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少年江湖明月剑,鲜衣白马纵横到天边,星眸流转风回雪,曲笔流觞醉江边。素挽流光,不尽阑珊色。清笛吹夜,霁云蔽月间。谁为你横波剪秋水,翠袖慕天寒。谁为你倾城桃花羞,眉黛点春山。千山万里转身看,雪花飞花漫天舞,如花美眷。平生意气何须问,梦里长安,塞北江南”!
岁月能改变山河,光阴会冲淡记忆。无论经历过多少悲伤欣喜离别重逢……
可是,有些事,却不管经过时光长河多少次的冲刷,再次想起依然清晰恍然昨日。
有些人,无论历尽多少劫波曲折,一直萦绕心头的情意还仍旧如初见时的模样。
匈奴小王子余丹在多年以后的又一个秋风围猎的季节,站在玉顶金帐下了望无垠原野,对环绕的众臣发出如许慨叹!
只是现在嘛,他还不是那个日后被整个草原称为仁者之王的大单于,当然也不会意识到即将见到的那个人会对他、对他的未来人生以致整个匈奴人的世界意味着什么……
现在的余丹还只是个懵懂少年,虽然聪慧过人,却体弱多病瘦小单薄。草原的风霜总是把那儿的人磨砺成结实健壮的战士,即使是那些五六岁的牧童也能驱赶大群的牛羊。而对余丹却似格外薄情,在他五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死去,多亏一位从中原逃亡到匈奴的人救了他的性命。
也许是他天资聪明的缘故,相比较起那几个头脑简单孔武有力的哥哥来,单于珺宸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格外喜爱,为他搜罗了流落在草原的几个汉庭北逃儒士教授汉家典籍。因此小小的少年就此爱上了那些优美雅致的汉文字,教授闲暇时他会从那儒士嘴里打听各种中原礼仪、掌故传说,心里对中原文化实是倾慕无比。
此次单于派使臣南下,他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死缠硬磨的终于得到单于的同意,让他扮成随从暗中跟了来见识下中原风物。
要说单于珺宸对这个小儿子真是喜爱的紧,特意调派身边几个护卫贴身保护,临行又对也力胡嘱咐一番,这才启程南来。一路之上也力胡对他自是小心翼翼的看护,生怕出一点差错,到得长安也不让他出来,在驿馆待了这几天,可把他闷坏了,最后以绝食相威胁才逼得也力胡没办法,今日带他到城外来散散心。
余丹自是感到新奇,骑了马上一路四处打量,见街道两旁市肆繁华,熙熙攘攘,行人意态安然,正是太平景象,与草原自是大不相同。
不由得心里暗暗羡慕。
待到登上长乐塬,山河之间,峰峦起伏,姹紫嫣红,草长鹰飞,甚是辽阔无限,这些草原汉子离乡日久却不禁添思家情怀。
他们一行人指指点点正在感叹之际,就听到了旁边帐篷之内有人在大声谈论两国边境战事,那也力胡这几日正是等候召见不得,有些焦躁,当下出言反斥,就弄成了当下这个局面。
那张进却哪管这些,见对面这一行人不是中原打扮,戟指而喝道:“好啊!原来是匈奴人,来我长安作甚?是来送死的吗?”
不等也力胡答话,那负责护卫名叫离竿的闻言大怒,跳将前来:“小子无礼!你说什么?怎敢对我草原勇士无礼当面。”
“随后两边几个武人也纷纷喝骂起来。
隔了不远的元召这班人看的明白,见双方起了冲突,公孙敖这几个人就要过去帮忙,那卫青却是老成持重,连忙伸手拦住,阻道不可莽撞,小公子安全为重。遥遥见那边两班人越吵越凶,眼看就要动起手来,这时王恢同那几个文士也赶过来了,他虽是任了文职,却也是军伍出身,是文武兼备的人,自不同与张进等人那般鲁莽,当下大声咳嗽一声,挥手制止己方诸人的喧噪,捋了捋长髯,朝对方问到:“你等是什么人?可知此地乃我大汉帝都地界,怎敢如此大言无礼!”
也力胡见对面此人气度雍容面有威严之色,知道是个有身份的人,遂越众上前说道:“我们是草原大单于派来出使汉庭的使臣,是朝廷的贵宾,你们又是些什么人?”
这边众人听的明白,张进低声咕哝一句:“使臣有啥了不起啊……!”
王恢却心下一愣,早听同僚说起匈奴使臣来到长安已多日,没想到在此处遇到。
当今天子与朝中重臣对匈奴态度不明,是战是和尚未定论,在此之前,身为汉臣倒一时不能对这帮人怎样,以免坏了国之大计。
想到此,遂转头示意诸人稍安勿躁,又对也力胡说道:“既然是出使,就请回长安馆驿安心静待皇帝陛下召见,勿要四处游荡为是!否则,万一有个差池,却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言语之中自是带了嘲讽之意。
那也力胡也是精通汉语的,自然听得明白其言外之意,不免心下有气,遂冷哼一声:“哼!这倒不必尔等操心,想我们金庭勇士的胆略如啸傲草原的白狼王一般,天下哪里不能去得!倒是你们……呵呵!莫非都只是会讨些口舌之利的胆小无用之人吗?”
说罢,用俾睨不屑的眼光斜瞅着众人,他身后一众随从也冷哼不止。
原来这也力胡颇有心计,这次出使耽搁日久,迟迟不得效果,他早想借机搞些事出来,一来立威,不坠匈奴的威风。二来试探一下汉廷的态度如何,以便为下一步谈判增加砝码。加之此人在单于身边一向得宠,心高气傲惯了的,遇到这样的机会,自是不想轻易罢休了。
他如此赤裸裸的挑衅,不仅张进之辈早已暴跳,就连那苏未名等几个文人也气愤不休暗暗咒骂。
王恢心下暗怒,强压怒火说道:“本官乃大汉光禄勋王恢,今日看在你是匈奴使臣份上,念你等使命未完,不与尔计较,速速离去为是!”
不料那站在也力胡身后的离竿又冷笑道:“哈哈,害怕了吗?说什么这官那官的……,我们可不管这些,草原勇士只识得弯刀的刀尖长短和弓箭的犀利!”其余几人也随声附和起来,哈哈狂笑甚是嚣张。
王恢脸色铁青,不怒反笑:“哦?既然如此,你等又想要怎样?”
离竿高傲的抬头撇胸,伸出食指比了比地下:“低头认错,收回侮辱我们草原勇士的话,万事皆休!否则……哼哼!”
“否则怎样?”
“那就别怪我等不客气了!刀头饮血方休!”话音未落,早听的“哗楞楞”响起,却是王恢身后的张进与那四五个武人把刀拔了出来:“那匈奴贼子,今日不死不休!”
此时年代距春秋战国并未太久,轻侠勇斗之风尚存,汉初至今战乱一直未断过,武人因为骁勇斗气杀人屡见不鲜,何况今日之事,轻了说是武士不可辱志,重了说那就是关系到两国国体问题了,在自己的国家皇都受到敌国武人的挑衅都不还手的话,大汉威严岂不一落千丈威信扫地。
因此,即便王恢身为朝官想顾全大局,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更何况此人本是行伍出身,也曾屡经战阵,外表似儒内心却十分刚烈,嫉恶如仇。当下把手一摆,对也力胡说道:“既是如此,就划下道来吧!”
也力胡看了看对方人等,撇撇嘴说道:“好!今日也别管你是什么官,也别管我是什么使臣,双方都撇开身份,公平比试一番,看看到底是你们汉家战士厉害,还是我们草原勇士威风!”
这边张进早已按耐多时了,闻听此言,跳到中间空地上,双手握刀大喝道:“呔!匈奴小贼,且来受死!”
只见对方走出一人,把毛皮大氅解下撇在一旁,只着胡裤短褐,反手拔出弯刀,迎风一挥,两人打一照面,并不答话,双刃相交,乒乒乓乓打在一处。
也力胡与那个护卫头领离竿对视一眼,暗暗冷笑,心说那个汉人要倒霉了。
原来出战这个匈奴汉子相貌平平看似普通,却是一个用刀高手。原来在匈奴大单于手下另有一个非常特殊的小队,很厉害很神秘而令人敬畏,直属效忠与大单于本人,没有人知道这个小队到底有多少人,只知道这个组织已经存在了好几代了。
草原上的普通人也只是知道它的名字叫作“飞火”。
传说创立它的人是很久以前的一个草原之王,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把大单于王位传给了自己世系之外的另外一个人,他的追随者遵照他的命令成立了这么一个组织,唯一的使命就是保护王庭和单于的安全。
这次为了小王子余丹南下的安全,单于珺宸特意调派了三名飞火勇士随行保护,此人正是三人之一,名字叫做七火,这些人心高气傲惯了的,又想在小王子面前显露自身本领,因此抢先而出来战张进。果然不出也力胡所料,这七火弯刀使得十分诡异,招招直取张进要害,张进虽然也算骁勇,却非他对手,眼看几次险招过后,手忙脚乱差点中刀,不仅王恢一帮人心下焦急担忧,就连这边的卫青赵远宋九大家伙都顾不得手中的吃食了,一起诸神凝望紧张非常。
倒是只有小元召依旧在翻烤着肉类,熊熊木火滴了油脂发出滋滋的声音,在这宁静处到听的很是清楚,灵芝往他身边靠了靠,似乎看到这样的打斗场面有些害怕。那小公子和马小奇却是小孩天性,只当是大人打架,却不怕,一边嘴里吃着东西,一边偶尔回头去看看,倒是大半的注意力还是盯在元召烤的将熟的野味上。
王恢众人看的清楚,张进左支右架渐渐不敌,那七火刀刀凶狠不离他要害,眼见一个不慎就要血溅当场。另一人名叫张华的却是张进的堂弟,怒吼一声拔刀也冲进场内,双战那七火!
也力胡身后有人刚要下场,他却伸手拦住,哈哈一笑:“不必相助,收拾这几个汉人,七火勇士一人足矣!哈哈……”
这匈奴人用的弯刀与寻常刀法套路大大不同,刀身弯而刀尖部分细长,讲究身随刀动,刀随人行,七火显然是此中高手,身矮臂长,刀光闪烁,犀利非常,愈战愈勇,逼得二张连连后退。
间不容发之际,忽听“啊”的一声痛呼,却是一招擦身之际,弯刀拖过,张华右臂已是鲜血淋漓,显是伤得不轻。
张进大惊,奋力挥刀虚晃几下逼退七火攻势,连忙拖了张华退下阵来。
七火并不追赶,只是狂笑一声,顺势挽个刀花,收招而住,用轻蔑眼神撇了撇对方诸人,自顾转身而去了。
这边众人连忙查看张华伤势,好在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这才放心,先简单包扎一番。张进坐地上大口喘息半天,一脸惭愧。
王恢知他心中不平,温言道:“张将军不必如此,我等所习武技乃是战阵冲杀大开大合的招式,近身相搏本非所长,输给他也不用介怀。”其余几人也相劝几句。
张进恨恨道:“匈奴弯刀套路诡异难辨,自不必说了,只恨某家武艺不精,失了我大汉威风,又差点折了兄弟,某家惭愧!”
这边众人正在解劝之际,忽听那也力胡哈哈大笑几声:“尔等汉人就是如此本事吗?那又夸夸其谈什么雪耻什么血偿的!不如乖乖低头认错的为好,以此求得两家和睦,自是大有好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