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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司马光传略

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实,号迂叟。北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运城安邑镇东北)人,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世称涑水先生。他的父亲司马池,官至天章阁待制(皇帝的文学侍从官,从四品)。

司马光像

有子初成

司马光(1019年11月17日-1086年10月11日),字君实,号迂叟。北宋陕州夏县涑水乡(今山西运城安邑镇东北)人,出生于河南省光山县,世称涑水先生。他的父亲司马池,官至天章阁待制(皇帝的文学侍从官,从四品)。

司马光五六岁的时候,有一次他拿了一只青胡桃,请他姐姐帮忙剥掉胡桃的皮,姐姐忙了半天也没有剥下皮,就生气地走开了。

一会儿后,家里的女佣过来,知道司马光想吃胡桃,就舀来一碗开水,把青胡桃放进水里。胡桃经开水一泡,很容易皮就剥下来了。司马光的姐姐从里屋出来,看见他在吃胡桃,就问胡桃皮是谁剥的。司马光说:“当然是我剥的,我想了个办法,用开水一泡,这皮就剥下来了。”

正在这时,司马池走进屋来,狠狠地训斥说:“你这孩子,怎么能说谎话!”原来,女佣替司马光剥胡桃皮的情景,恰好被父亲在窗外看得一清二楚。

司马光知道自己错了,马上低下了头。从此,他牢记父亲的教诲,老老实实做人,再也不撒谎了。这件事是司马光成长过程中的一个标志性事件,对他日后诚实守信品格的形成,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司马光的史学天赋,在这时已有表现。他七岁时听人讲了《左氏春秋》,很有心得,回去便给家人讲解。还别说,他小小年纪竟然讲得头头是道,无疑得到了父亲司马池的夸赞。这句经意或者不经意的夸奖,影响了司马光的一生。从此,司马光对史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司马光经常手不释卷,以至不知饥渴寒暑。这大概也是古代赏识教育的一个成功范例。

砸缸的故事,也发生在这一年。当时司马光正和许多小孩子一起玩耍,院里有一口消防用的大缸,里边蓄满了水。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反正比较淘气的一位就上了瓮沿,一个不小心失足掉进了瓮里。孩子们都吓坏了,四散逃去。司马光没有,他迅速找到一块大石头,端起,然后用力向那口大缸砸去。缸破了一个大洞,水从那个大洞奔涌而出。掉进大瓮的小孩子因此得救。当时的东京汴梁和西京洛阳一带,有人把这件事绘成图画,取名《小儿击瓮图》,风行一时,流传甚广。

宋仁宗宝元初年,司马光考中进士甲科,时年刚满二十岁。照例,皇帝对新科进士要赐宴(称闻喜宴),参加者要簪花(把花插在帽檐上),这是特殊的荣耀。但司马光生性不喜华丽奢侈,闻喜宴上唯独他不戴红花,同伴悄悄提醒他:“这是皇帝的赏赐,可不是闹着玩的。”无奈,他才插上了一枝花。

司马光一开始被任命为奉礼郎(时为虚职,从八品),后出任华州(今陕西华县)判官,一年后因父亲调往杭州任职,于是司马光要求改任签苏州判官事以便侍亲,得到朝廷准许。此后,司马光的父母先后辞世,他守丧多年,因过度悲伤,身子骨瘦得不成样子。丧满,司马光26岁,任签书武成军判官事,改任大理评事(相当于司法调研员,正八品),补任国子直讲。枢密院副使庞籍与司马池是故交,于是推荐司马光为馆阁校勘,同知礼院(礼院副职,正七品)。当时是仁宗皇帝当政,仁宗赵祯是史上最厚道的皇帝,天性仁孝,对人宽厚和善,但宽仁必然少断,只要是非原则问题,皇帝处理的办法就是和稀泥。

司马光做事讲究名正言顺,不随大流,特别爱提意见。仁宗皇帝亲信的宦官麦允言去世,朝廷准备给以仪仗队。司马光提意见说:“古时诸侯佩着辂马的带饰去朝见天子,孔子尚且认为不可。麦允言只是皇上的亲信近臣,没有至伟的功劳,而赠以三公的官职,给予一品官待遇的仪仗队,这就太不合适了。”至于皇帝听了没有,不得而知。郑国公夏竦去世,皇帝准备赐谥号“文正”。北宋时初年的几位大臣,像李昉、王旦都被谥为“文贞”。到宋仁宗的时候,因为宋仁宗叫赵祯,为了避讳,“文贞”改为“文正”。司马光认为文正是谥之极美,无以复加,而夏竦是配不上这个谥号的。众所周知,夏竦有文武才,政事、文学都有建树,是一代名臣、学士。但是夏竦为人贪婪阴险,陷害名臣欧阳修、富弼,搜刮很多钱财,畜养了很多乐伎。总之,夏竦这个人私德有亏。这次,皇帝和了把稀泥,“文正”改为“文庄”。司马光也加官集贤校理(宫廷藏书校对员,从六品)。

应庞籍的征召,司马光任并州通判(知州副手)。麟州(今陕西神木)屈野河西有很多良田,西夏人蚕食这块地方,成为河东大患。庞籍命令司马光前去按察巡视,司马光建议:“如果在河西修筑两个城堡,派兵驻守,同时招募百姓耕种,粮食多了,价格就会便宜,可以渐渐消除河东高价买进粮食远距离运输的忧患。”庞籍采纳了他的建议。要说这条建议是不错,但好的政策也得有合适的人执行才可收效,偏偏麟州将领郭恩恃勇轻敌,率千余人出城,直奔河西,前无侦察,后无策应,中无部队,只带酒食,不做战备。他们过了屈野河,走到一个叫忽里堆的地方,遭到伏击而大败。庞籍因此获罪去职。司马光三次上书自责引咎,朝廷只是表面上追究了庞籍的责任,不久庞籍重获重用,司马光自然无事。庞籍死后,司马光侍庞妻如母,待庞子如弟,从中可以看出司马光是一个知道感恩之人。

接着,司马光改任直秘阁、开封府推官。当时交趾(今越南)进贡异兽,叫作麒麟。司马光认为异兽对治理好这个国家百无一用,完全是在浪费;不如用伺候它们的费用,实实在在为国家做些有用的事情。说:“是真是假还不知道呢,即使是真的麒麟,不是它自己来的,不足以作为祥瑞之兆,希望归还他们的贡物。”还献上一篇赋调侃这件事。

仁宗嘉祐六年(1061年),司天监上奏:六月初一京师将出现日食,为六分半。按照惯例,日食被阴云遮蔽,或者实际的程度不及预测的多,公卿百官都要奉表称贺。五月二十八日,同判尚书礼部司马光上《日食遇阴云不见乞不称贺状》,认为日光所照,遍布华夷,阴云所蔽,极近且狭。如果太阳实亏,被浮云遮掩,即使京师看不到,四面八方总有人能看到,这是极深的天戒,不可不察。四方不见京师可见,祸还比较浅。四方都可见而京师不得见,祸就渐深了;太阳象征着人君,天意大约是说人君为阴邪所蔽,灾祸显著,普天下都知道危险,只有朝廷一无所知。以此说来,人君尤其应当警惕,忧念社稷。而群臣相率称贺,怎可说不是上下蒙蔽,欺骗天谴?至于日食没达到预测的程度,只能说明历官术数不精,计算不够准确,应当治罪,也不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司马光最后说:臣职在礼部,掌群臣庆贺章表,不敢不言。

被任命为同知谏院后,提意见成了司马光的本职工作,真可谓人尽其才。嘉祐六年八月二十五日,仁宗亲赴崇政殿,策试参加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参加考试的有著作佐郎王介、福昌县主簿苏轼以及渑池县主簿苏辙。苏轼的对策入第三等,王介第四等,没有争议;但轮到讨论苏辙试卷时,大家的意见出现分歧。

苏辙的对策言切要率直,大意上说:自从北方息兵,陛下就弃置了忧惧之心,二十年了。古之圣人,无事时常存忧虑,并提前有所预备,所以有事的时候就不恐惧。无事时的忧虑,是为了有事时的不恐惧。现在陛下无事就不无忧,一旦有事,又恐惧失措,臣以为,这不合适。臣听说,近年以来,后宫嫔妃,至以千数。坐朝时没听到征询谋划,在便殿也无所咨访。都是女宠害的。对内则伤害身体,对外则蛀蚀国家,败坏政治。陛下不能说在宫内好色不妨害处理政务。如今国家穷困,百姓怨苦,而宫中赏赐毫无节制;想要就给,大臣不敢谏,司会不敢争。国家内有养官员、养军队的费用,外有给契丹、西夏的进奉,陛下又自挖一大坑消耗剩下的财物,臣恐怕陛下将因此受到毁谤,民心不归。主考官胡宿认为苏辙无中生有、恶意诽谤,打算黜斥。司马光看了苏辙的问答后说:“苏辙有爱君忧国之心,不宜黜斥。”争执到皇帝那里,仁宗又和了把稀泥,下诏把苏辙放在末等。

皇帝家事

仁宗育有三子,可惜都早夭,所以迟迟没有立太子,天下人忧心忡忡,但不敢作声。谏官范镇首先提出这个问题,建议皇帝早立皇储,司马光在并州听到后接着提出建议,并且写信勉励范镇以死相争。现任同知谏院,还恰好赶上皇帝生病,司马光认为有义务旧事重提,便面陈皇帝说:“我过去任并州通判时,关于立储,曾上呈了三个奏章,希望陛下果断切实实行。”仁宗沉思了很久,说:“莫非是想选择宗室作为继承人吗?这是忠臣之言,只是人们不敢提及而已。”司马光说:“我说这事,自己认为必死无疑,想不到陛下如此开明并采纳。”仁宗说:“这有什么害处,古今都有这样的事。”

司马光退下后一直没有听到准信,又上疏说:“我从前进呈建议,估计马上会实行,现在寂无所闻,未见动静,这一定有小人说陛下正当壮年,何必马上做这种不吉利的事情。小人没有长远的考虑,只是想在匆忙的时候,援立与他们关系很好的人而已。‘定策国老’‘门生天子’的祸害,陛下不得不防啊!”仁宗大为感动地说:“把此疏送往中书省。”司马光见到韩琦等人说:“现在不及时决定皇位继承人这件事,将来万一皇帝驾崩,禁宫中夜半传出寸纸片言,以某人为皇嗣,那么天下人不敢违抗,诸公要考虑清楚。”韩琦等拱手说:“不敢不尽力而为。”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近百年后,岳飞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宋高宗赵构也久久未立太子,岳飞向高宗提议立其养子赵瑗(即宋孝宗)为皇储,遭到高宗呵斥。后来岳飞屈死冤狱,与此次进言也有着微妙的联系。对比岳飞和司马光的不同际遇,真是让人无限唏嘘。

不久,诏命皇室赵忠实(即宋英宗)为宗正,忠实谢辞不就任,于是立他为皇子,更名为赵曙,他又称病不入宫。司马光很佩服赵曙的胸怀,越发觉得此人是国君的不二人选,就给仁宗出主意说:“皇子辞谢不可计量的富贵,竟至于十天一月之久,可见他的贤能远胜他人。按照古礼,父亲命令儿子,儿子就得照做;皇帝命令臣子,臣子就得执行。希望陛下用父子君臣大义责成皇子,说他应当而且必须入宫。”赵曙只好接受了当皇子的诏命,并告诫舍人说:“谨慎地守好我的屋舍,皇上有了后嗣,我就回来。”

仁宗的大女儿兖国公主嫁给了李玮,但两人合不来,皇帝下诏把李玮调到卫州,李玮的母亲杨氏归其兄长李璋照顾,公主入居禁宫之中。司马光说:“陛下怀念章懿太后,所以让李玮匹配公主。如今李玮母子天各一方,家事穷困潦倒,难道皇上对他家已无顾念之心了吗?再说,李玮已经遭黜斥,公主就没有一点责任吗?兖国公主仍旧住在皇宫之内,这对李家不公平。”仁宗醒悟,降公主为沂国公主,对待李氏的恩泽不减。

皇帝的充媛董氏去世,赠为淑妃,罢朝持服吊丧,官员们送柩下葬,决定谥号,实行封册之礼,出葬赐给仪仗队。司马光说:“董氏品秩本来微贱,临死时才拜为充媛。古代妇人没有谥号,近代制度也只有皇后才有。仪仗队本是用来奖赏军功,不曾施给妇人。唐代平阳公主因有举兵辅佐唐高祖平定天下的功劳,才得以赐给仪仗队。到韦庶人时开始后妃、公主出葬那天都给予鼓乐,这有违礼法,不足以效仿。”当时有司决定后宫封赐追赠的办法,皇后与妃子都追赠三代祖先,司马光说:“妃子不应与皇后同制,袁盎撤除慎夫人的席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天圣亲临郊外祭祀,太妃只追赠二代,何况是妃子呢?”

后来仁宗提拔司马光为知制诰。知制诰,隶属学士院,即翰林院,“掌制、诰、诏、令撰述之事”,皇帝“乘舆行幸,则侍从以备顾问,有献纳则请对,仍不隔班。凡奏事用榜子,关白三省、枢密院用谘报,不名”,相当于皇帝的高级秘书兼顾问。翰林学士院的长官为翰林学士承旨,但“不常置,以学士久次者为之”,是个论资排辈的位置。以他官入院未授学士,叫做直院;学士空缺,以他官暂行院中文书,叫做权直。宋代有专门给皇帝讲读经文的经筵官,又称讲读官。讲读官有翰林侍读学士、侍讲学士、侍读、侍讲。学士院可以说就是宰相的摇篮。司马光坚决不干,前后辞让达九次之多。最后,朝廷改任他为天章阁待制兼侍讲、知谏院。

由于仁宗的宽仁寡断,再加上和稀泥,在他亲政的三十年中,两府大臣换了四十余人,都是屡进屡退,大臣一遭到弹劾就换人,俩人互相攻击就双双下岗,君臣不力就换宰相。这有点像现在的中国足球队,前锋不行换前锋,后卫不行换后卫,球场打架的开除,要是还不行就换教练。结果造成即使贤者在位,因不能安于其位,也无法施其才能,做出成绩。这样朝令夕改,一反一复,使“吏无适守,民无适从”,让下面的人感到无所适从,什么事也办不成。司马光对此很是着急,却也束手无策。

嘉佑八年(1063年)三月二十九日,五十四岁的宋仁宗去世了,大宋朝野上下莫不哭号,举国哀痛。《宋史》记载:“京师罢市巷哭,数日不绝,虽乞丐与小儿,皆焚纸钱哭于大内之前”;宋仁宗赵祯驾崩的讣告送到辽国后,“燕境之人无远近皆哭”,时为辽国君主的辽道宗耶律洪基也大吃一惊,冲上来抓住宋国使者的手号啕痛哭,说:“四十二年不识兵革矣。”又说:“我要给他建一个衣冠冢,寄托哀思。”辽国历代皇帝“奉其御容如祖宗”。皇帝当到如此地步,宋仁宗不愧一个“仁”字。

四月初一,曹皇后发布遗诏,让赵曙继承皇帝位。文武百官进入宫廷,痛哭哀悼。韩琦读仁宗遗诏制命。赵曙到东殿接见文武百官,(赵曙)正式即位,是为宋英宗。四月初二,大赦天下,赐给百官爵加一等,奖赏各军。

赵曙想为仁宗守丧三年,命令韩琦代理军政事务,宰相大臣等不答应,赵曙才收回成命。四月初四,赵曙生病,派韩贽等人向契丹报告英宗即皇帝位的消息。四月初五,尊奉曹皇后为皇太后。四月初八,下诏请求皇太后共同处理军国要事。四月十四日,皇太后到小殿垂帘听政,宰臣又到小殿帘前上奏国事。四月十四日,制作受命宝印。四月十六日,任命皇长子赵顼为安州观察使、光国公。

司马光上疏说:“过去章献明肃皇太后有保佑先帝之功,只因亲用外戚小人,受到天下人的攻击。现在正是摄政之际,大臣中忠实厚道的如王曾,清正纯明的如张知白,刚果正直的如鲁宗道,朴质正直的如薛奎等人,应当信任重用;猥琐庸俗的如马季良,谗言谄媚的如罗崇勋等人,应当疏远他们,这样天下才会信服。”

仁宗遗赐钱物价值一百余万,分赏朝中众臣,司马光带领同僚们多次上奏章,认为:“国家有大忧患,中外困窘贫乏,不可以专用乾兴故事。如果遗赐不可以辞谢,应当允许侍从向上进献金钱以佐助山陵之用。”朝廷没有允许。司马光于是用他所得的珠宝作为谏院的公使钱,把黄金赠送给舅氏,意思是家不藏财。皇太后还政,有关部门确立法式,规定凡是皇太后有所取用,应当审核详情,重行上奏才予供给。司马光说:“应当把属于她的那部分划她使用,并开列数目告诉太后,以防矫诏伪造。”

曹佾无功而被任命为使相,中书省、枢密院两府都迁升官职。司马光说:“陛下想用此来安慰母后之心,但迁升任官没有名义,那么宿卫将帅、内侍小臣,一定会有非份的奢望。”不久升都知任守忠等人的官职,司马光再次争论:“任守忠是个大奸之人,陛下为皇子,不是任守忠的意思,相反他败坏大事,百端离间,幸好先帝没有听他的话;等陛下嗣立皇位,他又变化无常交相图谋,是国家的大奸贼。请求把他斩首于都市,以谢天下。”后来皇帝责贬任守忠为节度副使,安置蕲州。天下为之大快。

治平元年(1064年)农历五月,赵曙病体恢复,曹太后撤帘还政。赵曙亲政仅半个月,宰相韩琦等人就向他提议请求有关部门讨论赵曙生父的名分问题。当时仁宗逝世已有十四个月,赵曙批示,等过了仁宗大祥(中国古代汉族丧礼仪式之一,父、母丧后两周年举行的祭礼)再议。司马光便上奏:“汉宣帝为孝昭帝的后代,最终不追尊卫太子、史皇孙;汉光武帝上继统元帝,也不追尊巨鹿、南顿君,这是万世永久的制度。”  治平三年(1066年),中书大臣共同议事于垂拱殿,命两制集中讨论濮王应奉典礼之事,学士王珪等人互相观望不敢首先发言,唯独司马光一人奋笔上书说:“为人后嗣的就是他的儿子,不应当顾忌私亲。濮王应当按照封赠期亲尊属的成例,称为皇伯,高官大国,极其尊荣。”议崇既定,王珪立即命令吏员以司马光的手稿作为根据。当时韩琦正在家中祭祀,赵曙特意将其召来商议,当时即议定(赵曙生父)濮王称皇考,由欧阳修亲笔写了两份诏书,交给了赵曙一份。到中午时分,太后派了一名宦官,将一份封好的文书送至中书省,这份文书正是欧阳修起草的诏书,多了太后的签押。

赵曙便立刻下诏停止讨论。同时又将宰相与执政们召来,商量如何平息百官的情绪,以稳定时局。赵曙最后同意了欧阳修等人的意见,将吕诲等三名御史贬出京师,司马光据理力争无效,最后自请贬斥。皇帝没有答应。

积弱王朝

当时的宋朝在北面和西北有两个强敌,契丹和西夏。这是两个令大宋帝国君臣时常耿耿于怀、颜面扫地又备感羞辱的敌国。我们都清楚,大宋帝国素号“积弱”,正规军规模庞大、数量惊人,但战斗力几乎为零,一有战事,就连吃败仗。

仁宗皇帝去世时,西夏国主赵谅祚遣使致祭,并贺新皇帝登基,延州(治今陕西省延安市)差指使高宜押伴进京。到了顺天门,使者要佩鱼、带仪仗,高宜不许,使者不从,高宜就把他们在马棚子里关了一个晚上,不给饭吃,使者出言不逊,高宜就斥责,使者只得同意仍照旧例。过了很久,高宜才答应让他们进宫。等到殿门赐食,使者提出申诉,诏令回延州与高宜辩明。当时司马光与吕诲上奏,请将高宜治罪,但朝廷没当回事。此事后由延州通判处理,当时使者质问:高宜说发兵一百万,遂入贺兰穴,是什么话嘛!通判答:听说使者视国主为少帝,高宜才说那些话的;错在你们使者,不在高宜。治平元年(1064年)九月二十八日,赐赵谅祚诏书,告诫他今后要精选使者,无使生事。第二年,西夏人进犯边地,杀害官吏掠取土地。

赵滋治雄州,此前司马光已曾多次弹劾赵滋,说他刚愎狂妄,不可领兵,守边必将坏事。可是朝廷对赵滋喜欢得不得了,越加宠任,命再知雄州(治今河北省雄县;北接契丹)。到这时,契丹百姓在界河捕鱼,在白沟以南砍伐柳树,朝廷认为雄州知州李中祐没有才能,打算另外派人取代他。司马光认为,和西夏的关系肯定是坏了,战争肯定是在所难免了。以帝国的军力和国力,对付一个都吃力,何况两个?因此与契丹如果只是些小摩擦,就通过外交手段解决好了,不要把矛盾激化,引起战争,那样国家会吃不消。

宋与契丹与西夏,像极了三国时代的魏蜀吴:三方鼎立,此消彼长。唯一的不同,就是汉人的政权萎缩了,只剩下一个。司马光在上奏折子中把英宗皇帝比作周文王,又把契丹与西夏称作虏,可见他心气有多高!可偏偏国家那么孱弱。翻检史料,我们会惊奇地发现,当初设计者的初衷,完全不是这样的。

据载,太祖既定天下,曾召集赵普等二三大臣,要他们说说已施行的法令当中,哪一项可以利及子孙后世。赵普等历言大政数十,太祖让再说更重要些的。赵普等想了半天,终是不得要领,只好请太祖自己来说。太祖认为是养兵政策:万一遇到饥荒,就招募饥民当兵,可避免饥民作乱;平常年景,即便军队作乱,百姓也不会参加。这实际是把军队作为收留饥民的难民营,以求得社会的暂时安定。事实证明,这项法令不仅没有利及子孙后世,而且恰恰相反,简直就是贻害无穷。那样做的结果是,军队的数量越来越大,而质量却越来越差,遂形成宋代的痼疾之一:“冗兵”。

还不仅如此。有一次,太祖听到国子监集合诸生讲书,很高兴,遣使赐给大家酒和水果,说:“今之武臣,亦当使其读经书,欲其知为治之道也。”这当然是个不错的主意,但结果却由此演变出一项国策——以文制武。

“冗兵”加上以文制武的国策,就形成了帝国的另一痼疾:“积弱”。英明神武的太祖皇帝,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他缔造的这个国家,会是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文弱样。

面对西夏,既然正规军靠不住,那就得另想办法。英宗治平元年十一月十四日,命刺陕西诸州军的百姓为义勇。下诏招陕西义勇二十万,民情惊骇扰乱,而义勇纪律散漫不可任用。十一月二十二日至十二月初五日,半月不到,司马光接连六次上疏,请朝廷罢刺陕西义勇。司马光在上疏皇帝的同时,又去中书省和韩琦辩论。韩琦说:“用兵贵在先声夺人,谅祚正桀骜不驯,让他突然听到增兵二十万,怎么不害怕?”司马光说:“用兵之贵先声夺人,是空洞无实,只是可以欺骗一日之间而已。如今我们虽然增兵,实际上不可任用,不过十天,他将会知道这一详细情况,还有什么可恐惧的呢?”韩琦说:“您只是看到庆历年间乡兵招成为保捷军的情形,忧虑今天会重蹈覆辙,朝廷已经降下敕榜同百姓约定,永不充军戍守边地了。”司马光说:“朝廷曾经失信于民,百姓不敢轻信,即使是我也不能不怀疑。”韩琦说:“我在这里,您不要有什么忧虑。”司马光说:“如果您长期在这个地方,当然可以放心;他日别人当权,用您现在的军队,用他们运粮戍边,不过是易于反掌的事而已。”韩琦默然无声,但终于没有停止增兵。不到十年,事情果真如司马光所料。

治平四年(1067年)正月初八日,英宗驾崩于福宁殿。二十岁的太子赵顼即位,是为神宗。欧阳修极力推荐司马光,一是司马光德才兼备,任谏官时间既久,成绩也相当突出;二是司马光最后促使仁宗下定决心,把皇位传给了英宗,因此才会传到神宗的手里。神宗即皇帝位,提拔司马光为翰林学士,司马光数上折子辞谢。

神宗说:“古代的君子,有的有学问而没有文采,有的有文采而没有学问,只有董仲舒、扬雄二者兼而有之。你有学问有文采,为什么要推辞呢?”司马光回答说:“我不能作四六句。”神宗说:“四六句像两汉时的制书诏令那样就可以了;况且你能够取得进士高第,却说不能作四六句,为什么呢?”终没有获准辞谢。

御史中丞王陶因议论宰相不押班而罢职,司马光代理御史中丞,司马光说:“王陶由于议论宰相罢职,那么中丞之职不可再为。我愿意等待宰相押班后,然后就任该职。”朝廷准许了他的请求。司马光于是上疏论修心的要旨有三条:叫仁义,叫明智,叫武略;治国的要旨有三条:叫善于用人,叫有功必赏,叫有罪必罚。司马光的这一主张很完备。司马光又说:“我得以事奉三朝,都是以这六句话呈献,平生历学所得,全部都在这里头了。”御药院的内官近臣,宋朝常常用供奉官以下的人充当,升到内殿崇班职位就出任地方官。当时的内殿崇班高居简奸妄邪恶,司马光便弹劾他,请求加以远远流放。奏章五次呈上,神宗为了替高居简开脱,全部废除寄资官,不久再留任二人。司马光又据理力争。张方平任参知政事,司马光认为他不负众望协调,神宗没有同意司马光的意见。

司马光常常担心由于历代史籍浩繁,皇帝不能全部阅览,于是写了《通志》八卷呈献神宗。神宗很高兴,命令在秘阁设置机构,续修这部书。神宗给此书命名为《资治通鉴》,并亲自给此书写了《序》,让司马光每天进读。

西戎部将嵬名山打算以横山部众,捉住谅祚来降服,诏令边臣招纳横山部众。司马光上疏认为:“嵬名山部众,未必能够制服谅祚。即使侥幸取胜,灭掉了一个谅祚,又生出一个谅祚,有什么好处;如果不能取胜,嵬名山一定会带领部众归附于我,不知怎么对待他们。我恐朝廷不单失信于谅祚,又将会失信于嵬名山。如果嵬名山余部还很多,返归北地不能,而进入南方又不被接纳,穷途末路无处可归,必定将会突然占据边城来求活命。陛下难道没有听说侯景叛乱的事例吗?”神宗没有采纳他的意见,派遣将领种谔出兵迎接嵬名山,取得绥州,耗费钱财六十万,西边用兵,大概就从这里开始。

百官给神宗上尊号,司马光正当轮值答谢诏书,说:“先帝亲郊祭祀,不接受尊号。先帝晚年有人进献建议,认为国家与契丹往来通信,契丹有尊号而我独独没有,于是决定在非常之时奉册行事。过去匈奴冒顿自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没有听说汉文帝也加以大名尊号。”神宗非常高兴,亲手起草诏书夸奖司马光,让他好好写答谢辞,以示中外。

变法之争

治平四年九月二十三日,神宗召江宁(治今江苏省南京市)知府王安石为翰林学士。

熙宁元年(1068年)四月初四日,诏翰林学士王安石越次入对。此前,因为好朋友韩绛、韩维、吕公著的极力推荐,神宗很想见见这个人,即位之初,即命知江宁府,几个月后召为翰林学士兼侍讲,至此才上朝入对。神宗问:治国应以什么为先?王安石答:选择方法。神宗又问:唐太宗怎么样?王安石答:陛下的榜样是尧舜才对,唐太宗算什么?尧舜之道极简极要极易,只是后世搞不明白,以为高不可及罢了!神宗说:你这是从严要求我。神宗的喜欢,可以想见。正是这次对话,让皇帝下定决心,重用王安石。

执政大臣以河朔地区遭受旱灾,国家财用不足,请求神宗南郊时不要赏赐黄金丝帛。诏命学士讨论,司马光与王皀、王安石同时进见,司马光说:“救灾节用,应当从贵人近臣开始,陛下可以听取这个意见。”王安石说:“常衮辞去官职俸禄,当时认为常自知无能,应当辞去职位但不应当辞去俸禄。况且国家财用不足,并非当世急务,国用之所以不足,是由于没有得到善于理财的人的缘故。”司马光说:“善于理财的人,不过是苛征于民而已。”王安石说:“不是这样,善于理财的人,不加重赋税而使国家财用充足。”司马光说:“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天地之间所生出来的财货百物,不是在老百姓手里,就在官府那里,要是想方设法掠夺民财,它的危害就比加重赋税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大概是桑羊欺骗汉武帝的话,太史公把它写入史书足以见其不明而已。”二人争议不休。神宗说:“我的意见与司马光相同,但暂且以不予允准回答他。”适逢王安石起草诏书,援引常衮事例责问两府,两府不敢争辩。

王安石执政,颁行新法,司马光上书陈述新法的好处和害处。司马光在迩英殿进读,读到曹参代替萧何的事时,神宗说:“汉代永远遵守萧何的成法不变,可以吗?”司马光回答说:“不仅汉代,假使三代之君永远遵守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的制度,即使到今天存在仍然可以。汉武帝对汉高帝的约束之法多有改动,于是盗贼满天下;汉元帝改变孝宣帝的政治,汉朝于是衰落。这样说来,祖宗的制度是不能改变的。”

吕惠卿说:“先王制度,有一年一变的,‘正月天气开始暖和,在宫廷外门颁布法令’就是这样;有五年一变的,皇帝巡行境内考察制度就是这样;有三十年一变的,‘刑罚世轻世重’就是这样。司马光所说的不正确,他的意思是讽喻朝廷。”神宗询问司马光,司马光说:“在宫廷外门颁布法令,是颁布旧法。诸侯变易礼乐,天子一旦察觉就要诛杀他,这不是自我变化;刑法新建之国使用轻典,混乱之国使用重典,这就是世轻世重,不是改变。况且治理天下就比如治理住宅,坏了就加以修整,不是严重毁坏就不重新建造。公卿侍从百官都在这里,希望陛下问问他们。三司使执掌天下财政,没有才能的可罢黜,不能让执政大臣侵占其事。现在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是为什么呢?宰相以道义辅佐皇帝,是用什么例子?如果引用例子,那么就是胥吏了。现在设立看详中书条例司,是为什么呢?”吕惠卿不能回答,就用其他的话诋毁司马光。神宗说:“互相辩论是非,何必到这种地步。”司马光说:“平民百姓出息借钱,尚且能够蚕食下户贫民,何况有县官督责的威仪呢!”吕惠卿说:“青苗之法,愿意借取就贷给他,不愿意的并不强求。”司马光说:“愚昧之民只知道借债的好处,不知道还债的害处,不单县官不强求,就是富有的百姓借贷也不强求。以前太宗平定河东,建立和籴法,当时一斗米十文钱,百姓喜欢同官府贸易。此后物价贵了而和籴没有解除,于是成为河东永久之患。我恐怕他日的青苗法,也还是这样。”神宗说:“坐守仓库买进粮食怎么样?”在座的众臣都起身,司马光说:“不方便。”吕惠卿说:“买米百万石,可节省东南之地的漕运费用,可用这些钱供给京师。”司马光说:“东南地区发生钱荒而谷米散乱,如今不和籴粮米而取漕运钱,弃其有余,取其所无,农商都会受到伤害!”侍讲吴申站起来说:“司马光的话,是深切中肯之论。”

一天,司马光被留下来对策,神宗说:“现在天下喧扰纷乱,正是孙叔敖所说的‘国家有此,众人所恶’那种情况。”司马光说:“对。陛下应当论断新法的是与非。现在制置三司条例司所做的,只有王安石、韩绛、吕惠卿认为是正确的,陛下难道能够单是与这三个人共治天下吗?”神宗想任用司马光,去询问王安石。王安石说:“司马光表面上借托向上直谏的名义,实际上内怀结附百姓之心。他所说的全是危害政治的事情,所相好的都是危害政治的人,而陛下打算把他置于左右重臣的位子上,让他参与国家大事,这是成败盛衰的关键。司马光的才能怎能危害政治,但是一旦身处高位,那么持不同意见的人会倚以为重巴结他。韩信打着汉的旗帜,赵军恐惧丧胆,现在任用司马光,这是给反对者树立旗帜。”

王安石因为韩琦上疏陈论,在家休息请求退位。神宗就任命司马光为枢密副使,司马光辞谢说:“陛下所以任用我,是由于看到我狂妄刚直,希望对国家有所补益。如果仅仅是用禄位荣耀其身,而不采纳他的言论,这是用天官私待其身,我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我仅仅以禄位自我荣耀,而不能挽救百姓的忧患,这是盗窃名器来自私其身。陛下果真能够废除制置三司条例司,追还提举官,不颁行青苗、助役等法,即使不任用我,那么我受到的赏赐已是很多了。现在说青苗法害处的人,不过是说使者骚扰动摇州县,成为今天的祸患而已。但我所忧虑的,是在十年以后,不是今天。百姓的贫富,是由于勤劳、懒惰不同而造成的,懒惰的人常常贫困,所以必须向他人借贷。现在官府出钱借贷给百姓而敛取利息,富裕的人不愿意领取,而使者以多散发作为功劳,一切强迫抑配。而且又担心贷钱的人逃避负债,必定令穷人、富人相互担保,贫穷的人不能偿还,就会流散到四方;富人不能离去,必定督促使他人代还数家的负债。春算秋计,转移不定日益严重,穷人既尽,富人也陷于贫困。十年以后,百姓将没有生存的地方了。又全部散发了常平钱谷,专门实行青苗法,他日如果想恢复常平仓,将有什么所取呢?富室既然没有了,常平仓已经废除了,加之用兵打仗,接着而来的是饥馑灾荒,百姓中羸弱的必然听任其死于沟壑,强壮的必然相聚而成为盗贼,这是此事的必然发展趋势。”司马光上章极谏至七八次,神宗派人对他说:“枢密院,是执掌军事的,百官各有职守,不应当言及其他事情。”司马光回答说:“我没有受任此职,那么还是侍从官。对国家大事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王安石出来处理政事,司马光于是请求去职。

司马光以端明殿学士知永兴军。宣抚使下令分义勇戍守边地,挑选诸军中骁悍勇猛的兵士,招募街市中品行恶劣的少年作为骑兵;抽调民力制作干粮,全部修筑城池高台,使得关辅一带骚扰混乱。司马光极谏说:“公私困乏,不可举事,而且京兆一路都是内郡,修缮城治不是急务。宣抚使的命令,都不敢从命,如果缺乏财物以供军用,我当然要负责任。”因此京兆一路独得免乱。改任许州知州,朝廷催促司马光入京觐见,他没有前往;请求判西京御史台回洛阳,从这以后绝口不论国事。但是言诏下达后,司马光读之感动流泪,想要沉默却不忍心,就再次陈述六事。又写信责备宰相吴充。

蔡天申任察访使,妄自作威作福,河南尹、转运史像对待上司一样侍奉他;他曾朝拜应天院神御殿,官府单独为他设置一个班次等级,表示不敢与他抗衡。司马光回头对御史台胥吏说:“领蔡寺丞回到他自己的班次上。”胥吏马上领蔡天申站在监竹木务官富赞善的后面。蔡天申为难沮丧,当天就走了。

元丰五年(1082年),司马光忽然得了语言迟钝的病,怀疑自己将要死去,预先写好遗表放在卧室内,倘若情势急迫,就把它交给关系好的人上呈。颁行新官制,神宗指着御史大夫这一官职说:“非司马光不可。”又打算用他做东宫太子的老师。蔡确说:“国事刚定,希望稍稍迟一些时间。”《资治通鉴》没有完成,神宗对此事非常重视,认为该书胜过荀悦《汉纪》,多次催促司马光完篇,并赐给颍王府旧书二千四百卷。等书写成,司马光加官资政殿学士。司马光一共在洛阳住了十五年,天下认为他是真宰相,老百姓都号称他为司马相公,连妇女小孩也知道他是司马君实。

神宗逝世,司马光赴朝临丧,卫士望见他,都用手放在额头上说:“这是司马相公。”所到之处,百姓阻遏道路聚首围观,以至于马不得行进,百姓说:“您不要返归洛阳,留下来辅助天子,救救百姓吧。”哲宗年幼继位,太皇太后临政,派遣使者问司马光什么事应该先行,司马光说:“广开言路。”诏令张榜于朝堂广求直言。但大臣有不高兴的,筹划了六句话说:“诸如心怀奸诈;超越职责范围;或者扇摇鼓动机密的军国大事;或者迎合已经实行的法令;对上想凭侥幸升迁官职;对下想迷惑世俗。像这几种,罚无赦。”太后又命出示给司马光看,司马光说:“这不是求谏,而是拒绝上谏。这样为人臣者只有不说话,否则一说话就列入这六事的范围了。”就详细论述这种情况,改诏实行,于是上书奏事的人数以千计。

起用司马光为陈州知州,经过朝廷,留任门下侍郎。苏轼从登州被召回朝,沿路上的人相聚高呼说:“委托您感谢司马相公,让他不要离开朝廷,深加自爱以救我们。”当时天下百姓,引颈拭目盼望刷新政治,但持论者还认为:“三年不要改变父皇的所作所为”,只是粗略地革除琐碎细小的事情,稍稍堵塞人言。司马光说:“先帝之法,好的即使是百世也不能改变。像王安石、吕惠卿所制定的制度,成为天下祸害,改变它就像救焚救溺一样急迫。况且太皇太后以母亲的身份改变儿子的法令制度,这不是儿子改变父亲的法令制度。”这样大家的意见才定下来。于是废除保甲团教,不再设置保马;废除市易法,把所储藏的物资都卖掉,不取息钱,免除所欠的钱物;京东铁钱及茶盐之法,都恢复其原有的制度。有人对司马光说:“熙宁、元丰旧臣,多是奸佞小人,他日有人用父子之义离间皇上,那么灾祸就发生了。”司马光正色说:“上天如果保佑宗庙社稷,肯定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于是天下人放心了,说:“这是先帝的本意。”

元祐元年(1086年),司马光再次得病,诏命他朝会时行再拜礼时不舞蹈。当时青苗、免役、将官之法还存在,而西戎之议没有决定。司马光叹气说:“这四患不除,我死不瞑目。”他写信给吕公著说:“我把身子托付给医药,把家事托付给儿子,只有国事未有所托,今天把它交给您。”于是论免役法的五大害处,请求径直降下诏书废除它。使诸将之兵都隶属各州县,军政事务委托太守、县令一起处理。废除提举常平司,把所管事务归于转运使、提点刑狱管理。边地之计以与西戎讲和为好。监司多为新进的年轻人,务必会苛刻急于求成,令在郡守中选择举荐近臣,而在通判一级中荐举转运判官。又建议立十科荐士办法。这些都被朝廷接受。

司马光被任命为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免朝觐,准许乘坐轿子,三天到省中一次。司马光不敢承受,说:“不见君主,不能够办公治事。”诏令他的儿子司马康扶他入朝应对,说:“不行拜礼。”废除青苗钱,恢复平常粜籴法。两宫虚位听任司马光去做。辽、西夏派使者来,必定询问司马光的身体起居情况,辽、西夏国君敕命其边吏说:“中国用司马为宰相,你们不要轻易制造事端,轻开边隙。”司马光自见言听计从,打算以身殉国,于是亲自处理各种事务,不舍昼夜。宾客见他身体虚弱,列举诸葛亮食少事烦的例子作为劝诫,司马光说:“人的生与死,是命中注定的。”工作更加努力。病情危急,他已失去知觉,谆谆不倦像梦中呓语,但都是有关朝廷、天下的事情。

《夏县志·温公墓图》

身后之事

这年九月司马光去世,终年六十八岁。太皇太后听到这一消息,非常哀痛,与哲宗立即亲临吊唁,明堂礼成都不予庆贺,赠太师、温国公。赠以一品礼服,赠送七千银子、绢帮办丧事。诏令户部侍郎赵瞻、内侍省押班冯宗道护送灵柩,归葬陕州。谥号为文正,赐碑为“忠清粹德”。京师人民罢市前往吊祭,卖衣祭奠,在里巷间相聚号哭护送灵车。及到下葬时,哭者就像痛哭自己的亲人一样。岭南封州父老乡亲,也相率备办祭祀,都城中以及四方各地都绘其像以祀,吃饭时必须祝祷。

司马光孝友忠信,恭俭正直,安居有法度,任事有礼仪。在洛阳时,每次前往夏县扫墓,一定去看问他的哥哥司马旦,司马旦年近八十,司马光像事奉严父般事奉他,像保护婴儿般保护他。司马光从小到老,讲话从不乱言,他自己说:“我没有过人之处,只是平生所做的,从没有不能对人说的事情。”诚心出于自然,于是天下人敬仰信服他,陕州、洛阳之间都为他的道德所感化,有什么事做得不好,就说:“司马君实会不知道吗?”

司马光对物质淡泊无所喜好,而对学问无所不精通,只是不喜好释、老之学,他说:“释、老的微言大义不能超出儒学,它们荒诞不经我不相信。”司马光在洛阳有田三百亩,妻子死时,家无余资,只好卖掉田产来办丧事,他一直到死都是粗衣薄食。

绍圣初年,御史周秩首论司马光诬蔑诽谤先帝,于是全部废除他们实行的法令。章惇、蔡卞奏请掘坟斫棺,哲宗不同意,于是命令削除他的赠官谥号,推倒所树立的石碑。但章惇觉得不解恨,于是追贬司马光为清远军节度副史,又贬为崖州司户参军。徽宗即位,复贬为太子太保。蔡京专权擅政,又降为正义大夫。蔡京撰写《奸党碑》,令各州郡都刻石成碑。长安石工安民被委以刻字任务,他推辞说:“我是愚蠢之人,本不知道立碑的用意。只是像司马相公这样的人,海内称赞他为人正直,现在说他奸邪,我不忍心刻字。”长安府官吏大怒,打算加之以罪,安民哭着说:“徭役我不敢推辞,求求不要刻安民二字于石碑之末,恐怕得罪于后世。”听见此话的人感到惭愧。

靖康元年(1126年),恢复司马光的赠官谥号。建炎中,配飨哲宗庙庭。

王安石撰《司马沂墓表》 w4VG5BB94UMabXZV6LWqKSrfgjKYzKeZIhGREmiae4MUs9hxVwtvexHbxQj9iR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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