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拉拉，一个大拉拉，欧阳薰衣完全不懂其间的含义，她只是想和女儿近一些。她们是彼此最熟悉的同事，也是彼此必须装着陌生的亲属……

欧阳薰衣面对一个陌生世界，独自踏上回家的路程。

她根据记忆，从餐厅正门出来，左转，倒回去顺方向穿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在来时下车的斜对面，就有一个54路公车的返程站台。很快就有由红灯标明着“54”的公车驶过来，她跟在大家后面上车，抓紧与司机交换车票与换乘票的片刻，指着公车行驶的正前方问：“fenchi？”

司机目不旁顾的点点头：“yes。”

欧阳道了谢，就抓住距离司机最近的一只吊环，寸步不敢动弹，直到他在一个停站的片刻，转过脸来告诉她：“fenchi。”

欧阳松开那只吊环，离开司机身边，下车。换乘之后，欧阳故计重施，自然是如前的效果。

冉香叮嘱过，上第一趟车，前方的下站口应当是芬奇，换乘

后，应当在肯尼迪前面一个小站下车。但是，那个站太小，读音又特别拗口，所以欧阳一直没能够记住它的站名。她只记得，在那个小站下车，横穿过公路，沿着正对面的路口径直走进去，转右倒左，不需要多久，就可以看见住家门口那棵大树，看见可以通往供他们出入的后房门的木栏栅。

可以说，要找着回家的路线，应该不是十分困难。前提是，不可以错过那个小站，不可以把大白天和大黑夜划等号。欧阳很幸运，几乎没出任何差错，就回到了家，虽然它距离地面三公尺，却在这个时刻让她感到无比安全无比温暖。

外面的夜色已经浓浓的降临了。

冉香回到家已接近十二点。她说，十点钟老板就安排下班，是老板娘让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才离开餐厅。“昨天见工，和我说话的原来就是老板娘，看她好像很年轻，也没什么架子，还以为顶多是个领班。”冉香摊手摊脚躺倒床上。

欧阳问：“我今天去她怎么不在？”

“你走了一会儿她就到了，老板倒是要关门了才来。他们还有个老店，可能先去那边了吧，晚点过来收银点钱盘查库存的食品。”

“今天生意好吗？”欧阳走的时候没看见有客人进门。

“勉强，听他们说周末节假日忙起来也要命。还好，你明天试工没逢上周末，要不就惨了。”

“你今天试工下来老板怎么说？”

“没怎么说，让我等电话。”

“不会就这样打发了，白让你干一天的吧？”欧阳有点怀疑黄先生是不是和老板勾着，打着试工的幌子找不花钱的劳动力。

“不至于吧，我看老板娘就不像那种人。”冉香很笃定。

“明天看我的运气了。”明天欧阳就要试工了，所以她们熄了灯。冉香猫在被窝里摆弄着手机，显然在接收发送短信。

欧阳莫名其妙的紧张，右手臂又一阵阵疼痛，她翻身过去翻身过来，还是痛得钻心，自我感觉是一夜不曾合眼，中途几次上了厕所，看见温渡房间的门缝里泄出蓝光，估摸他还在电脑前用功。到上午十点光景，欧阳挣扎着起床。

她觉得头发晕心发悸，眼眶酸涩得睁不开也闭不拢，浑身都是说不尽的难受。她强打精神，硬撑着去做早晨兼并中午的饭菜。她不敢让女儿看出这个状况，怕她真的会阻止去快餐厅试工。

吃过饭后，冉香送妈妈去车站，在芬奇交叉的米德岚路口，她几乎要下决心阻止这件事了，理由不复杂：我们并非多么缺钱。她说不出口，只有心里暗暗鼓励自己：不耽误每一天，不挑剔任何一份工作。

欧阳上了车，冉香隔着车窗的玻璃凝望的眼光，让她感觉到一份生离死别般的疼痛和恐慌。这相互凝望里怎会有生离死别呀？她们不能在同一个时间去同一个地方上班，就只能相送和相望。

欧阳站在萝瑞斯车站站台前，背后是一幢在阳光下闪耀着蓝光的大楼。从她立身的地方往左，斜望过街对面，就可以看得见餐厅正墙上面那行手书英文字母：Lucky，鲜红夺目。她的心跳，是一阵喜悦夹杂着慌张。她按亮手机屏幕，还不到十一点半，还有接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自行安排，需要打发过去。

她摁了一下横穿马路的显示灯按纽，等绿灯亮起，视频上那个小小的人影开始晃动两腿的时候，随人流穿过马路，站立到空阔的停车场中央。一辆黑色的小车驶过来，摁了声喇叭，她赶紧退后两步，站到了一旁。她茫然地站了一会儿，看见广场里面有家超市，有个比萨店，还有个内衣专卖铺。

她进入超市，又转入内衣铺，只是没有理由走进比萨店。这样漫无目的的逛了一遭出来，看看时间快到十一点四十了，她便走过这一排商铺，从Lucky餐厅的门前走过，绕到昨晚跟杰西卡道别的地方。她看见有一溜排小门，每一扇小门都紧紧的关闭着。她仔细回想了一下，试着去摁响了最里面的那一扇房门，没有回

应。等了几分钟再摁，还是没有回应。

欧阳不知道该继续摁这门铃，还是该耐心等候。

十月的阳光是明丽的，风却疾劲，欧阳衣着单薄，浑身发冷。她环顾四周，竟没有可以避风的地方。她把双手揣进衣兜，紧紧的捏成拳头，感觉到内心的颤抖。她又按亮手机屏幕，时间缓慢得让人无可忍受，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旁边的房门里有人进

出，从送货来的卡车上卸下一些纸箱，驾驶员有张黑黑的脸，咧嘴冲着欧阳笑的时候，露出满口白白的牙齿。她也咧嘴笑笑。

等待，真的是一种折磨，是一种苦涩。

她百无聊赖的牵牵衣领，想挡住寸寸逼进的寒冷，虚眯着眼睛望望天空，顺便抬手理了理头发。别在耳根的发卡有点歪斜，她摸索着用拇指和食指瓣开它来，想把它别得紧点。一股锐痛划

过，她知道糟了。

她不知道，一只发卡竟然如此的锋利。鲜红的血，触目惊心，从紧捏在一起的食指与母指之间溢出……她捏紧两个指头，想不出止住流血的办法，如何消除疼痛，更想不出今天的命运该是个什么下场。她想，根本不能够试这份工了。

她多么需要一只创口贴。

“大拉拉？”杰西卡正从转角的地方走过来，她手里晃着一串钥匙。她问：“你等很久了吗？”

欧阳强颜笑笑，说：“也没多久。”欧阳莫名的有点恨杰西卡了，她要是早一点点出现，悲剧就不会如此上演。

“进来吧，”杰西卡一点没觉察欧阳的伤。

欧阳无路可退，跟在杰西卡后面也进了屋。进屋就是餐厅的后厨，后厨与房门正对的墙壁上，挂着个大大的时钟：差两分十二点。

后面的房门又被屡次推开，尼可进来了，然后是大黄，还有阿明，最后进来的人欧阳不认识。

杰西卡换好衣服出来，给欧阳做了介绍，她没碰过面的人叫露丝。“这是新来的大拉拉，我们已经有了一个小拉拉了。”杰西卡说。

所有人都露出奇特的表情，但没有人发问。

原来露丝就是欧阳之前的后厨工，再有两天就要回国，机票已经确认，所以老板很着急的要找个人顶替她。

“露丝，你带带大拉拉，告诉她该做哪些事情。”杰西卡似乎有点地位，可以差遣前后的人员。

“好的。”露丝答应一声，叫上欧阳跟她去换工作装。“来吧大拉拉，把这个戴上。”露丝递给她一个网状发套，叮嘱说，以后每天要记得戴上，要是忘了，给卫生检查人员不巧碰见，就糟了。她又补充一句说：“给老板看见也不得了。”

欧阳需要立即开始工作，那样就能忘掉所有。她真的忘掉了所有，领她进入餐厅的人，和她交接后厨的人，露了一面的老板，竟然全无记忆。她戴上一个网状发套，穿上一次性围裙，手里攥着一把刮刀和一根萝卜。她被安排削胡萝卜。

“削多少？”她很庆幸这是个不需要沾水的活。

“先削上一桶吧，削完还要拔成丝。”

这是后厨最轻易学会的工作，顺着刮了掉头再刮，三下五下，一根萝卜就没皮了。还有更轻松的，就是打鸡蛋，把一箱一箱的鸡蛋一个一个的拿出来，往塑料桶边沿一磕再一掰，很快就盛满一桶。这项工作近乎于休息。

尼可，大黄，阿明，她们三个是厨师。

尼可的身份和资历好像要高一点，她的做派有点像个大厨。老板和老板娘不在的时候，后厨的支配权就在尼可的口中。当然，后厨出现差池，最紧张的也数尼可。显而易见，权力和责任是牵连一起的。

欧阳埋头做事。在不熟悉的人跟前和环境里，她通常不善言辞，也不苟言笑，免不了给人一种距离感。其实，她只是苦于找不到话题。

大黄先给自己炒了碗桂花饭，阿明给自己煮了杯奶茶，尼可炸了盘鱿鱼圈分了一半给杰西卡，她们各取所爱的吃着喝着，叽叽呱呱的笑谈着谁的逸事或者趣闻。比如大黄的老公，尼可的网恋，杰西卡的男友……露丝附和着她们的话题，阿明笑着不怎么言语，杰西卡时进时出，间或跟她们笑闹做一团。

欧阳是个局外人，找不到人搭白，她就埋头做露丝安排的工作。她准备拔丝的时候，露丝在用一个特型的电饭锅洗米，准备蒸饭，阿明就弯腰从厨具桶里拿出快窄长的模板递给她，说：“你使这个吧。”

欧阳觉得胡萝卜拔丝是件困难的事。

那个模板上嵌着一排排金属皮洞穿的孔眼，欧阳尝试着把模板平放在菜墩上，用左手压着它的一端，右手就拿着萝卜在上面搓。但是，搓出来的萝卜丝有的超薄有的粗短，完全没有形状。

“不是这样的。”阿明把模板和萝卜拿过去，拎了只空桶，又拖过一只盛了酱盖着盖子的重桶，把空桶迭放在重桶上面，抵到餐柜一角，模板就抵在紧贴着柜壁的桶沿上，斜竖起来。她说：“每只萝卜要转着搓，不要搓没了，留下萝卜心，切成块单独用。”

欧阳重新试过，确实得手了很多，萝卜丝粗细长短比先前匀称，开始有了点形状。被划破的指头虽然停止了流血，疼痛却没有结束，因为护痛，反而一再的触到痛处。并且，模板上的孔眼是用那种很薄的金属皮锉穿的，每一个孔眼都锋利无比，稍有大意就会啃掉一块皮。一会儿工夫，新的伤，旧的疼，交迭在一起，到后来，她简直不敢再继续下手。幸亏大家都忙碌着，没人注意她的存在。

洗碗才是最终的考验。

正常情况下，再怎么忙碌都只能用一个厨工，要承担前厅加后厨的所有辅助性工作，所以常被呼来叫去，任意差遣。中午的客人多是上班族，来得忙，要得急。炒饭，烩面，炸鸡腿，炸鱿鱼圈，荤素春卷，洋葱牛肉，辣椒鸡，玉米汤，豆腐汤，柠檬，冰激凌，数不过来的种种，都必须在顷刻之间拿出去。

尼可她们忙得没有了时间嬉笑打闹，只听见锅铲汤勺叮叮当当响声不断。很快有成筐的碗盘自前厅撤下来，这时的后厨得停下任何事，得把水池里的碗盘叉具清洗出来，替换上去。

欧阳是平素也精练也利落的一个人，但猛的站在那漂着油腻、沉淀着污垢的一池混水跟前，面对堆积如山且还不断增高的碗盘，怎么也是个难字。但她没有犹豫的工夫，也没有迟疑的时间。

洗碗的动作必须有序而连贯，先得把碗盘中的残羹剩饭扒入垃圾桶，接下来，加进洗洁精先洗第一遍，再用干净的热水清洗一遍，其间，要把大中小盘、大中小碗、刀叉、调羹、长筷加以分类归齐，分类迭拢倒扣在干净的餐巾上面，滤干后依序放入清洗干净、抹擦干爽的筐内，送回前厅时再把堆积的餐具端回来，继续清洗。要节约用水，要保持清洁，不得因为自己的延误影响前厅后厨的用量。

欧阳受伤的手指，浸泡在混合着清洗剂和污垢油腻中，一会儿滚烫一会儿冰凉，五味俱全，疼痛难忍。只有动作，不敢稍事缓慢。她的腰一直撅着，到最后几乎直不起来了，心区间一阵一阵刺痛。她觉得已经透不过气了，每一分钟都有可能昏厥，有可能倒下。她对昏厥倒下，是害怕，还是期待？

她多么需要喝一口滚烫的糖开水。

欧阳薰衣不清楚规矩，不敢有任何冒昧，她只能吐口气，长长地吐口气，再埋头继续工作。

“大拉拉！”露丝又在叫她。

“噢？”她抬脸看露丝，没敢停下手里的活儿。

“你来，我告诉你怎么倒垃圾。”

欧阳跟在露丝后面，看她把罩在垃圾桶里层的塑料袋拎起来，挽了个结，拎出桶，在地面拖拉着往后门走去，还顺手取下了一把挂在墙角的钥匙。她拉开门，一股清凉的风，夹带着一股新鲜的空气，透进欧阳焦渴的心底。她一下子喜欢上了倒垃圾，这样可以偷得片刻空隙，去享受口新鲜空气。

露丝把垃圾拎到距离房门有五米开外的一个巨大的铁箱跟前，对欧阳说：“你看好啊。”她用钥匙捅开铁箱的锁，铁箱轰轰的响着自行掀开了顶盖。她一边奋力的举起垃圾袋，一边告诉欧

阳：“这样，把垃圾扔进去，再拉下盖子，记得要取回钥匙。”

铁箱又是一阵轰响。

露丝说：“这是在碾压纸合纸箱什么的，腾出空间。”

下午四点钟，客人明显减少。阿明开始准备大家的午餐。“大拉拉，你放下歇歇，该吃饭了。”欧阳舒口气，庆幸自己总算熬过了一道关口。她仿着尼可大黄她们，也摘下头套，解开围裙，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到前厅去吃饭。

她跟在大家后面，推开前厅的门，去餐厅一侧的餐桌坐下。阿明和稍前来到餐厅的小珍妮已经把饭菜端上桌面，大家各自盛饭，用公筷夹菜，默默进餐，都累得没有更多的语言。

小珍妮来的时候，前厅已经不怎么忙碌，她就索性在后厨烧炖排骨。阿明做了个豆腐，炒了盘小青菜，烧了个稠糊糊的汤，全是或甜或淡的广式做派。欧阳瞅着没有半点胃口。

“大拉拉，你得吃点东西，晚上收工会很迟的。”露丝说。

“哎。”欧阳答应着，用力咽下一口拌了点辣酱的米饭。

她就想喝杯水，心里干得像裂了泽口的旱田。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启口提这个要求，她想没人跟她有多话讲，在大家眼里，她可能是一只又笨又傲的企鹅。

杰西卡一直在摆弄巴台里的刀叉杯盘，擦拭餐具。她最后一个落坐到餐桌，刚端起饭碗，电话铃就响了。

“肯定又是老板！”尼可正使公筷往自己碗里夹菜，掉眼看着接听电话的杰西卡，一付唯唯诺诺的表情，就断定是老板。

尼可的声音透出怨恨：“忙的时候不过问，你一坐下，他的电话立马就来。”欧阳从她们的话里得知，原来老板在餐厅的一些关键位置，都安置了摄像头，自动监控。

“大家抓紧吃吧。”杰西卡怏怏的回到座位，“珍妮就快过来了。”珍妮果然很快就到了餐厅。这时欧阳已经知道，珍妮，是老板娘的名字。

为了区别，大家在跟老板娘同名的另一个珍妮的名字前面加了个小字，就像欧阳和冉香。

老板娘一来就进了吧台。

杰西卡赶快放下碗筷跟进去。她俩指点着收银机问问答答了一阵，显见是在盘查今午的营业收入。大家纷纷离坐，收拾好餐

具，各自返回自己的岗位。从吧台跟前走过的时候，老板娘叫住了欧阳：“是新来的吧？怎么称呼你呢？”

“她叫大拉拉，今天来试工的。”杰西卡帮她做了应答。

“喔，大拉拉？”，老板娘有点错愕，很快调整表情，脸上带着几分严肃，简略的吩咐欧阳，“有不清楚的地方问问阿明她们，也可以问我。”

“好的，”欧阳谦卑的微笑，“谢谢老板娘。”

“以后叫我珍妮就可以了。”她显出一点亲切。

“谢谢珍妮。”欧阳再次谦卑的微笑，然后赶快离开吧台，逃回后厨。水池里没有积压更多的杯盘晚筷，她不多会儿工夫就把它们全部清洗整理完毕。

四点到六点是餐厅的空挡时间。

尼可大黄阿明她们把各自的灶台收整了一番，就分别开始切肉，剥菜，清查库存，准备明天的半成品。欧阳还在清洗最后一筐碗筷的时候，老板来了。她不教自会，立直身子，面向着老板恭敬的发出问候：“老板好！”

老板身体体积较大，但比列还算协调，只是头发乱蓬蓬的有点怒发冲冠的样子。他从欧阳身边径直走过，简单应答了一声，紧接着就叫住旁边正准备剥洋葱的露丝，用一根指头点着她，宣

布：“你现在可以下班了。”

“现在？”露丝眼里闪过一丝疑问，但是马上从命的应答下来，又问一声：“老板，我明天什么时间上班？”

“明天？”老板停了一秒，说：“明天等我的电话。”话音刚落，眼睛就盯上了小珍妮：“你怎么在这里？”

小珍妮的岗位应当在前厅，但是小珍妮一来就在后厨东摸西蹭，因为那个时间客人已经不多，杰西卡一个人就可以应付前厅。

“你几点来的？谁让你这个时间来上班的？”

小珍妮说：“三点四十五，昨天我也是上四点的班，走的时候你没有告诉我要改时间的啊？”她的声音里透出抗议，但也显出没有底气。

“我不管！”老板有点不讲道理，“我没叫你四点上班，你这两小时没有工资。”说完就扬长而去，去前厅盘查今天的经营了。

大家面露不满不屑，看得出是针对老板的横蛮。没人敢发出言语。欧阳的心一阵急跳，手里的活儿也更赶得急了。她洗完碗，把上午搞了一半的萝卜丝拔好，又把留出来的萝卜芯切成块儿，装进小塑料桶盖好，放进冷藏室的货架上。然后，她按尼可的吩咐剥洋葱，剥满两桶，切出两筐条状的，切出一小桶成块儿的。

尼可说：“你不要做的太急了。”

欧阳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她想了半天才懂了：事情就那么些，做得太急，一下子都做没了，老板和老板娘不会夸奖你的，反倒会因为见不得有人闲下来而滋事找岔。 suWzWu6tB1/4M0CP7fRoBqHAd5+sOwh9OMBQkpoD/YKJCV6u6azkDiXqr/yBfRC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