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半夜,贺兰上月却了无睡意。
冲她们射飞镖的果真是秦王苻坚的人。
几个黑影消失之后,妹妹苁蓉突然收起脸上的笑,拿着飞镖发起呆来。贺兰上月吓坏了,以为妹妹被毒镖所伤,忙一把抓过她的手问:“妹妹你怎么了,不会是镖上有毒?”
这镖无毒,贺兰上月一眼便可确认。再者妹妹这身手,要是这么容易被镖射中,那也太丢父亲野干大人的脸了。
但妹妹脸上的神情还是让她不安,情急地又问:“到底怎么了吗,是不是你认得那些人?”
“到屋里说话,站这儿风大。”
苁蓉拉起她的手,就往她住的屋子走。说风大其实是暗话,怕还有人跟踪。
等进了屋子,苁蓉几下拉上帷幔,道:“他们是长安来的氐人。”
“果真是他们?”贺兰上月被妹妹的话惊住。
苁蓉拿出刚才那支镖,道:“这镖我识得,草原上没有,草原上的镖大都带毒,这镖类似古道上镖行用的,也比草原上的镖轻,镖头短而粗,没有镖衣,手感更锉,错不了,肯定是古道上常用的飞镖。”
“古道,飞镖?”贺兰上月让妹妹说糊涂了,也想不起妹妹哪来这么多见识。
苁蓉又说:“我跟胡广大人专门习过镖法,对各种镖,胡广大人可是路子清呢。这镖定是来自长安古道的萧家镖行。那几个黑影人,指不定就是镖行的。”
“可是,镖行的盯我做何,没理由嘛。”贺兰上月更急,自个儿啥时跟镖局扯上关系了呢?
苁蓉此时已定下心来,一看姐姐急,故意坏笑道:“那可说不定呢,八成他们总镖头看中了你,抢你回去做镖行夫人呢。”
“死嘴,都啥时候了,还乱嚼舌头。”
“那为何会有萧家镖行的镖呢?”妹妹苁蓉也犯起惑来。犯着犯着,猛地一拍大腿,“对了,定是这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倒是快点说呀,急死人。”
“姐姐甭急,妹妹也是才想起来。听胡广大人说,一年前古道上发生过一桩离奇事,萧家镖行护送的一单货被人抢了,贼人杀了总镖头掠货而去,货主找到长安城,跟镖行索货,镖行自然赔不了,后来这事让秦王手下一大臣知晓了,上报秦王。秦王以前有个妃子,就是总镖头的女儿,后来病死,但秦王对镖头的女儿还是很怀念的,对镖行也算是照顾。于是,秦王吩咐大臣,由官府赔了,将镖局一干人全接进宫内。镖行那干人,个个身手不凡,秦王就将他们安排在宫中做护卫。”
“扯这么远干吗,我就想知道,来的是何人?”
“萧蔷!”
苁蓉重重道。
“此乃何人?姐没听说过。”
“没听过不为怪,总镖头唯一的儿子,道上都称他‘冷面杀手’。此人长得白净,一副书生相,但性格极酷,打小跟一老道习武,会隐身之术,秦王将镖行召进宫中后,封他做内侍卫,在邓翼手下做事。”
“邓翼?秦将邓羌之子?”贺兰上月问。
苁蓉点头。
贺兰上月这才明白过来,不过还是对妹妹啰里啰唆的话有点不满:“死丫头,说邓翼不就行了,非要提出个姓萧的,弄得姐姐心里一乱一乱,都出汗了呢。”
“不是要说镖嘛,不提姓萧的这镖哪能说得清?”苁蓉不大服气。
邓翼果然来到了牛川,而且盯上了贺兰上月。
贺兰上月本能地就想到了抢亲。就在她快要嫁到代国那年秋天,在贺兰草原上,贺兰上月就遭遇过一次。当时父亲贺兰野干不在,到遥远的大鲜卑去祭祖,顺道看看他的老友—至今还住在额尔古纳河畔的鄂伦春头人额布老爷。贺兰上月离开大宁宫,去美丽的月亮湖边习武,谁知就遭遇了一场惊险。
秦兵虽是不善大规模到草原作战,但也绝不是说秦兵中就没人熟谙草原兵法,尤其刚刚灭了漠北草原强大的燕国,秦兵对草原的兴趣正浓呢。跟着苻坚到燕征战过并立下大功的邓翼更是仗着对草原的熟悉,对贺兰部也是有恃无恐,为讨苻坚欢喜,竟带一干人摸进贺兰草原,伺机对贺兰上月下了手。那次贺兰上月真是危险极了,若不是老将胡广及时赶到,怕还真就被邓翼掳了去。不是说贺兰上月打不过邓翼,而是人家根本不打。趁夜里贺兰上月入睡,用毒气将贺兰上月一干人熏倒,然后就像驮羊羔一样驮在马背上,打马便跑。
邓翼他们不熟悉路,结果慌乱中打马进了死海,一片沼泽地中。贺兰上月是过了将近一夜才醒过神来,醒来后发现身遭不测,奋力反击。可邓翼也不是等闲之辈啊,他乃大将邓羌之子,自幼跟着父亲,练就了一身好武艺。他挑的人更是个个武艺高强,贺兰上月使出全部本事,也难抵人家。太阳下山映照在整个草原时,胡广赶来了,这才解救了贺兰上月,可惜的是那次让邓翼逃了,只捉到他两个手下。
贺兰上月并不是畏惧邓翼,只是想不明白,邓翼来牛川,究竟为了什么?她此行已经做得很隐秘,就连妹妹苁蓉也是在两人对阵摔跤那一刻才认出她来,难道邓翼打一开始就跟踪她了?
要真是这样,明天的鹿谷比赛,她可是去不得的。鹿谷幽深而隐秘,里面千沟万壑,处处是险,她可不想在牛川惹出什么事端,更不想暴露自己。那可是要被父王什翼犍骂死的。
可是,真要不去,这趟岂不是白来了?贺兰上月内心里真有点不想放弃。
牛川盛会,最为刺激最为惊险的,就是鹿谷射鹿。各部落的王子还有高手,都盼望能在鹿谷赢得胜利,进而在草原上扬名呢。莫非为了一个邓翼,她真要放弃?
那可不是她贺兰上月的作风。
贺兰上月纠结着,越发睡不着觉。
这夜,离贺兰上月住的这片树林不远的地方,另一个人同样也睡不着觉。
贺兰上月心里纠结的是邓羌之子邓翼及那伙黑衣人,跟贺兰上月不同的是,这边心里纠结的,却是长剑王子。
苻玉这夜本来已经睡下了。白日里看的景多,热闹也多,早早地让跟随而来的侍女帮她打来水,拉上帷幔,洗了身子,就在柔软的床铺上躺下了。
两个侍女睡外间,她睡里面。她住的是牛川最奢华的房子,牛川王牛玹的大寨子,虽然比不得长安宫的奢华,但比起贺兰上月住的那种小屋,已经算是极为上乘的了。外面又有牛玹的家丁家兵守卫,纵然是再不识眼色的王子,也不敢前来骚扰。因为牛玹的名号,草原上亮着呢。就算秦王苻坚,也得让他三分。
他是前朝大将军,牛川是他一手打造的。为人仗义豪爽,草原上听了牛玹的大号,都要给面子的。
这也是牛川至今不被某个部落吞并的缘由所在。
但纵使在这样舒适安全的寨子里,苻玉照样睡得不安。
一合上眼,那张清秀俊雅的脸庞便闪了出来。秀气似女子般的叶眉之下,是一双勾魂摄魄的瑰丽眼眸,睫毛明亮,眼角微微上挑,配上一张小巧而精致的嘴巴,还有棱棱的鼻梁,更觉得那张脸是精心画出的,人间少有。尤其眼神中荡漾的那两股清澈,明净而透亮,能映出别人的影子来。但一旦披挂上阵,那眼神立马变成两道锋利的光,蓄尽了龙虎之势。整张脸也瞬间霸气起来,有君临天下王者之势。
苻玉太喜欢那股王气了,怎么看怎么顺眼。以至于几日里,她的整个心思还有魂都被他勾了去。
苻玉是秦国长公主,秦王苻坚的妹妹。
苻玉自小不只是受着父母的宠,就连哥哥苻坚,对她也是宠得不行。一晃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苻玉眼高,长安城中,哪有她看上的,再说哥哥苻坚也不许她嫁入平常人家。朝中大臣倒是有几个生有公子的,年龄也相仿,但苻坚又心虚。苻坚自封王后,老是担心身边人对他不忠,更怕大臣跟其他王爷还有王子联手,谋反他。所以对君臣之间的攀亲、姻缘,心里嘀咕得很,也怕。哪个大臣跟他提亲,他马上就对人家疏远起来,好像人家就是借这门亲来图谋不轨。
日子久了,大臣们便看出他这心思,为求自保,一个个的闭口不再谈这婚事了。七拖八拖,就将长公主苻玉给耽搁下来。一朵娇艳的鲜花,愣是看着要枯败下去。如果仅是这样,苻玉倒也不急,更不会跑到牛川来。
苻玉虽无闭月羞花之貌,倾国倾城之美,但也生得白净靓丽,高雅脱俗。加上自幼便在宫中跟着国师习文写字,更使她有了跟其他王室女子不同的气质。那双眼睛常常露出紫色的阴郁,晴时少阴时多,仿佛心中永远有解不开的谜。说话做事从来不夸张不造作,更少了浮躁骄蛮之气。如一潭静水,冷观着世界。看似柔软无力,实则坚韧大度。小小年纪便有了心中有世界,眼里无私欲的高人境界。
促使苻玉从长安宫中逃出来,借机跑向牛川的动因,是不久前秦王苻坚突然做出一个决定,欲将她嫁给燕国慕容垂,让她做慕容垂第五个妃子。
这可断断不行。
慕容垂为前燕王慕容皝第五个儿子。前燕王时期,慕容垂深得父王喜爱,小小年纪便带兵作战,屡建奇功。尤其是跟四兄长慕容恪合力进攻宇文部那一战,让他迅疾成名,年仅十三岁便勇冠三军,被燕王封为都乡侯。
秦出兵燕国,彻底击败慕容皝后,慕容垂的苦日子便来了。燕国一时群龙无首,诸子争位,慕容垂因其战功赫赫,非但不受重用,反遭各王子嫉妒。慕容皝次子慕容俊继位后,他的处境更为艰难,尤其是太傅慕容评,简直拿他当眼中钉肉中刺,处处给他设梗,弄得他一腔热血,报国无门,打了胜仗还挨训。太和四年,晋国大司马桓温率步骑五万北伐燕国,燕军大败。无奈之下燕王又请慕容垂出山,同时给秦国许下划地割让之愿,请求秦王派兵援燕。苻坚派大将苟池和洛州刺史邓羌领步骑两万救援燕国,跟慕容垂联手,东西夹击桓温,大败晋军。此战更令慕容垂威名大振。秦王见慕容垂为勇猛之将,极善统兵,战法独特,有意将他纳为贤才。慕容垂自知在燕国难有作为,更怕遭陷害,遂投奔秦王,被苻坚封为冠军将军。
苻玉知道,苻坚自有了慕容垂,一心想用慕容垂取代燕国新主,进而达到对燕国长期统治的目的。为了让慕容垂死心塌地跟着他,秦王苻坚才出此计,欲将她嫁给慕容垂。
但是苻玉哪能看得上慕容垂。虽说此人骁勇能战,令敌人闻风丧胆,可苻玉向来就讨厌战争,更讨厌那些为了扩张终日就知杀来掠去的野心勃勃者,这也是她跟哥哥苻坚不一样的地方。况且慕容垂五大三粗,鼻孔里喷出两股又粗又黑的鼻毛,吃饭跟打雷一样,轰隆轰隆响。
苻玉心中,早就对未来夫君有了画像:可以其貌不扬,但必有玉树临风之势。武艺未必盖世,但必要诗书满腹,温文尔雅。话则出口成章,吟则抑扬顿挫。最好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苻玉甚至不止一次地幻想,能挽着他手,漫步青山绿野,与风对饮,与雨把欢。累了,捧一杯香茗,听一曲弦音。困了,天为被地为床,满天星星缀相思,一曲琵琶诉衷肠。
可这样的谦谦君子哪里找呢,满世界都是粗蛮之人,那些个武士剑士,说穿了就是想屠宰他人生命的人。苻玉悲苦极了,真个是:女儿心事有谁知,最是秋风愁煞人。
这次来牛川,一是为了散心,二是为秦国后宫选物。当然心里也暗藏了一个心愿,但望能在牛川遇到令她销魂的人。没想刚到牛川,这样一个倩影便扑入眼中。几日里苻玉的目光一直随着长剑王子动,长剑王子一弹指一挥手,都能令她心儿怦怦跳。看似并不魁梧,出手却极为不凡,而且每次出手都是点到为止,绝不做过分之事。更不像那些龌龊之人,专门做落井下石之举。这便是苻玉心中的亮堂君子。浑身透着风流,却极少浪荡。苻玉跟踪他两个晚上,都见他按时回到住处,并不像那些王子贵族,黑夜便是他们寻欢的理由。他弹得一手好琴,月朗星稀,琴音突然从窗棂中奔出,穿过密密的树林,令站在树影中的她着实吃了一惊。紧跟着心随琴动,完全地被那美妙吸进去了。苻玉只恨那琴音太短,只恨那树影太密,以至于望穿双眼,也难睹真容。等到牛川比武盛会开始,长剑王子连夺两项冠军,苻玉心里更是激动得不能平静。不住地想,这是何方公子,为何牛川没一个能认得出他?为搞清长剑王子真实身份,苻玉不惜动用眼线,可查来的消息令她非常失望。长剑公子对外号称来自燕国,名慕容光。可燕国哪有这样一个人啊,别的国或是部落苻玉尚不熟悉,对燕,太是熟悉了。她又急急地派邓翼和萧蔷去打探,每次带回的消息都让她摇头叹息。有说是来自敕勒部的,有说是柔然王子,也有说来自阴山以南的拓跋家代国。苻玉都觉得不是,草原上的男人是没有他那样的眼神的,草原上的男人更不会学他那样浑身透出书卷气。
苻玉猛地想到一个人,曾在长安宫中教她几个读汉书的老臣燕凤。是呀,此人身上,有诸多燕凤的气息,莫非?
苻玉热起的心旋即冷却,她知道燕凤只有一个儿子,此刻还留在长安宫中。当年燕凤离开长安宫,一心想要跟着代王什翼犍去,苻坚虽做百般挽留,但终因燕凤对旧主情深意切,不肯做背弃之人,毕竟他去长安,是作为代国使臣而去的。苻坚只是喜欢他敬重他,强留了他多年。为表对秦的厚爱,也为了秦不再与代为敌,燕凤走时将儿子燕邻留下,学他那样在宫中教汉学。可燕凤走时,儿子燕邻已经成婚,娶的也是一位长公主。
此事本可问一下牛川王牛玹大人,苻玉却是羞于启齿,不敢去问。女儿家唐突地问这些,定要遭人笑话,况且她还是秦国的长公主呢。所以,只能派邓翼一夜夜地去打探。
邓翼几个很快回来,苻玉自然没睡。带回的消息同样令她扫兴,除了镖让人家收了,似乎再没新意。苻玉正要伤感进屋,萧蔷说出的话令她止住步子。
平常话不多的萧蔷道:“长剑王子身边又多出一妙龄女子,貌似漠北草原贺兰部野干大人的小公主苁蓉。”
“苁蓉?”
不听这名字倒也罢了,一听,苻玉心里愁云更浓。贺兰草原的苁蓉跟她一样,也是到了许配年龄却仍然待字闺中。在这牛川,又是黑夜时分,苁蓉去树林密会,岂不是明了的嘛。
想到这层,苻玉眼里的泪竟扑簌簌就落了下来。
那几滴泪珠却狠狠地砸在内侍卫邓翼心上,邓翼两颗拳头已经握得很紧很硬,一双眼里喷出吃人的火。幸亏是黑夜,没在屋中,月光尚暗,加上苻玉此刻正被另一种苦折腾,没看在眼里。不然,这夜就又有新的故事了。
苻玉怕是不知,一直在长安宫担任内侍卫的大将邓羌之子邓翼,正在偷偷爱慕她呢。此行能随她来,做她的近身护卫,也是邓翼刻意谋划好的。原本想借牛川之行,跟她道出心中相思,以赢得芳心。哪知到牛川没一天,苻玉眼中就有了别人,还指派邓翼前去打探,这可把邓翼气的。
天下还有这等窝囊事吗?要不是苻玉再三叮嘱,只可盯梢,不可伤人,怕是他早将飞镖换成毒镖,冲那个令人憎恶的长剑王子掷了过去。
此刻见苻玉因了苁蓉的突然出现神色黯淡,邓翼心里又快活起来。正欲劝她回屋歇息,苻玉却说:“督头先回吧,这边只留下萧蔷即可。”
邓翼在秦国宫内,担任督头一职。
邓翼虽不甘心,但也不敢惹长公主不开心。他不怀好意地白了萧蔷一眼,悻悻离开。
这边真的只留了萧蔷一人。苻玉没说什么,径直进屋去了。
再次躺下身来,苻玉眼前,就不是长剑王子一人了,狠狠地跳出苁蓉那死女子来。苻玉甚至看到两人在树影下卿卿我我,缠绵个不休。躺着躺着,苻玉心里火了,也怕了,猛地朝屋外喊了一声:“萧蔷。”
萧蔷应声入室。苻玉惊慌失措道:“快去那边看看,此时有何动静?”
萧蔷不解地问:“长公主指的是哪边?”
苻玉愠怒道:“明知故问,还能哪边?”
萧蔷这下明白过来,偷笑了一下,正要出门,苻玉又道:“一个人去,不可让他人知晓。”
萧蔷就又纳闷,干吗不让他人知晓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萧蔷踉踉跄跄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道:“鬼,见着鬼了。”
苻玉此时醒得有点过分,一看萧蔷丢魂落魄,真像是被鬼追赶着似的,气不打一处来地道:“大睁着眼说瞎话,哪有鬼,快说,看见什么了?”
“女的,我们上当了,长剑王子竟是女扮男装。”
“胡说!”苻玉心里“轰隆”一声,感觉什么东西瞬间塌了,眼里连着闪出一串子惊问。
“萧蔷不敢胡言,回长公主,这次看个真切。小的钻进小树林,踮着脚进去,还用镖行秘制的毒气毒昏了她身边的长孙肥等人。可小的到了长剑王子屋前,透过帷幔,忽然看见,看见……”
“看见什么了?快说。”苻玉显出十二分的急迫。
“看见他……不,是她,脱光了衣服,在沐浴。那么大的胸,萧蔷不会看错,真是女的!”
萧蔷说着就自己打起嘴巴来,好像看到了不该偷看的东西。
苻玉的心忽地就暗了,暗得没有一点颜色。比前面听到苁蓉的时候,不知暗了多少倍。
半天,苻玉虚弱无力地说:“定是毒气毒坏了你的眼睛,回去歇息吧,本公主也累了。”
萧蔷往外走的时候,外面有人暗暗笑出了声。一对傻子!那人嘲弄完这句,先一步溜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苻玉打发走的邓翼。
邓翼比苻玉更想知道,长剑王子到底是谁。苻玉让他离开时,邓翼并未回自个住处,也是学苻玉那样,差走身边人,自个儿悄悄往树林那边摸去。萧蔷说的毒气并不是萧蔷放的,或者说,等萧蔷放毒气的时候,跟在贺兰身边的长孙肥几个已经被邓翼提前放的毒气熏睡过去。邓翼会轻功,往窗前去自然要比萧蔷容易。他用短匕轻轻挑破罩在窗上的那层布,里面一切就全进了眼中。那会儿正是贺兰上月宽衣解带打算沐浴的时刻,该有的景儿一点不落地钻进了邓翼眼中。邓翼先是看得心惊肉跳,继而血脉偾张,险些把持不住。等贺兰褪净身上衣物,往冒着热气的木桶旁边去时,邓翼猛地笑了起来。
“哈哈!”
他差点笑出声,好在及时地捂住了嘴。脚步更快,兔子似的逃离开来。邓翼才不要去完整地偷看贺兰沐浴呢,只要看到那对女人的宝物,断定她是女的,邓翼就很开心了。
这夜邓翼做了一个怪梦,梦见他真搂住了长公主苻玉。长公主苻玉羞答答地当着他面,褪去身上长袍,一层层地解开里面衣带,将美丽圣洁的身子呈现在他眼前……
梦里他激动得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