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ternal love
何如初气愤地甩开韩张,走了几步才想起戴晓,回头张望,见她一个人垂着头往图书馆方向去,忙追上去,喘着气问:“你怎么先走了?也不等等我!”
戴晓没有回答,何如初不禁诧异地转头看她,才发现她眼眶红红的,整个人仿佛失魂落魄,忙问怎么了。戴晓不作声,也不理她,独自加快脚步走上图书馆螺旋梯。
何如初在阶梯上拉住她:“戴晓,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戴晓沉了沉脸,使劲挣开,看何如初的眼神也变得有些陌生,还翻了翻白眼。
何如初不明就里,以为她热晕了,便说:“太热了,我请你去冷饮店吃冰。”拖着她就走。
戴晓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算了吧……”刚要说些什么,看见跟上来的韩张,含住了话头,一把推开何如初,头也不回地走了。
戴晓长得白白胖胖的,留着齐耳的学生头,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边框的深度近视镜,愤怒之下推出的一掌力量颇大,何如初瘦瘦的身材哪经得住,不防之下连退数步,直撞到韩张怀里才刹住脚步,吓得脸色都白了。她一手紧紧抓住雕花铁栏杆,上身还直往下倾,好一会儿才对韩张说:“戴晓怎么了?跟我像有仇似的!”
韩张忙冲上前扶住她,见她们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明白,拉着她压低声音说:“先出去再说话,在图书馆门口吵吵嚷嚷像什么话!”说完,拽着何如初就走。
何如初却转过身,韩张忙问:“你去哪儿?”
“找戴晓去啊,她可能碰到烦心事了。”
韩张见她还不明白,点着她鼻子说:“我说你能不能机灵点儿啊?你这会儿去找她,不是火上浇油吗?”
何如初转头看他,问:“为什么啊?”
韩张摇头,说:“你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还不是因为你进了零班,她没进!你现在去找她不是自讨苦吃吗?”
何如初一听,这才应过来,怪不得戴晓那么生气呢。迟疑了一下,她也拿不定主意,不去找她怕她生气,但若去找她倒像是示威,于是不安地问韩张:“那你说该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人,一脸心虚惭愧的表情,好像戴晓不能进零班是她害的。
韩张拖着她就走:“那有什么怎么办啊,看着办呗!不关你的事,,让她自己好好想想,回头再说,说不定过一两天就好了。这都几点了,你还不快回家吃饭去!”韩张话虽这么说,心里却想,女孩子心眼儿就是小,没进零班不是什么死人的大事,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如初只好闷闷地往家走。出了校门,穿过马路再往右转,是一大片高级公寓。何如初从家到学校不到十分钟路程,若是快走,只要五分钟。她一直想和其他同学一样骑车上学,但是因为路程太近,始终无法如愿,对此她总感到很遗憾。
听到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何妈妈忙迎出来,劈头就说:“斯文点儿!你看看你,有女孩儿样吗?钥匙呢?忘带了?这么大的人了,不是小孩了,整天丢三落四的,以后可怎么办?”
何如初调皮地朝妈妈吐了吐舌头,然后跑上楼,将妈妈的唠叨关在门外。当初买房的时候,因为何如初时不时抱怨她以前的卧室有油烟味儿,何爸爸便一口气买了上下两个单元,打通成复式楼层的式样,把厨房设在下层,让何如初住在楼上,她这才没话说了。
家里的阿姨来请何如初下楼吃饭时,何如初还趴在床上偷看漫画,半天不动弹。何妈妈只好亲自上来,推门说:“吃饭了,磨蹭什么呢?”
她吓得往前一倒,将漫画压在胸前,假装睡觉,嘴里答应着“马上下去”。等何妈妈出去,才连忙跳起来,把漫画塞到枕头下,想了想,不放心,拉开枕头拉链,一把塞进枕头里的芦苇屑中。
吃饭时,因为还想着漫画,何如初吃得心不在焉,随口问:“爸爸呢?”何妈妈头也不抬地说:“找你爸有什么事?””
她心虚地说:“没什么事啊,就问他怎么不回家吃饭。”何妈妈瞪她:“食不言寝不语,吃饭也这么多废话!你爸忙着呢。”
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会儿,她说:“妈妈,学校新设了一个零班,只只有二十八个人,我也进去了。”
何妈妈听了,有了笑意,这个女儿调皮是调皮,成绩却不错,念书也没怎么让大人操过心,重点初中、重点高中和重点班,都是自己一路考进去的,家里从没有为她考试的事情请过客送过礼,比起周围的孩子,倒真让家里省了不少心。
她趁机提出要求:“妈妈,我在明珠大厦看见一支派克钢笔,笔帽是淡金色的,你回头买给我好不好?”
何妈妈说:“就你那一手破字,要这么好的笔做什么?别糟蹋了东西。吃完饭复习功课去,暑假都玩野了,没见你做过几天功课,这就要上高三了,还不抓紧!再这么玩下去,怎么考名牌大学?”
她赶紧扒两口饭,溜上楼,回头说:“妈妈,记得给我买钢笔啊,,我明天就要。”何妈妈并不应允,只催着她写作业。
做一套数学模拟试卷的时候,何如初发现自己对解析几何都有点儿生疏了,有一道证明题怎么都解不出来,于是背了书包去找韩张。
韩张的爸爸是上临一中的校长,妈妈是生物组的组长,住在学校的高级教师公寓里。在路上,何如初刚好碰见同校的林丹云,于是两人一起去找韩张。他们几个从小就认识,彼此住得近,可以说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林丹云的母亲是上临一中的党委副书记,因此她家也住在学校里。不过林丹云因为分数不够,念的是普通班。
韩爸爸出国访问还没回来,韩妈妈因为开学忙着学校的事,也没在家。几个人没了约束,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吃着东西,点心屑、果皮、瓜子壳扔得满桌都是。林丹云边吃冰边看《名侦探柯南》,见何如初和韩张靠在一起讨论试卷,时不时也过去看一两眼。等到把一套试卷做完,何如初才溜达着回家。
回到家,何如初把书包一扔,一边打开冰箱找饮料,一边抱怨着:“太阳都下山了,地上还热得跟蒸笼似的。”这时何妈妈却站在楼上,冷着脸说:“何如初,你给我上来!”
一听妈妈连名带姓地叫她,何如初就知道一定没好事。她心虚地杵在那儿,不敢吱声。何妈妈叫了一声,她才不情不愿地上楼。
何妈妈坐在何如初卧室的床上,将几本巴掌大的漫画书掷在地板上,一言不发,脸色铁青。她看了看,床单被子枕头全不在,知道肯定是妈妈拿去洗的时候搜出了藏在枕头里的漫画书。知道要来“暴风雨”了,何如初假装乖巧地低头看着脚尖,不作声。
何妈妈一脸严肃看着她:“这怎么解释?”
她轻声地辩解:“都是暑假看的……”
何妈妈用力一拍床,提高声音:“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还有理了?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你考的是第几名?不是信誓旦旦说要进前五名的吗?整天不思进取,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能进清华、北大吗?”说得何如初头都低到胸前去了,平时的嚣张劲儿全不见了。何妈妈顿了顿,问:“说!哪儿来的?”
她咬咬牙说:“买的……”声如蚊蚋。
“哪儿买的?”
她不作声。何妈妈问:“还有吗?”她摇头。。
何妈妈看她那惭愧的样儿,知道大概就这些,于是说:“零花钱全部交上来!以后要买什么跟我说!”面对盛怒下的“太后”,何如初哪敢不听话,只好乖乖地把零花钱全部交上去了。
训了何如初一顿,何妈妈才离开了。等着妈妈走出去,听着脚步声已经下了楼,何如初这才拿起电话,哭丧着脸说:“林丹云,你的漫画书被我妈妈发现了……”
林丹云在电话里问:“那我的书呢?”她可管不了何如初,只关心自己心爱的漫画书。何如初说被收缴了,林丹云气得大叫:“我都说了你别带回家,要看上外面找个地方看去!现在被收缴了,你拿什么赔我?书店里都没有卖的!”
何如初连忙道歉,一直说到要送给林丹云一条自己的紫水晶手链,才算是平息了这场风波,可林丹云直到挂电话时还在嘟嘟囔囔地说再也不借书给她看了。
想了想,何如初打电话给韩张哭穷:“我犯事儿了,零花钱被没收收了,你救济救济我吧。”韩张嘲笑她:“你什么时候不犯事儿啊?我都救济你多少回了。你说你既不缺吃不少穿,要钱干什么用啊?”
何如初说,不管,以后出去吃东西都要由他付账。韩张说:“那你不吃不就得了,你想吃什么何妈妈不会给你买啊?我没有钱。”要吃的当然是家里不让吃的。韩张话虽这样说,每次还是都让她得了逞。
断了经济来源,何如初有点儿郁闷,想着派克钢笔肯定是没戏了,很是烦恼,看来只好先等妈妈气消了再说。
因为挨了批评,何如初晚上赌气不下楼吃饭,何妈妈敲门叫了几趟,见她不理不睬,干脆由她去,心想,她饿了自然会吃。何如初一心等爸爸回来哄她吃饭呢,哪知道等到晚上十点,爸爸还没有回来。何如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早已饿得是前胸贴后背,瞅着大家都回房睡了,她连忙偷偷溜到厨房,见微波炉里有一大碗饭,上面堆满了鸡鸭鱼肉,还有一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端起来就走。她蹑手蹑脚地把饭端进自己的卧室,跟做贼似的,大口大口吃着偷来的饭菜,倒觉得特别香。以前自己老嫌弃卧室有厨房飘过来的油烟味儿,这回躲在卧室里吃饭满不在乎了。
吃完就犯困了,但何如初还是先偷偷地把碗筷放回厨房,才回房间倒头睡去。
……
第二天一早,何如初睁开眼,连忙爬起来,背了书包就要走。何妈妈叫她吃早餐,她说不饿,脸上的表情还很僵硬。
何妈妈当然知道她还在闹别扭,说:“上午有四节课呢,不吃早餐哪行呢?赶快坐下。”何如初推说时间来不了,埋怨母亲不早点儿叫她,穿上鞋子就跑了。
其实时间早得很,学校七点十分打预备铃,现在才六点四十分,但是何如初还是提前到校了,因为重新排班,换了新的教室,她想要先熟悉一下新环境。
学校为这些即将为校争光的“尖子生”提供了迄为止最好的学习环境。其他班级每个班最少也有五六十人,补习班多达上百人,而他们这个班只有二十八人,不但地方宽敞,而且特意把图书馆的一个阅览室腾出来给他们作为教室,所以环境极其安静。桌椅都是全新的,不但装上了最新的多媒体设备,还装上了空调,这可是全校唯一装上空调的教室,真是优待他们啊。怪不得全校上下都盯着高三零班,羡慕不已呢!
到了新班级,何如初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等着许魔头排号分座。新同学陆陆续续进来了,何如初眼睛四处瞄,发现同学中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晨读的预备铃刚响过,许魔头便踏着擦得锃亮的皮鞋走了进来,他四十多岁的样子,矮且胖,将军肚凸得像是抱了个西瓜,幸亏他长得白,倒不至于难看,笑的时候还显得挺和气。可历届学生却给他起了个“许魔头”的绰号,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一进来,所有的嗡嗡声自然而然停止了。他环视一圈,手撑在讲桌上,说:“好了,在座的二十八位都是上临一中的骄傲,将来就靠你们给学校争脸了。其他废话我也不多说了,大家来到一个新的环境,先来个言简意赅的自我绍吧,自我绍完就考试。学校因为动工整修,整个暑假都没有补习,连即将升入高三的你们也不例外,两个月六十天全歇,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现在假也放够了,想必大家都有心理准备。”
这就是大家叫他“许魔头”的原因,最擅长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听到考试,何如初得连魂儿都没了,教科书还没发呢,她以为许魔头应该有一番例行的话要说,没想到课还未上,就先来个下马威。看看其他同学,果然都是天之骄子,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坐着,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慌失措。
按榜单上的顺序,许魔头第一个念的便是“钟越”,何如初忙抬起头,想看看这钟越到底是何方神圣,人还未到就已经引起偌大的轰动,整个零班乃至整个年级恐怕没有人不对这个名字好奇的。
只见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一个男生站了起来。何如初因为隔得远,被后排的男生挡着,只看见一个侧影,并没看清是什么长相,只感觉他长得很高大,和她一样也没有戴眼镜。
许魔头和蔼可亲地点了点头:“不用上来了,就站着说吧。我要说一声啊,钟越同学是‘美溪一中’的高才生,文武兼备。上次的九校联考,他力挫群雄,一举夺冠。大家可要向他好好学习。”
原来是挖角挖过来的,何如初暗想,悄声对韩张说:“那他怎么来咱们学校了,是为了炫耀吗?”
韩张压低声音说:“咱们学校可是费了好大工夫请他来的,不但学费、保险费等各项费用全免,而且还在校外给他安排了住处。”听得何如初啧啧称奇。
钟越正做简短的自我绍,其他人都鸦雀无声,唯有何如初和韩张在那儿窃窃私语。他不由得看了一眼他们,发现是上次在宣传栏碰见的两人,神态十分亲密,看样子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很好。
大家都作了绍,无非是客套话。轮到韩张时,便有人取笑说:“上上临一中谁不知道你韩张啊,就免了吧。”韩张嘻嘻一笑,说:“我就是韩张。”说完就坐下,真正言简意赅。轮到何如初时,她极其没个性地说:“我叫何如初。如果的如,初见的初,以前是一班的……”
钟越抬头看她,口中默念了一遍“何如初”,觉得舌尖像有味道似的,别有一番意境,叫起来朗朗上口,暗暗记住了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