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有两位技艺高超的剑客,一位是宫本武藏,另一位是柳生又寿郎。
当年,又寿郎拜武藏为师。学艺时,他总问师父:“您看,依我的资质,多久才能练成一流的剑客呢?”
武藏直言相告:“至少要10年。”
又寿郎不满,说:“10年太久了,如果我勤学苦练,多久才能达到这个目标呢?”
武藏回答说:“那恐怕要20年了。”
又寿郎不解,再问:“要是我晚上不睡觉,夜以继日地练呢?”
武藏摇摇头,说:“那你必死无疑,不可能成为一流的剑客。”
又寿郎更糊涂了,向师父询问原因。
武藏说:“要当一流的剑客,先决条件就是,永远保留一只眼睛注视自己,不断反省自己。现在,你两只眼睛都只盯着剑客的招牌,哪儿还有眼睛注视自己呢?”
这番话让又寿郎幡然醒悟,他收起浮躁和急切,专心练剑,终成一代名剑客。
在这个讲究“时间就是金钱”的社会里,一切事物似乎都被赋予了速成的期望。尤其是当这样的言论充斥在耳边时,更是惹得许多人满心焦虑:“假如人能活100年,其中睡眠占用30年,吃饭占用10年,穿衣梳洗打扮占7年,走路旅游堵车占7年,打电话1年半,打电话没人接1年10个月,看电视4年,上网12年,闲谈8年半,找东西1年8个月,购物1年半,年轻时打架斗殴,成家后夫妻吵架,有小孩后骂骂孩子又去掉5年,擤鼻涕10天,剪指甲15天,意淫8天,最后剩余时间大概为10年。10年你能干什么呢?”
我们总担心,青春太短,梦想太远;我们又总担心,起步太慢,落后于人。买来两三年的名著读本一直被放置在书架上,落满了尘土也未曾翻开过;抚平情绪的经典名曲还没听完,就直接播放到下一曲……一切都只是因为没时间,害怕浪费时间,似乎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本该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去走的路,也被人为地按下了“加速”键,试图早点抵达目的地。生活、工作、梦想,真需要这么急切吗?如此急切,真能如愿以偿得到想要的吗?
2009年底,“新世纪10年阅读最受读者关注十大作家”的颁奖礼上,一位获奖者没有到场,而是请朋友代为领奖。在念那段获奖感言时,全场从一片喜庆祝贺的氛围中,渐渐地安静下来,许多人都陷入了沉思中。场上,话筒里传出这样的声音:“这是一个每个人都在跑的时代,但是我坚持用自己的步调慢慢走,因为我觉得大家其实都太快了——就是因为我还在慢慢走,所以今天来不及到这里领奖。”
这位获奖者,就是中国台湾著名漫画家朱德庸。2011年,他在《南方周末》上发表了一篇专栏文章,题为《在一个时代里缓慢行走》。他的见解惊着了不少人,也让更多的人开始反思自己的生活。他表示,这个时代的人并不像自然界中顺着天性去发展,而是变得情绪越来越焦杂,感觉越来越淡薄。更糟糕的是,这个世界所有的城市面貌愈发相似,人们的生活方式也愈发雷同。
朱德庸的作品一向很受欢迎,因为他能在幽默机智的画里折射出一个时代的问题。他说,这个时代和我们开了一个巨大的心灵玩笑:我们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增值,只有我们的人生在悄悄贬值。世界一直往前奔跑,而我们大家紧追在后。他问,可不可以停下来喘口气,选择“自己”,而不是选择“大家”?可不可以不再为了追求速度,而丧失了我们的生活和生长的本质?
他在《大家都有病》的漫画作品中讲到,这本作品从构思到最后出版,前后经历了整整10年。他把这本书献给读者,也希望读者们能和自己一起,用每个人自己的方式,在这个时代里慢慢地向前走。
梦想也好,生活也罢,从来都不是该急躁的事。因为不是所有的“快”都能带来效率,也不是所有的“慢”就都没有出路。好比昙花一现,虽然一瞬间的美丽惹人怜爱,却总因刹那陨落而难以在百花争艳中彰显芳容;参天古树往往都枝繁叶茂,岁月愈长久主干愈挺拔,只因它不急于一时的汲取,百年根基,扎深扎稳,才有了不畏暴风骤雨的威严。
与朱德庸的《大家都有病》相似,历史上很多名著的诞生也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比如曹雪芹写《红楼梦》用了10年,法布尔写《昆虫记》用了34年,歌德创作《浮士德》前后总共用了64年。所谓“慢工出细活”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他们的作品能够不朽的主要原因。想想现在社会,很多顶着作家头衔,像流水线加工产品似的每年出好几本作品的人,其作品也往往是虎头蛇尾,过不了几年就会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一个慢热的女孩,谈及自己的经历时说:“我20岁才考上心仪的大学,25岁才找到相对稳定的工作。很多与我同龄的女孩子都开始步入婚姻的殿堂,开启人生新的篇章,而我才刚刚像一个职场菜鸟似的,一边工作一边学着怎样为人处事。老妈因此总是一副着急焦虑的样子,隔三岔五就买来本《二十几岁决定女人一生》的书,指着我的头说,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有人说,20岁碰不到好男人就不能在30岁前嫁个好丈夫,你要赶紧;有人说,20多岁趁早把孩子生了,反正都要生,早生早恢复,孩子也好养;有人说,20多岁不打扮,等嫁人生孩子了就更没有机会打扮了。这些说的都对——但是,我就是不想如你们期待的那样活着,我喜欢按照自己的节奏谱曲,喜欢这样慢热地生活。”
村上春树说过:“终点线只是一个记号而已,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这一路你是如何跑的。”人生也是如此,慢一点儿走,不会影响你的事业和生活。生活更美好的可能性,恰恰在于缓缓经历的一步步,默默感知的一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