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小多吉什么也不知道。他玩够了,耍够了,当看到那个红红的火球向大山的背后滚下去的时候,当暮色的帷幕开始在大森林里拉开的时候,他便悄悄地爬回了树洞,回到自己这个冬天里温暖的家,依在妈妈的怀里睡着了。
进山的偷猎者首先发现的不是小黑熊和妈妈钻进去睡觉的这棵粗壮的大青杨,更没有发现树上的洞口,而是首先发现了这棵大树四周雪地上的痕迹。
这痕迹清晰无比,像有人刚刚在雪地上坐过、躺过、打过滚。然而看看这里的四周却没有半个人影,那平展洁白而松软的雪地上,光滑如镜,没有丝毫的足迹,连一只小老鼠的脚印都找不到。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里一定有情况。
就在这时,他抬头朝眼前这棵大青杨的上面看去。恰恰是这一看使他大吃一惊,那棵大树离地面大约五米高的地方有一个黑黑的洞口,并且洞口处挂满了白霜。这一切已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个树洞内,正沉睡着一只或两只,也许是三只黑熊!
“这……”他的神经不由地紧张起来。显然,他知道在这大森林中熊的厉害。
更使他感到紧张的是,面对眼前的一切他束手无策。他的手中自然有枪,然而,这早已不是他早些年打熊用的钢枪,那钢枪早已被上缴。严禁猎取野生动物的法规,已使他多年没有动手了。后来,也许是爱好,也许是需要,令他禁不住又做了一支猎枪,然而这支猎枪只配打飞龙、山兔之类的小型飞禽野物,它在熊的面前还不如一根烧火棍,用它打熊等于白白送死。
别看他早年曾打过熊,也曾有几只熊倒在他的枪口之下,但现在他在熊的面前却大气也不敢喘。他生怕自己不小心弄出声响惊醒了那睡觉的黑熊,如果真把那黑熊惊醒了,说不定这熊就会钻出洞来,而自己就是再长上两条腿也定是没了小命……
偷猎者终于战战兢兢地离去。
对于这一切,熊妈妈和小多吉都不知道,他们仍在这温暖如春的卧室里放心大胆地酣睡着。
小多吉是不是还在做着甜甜的美梦呢?
然而,他哪里知道,他和妈妈就要大祸临头了。
几天之后,那个偷猎者又一次返回山林。
这一次他显然是有备而来,除了自己他还带了两个帮手,他们的手中拿着斧头、铁钉,还有小手指一般粗细的钢丝。
另外,还有一个小提包,那里装着麻醉药和麻醉针,显然,这是给树洞里的黑熊准备的。
他们的动作准确而迅速,像有过无数次实战经验的消防战士。
也许,私利早已占据了他们胆怯的灵魂,此时,他们觉得树洞里藏的不是黑熊,而是大把大把的金钱!这一切使他们的速度更加快捷。
很快,大树的洞口已被严严地封住,它被厚厚的木板牢牢地钉住。不要说是熊,就是老虎也休想从这里逃脱。
整个树身从上到下被三道铁丝紧紧捆住,如同捆绑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只是熊在他们的心中不是罪犯而是金钱,金钱可比罪犯重要得多了。
接着,那个偷猎者在大树根前半跪下去,用手中的钢锯朝树根唰唰有声地锯了下去。据他的经验,这树洞的洞底定在这锯口之上。
这显然是一个罪恶的计划,他们要把树给放倒,然后……
外面细碎的声响惊醒了正在熟睡的熊妈妈和她的孩子。
熊妈妈不由一动,睁开眼睛一看,见洞口已是漆黑,她本想站起身来蹿出洞外,可现在看起来已不可能。
小多吉不由有些紧张,紧紧抱住站起身来的妈妈。
“妈妈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熊妈妈一下将孩子搂在怀里,安慰着说:“噢,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熊妈妈极力地安慰着自己的孩子,可她心里却非常紧张。
在这片浩瀚的大森林里,还没有什么值得她害怕。熊类历来勇猛善战,连老虎、野猪这些凶狠的家伙她都不怕,还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
然而,今天不同,凭感觉她已知道,现在身在洞外的对手恐怕不是虎与猪之类的动物能够相比的,而是比虎比猪更凶残的两条腿的动物——人!
几年来,她曾和这个两条腿的动物不止一次地较量过,然而,最后的结果总是以熊的失败而告终。
不是自己没有力量,也不是自己打斗得不够勇猛顽强,而是这个两条腿的动物太狡猾、太阴险。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手里拿着什么,那个像木棍的东西竟是那么厉害,还没等熊到眼前,它就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炸响,最后,不是把熊打得满面开花,就是当场而亡。
虽然有时人也被熊打得面目全非,有时连鼻子都被抓掉,甚至整个肉体都被扯得支离破碎,然而,这一切都无法抵消熊对人的恐惧。因此,当熊妈妈断定洞外是人而不是其他动物时,内心不能不感到恐慌。
平心而论,假如是她自己,她绝不如此,熊类历来不把死当回事。为了捍卫自己的家园,她曾那么勇敢地和人类争斗过,甚至把肠子打出来也无所畏惧。然而,今天不同,除了自己,还有孩子。孩子太小,刚刚一周岁,他不该这么早就承受这份磨难。是的,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孩子落在人类的手里……
身下“沙沙”的伐木声打断了熊妈妈这片刻的思索,她已意识到自己与人类的决战就要到来。
小多吉显然比刚才更为紧张,双手把妈妈抱得更紧了。其实,他并不知自己和妈妈就要陷入灭顶之灾。在他的心里,问题并没有那么严重,因为有妈妈在,妈妈可是个绝对的英雄,这是他亲眼所见……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又不能不使他心惊肉跳,这毕竟是他自出生以来从没见过的事。
“妈妈,他们是谁?他们要干什么?”
“唉,孩子,他们……他们……”熊妈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是的,她不想告诉孩子,不想告诉这就是打死爸爸、打伤妈妈的人。她怕这小小的孩子承受不住这突然的打击。然而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把这个凶残的两条腿的动物告诉给孩子。“是的孩子,告诉你吧,告诉你,他们就是那个两条腿的人!”
“什么,他们就是人,就是打死爸爸、打伤妈妈的人吗?他们现在要干什么,他们是不是也要打死我们……”
“噢,孩子,”熊妈妈把孩子抱得更紧,“不要怕,不要怕,有妈妈在,他们不敢把你怎样……”
然而,熊妈妈还没说完,只觉树身一晃,还没等他们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大树巨大的身躯猝然倒下……
熊的房子、熊的家、连同熊妈妈与孩子的玫瑰色的梦,同这粗壮的大树一起,在这远古的大森林中顿然被摧得粉碎。
大树坚固的树皮已被摔得断裂,透过几道宽窄不同的缝隙,熊妈妈和孩子清晰地看见那两条腿的动物正朝他们露出贪婪的微笑!
“哈哈,两只,两只,一只大的和一只小的。”
“看,那个小家伙还在瞪眼睛看我们?”
熊妈妈忍不住发出一声霹雳般的大叫,那两条腿的动物在叫声中发出颤颤地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