，遵从以理服人。

这与杰西卡的，以绝对执行为前提的行为准则有潜在冲突。只是不知道冲突会在磨合中平复，还是在积压中爆发。谁都没有更多的先知先觉。

杰西卡是一位绝对的执行者。在林肯时代，配合金玮玮强有力地执行林肯明确或示意的指令，杰西卡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进入到金玮玮时代，杰西卡的归来终于让金玮玮有了点如虎添翼的成就感。

在杰西卡的心目里，老板就是上帝。上帝的指令时必须服从而不可怀疑，尤其不允许打折扣。至于谁是上帝，杰西卡是不做区别对待的。林肯在的时候，自然上帝就是林肯。而今坐到上帝位置上去的是金玮玮了，那么，金玮玮就是杰西卡心目中的上帝。上帝就是真理。

杰西卡是一位很专业的行政助理。她并不高调，也不张扬；但很少有人对她有所不敬。她是地道的一名执行者，不会故意设置障碍。

杰西卡回到办公室坐镇，金玮玮就省心到家了。

同样是因为电话清单，因为报销油费，因为出差补贴。从杰西卡手里转回来的拒签，很少给杰西卡招来怨恨。

“ViVi说：请你拉出月费清单。”杰西卡把蓝妮因为外住，申请每月增加一百通讯费的申请退回来，轻轻放到蓝妮的桌面。脸上写着真诚的抱歉。蓝妮就不好多说了，忙里找空去电信局排队拉清单；回来交给杰西卡，继续申报。

“ViVi说：请你把不属于公务的电话圈出来。”杰西卡面对蓝妮明显不悦然的表情，仍然是满脸的抱歉。这时候，距离蓝妮交给杰西卡清单，过去了两周时间了。

“你们究竟要折腾人到什么地步？！”几乎没有人见过蓝妮脸红或高声争辩。大家闻声都从格子间探出头来，金玮玮那时还在做行政经理，跟蓝妮的格子间斜对着，也站立起来了。

“蓝——”杰西卡面不改色，轻言细语道：“我只是执行——”

“我很明白。”蓝妮抓起桌面上象卫生纸卷一样卷着的电话清单，一下一下撕碎，撒开手指，让碎屑洒落到垃圾桶里，背起电脑包，转身离开。

几乎每一位员工，但凡涉及到外出期间的补贴费，燃油费，每次报销都是一次羞辱。杰西卡曾暗自打电话找供应商，调查波尔。因为金玮玮不相信波尔去美国期间，没有被同行的供应商请吃过一次饭。

TTC的惯例是，每人每天出差有的定额补贴，期间有被接待情况，则按顿数减去报销。这一条款是否合理先且不论，问题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谎报这个过程的折磨，已经大大地伤害到个人隐私，触犯到尊严。金玮玮严于律人达到登峰造极，只是，她自己的电话单，报销单，从不需要核实。因为以前是林肯为她签字，现在是她自己，或者让杰西卡代为整理，自行签字报销。

米兰达长期周末加班，从没拿过加班工资。TTC在林肯时代，就没有过加班拿加班费的先例。但米兰达曾经因为周末加班，想报十元钱的出租车费，被扎实地羞辱了一次。

杰西卡传达金玮玮的拒签理由：“米兰达，对不起。ViVi说：周末有事，可以在家使用电脑办公，一个人打开办公室的电灯空调，很浪费。”杰西卡的态度谦和，又明确着原则。无可挑剔之处。

米兰达一气之下，自己去买了一辆自行车。按财务规则，所有报销单，在部门负责人审阅签字后，交米兰达审核无误就可以报销。但是在TTC，米兰达作为财务经理的职权，几乎彻底被金玮玮和杰西卡揽走。

米兰达本人已经很严谨，但对金玮玮和杰西卡对待员工报销费用的拖拉卡压，乃至于千方百计找漏洞打折扣，很是反感。在林肯手下工作，每个人都足够自律，都很克己。有林肯的人格魅力做支柱，没有人计较过多一点少一点的待遇。但仅仅报销已经非常有限的补贴，还要遭遇如此羞辱，米兰达真的看不下去了。

米兰达在金玮玮执政后，整个改变了性格。以前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也很少见到她发出与工作不沾边的邮件。现在，蓝妮几乎每天都会收到米兰达的一份“找工作找工作找工作”的邮件。

金玮玮找米兰达谈一次话，米兰达给蓝妮的邮件就会加一个词：“找工作”

金玮玮的谈话开篇是：“米兰达，你必须配合我的工作，我不愿意在我管理的辖区内出现任何差池。”

米兰达的回答是无言的沉默。因为米兰达的顶头上司大区财务总监已经出面提示米兰达，要她全力配合金玮玮的工作。这就不是一般的提醒了。

很明显，金玮玮已经状告到大区财务总监那里，对米兰达的“不配合“表示了不满意，并且得到了大区总监的一票。米兰达对金玮玮的上层路线政策，是没话可说的了。所以只能沉默。

沉默着听金玮玮自己讲完下面内容：“我需要你随时向我汇报你的工作进展，需要你随时向我提供最新的财务数据。你的工作态度让我很不满意。”

米兰达家里有一位患自闭症的母亲，有一位对她没日没夜工作很有异议的丈夫，还有一个她三十五岁才生下的刚刚两岁的女儿。

而米兰达的工作性质除了报表还是报表，没有任何乐趣可言。

以前，米兰达把办公室让避难所。心情糟糕到极点时索性到办公室加班赶报表，赶永远也赶不完的报表，插空浏览一下淘宝网作为消遣。现在好了，现在避难所成了地雷区，哪一时哪一刻会踩响那颗雷？不知道，悬着心。

米兰达想另外找份工作的决心很难下定。在这所中等城市，很难再有公司能提供米兰达现有的工资标准。这就是米兰达每天决心要另找工作，每天又不得不低下眉眼，埋头恨着爱着工作着的原因。

米兰达忍无可忍的是金玮玮对一些小员工的折磨：“我受不了她欺负人。一看见她变着把戏欺负人，我就想走人！”米兰达若走，TTC再招三个财务，恐怕也弥补不了空缺。这也是米兰达走留两难的因素之一，心里有点愧对林肯。

杰西卡回到办公室，没有人再随意八卦，也不再有人偶尔发点怨言。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格子里忙着。起码，状态上在忙碌。虽然谁也不知道谁在电脑上忙着什么。

其实，一切都还在进行，只是角色有所变更。金玮玮蓝妮波尔的三角暧昧时断时续，主要看金玮玮的时间或蓝妮的心情。金玮玮在办公室的时间很少，而在办公室的时间大多又在听取汇报或找人谈话。金玮玮在办公室的时间，大家几乎很少有好心情。逐渐的，阵营就发生了改变。

有时是柳青青和米兰达，假如蓝妮在岗或远在TTS，只要在线，三个人就会埋头一副全神贯注工作的状态，暗箱里的非“主题”邮件你一言我一句飘来飞去。非主题的“主题”分两类，一类是淘宝网上的照片，一类是金总最新的相关报道，比如某款风衣的打折价，或金总又收到不明出处的鲜花。有时候杰森会参与进来，杰森参与进来，就有人会退出，话题也会多而不少地进入工作领域。

出乎大家的意料，柳青青是最先适应生存环境的金臣。对大家开玩笑不再称自己“詹总”而改称“金臣”，柳青青一点不介意。

“金国天下，金臣也。”柳青青还是那样的好脾气。

柳青青不会主动挑起战争，但绝不会因为经常被关“黑屋子”而影响自己的心情。心情好的时候，柳青青会耐心听完金老大的教诲。心情不好的时候柳青青会直呼其名：“金玮玮，我觉得你有三点需要学会——”不容金玮玮反应过来，柳青青以最快的速度总括：“学会说话，学会处事，学会做人——”紧接着还要强调：“第三条最重要。”噼啪几句，甩下金玮玮干瞪着眼，柳青青婀娜转身，走了。

所谓“黑屋子”，是林肯时期的电话会议室。因为不朝阳，林肯离开后，金玮玮大多在外面飞，集中开会的时间明显减少，平素又少有人进去；总觉得黑压压冷森森。使用这个房间频率最多的是金玮玮，其次就是杰西卡。有时是分别，有时是两人一起上阵，被传唤进去的人，出来必定是一脸的沮丧或满目疮痍。

所以，只要一有人被传唤入内，大家就会各自从自己的格子间扬起脸来，互相询问地对视一刻。深表同情：又被关黑屋子了。

毕竟，敢像柳青青一样舍得一身剐，点着人头回击金玮玮的人几乎无二。

蓝妮则是另一样的风格与方式，印证着柳青青。

那次是蓝妮加班后在家补休，接到通知让两点钟接听紧急电话会议，因为需要同时和几个人对话，蓝妮必须按下免提：

悉悉的一阵声响后，传过来一声咳嗽“咳”（暴露出不自信成分），然后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波尔？”

“在。”

“汉森？”

“在。”

“杰森？”

“在。”

“蓝妮？”

“在。”

稍微停顿。女孩子的声音继续：

“波尔，你先谈谈——”

“呃——好，咳，”叫波尔的男声似乎也少了点自信，咳一声之后开始发言：“呃——我这块，呃——主要是抽油机的规格和报关的衔接方面需要跟进……”

“汉森——你说说看。”

波尔还没真正展开，莫名其妙被打断。

“哦——”汉森没想到这么快轮到自己，赶紧接过话题：“我觉得温州的铸件质量问题一直没找出关键……”

“杰森，你呢？”

汉森也被打断。

杰森好像反应快点：“我刚在蓝的带领下，进入钢材市场……”

“那，蓝——？”

“在——”

“你想说点什么？”

“我在做市场调查，针对供应商提出涨价……”

“我知道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蓝妮不例外地被武断打断。一阵悉悉的声音后，沉寂。

全过程不足十分钟。蓝妮关闭电话。实在不解：主题是什么？结论是什么？解决或准备解决什么？没有让一个人把话说完，就这么中断了。大名鼎鼎的金玮玮啊！这就是她的特色。”蓝妮仰身躺下，心想：金玮玮实在是一个三不会啊。

“三不会”蓝妮第一次听柳青青说起，是在出差同住一个房间里。

“不会说话，不会处事，不会做人。把别人折磨的要命，把自己累的要死。”柳青青总结道。

蓝妮很有同感。告诉柳青青：“就连我们大楼下面守车的街道太婆都问：“小妹，你姐——她认定金玮玮和我是一家——是不是有问题？”

“怎么这么问呢？”柳青青来了兴趣，问蓝妮。

“你没经历过吗？我和金玮玮，我们以前停车，老想讨价还价，不成就逃票——等晚点太婆收工后再去开车，后来还是被一一清算，一来二去，就认识了，每天要去停车都得花10元钱，肉疼啊，想逃点停车费，天网恢恢啊！”

蓝妮想起和太婆的斗智斗勇就哈哈地笑，笑着继续描述：“太婆通常只逮得住我，逮住我，我也就认了。但是金玮玮不，她通常不会给逮住，逮住也不认账。所以太婆就特别烦她，对她印象特别深。一见我下班去取车，就会问：你姐又躲哪儿去了？欠好多天的费了。你们这些高级白领做人怎么这么吝啊？我解释说：她不是我姐，是我领导。领导工作忙，经常出差。你一换班，跟她碰不上面也很正常的吧。她不差钱，空了会给你结算的。”

蓝妮翻过身，拿个软枕垫着脑袋，继续说：“太婆一听就打断我。说：你别再帮她圆了。我们现在到12点都有人值班。经常看见她上去，车停在这里，夜半三更都不来开走，现在大家都知道你们是哪一排窗户，只要她的车一停这儿来，你们那排窗户就灯火通亮，也不怕浪费电。自己的10元停车费都千方百计的逃，拿着公家的电就不当钱！”

蓝妮又打开哈哈了，哈哈笑着，说：“这帮太婆，觉悟好高呐。不过这金玮玮也真是，出差也就算了，一回到办公室，就把自己关在楼上不下来。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呆在上面干什么。所以太婆都说她不正常。还问我：那女子是不是没有对象，迷上网聊了啊？你看看这些太婆哦，潮着呢——。”蓝妮发现柳青青根本没在听自己说话，神色很凝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青青——”蓝妮一声呼叫，把柳青青从很远的神游拉回到眼前。

“我们该怎么帮帮她啊？这个ViVi——”柳青青深深叹了一口气：“想她这么独自地撑着，也很不容易啊！”

蓝妮也不出声了。沉闷了一会儿，蓝妮说：“青青，没有人能帮她。因为她不信任以前林肯团队的任何人。而她信任的新人又在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她，这说明了什么？你在这里担忧着她，她还不知道接不接受你的心疼呢。她已经是走火入魔了。你看看她平素开会，有半点让人说话的余地，或者有半点耐心听完一个人说话吗？没有。”蓝妮摇摇头：“我曾经努力想和她沟通，但是到最后总觉得是在枉费精神。我不想再枉费精神在她身上了。”

“你决定了吗？”柳青青问。

“早晚的事情。顺其自然吧。”蓝妮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现在的TT完全变了样。只要金玮玮不在——95%都不在，而杰西卡的重心和注意力已经大半转移到孩子身上。这段空间就像开Party，大家就像过年一样，吃喝，谈笑，八卦。没有了小小秘的TTC，有人痛着，有人偷偷乐着。

林肯，你看见了吗？我一直在陪伴着孩子们，在和她们一起学会成长。我渐渐懂得了，所有的成长，都是一个学习的过程；只有开始，没有终点。林肯啊，请你给我足够的力量，让我能够继续陪伴她们，学会成长。 vOQ//aQ8dbpC61aX7UhsHDeg3XgpkUcZT9QLJb1UquChLI3M9JPyKHcM7yAEAH7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