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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沉沦或者觉悟

场景的切换,疑似为结局述说因果,抑或将铺出一条坦途。欧阳薰衣,欧妃娅,冉香,温渡,皆在其中……


欧阳薰衣一遍遍地用冷水敷脸,她在镜子里打量着自己浮肿的面孔和红肿的眼睛,觉得仍旧是面目全非的。她的眼眶里不断地涌着泪水,想着就要这样把女儿撇下,难忍的疼痛一直刺进心脏。

她体会着此时的季节,按照中国的农历计算,应该要进入腊月,传统节日春节就要到了。春天就要回到多伦多,我却要走了。

厨房成了欧阳最后的依恋,之前她采购了菜品,幸运的是买到了泡菜坛子。她开始烹饪猪血,油在锅里溅起热泪,蒜片和姜片一下就烧焦了,片刻后放入酱油,煎出一锅黑汤。她把调好的生粉倒进锅里,轻轻的搅拌,调和物呈现出褐色的稠汁,再把猪血方块放进去,一会儿就沸腾地煮开了……这道冉香最爱吃的猪血,成了废品。

她想做出一道一道的菜品,有水煮酸菜鱼、回锅肉、麻婆豆腐、芽菜烂肉、麻辣牛肉干、木耳肉片、香菇炖鸡、炝拌土豆丝、糖醋炒白菜……她把卤熟的猪耳朵切成薄薄的耳片,拌上细条萝卜,加上香菜、花椒粉、少许的生抽和油辣子,更少许的糖和醋……

她转而制作牛肉干,这样,香儿没事就可以叼上一根,一截一截地嚼啊嚼的。她把牛肉切成均匀的条,用开水过滤淤血,烧热混合油,将牛肉和着盐和老姜花椒大料倒进锅去炸炒,等着火候差不多了加点酒和糖,再加点醋和生抽,用微火慢慢烘干。她成功了。起锅之前,添加了一些辣椒粉和花椒粉。

欧阳不小心把泡菜坛子摔碎了,这叫她沮丧之极。

她又出去转了中国超市,不料,坛子已经缺货,唯一的一个已经被她买了。欧阳想到被大家称赞的跳水泡菜,数不尽的遗憾涌上心头。在中国家乡,习惯了吃饭一定要有泡菜相伴,到了加拿大就只能用超市买来的袋装榨菜做替代了,但每次吃饭,还是无比思念家乡的泡菜。

她找到了替代物,就是那种瓶装米酒醪糟,倒空以后的玻璃瓶可以做一个小小的泡菜坛呀。欧阳这样做了,她赶回“土库”,抓紧烧了壶开水,等它凉透了以后,小心倒进玻璃瓶。她往玻璃瓶里放进去一些盐和冰糖,再放进去少许的大料花椒生姜,再放进去一些醇香的白酒和鲜红的辣椒,把玻璃瓶摇晃一阵,让沉淀在下面的盐和糖加速溶解。因为没有坛弦,她就把瓶塞盖严实了放进冰箱。

等搁置些时间,再拿出来就是扑鼻的喷香了。

欧阳想着,仿佛已经看到香儿贪吃的样子了。香儿小时候就是这样的,第一次给她小吃了薄薄的一块,没想到她就吃出了滋味儿,很快会咿咿呀呀打着手势,要妈妈再给她泡菜出来,甚至要抱着那个泡菜坛子呢。

接下来,她只需要把生脆的胡萝卜切成条形小块,泡进这个独特的菜坛,再把它们放进冰箱,一个夜晚以后就可以捞出来食用了。

欧阳拖着灰色皮箱,站在“土库”外边。

她凝视皮箱和“土库”这两样物质,一个包藏着轻的生活用品,一个埋藏着重的生存需要。从何时开始,它们变得如此丑陋?不远的加油站静默伫立,仿佛废弃了,没有车辆驶入,没有人守候。如果必须呆在多伦多,如果必须从事一份工作,她愿意接替空缺的岗位,召唤所有的车辆,把所有的油箱加满。

加油站那边终于有人向这边走来,素衣飘然又沉坠。

香儿?我的女儿,你这时出现是否改变了主意,是否向妈妈忏悔来了?欧阳并不希望如此,她决意离开,那是因为快速的转变会带来更大的失望。冉香需要时间……

“妈妈……”来人不是冉香,她是欧妃娅。

这亲昵的表达,对于欧阳薰衣而言已经无所谓了,她没有了憎恨,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她麻木了。欧妃娅拖着两个拉杆箱,其中一个大的是蓝色的旅行箱。欧阳心里一惊,这不是香儿的吗?欧妃娅找到了它。

“这是冉香的,她会高兴的。”欧妃娅放下小的拉杆箱,把冉香的箱子拿进屋去,很快她就出来了。“带上我好吗?我想去中

国。”她真诚地向欧阳表示。

“你又想耍什么花招?”欧阳冷淡地说,“中国不欢迎你,我更不会引狼入室。”这是她的真实心声,如果能够代表中国的话,她会向全世界宣布:你是不受欢迎的人!

欧妃娅听到了这声宣告,她认同这样的结果,并且不准备做出任何辩护。“我爱冉香,爱中国,我也爱你呀妈妈。”她想痛哭,想用眼泪感动欧阳薰衣,希望在最后时刻被接纳。

中国的长城多美啊,它像一条犷野的辫子,铺张在大地上。我要去拥抱它,触摸它,亲吻它。我会去的,哪怕全中国的人都不欢迎我……

多伦多机场,最后的航班飞往北京。

旅客登机的速度缓慢而懒散,使冷清的机舱聚不起温暖。欧妃娅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其实她很疲惫,是全身心的疲惫,眼睛却凝视着前排座椅。那是一面镜子,精致的布匹椅套光滑如玻璃,透出明亮。

冉香就在明亮里,光照抹上她的肩背,乌黑的发辫每一缕都静静地悠扬。那是图书馆的光照。欧妃娅怀念她们最初相识的情景。她坐在冉香的后面,正翻阅一本关于中国长城的画册。她被辫子吸引,便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啊,多么滑腻呀!她们就这样认识了。

后来冉香告诉欧妃娅,那天是她在多伦多第一次梳辫子,因为她特别的想妈妈。她跟欧妃娅说,年轻时候的妈妈最喜欢梳辫

子,后来就把辫子藏起来了,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也不行。

“如果你也把辫子藏起来,我们就错过了。”欧妃娅表现出假若昨天如此来临的遗憾。她跟着冉香学习,拆开就再也编不起来。

“你的辫子才应该藏起来,多难看啊。”冉香是真的嘲讽欧妃娅,不怕她反感,而她真的是用滑稽的模仿示威呢。

“我教你吧。”冉香对这个编辫子的学生失望透顶,“再学不会我就罢教了,不管你了。你简直笨死了!”

“是你这个老师笨呢。”欧妃娅不服气。

“笨死了……笨死了……”冉香一连串的嬉笑爱骂,竟惹出欧妃娅的伤心。她问冉香:“哪天我真的死了,你会不会想我?”冉香一下怒了,有一整天不理欧妃娅。第二天,冉香主动和欧妃娅说话。她说:“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会死的。”她继续说,“没有你,我活着会寂寞死。”

欧妃娅受伤那次,她起初躲避冉香,是不想让她为自己难过。欧妃娅脸上的伤是男朋友打的。“可怜的欧妃娅……”冉香抱着欧妃娅痛哭了一场,之后,她亲吻她的脸庞,亲吻那鼓起的一片青紫……那天晚上,欧妃娅留在了“土库”,她们睡在一起。

欧妃娅捂住自己的脸庞,急促地呼吸,那面背椅上的镜子恢复了布匹的模样,她触摸过去……机舱愤怒地沉沦了,这是欧妃娅的幻觉吗?

欧阳薰衣注视着矜持而温顺的欧妃娅,心中升起一股怜悯的情绪。“妈妈,我有个要求。”欧妃娅说,“我想看看你的辫子。”欧阳答应了,她解开衣服上端的一颗纽扣,慢慢取出辫子,捧在手掌……

冉香似乎接受了温渡,但她并不确定,因为内心的抗拒依然强大。抗拒的元素像一碗浓浓的汤药,由多味中草药和化学制剂混合而成。温渡写给冉香的情书渐渐少了,他改用便条的形式,这样能更快的传递他每时每刻都想说的话。而冉香却屡屡把便条退给温渡,有时会添加一句回复。

最新的便条写道:过去我说的太多,希望你不会厌烦。

冉香的回复是:我讨厌自己!

温渡翻出上一张便条,他写的是“欧阳阿姨走了”,冉香的回复是“我恨欧阳冉香”。再上一张便条,他写的是“跟我回台北吧”,冉香的回复是“做梦”。再上一条,再上一条,冉香没有留下回复。

冉香突然决定搬家,温渡措手不及。

“你应该跟我事前商量。本来是三个人合租的,现在剩下我一个人怎么办?”温渡的气恼是真的,他的担忧或者考虑不是房租这么简单。“你另外找合租的吧。不是还有台北小女孩吗?”冉香的话也是真的,她不担忧或者拒绝考虑那么复杂。

“她是温渡的小女孩呢。”

冉香说走就走,要求温渡替她暂时保管物品。“明天我会找车来。”她只背了一个背包,轻爽地出了“土库”,迈步踏上芬奇大道。她思忖着两个方向,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犹如摆在面前的是两条路。哪边是沉沦,哪边是觉悟?她停下了,身心顿感孤单。她以干净的忧郁的姿态,选择了停泊和孤独?

“冉香,我想去北京!”温渡突然提高嗓门喊道。

“北京欢迎你!”冉香没有回头,她的眼睛却湿润了。 X1MoPAR3076MQ5jLnJkN7lIk34PMUyhpGZQPrt80YJIsIhtzlKQ314SvutiDAZo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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