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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天教主

◎张默生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哑哑的啼,

人家讨厌我,

说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的讨人家欢喜。

——胡适《乌鸦》

这首诗,是几乎三十年前作者自行编入《尝试集》的。在当时,胡博士显然是借这不讨人喜欢的“乌鸦”以自喻;时至今日,作这首诗的人与其留以自喻,倒不如拿来移赠厚黑教主更为适当。因为厚黑教主的一生言论,的确是不讨人喜欢的。上自圣贤豪杰,下至市井小人,他都毫无容赦地去揭穿他们的面皮,洞照他们的心迹,使人世间魑魅魍魉一齐现形。他如此这般的哑哑而啼,真把人叫得冒火,叫得心焦,所以说,他才是真正的一只乌鸦!我现在还想送他这样的一首诗:

咕咕喵,

咕咕喵,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要问这又是什么诗?这就是“猫头鹰诗”。“咕咕喵”,是猫头鹰在叫,“哈哈哈……”是猫头鹰在笑。我们故乡人说:“不怕猫头鹰叫,就怕猫头鹰笑!”传说:猫头鹰叫,固然是不吉利,却还没什么,猫头鹰笑,就非死人不可,或是预示着极大的凶兆。黑主一生的冷笑,每每使人毛骨悚然恐惧不安,好像听见猫头鹰的叫与笑一样,所以说,他不仅是一只乌鸦,更是一只猫头鹰!

再就他是“一颗思想界的彗星”来说,他也是应该受到天怒人怨的。彗星俗名扫帚星,它出现,就预示着天变人祸。不但愚夫愚妇怕它,王公大人怕它,就是精研科学的天文家们,也都警觉起来注视它的行动;假使其他星球上也有人类的话,他们惶恐警怪的程度,想来也不亚于斯世。因为它在自然界,不肯遵循自然律的轨道,拖着一条长尾巴,横冲直撞,所以人世间对它也无从作合理的测度,是以可怕。思想界的彗星,在启发旧思想界所起的作用,亦复如此。黑主的思想,不遵传统,不安故常,也不信从中外时人的意见,无论对天道人事,他只是一意孤行,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解释,像这样的叛逆思想,不是一颗彗星是什么?宜乎招惹得天怒人怨,被社会认为是不祥之物了。

他既是如乌鸦般地叫来叫去,如猫头鹰般地且叫且笑,哪能不令人生厌,令人痛恨?所以关心世道的人士,生怕他的学说传开来,毒害社会,著文批判他的也有,在广庭大众之中痛骂他的也有。我还记得五年前有个天主教的某主教,就在公开演讲时痛骂过他。我把这事告诉了他,他立时出马应战,曾写了这样标题的一封战书:《厚黑教主某答天主教主教某书》。全文情节已记不清了,无非是狠毒的讽刺。只记得开首有这样的话:“我是厚黑教的教主,你是天主教的主教,主教比教主是低一级的,你们天主教既然最重阶级,你竟以主教的身份,批注我教主的学说,你也未免太不自量了……你们三点式的祈祷,无非是指着前胸的两个妖艳的乳峰,而谣言惑众……云云”。当时他想送登报章,经我一再劝阻,他才把战表撤回。近年有位沈武先生,著有《厚黑学批判》一书,对于厚黑学予以无情地痛击,可惜教主已看不见了,孰是孰非,只好让第三者去公断吧。

教主辞世,已三年有半了,他的墓木想已早拱了,孤魂野处,谁可同调?遥意月暮鸦飞,夜半鸮啼,不知足以供慰否?我今赓唱前歌,用吊厚黑之灵:

咕咕喵,

咕咕喵,

哈哈哈哈……

咕咕喵,

咕咕喵,

哈哈哈哈…… Z+F+p+sGNBTrBM5lqoPP+nzhckrIhdfcYBNS5mEvm6u4qyV/hOACVsJJ9t+Hw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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