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亚当斯接下来的六年生活,除了他本人,没人了解多少,他也很少说。只知道当杂货店被卖之后,他就揣着攒下来的一点钱去了纽约。在纽约,他白天在一家公共市场工作,晚上去上夜校。
然后,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
在他夜校毕业那年期末,校长为大龄学生安排了一系列职业指导的讲座。
第一场讲座是由著名的奥斯瓦尔德广告公司(Oswald Advertising Agency)的总裁詹姆斯·奥斯瓦尔德(James B.Oswald)来讲。
奥斯瓦尔德那时正当盛年,他的演讲极富趣味性和启发性,因为他知道如何让他的信息对接听众的需求——这也许就是他能成为一名成功的广告人的原因。
年轻的奥利弗·亚当斯整场演讲都聚精会神地坐着聆听。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商业的广阔天地,在他看来,奥斯瓦尔德先生要算是他所“结识”的最了不起的人——确确实实可以说是“结识”,他在演讲后与奥斯瓦尔德先生握了手。
在回家的路上,亚当斯反复回味着奥斯瓦尔德先生讲的广告业中的那些事儿。
当他回到他在三层楼上的小房间,准备上床睡觉时,他又反复考虑奥斯瓦尔德这个人,并断定他一定是个好人。
当他拉过毛毯盖在身上,舒服地把头陷进枕头时,他下定决心要进入广告业工作。
渐入梦乡时,他确信自己愿意为像詹姆斯·奥斯瓦尔德那样的人工作。
第二天早上他醒来时,这两个想法合成了一个:他愿意为詹姆斯·奥斯瓦尔德而进入广告业工作。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事很自然地——至少对亚当斯来说是这样——就是去告诉那位先生。虽然这个念头让他自己也吓了一跳,但从来不超过一分钟,他就会付诸行动。
于是,在那天下午两点钟,他请了两个小时的假,这个时间段正是市场一天中生意最淡的时候,然后他仔细擦了黑皮鞋,刷干净衣服,前往奥斯瓦尔德广告公司所在的办公大楼。
前台的接待小姐通知亚当斯,她已经给那位大人物打电话报上了他的姓名,但奥斯瓦尔德先生很忙。
亚当斯想了一会儿,说:“告诉他,我可以等一小时十分钟。”
前台小姐吃了一惊,因为人们都不习惯于向大老板传这样的话。但是在这个小伙子的简洁直率中有种魔力,让人觉得他的要求合情合理。
让她自己也惊讶的是,她竟原原本本地向总裁复述了她收到的口信。
“他大约二十分钟后见你。”她告诉亚当斯。
关于这次面试,詹姆斯·奥斯瓦尔德每每提起就欣喜不已:
“年轻的亚当斯走进来,严肃得像个教堂执事。我一开始没认出他就是昨晚的年轻听众之一,直到他自我介绍时提到我们握过手。接下来他讲他经过仔细考虑决心投身广告业,并且想为我工作,于是他就到这儿来了。
“我上下打量他。他是一个相貌极其平平的男孩,在我看来,还相当缺乏活力,看上去也不特别聪明。然后我问他一些问题,想看他思维有多敏捷。他都毫无困难地答上了,但回答没有出彩之处。我还蛮喜欢他,但他似乎缺乏机敏性——得有点精明能干是从事广告业所必需的。所以,最后我告诉他——用尽可能和蔼委婉的方式,我认为他不适合做广告人,我感到非常遗憾不能给他一个职位和更多慈父般的建议。这番话实际就是一篇经过仔细推敲的小型演说,措辞坚定但温和。
“他听得很认真,非但没有乞求我给他一次机会,反而感谢我这次面试,并且在他站起来要走时说:‘好的,奥斯瓦尔德先生,我决心已定,我要进入广告业,而且我想为您工作,那么我想显而易见要做的事就是来告诉您。您好像不认为我能做得好,所以我必须要设法证明给您看我能行。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做,但是一旦我找到了方法,我会再来拜访您。感谢您能抽出时间接见我,再见。’没等我开口说话,他就离开了。
“哎,我感到很受打击!我的小型演说彻底失败了。他甚至不屑讨论我的结论。我坐了足有五分钟想这件事。我相当气恼,竟被一个孩子这么彬彬有礼但斩钉截铁地回绝。整个下午剩下的时间里,我都感觉特别懊恼。”
奥斯瓦尔德继续讲道:“那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我又把这件事从头到尾想了一遍。有一句话突然刺入我的脑海:‘我要进入广告业,而且我想为您工作,那么我想显而易见要做的事就是来告诉您。’“它让我深受震动:我们之中有多少人足够理智看到显而易见的事并付诸行动呢?又有多少人足够坚忍不拔把我们认为显而易见的想法贯彻到底呢?我越想越确信,我们的公司应该给这个小伙子一个职位,他有足够的理智看到显而易见要做的事,还能立即行动,没有任何烦扰或纠结,就是去做!
“于是第二天早上,我不由得派人找到那个小伙子,给了他一份核查和归档期刊的工作。”
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今天奥利弗·亚当斯是伟大的奥斯瓦尔德广告公司的副总裁和常务执行官。老奥斯瓦尔德每周只来公司一两次,与亚当斯聊一会儿,当然他照例参加董事会议,但除此之外,亚当斯是公司的负责人。
这一切的发生都很自然,都归功于奥斯瓦尔德老头儿幽默称为的“该死的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