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总是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辩论。有一个发生在我身上的辩论,让我至今印象深刻。那是在3年前,我受邀参加一个朋友举办的野外聚餐活动。在一次活动中,我独自出去散步回来,发现一起野炊的人正在进行一场关于形而上学的辩论。毕竟他们都和我一样,对哲学有着浓厚的兴趣。他们争论的主题和一只松鼠有关系,具体是这样的:
假设有一只小松鼠爬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的一侧,而一个人站在这棵参天大树的另一侧。这个人想要看到松鼠,就必须飞快地绕着树跑到另一侧。但当他快速跑过去的时候,松鼠却和他朝着一个方向跑,并且和他保持一样的速度。于是,这个人总是追不到松鼠,也看不到它。
这个故事非常浅显易懂,但问题就是:这个人是绕着松鼠跑?还是绕着树跑?对于这个问题,大家都有自己的见解,这多少影响了大家刚来到这里时的愉快气氛。争论者们分成两派,并且人数相当,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我回来时,每一方都希望我给出一个公正的回答,毕竟我在哲学界的地位要比他们略高一些。我虽然不想得罪任何一方,但同时我也意识到,在哲学方面,我丝毫不能马虎,我必须对这个问题进行深思熟虑,然后再给他们一个相对客观的答案。
我首先想到的是,他们矛盾的根源其实就是这个人绕着松鼠跑和围绕着大树跑实际指的是什么的问题。按照地理方位来说,他从东南跑向西南,肯定是绕着树跑。如果抛开地理不谈,只观察人的运动和松鼠的运动,那么这个问题也很好回答,就是绕着松鼠跑。因为这个人一直的注意力在松鼠身上,他和松鼠实际上可以看作整个事件的全部要素,而那棵树完全可以忽略。
最后,我向他们宣布:“你们说的都对,但又都不对,主要就是看你们对‘绕着跑’这个词的理解方式。”我说完这句话后,除了有几个比较偏执的争辩者认为我是为了打圆场而故意说这样的话的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有所悟。当他们老老实实地照着我所说的说,围绕“绕着跑”这个词的意义去分析时,争论终于得到平息。
我之所以要提到这个问题,主要还是为了简单说明我接下来要讲的实用主义方法。实用主义的一个基本目标就是解决形而上学的争论,可以这么说,没有实用主义,理性主义和经验主义以及其他形而上学的辩论将永远不会停止。例如世界是一元的还是二元的?命由天定还是意志自由?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其实,以上的这些问题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既是对的,又是错的,或者说目前根本无法考证。我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假如我们不知道世界是物质的还是精神的,那么我们现在可以天天召开辩论会,把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的哲学名家都叫过来。但这样做的结果显而易见,不会有任何效果,反而浪费了大量的资源和时间,对我们现在社会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当然,我并不是说争论没有意义,而是现阶段,争论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我们也不能完全无视这个分歧,因为它们在实际运用中都会有实际的差别。
实用主义来源于希腊语,意思是行动。英语译为“实践”。1878年,实用主义创始人皮尔士第一个将实用主义应用到了哲学领域,1878年1月,他在一期报纸上发布了名为《通俗科学月刊》的论文,题目是“如何使我们的观点清楚明白”。在这篇论文中,皮尔士指出我们的所有理论知识其实都是行动的准则,然后又解释说,一种思想的深刻内涵就在于它将产生什么样的行为,而这种行为就是思想的唯一目的。
皮尔士说的不无道理,因为我们在思想上的区别,从根本上说就是事实的区别。我们如果要完全弄明白一个理论,就需要看看这个理论包含怎样的实际效果,或者我们希望从它那得到什么样的情感。因为效果和情感是我们通过实践就可以完全掌握的,容不得任何争辩的成分。
这其实就是皮尔士的实用主义,但这个原理被提出来后,在当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直到20年后,我在加利福尼亚大学的一个哲学演讲会上才听到有学者提起“实用主义”。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推广实用主义的时机已经到来。在我和诸多实用主义学者的共同努力下,这门哲学很快发展起来,现在,它在各大学术周刊上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实用主义从问世到现在,社会各界对它褒贬不一。但我能肯定的是,即便到了现在,也很少能有人真正理解它。
实用主义的核心既然是实践,那么,要想深刻了解皮尔士理论的重要性,就必须将其应用到实践中。德国著名化学家奥斯特瓦尔德就在很多科学演讲中阐述了实用主义的精髓,每当他的学生因为两个不同的观点争得面红耳赤,找到他来裁决的时候,他总是告诉学生们,无论这个观点是对是错,我们应该考究的是它能给这次实验带来什么不同,或者说能带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什么不同。如果它们产生的效果是一样的,那么关于对错的辩论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奥斯特瓦尔德教授的意思就是说,在理论上互相对立的观点,在实际中很可能意味着同样的东西。既然实际上一样,那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再考虑它们理论或逻辑上的差异了。
为此,奥斯特瓦尔德曾经在一篇演讲中说过一个例子。在化学界,学生们一直以来都为互变异构体的问题争论不休,一部分人认为,该物质是由不稳定的氢原子来回振动产生的;而另一部分确人认为,它是由两种不稳定的混合物组合成的。这两个观点的争论持续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得到解决。奥斯特瓦尔德解释说:“我完全可以利用我的一切资源,召开各种大型的辩论会来解决这件事。但在这之前,我们先要问问自己,无论哪个观点正确,是否会对我们的具体实验产生差别?”
奥斯特瓦尔德这句话意味深长,的确,如果这两种理论没有事实上的差别,那我们的争论也就不是真实的,即没有任何意义。就像在奴隶社会,人们讨论最多的是发酵剂发面的原理是什么,一部分人认为是神力,而另一部分人认为是灵气。而实际上,他们说的都不对。令人感到惊喜的是,许多哲学上的争执一旦采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寻求效果,这些争论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任何抽象事物之间的差别都不可能造成实际情况的差别,也不可能造成某个人在某时某刻以某种方式所展现出来的实践差别。简单来说,哲学意义上的事物之间的差别就是事物对我们的生活和实践所造成的具体差别,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出这种具体的差别,而不是抽象意义上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