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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陕西后花园

周一例会,于总交代了这周的开发任务。

“秦剑锋,这周我们得去延安那边,市上有个会,主要是对延安地区新农保建设的总结,我们在那边做得很好,领导给予了充分的肯定,我和你过去吧,顾晨就不过去了,他又不能喝酒。”

下午,于总就和秦剑锋出发去延安了,于是,我和邵海南又被放羊了。

“看来,这周又放羊了。”我笑着说。

“哈哈,是啊,他们一走,就没人管咱们了。”邵海南丝毫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

“嗯,不过,虽然工作不多,但还是要做好的,免得于总回来又叨叨。”

“对,可以趁这段时间,好好的学习下数据库了。虽然项目的代码咱们已经理解得差不多了,但新农保的存储过程,有好多还是一知半解。”

“是啊,那些东西,就是用来处理数据的。如果不理解透彻,到时候客户反映数据过来,我们也是干着急。”

星期一,就这样过去了。我想这种情况,还是跟公司有关系。毕竟,做社保项目,肯定是要经常出差的。我们嘴上不说,但对此心知肚明,说不定哪天,我和邵海南就要跟着出去了,于总嘱咐我们记好政策文件,就是为的那天。

这周,我和邵海南的工作任务都很少,连顾晨也闲着。每天中午,我们都迈着悠闲地脚步,去百脑汇吃饭,今天吃这家,明天吃那家,我喜欢吃米,邵海南喜欢吃面,为了调和,我俩就今天吃米,明天吃面,这样换着来。

吃完饭,我们就哼着小曲,优哉游哉地从百脑汇往社保局走。一路上阳光灿烂,夏天的风吹得我们心情极好,总算告别那个寒冷的冬天了。到了社保局对面的街道花园,我们就停下来,坐在石桩上,歇歇脚、抽抽烟,天南地北地聊一阵,吐会槽,谈谈公司的八卦。

等时间到了两点,我们才走过马路,回到工作岗位,这样的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上一天班挣一天工资,能混一天是一天。

我和郑海南经常聊工作上的事情,也经常聊周围的同事,包括公司里的一些小道消息。比如,秦剑锋涨工资的事情,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因为秦剑锋能力很强,但刚来的时候工资要得低了,所以他一直对此不满。

上个月他刚涨了500,这个月他又让于总把涨工资的事情提上去了,结果被萧总骂了一顿。秦剑锋经常当着我和邵海南的面,有时候还有老马,颇为自豪地说:“要没我?新农保能上得这么快?”

我们对此都比较认同,可萧总却说他扯淡。

这也难怪,就算你自己对公司有贡献,也不能上个月涨工资,这个月还涨吧?你让别的人情何以堪?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此,秦剑锋很不服气,就拿公司的报销制度开刀。每次出差,秦剑锋都虚报、瞒报、多报。有一次填报销单,我清楚地看见他写了1000元,有些出行理由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比如,从社保局去公司开会,从公司回社保局,这两个地方不远,我们通常都是坐公交车的,而他就写了出租车。

在出差阶段,秦剑锋也总能找出很多花钱的理由,吃饭啦、住宿啦等等,想方设法花样百出地从公司总部弄钱。为此,于总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人家快当爹了,这样费尽心思,也是为了抚养下一代。

有一次,我们填工时的时候,发现项目里面没钱了。于总就让我们填新的项目,我们正纳闷呢,于总看着正在贴报销单的秦剑锋,无奈地说:“你看,钱都让秦剑锋报光了。”

于总和秦剑锋出差一周,回来了。估计这趟,秦剑锋又捞了一笔。

他俩在大肆渲染延安地区辉煌成绩的时候,满脸的亢奋喜悦,说得夸夸其谈,让我们身临其境,我仿佛看见了在庆功宴上,很多人举杯痛饮,觥筹交错的情景。

正当我们陷入遐想的时候,于总开口说:“邵海南,张帆,延安地区已经彻底做好了。现在,我们要做别的地区了。这周,我们三个就去柳泉,你们两个也来公司有段时间了,是时候出去锻炼锻炼了。”

我之前说的没错,果然,这一天还是来临了。

我把开发文件传到StarTeam上,就去为出差做准备了。于总计划星期二出发,星期一下午,我们就回到家里,带好了出差所需的日用品。对于出差,我是既期待又害怕。为此,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赵玲栎安慰我说:“你恐惧个毛线啊?又不是长差,你自己都说了是短差,就离开西安那么几天,怕什么?人家古人还说,男儿志在四方呢。”

我担心地说:“我不是怕给客户讲得时候,万一搞砸了么?”

赵玲栎说:“没事,你要自信一点,你平时的自信都跑哪去了?没上班前,雄心万丈的,上了班就成缩头乌龟啦。”

我无奈地说:“哎,只有上了班,才知道,跟以前预期的不一样,在公司里边,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比上学更熬人,这是一种煎熬,就跟长期喝中药一样。”

赵玲栎笑着说:“好啦好啦,别说这些了,听说你们公司出差待遇好啊,去哪里都是山珍海味招待着,你快去吧,好好锻炼一下,顺便在挣点差旅费回来。”

我说:“也只是听说,这次去才知道。”

赵玲栎邪恶地笑了下,“哈哈,快去吧,吃得饱饱的,造得多多的。”

哎,这个丫头,不知道跟谁学的。但说到分别,我竟然有一种莫名的慌张,也许我和赵玲栎在一起久了,分开会不习惯吧。

“那你最近不要乱跑,这年头社会上乱。”

“行了,知道啦,我的生活,你是知道的,要么和秦妍在一起,要么就在房子里做淘宝,卖点衣服饰品,就这么简单,你看看,我都有多久没去网吧,多久没去夜店啦?”

“你要想去,回来我和你一起去。”

“嗯。”

星期二早上,我们三人带着出差所需的物品来到社保局,稍作休整后就下楼了。走到外面一看,都十点多了,天气还是灰蒙蒙的,一层薄雾笼罩着市区。有段日子啦,有段日子我没有在白天的时候在大街上徜徉了,曾经那种自由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这让我闻到了出差的味道。”邵海南说。

“不是吧,你这么厉害?”我好奇地问。

“哈哈,邵海南,你以前肯定经常出差吧,这样的天气是有种风尘仆仆的感觉。”于总也寥发感慨。

我们三人坐上出租车,直接开往城西客运站,于总坐在前面,我和邵海南坐在后面。出租车行驶在高架桥上,外面的风呼呼地刮着。车厢里很安静,于总就跟司机聊了起来,总之,就是聊些天气情况之类的。

“张帆,你住在Y寨?”于总问道。

“是啊,怎么了?”我一脸懵懂,还以为他要查户口。

“你应该换个地方,那里离公司太远了,我住二环附近都觉得远。”

“搬家很麻烦的,再说,有直达车,也没关系,早上早点起就可以了。”一听搬家我就头疼,为了在公司尽心尽力,连家都搬了,那我也彻底傻了。

“邵海南,你在哪住?”于总又问。

“我在小寨那边。”

“那还可以,上班挺近的,怪不得你有时来得特别早,我还考虑把公司的钥匙给你一把呢。”

“啊?那可千万别,我平时压力一多,就写不出代码了。”像邵海南这种自由散漫的人,怎么可能让他拿钥匙呢?那不是让他又多一份责任吗?

司机师傅见我们聊得热乎,也插上话了。

“你们是哪个公司的啊?”

“辉煌科技,负责省上的新农保项目,这次去柳泉。”

“哦?那你们是社保局的?”

“不是,我们不是公务员,我们跟社保局是一种合作关系,他们委托我们推广社保系统。”

“那你们应该经常出差咯?”

“是啊,这个自然了。”

司机师傅过完了话瘾,就继续认真地开车了。大家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就到了城西客运站。我们下了车,去超市买了点饮料,以备路上之需。于总主动在候车大厅排队买票,邵海南机灵得很,非要代于总排队,于总拗不过他,就坐在一旁休息了。

第一次出差,我心里有点没底,主要我不知道到了客户现场自己应该做什么?反正就跟着邵海南学习吧,有个现成的榜样在也不错。

上了车,于总和邵海南坐到了前面一排,我坐到了后面。独自一人也好,免得一跟领导交谈起来,又不知所措了。我拿出饮料,放在腿上,庆幸自己这段时间来的成长,就让他俩聊吧,聊个天昏地暗也行,我就在后面看风景。

大巴行驶在路上,于总和邵海南就攀谈起来,我在后面听着,偶然也说几句。反正呢,我又没和于总坐在一排,不愁没有话题出现什么尴尬的情况,我倒是想看看,邵海南怎么办?他不会又说自己结婚那摊子事情吧,哈哈。

我们三人先是聊了各自家乡的情况,又聊到了自己怎么接触Java这一行的。出来混,都是说自己家乡如何好如何好之类的,没想到,工作了也跟大学一样。至于说到接触Java,于总就开始回忆从前了。

“我当时也是刚从学校出来,没有工作,那会儿挺着急的,不知道做什么好。后来我听朋友说,Java这个编程语言挺火爆的,也挺赚钱的,就去认真地学了一段时间。没想到啊,一转眼到了现在,都十几年了过去了。”

“邵海南呢?”

“我是上大学期间学的。”

“张帆呢?”

“我是学校里第一次接触的Java,后来毕业了,也没啥事,就去培训了一下,决定以此谋生了。”

“哈哈,说到底,咱们三个也都是缘分啊,要不是做了一个共同的选择,也不会见面,更不要说是一起出差了。”

“哈哈,这就叫做有缘千里来相会。”邵海南激动地说。

看来当领导的都喜欢询问下属的情况,这也难怪,大家都在一个公司,说白了,就是天天见面,你仔细一算,每天跟同事在一起的时间,有时候或许都比和老婆在一起的时间长,真是这么一回事,所以,很有必要搞好同事之间的关系。于总问我们的情况,也是怕革命的队伍里出现什么叛徒吧,说叛徒这个有点夸张了,万一出现个精神病,抑郁症患者就不好玩了。

停了一会,邵海南说:“这个项目,刚接触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尤其是开发那个新功能,但接触得久了,也会慢慢熟练。”咳,这个海南,不是废话嘛,典型的没话找话。

于总有点不高兴地说:“这还难?我们以前在公司的时候,都没人教,还不是一点一滴的研究出来的,包括数据库的存储过程。那时候,连续加班好几天都是家常便饭,为的就是研究出个门道来,以后就不辛苦了,这些都是经验之谈。况且,你都工作三年了,应该不至于这么困难吧。”

“是啊。”

邵海南不知道如何接下去了,就低着头呵呵地笑起来,然后两只手并在一起搓搓。他这人有个特点,就是遇见尴尬的情况时,就故意低头,呵呵地笑,以此来化解这种情况。有时候,对方都不理睬他了,他还一个劲地笑,纯粹是笑给自己看的。但你还别说,这套有时还挺管用的,因为对方就算跟你没话说了,看到你那种不知所以的笑容,还是会觉得你这个人不错。

我在心里也偷着笑了,叫你平时话多,今天,倒霉了吧,碰见刺头了吧。不知怎么搞的?我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于总,你以前也经常出差?”

“是啊。”于总淡淡地回了句。

一提到出差,邵海南就来劲了,“我以前也出差,做医院的项目,记得那次去哈尔滨,哎呀,冻死了,那个天寒地冻啊。”

“我在那边呆了三个月,一下雪时,那边可好了……”

于总和我都对他的这段经历饶有兴趣,尤其是于总,坐在一旁默默地听着。等他说完,我们都一阵惊叹。

“哎呀,海南,不错嘛,不一般啊。”于总由衷地夸奖了一句。

邵海南笑了一会,没话可说,就佯装睡觉了。身为他的搭档,我太了解这个人了,毕竟坐在领导身边,还是蛮有压力的。

我也小睡了一会。当我醒过来时,我看到车子还在继续行驶,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所加剧,变得更加阴暗了。我突然想起这些年来,走过的岁月,从高中开始,到了现在,这么多的年月,算起来,有很长的日子,可总让人觉得像是过了一瞬间。我望着窗外那些金黄的稻田,在风中摇曳,不禁陷入了沉思。

柳泉到了。

我们在车站附近等着,于总打电话给迎接我们的人。过了一会,一辆出租车停下来,里面走出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夹克,灰裤子,脸上有几道幽深的皱纹,看上去很淳朴。

“你好,是李主任吗?”于总上前打招呼。

“嗯,我是,你们就是省上派来的人吗?”李主任诚恳地说。

“是啊。”

“好的,我们一会坐车去农保办,你们旅途劳累了,都没吃饭吧?”

“没有。”

“嗯,那我带你们去尝尝咱柳泉的蘸水面,那可是陕西一绝!”说到这,李主任提高了嗓门,兴致一下子高涨。

出租车向右行驶了一阵,一路上都是很普通的民房。等穿过了一个桥洞,出租车停到了路边,这边的建筑倒还可以,有点像老城区跟新城区之分。

李主任在前面走,边走边向我们介绍柳泉的情况,言语之中充满了热情。

于总在李主任旁边,微笑着与他交谈。

我和邵海南没心思听那些官话,只是左顾右盼地看这个巷子里民风古朴的建筑,心里惦记着那传说中的柳泉蘸水面。

巷子的尽头就是那家传说中的柳泉蘸水面馆了,店很庞大,有种粗犷的气息,里面坐满了人。

李主任招待我们坐下,这时候,从外面又来了两个工作人员,和我们坐在一张桌子旁。这张桌子,是个典型的方桌,大家围着坐,有一种特别热情的气氛。

“来,我们干一杯,今天,就以茶代酒了。”李主任先发话了。

“好,为省城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刚才进来的那个工作人员说。

我们拿起手中的茶杯,示意了下,喝了一口。

“咱们柳泉的情况是这样的……”李主任又开始说官话了,于总就笑着陪同。

过了一会,服务员端来一大锅热气腾腾的蘸水面,摆在桌子中间。另一个服务员给我们一人一个酱碗,放在了桌上。

李主任拿起筷子,“各位,不要客气啊。”说着,自己夹了一条宽大的面条放进了碗里,既然主人都已经开吃了,我们也纷纷效仿,拿着筷子从锅里夹面条,再把面条放进酱碗里。

我夹了一根,放进酱里,虽说这个蘸水面的做法跟吃法与别的面不一样,但味道还真的不错,很独特。

饭后,李主任说:“怎么样,还可以吧?”话语中充满了自信。

我们笑着,不吝赞赏地说:“挺好吃的,呵呵,正宗的柳泉蘸水面。”

离开饭馆的时候,我看到饭馆的墙上,贴着很多名人来这里吃饭的照片。有央视的一些知名主持人、记者,也有贾平凹、陈忠实这些文化名人,这里也号称是天下第一蘸水面,名不虚传。

李主任带我们来到了明天做培训的场地,我们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任何问题。这是一座复合型大厦,贴着白色砖瓦,二楼和三楼都是办公场地,一楼有个大厅,经过布置,用于明天开新农保实施启动大会,侧面那个微机室,就是用来做培训的。

从大厦出来,我们看到了雾气弥漫下的柳泉新区,这边的建筑都格外宏伟,有很多是政府机关,与刚才面馆附近的建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搭上出租车,李主任带我们来到了下榻的宾馆,这些都是他们事先安排好的。

我们三人住一间屋子,屋里有台电视,靠近窗户那边放着衣帽架。别的都无所谓,只是三人住一间,让是让我们心里有点情绪。

于总首先发话了,“他们也真小气,明知道我们有三个人,那么至少,也应该开两个房间吧。”言下之意很明显,他单独一间,我和邵海南一间,这才是正确的分配。我们也觉得有道理,跟领导住一间房子是不好,如果有两间,于总住一间,我和邵海南住一间,这不刚好吗?两全其美,为什么只开一间呢?难道他觉得这次来的都是无名小卒吗?我和邵海南确实是,但于总人家是项目经理。

没有办法,但又无可奈何,我们只能唉声叹气。

稍作休息后,农保办的工作人员来了,这些就是我们需要直接打交道的人。

宾馆的包厢里,我们一群人坐在一起,面前是一桌丰盛的晚餐,比刚才的蘸水面高级多了。

一个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说:“你们可来了,我们早就在申请新农保了信息化了,咱柳泉这么人,靠我们这些工作人员,整天手动操作,可要累死了,以后有了这套系统,我们就方便多啦。”

于总说:“是啊,省上也很重视,本来打算之前就过来的,但延安那边,还有很多问题需要处理,就拖到了现在,实在不好意思。”

李主任忙说:“没事,不要紧,你们这次好不容易来一趟,明天就把大家都教会,我们操作系统熟练了,也能更好的为人民服务,更好地为大家办实事。”

于总说:“是啊,李主任你们这样上心,我觉得大家也一定会学得很努力。”

话匣子一开,大家也都放开了,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内容大概都是围绕着新农保的,于总还饶有兴趣地把延安那边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跟柳泉做了个对比。

等饭菜吃得差不多时,李主任说:“好了,各位,今天就到这吧,让三位老师先好好休息,明天给咱做培训。”

晚上,于总说:“明天早上九点过去,就刚才那个场地,到时候我讲,你们跟着学习一下,新农保的政策你们都熟悉了,培训的时候,就在现场给学员们好好指导,记住,我们的任务就是把他们教会,并且完成考试。”

次日,天刚蒙蒙亮,我就从睡梦中醒来。昨天晚上的那顿饭,虽然说是丰盛,但大多都是蔬菜和水果。借用于总的话就是,柳泉农保办没钱,连酒都不准备,他们不像延安那边经费多,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来,人家确实是有诚意的,处处节省,但会场布置得好,也是为了让大家能学好。

九点钟,我们准时到达培训现场。今天,天气特别晴朗,昨天雾霭下的建筑一下子现出了原型,在阳光下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柳泉的城市建设还是很不错的,在这些宏伟的建筑中间,就有有一个很宽阔的广场,可以供人在闲暇的时候游玩。

会议室里,于总打开投影,面对着台下几十号人,侃侃而谈。主要也是一些常话,我想他从陕北那边的很多市县一路走过来,这套话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早已驾轻就熟,就算是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参考,也能完整地讲出来。

投影幕上显示着早已经制作好的PPT,大多都是政策文件,也有一些关于辉煌科技公司的介绍。毕竟,陕西境内的新农保,大多都是由辉煌科技来负责开发和实施的。

我和邵海南坐在自己的位置,一边听于总讲话,一边把关键内容记到了笔记本上,所谓处处留意,处处积累,就是这个道理。

随着于总讲话的深入,台下也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最后,于总讲话结束,农保办的领导又走上台去,语气铿锵地说:“同志们,新农保对社会是有重要意义的,而新农保信息化,又是提高我们经办效率的必需途径,于老师讲得很好,一会给咱们做培训的时候,各位要认真听讲,掌握经办过程。”

各级乡镇经办人员像是受到了鼓舞,再一次掌声雷动。

柳泉新农保培训启动大会正式结束。

领导说完话,对于总嘱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在场的所有人,就来到旁边的微机室,人手一台,等待我们的培训。

我们先是把所需的资料发给他们,让他们打开新农保的测试地址,并且注册自己的账号。让他们熟悉一下新农保的操作界面,如果网络保持畅通的话,这些准备工作就算是做完了。

于总站在最前面,从最基础的开始,讲具体的经办流程,一直到领取待遇。期间,有经办人员提出问题,于总就围绕这个问题开始讲起,比如,中断缴费和补缴的情况,以及类似的很多问题,这些看起来简单,如果不仔细去想,还真有点麻烦。如果被人问起来,也许会一时回答不上来,这样就显得不专业。

中午,农保办的几个工作人员,又带我们去一个新的餐馆吃饭。

李主任说:“这个地方不远,就在前面。”

我们跟随着他的脚步,一边欣赏柳泉示范区的风景,一边聊天。漫步在这样一个宽阔的广场,还是在工作日,没有丝毫的压力,我和邵海南都感到心旷神怡。我想,这就是出差的好处了吧,不但有差旅,还有很多新鲜的事务,比呆在办公室里强多了。

不知不觉,我和邵海南就东拉西扯聊起来了,并不断地说:“还是出差好,还是出差好。”

从马路往左拐,一直向前,大概五百米的地方,就是李主任说的那个饭馆。

馆子里人很多,也很喧闹,这里是一个很平常的大排档。

我们为了能安静地聊聊天,就找了一个包厢。李主任点了菜,服务员就下去了。

我和邵海南都在猜想。今天,李主任会请我们吃什么呢?昨天的饭菜虽然说都是蔬菜和水果,但也算丰盛,但昨天那是第一天见面,肯定要上点档次。今天,就不一样了。

结果,确实出乎意料。刘主任竟然拿包子拌菜招待我们,好歹也是一个示范区的农保办,怎么这么寒碜。当然,我们三个是不会在餐桌上表现出来这种情绪的,我们卖力地给你们培训,你们竟然拿菜包子来打发我们,真是的。我和邵海南互相看了一眼,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好笑。

李主任见菜上来了,主动拿起包子吃了起来,看他认真的样子,还真有点可爱。他边吃问我们怎么样,还一个劲的夸包子不错。和他一起来的工作人员,大多都是女的,有三四个,都是中年妇女。

我们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毕竟人家招待的也不算差,昨天那顿,是为我们接风洗尘,看得出来,人家是用心去做了。当时,我记得李主任看菜单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明显有所顾虑,每次想点这个,又换成了那个。说到底,就跟我们请客吃饭一样,要在心里计算着价格,当他问我们要不要酒的时候,我们都说不喝了,其实是客套话,但人家也就默认了,没有点。

这顿饭,明显差点档次。李主任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就解释起来,“我们区农保办就这几个工作人员,人家上面的领导不管我们,平时经费有限,老师们可不要介意啊。”

“哪有哪有。”于总立刻回应,“你们招待地很好,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你们把这套系统好好掌握了,以后领导下来检查,对我们的工作也是一种肯定,这才是最重要的。”

“嗯,这个你放心,你们培训完,我就让他们天天都练习,争取把业务掌握踏实。”李主任拍着胸脯说。

“这我就放心了。”于总露出了一丝欣慰。

下午,于总跟领导去谈论一些事情。我和邵海南,就在微机室里,手把手地教各级乡镇的经办人员操作这套系统,认真地回答他们提出的问题,并把一些学员们提出的问题做了归纳总结。

各级乡镇的经办人员,倒是很年轻,大概都是考上了公务员,给分配的工作。有个女孩,长得特别可爱,我就坐她旁边,一边辅导一边聊聊别的,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等于总回来,培训也接近尾声了。于总站在前面,询问经办人员,今天大家掌握得怎么样。大家基本上都说可以。就这样,一天的培训工作结束了。

我们乘出租车回到宾馆,夜间就是自由活动了。于总洗了个澡,就坐床上看电视了。我和邵海南两人闲不住,就一起出去浪了。从宾馆门口,顺着街道,往左边走,一直走了几十分钟,感觉没什么逛的,就在一家餐厅里吃饭。

“邵海南,觉得今天咋样?”

“还可以吧,听于总讲了一天,又跟客户交流了一天,觉得在公司和客户现场,还真是不一样的,这里突发情况比较多,如果把这些突发情况解决了,我们也就是老手了。”

“嗯,是啊,我也有这样的感触。”

“不知道秦剑锋怎么样了?”

“他啊,肯定还在洛川那边花天酒地呢,要么就是在到处积攒发票。”

“听于总说,明天咱要去渭水?”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疑问了。

“是啊,这边刚完,就要去那边,那边估计要呆几天,渭水是个县,路程又远,争取要做到一步到位,免得像陕北那边,隔三差五的跑回去,不把人累死啊。”

我和邵海南喝了一会茶,在漆黑的夜色中,就像两个喝醉的流浪汉一样,走着笑着回到了宾馆。

于总因为受不了邵海南的呼噜声,就单独开了一个房间。这样的话,对大家都好。一来于总晚上可以睡好觉了,二来我们也不用那么拘束了。晚上,我睡不着觉,就给赵玲栎打了个电话,东拉西扯地聊了一阵,看看手机,才九点多。

“真是无聊啊,干点什么好呢?”

“你不是刚给女朋友打完电话吗?还无聊什么。”

“哈哈,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是越来越开放了,你们这是典型的非法同居。我和我对象,只牵过手接过吻,还没一起睡呢。”

“为什么不一起睡呢?”

“因为,咱俩奔着结婚去的,一起睡了,不管是男方还是女方,都会产生一些不必要的思想转变,为了防止这些玩意影响我们的婚期,还是算了。”

“海南,你这个老古董啊……”

“我可不是,我年轻时,那也是风流人物啊,堪比古龙笔下的楚留香。”

“得了,你楚留香,我还李寻欢呢。”

“你电视声音关小点啊,我要跟准媳妇聊天了。”邵海南故作严肃地说。

“切。”我不屑一顾,”谁这两天晚上打呼噜给打雷一样,搞得人家于总都受不了,单独住去了,你这倒好,管起我看电视来了。”我懒得理他,把电视声音又提高了几格,自己沉浸在一部流行的电视剧中。

休息了一晚上,满身的疲倦消失了,又一次精神抖擞。

我们昨天把培训的内容基本上都说完了。今天早上,要对培训成果做一个测试。如果测试的成绩可以,我们在柳泉的任务就算是圆满完成了。否则,可能还需要在这里逗留。

我们把新农保试卷发到经办人员手中,让他们做题。这些经办人员都和我们年龄差不多,掌握东西自然比较快。考试期间,也有一些作弊现象发生,但我们都是默许的,毕竟对方作弊,就说明对考试比较重视。这样的人,反而往往会成为业务精英,而那些连作弊都懒得动的人,就算是勉强学会了,在给人民办事的时候,也是推诿扯皮。

有一些人对政策比较模糊,不能深刻理解。这时候,我们就会上去讲解,结合试题进行分析,让对方理解透彻,把这类题目的核心思想吃透。

过了一个多小时,于总看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示意我和邵海南收卷。

我俩从教室的两端开始收起,有些人还格外认真,愣是说题没答完,让我们等一等,我们只能把他们放到最后了。我和邵海南都清楚,这个考试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走走流程,让我们大体上掌握一下培训的情况,根本不会让社保局的领导看,但于总就会吓唬人家,说要拿到省上去批阅,这在无形中产生了一种压力,农保办的领导有压力,这些经办人员更有压力。

我们大概浏览了下试卷,柳泉这边还可以,60-70分吧,60分以下就比较郁闷了。

等培训结束,差不多就到了饭点,对方执意要请我们吃饭,于总婉拒了。他让我们把事先打印好的培训结果表,拿给农保办的领导看,并让领导签了字。这样,我们在柳泉县的工作就结束了。

走出培训现场,外面的阳光无比灿烂,照得我们睁不开眼睛,浑身暖洋洋的。走下台阶,我们向柳泉县农保办的同志们告别,在等车的同时,寒暄了一会,彼此有种不舍的感觉。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我们在这个时间点在这里做了这么一件事情,分别后也许这辈子都不回再回来。

“这两天麻烦你们了。”农保办的李主任说。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工作嘛,乡镇的经办人员学得都很好,过阵子我们会派同事过来,给这边的新农保系统正式上线,到时候就可以使用了。”于总笑着说。

“好,那希望尽快。”李主任充满了期待。

“好的,等回到省上,我们就安排计划。”

我和邵海南也同几个熟悉的工作人员交谈了一会,他们就先去吃饭了。

过了一阵,渭水那边的车来了,是一辆崭新的比亚迪S6,车身是银色的,很有气派。

从车上走下来一个人,是渭水社保局的刘局长,头发稀疏,人很和蔼,年龄大概接近五十岁了。

“于工,这边的工作完了吧?”

“今天上午刚完,渭水那边的准备工作怎么样了?”

“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需要的资料也及时提交上来了。”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于总给柳泉社保办的李主任打了个招呼,做了个再见的手势,就上车了,我们也跟着上去了。

比亚迪S6缓缓发动起来,我看李主任还站在原地,就冲他挥手告别,他也微笑着挥挥手。上了高速,仿佛像是进入了去往渭水的正轨,我们几个人话也变得少了,车上一共五个人,都保持着沉默,只听见超车时呼呼的声音。

刚开始,刘局长还经常回过头来,询问新农保的情况,还有我和邵海南的情况,这会他也不说话了。

突然,于总惊讶地说:“我的外套没拿,忘培训现场了。”

“你确定在培训现场?”邵海南说。

“确定。”

“那就没问题,让李主任帮忙拿一下。”

于总没有说话,看起来心里不高兴的,有点美中不足的小情绪。

我见于总还是愁眉苦脸的,就说:“不就是件衣服吗?丢不了,下次去柳泉的时候取一下,不就行了?”

本来我是好意,结果于总听了,却很不高兴地说:“下次去取?我那可是阿玛尼的,八百块钱呢,是我一个很好的朋友送我的,这次忘在柳泉,要是被别人拿走了,我可就亏大了,既丢了西装,又丢了人情,最主要的是,我还没穿几天呢。”

这一句话把我噎得没了下文,我在心里抱怨道,妈的,上次是邵海南撞枪口上了,这次,轮到我了。真是,言多必失,都怪自己话多。我这口气咽在肚子里,久久不能消化,把我憋得,甚至想说,阿玛尼的,八百块钱,丢了我给你买一件成不?不过,我闷了一会又想,这也是啊,人家朋友好不容易送个阿玛尼西装,正好高高兴兴地穿出来,在人前亮相,还没穿几天呢,就丢了,这可真是亏大了,万一那西装是小情人送的,可不是更郁闷了?理解,理解。

当汽车行驶到秦岭那边时,我们就处在两山中间的夹缝里了,看着两边的青山绿树,我的心情逐渐变好。大概是想化解刚才的尴尬,邵海南说:“哎呀,我从小就有一个梦想,就是长大了在这里隐居,你看,那边山上还有房子呢,如果住在那里,再种几亩田地,真是不错。”

于总似乎也是觉得刚才有点任性,想来这会心情也舒畅了些,他带着笑意说:“你想住这里?你不怕晚上有蛇跑进你的被窝啊?”

邵海南憨笑着说:“人家外国人那叫与狼共舞,我这叫与蛇共舞。”

我心里一乐,“你那是与蛇同眠吧。”

“哈哈!”车厢里的几个人都笑了。

刘局长说:“这里地形很偏,属于秦岭腹地,但还是有人居住的,我们渭水,就是陕西和四川的交界处,其实,也是山区,但城市里那块的居住面积比这里大多了。”

“嗯,怪不得一直往南走呢。”

“是啊,走了有一段时间了,大概下午六点会到。”

这次愉快地交谈,又让车厢里的气氛活跃起来。快到渭水了,我们的话随即又多了,大多都是围绕渭水的风土人情展开。

“我们渭水美女多啊,山清水秀,比较养人。”刘局长说。

“哈哈,那我们一会到街上,可要注意看看了。”于总说。

“是啊,我之前去过汉中,都说汉中出美女,既然刘局长你这么说了,那我可要好好注意下,和汉中的情况做个对比。”邵海南意兴盎然地说。

“哈哈,于工,你这两个同事啊,想必也是全国各地跑,阅历丰富哟。”刘局长说。

“那是啊,我们辉煌科技公司就是需要这样的人才。”于总心情大好。

外面的天色逐渐暗淡,车子穿过了一个又一个山洞。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在培训班的日子,鱼跃软件教育学校、沙井村,我在那里刻苦学习,不就是为了争取到今天的生活吗?而如今,我得到了,又会做出一番什么样的感慨?看样子,只是从一个坑跳入了另一个坑,什么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如今,我真的没有答案。

邵海南的哥哥,北漂了几年。这次,终于下定狠心辞职回到了家乡,可回来呢?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是学城市交通管理专业的,与之对应的公司应该是地铁方面的,可从天津回到乾县,又什么都不会做了。他在家里呆了几个月,耐心地思考人生,还是没有答案。无奈之下,邵海南就劝他去学软件,他是否也在走和我相似的一条道路?

到了城里,齐师傅在渭水街道上绕了一圈又一圈,从这边绕到那边。终于,把我们送到了吃饭的地方。我盯着眼睛看渭水的街道,可能是因为天色暗吧,没看到几个美女,倒是渭水幽静的夜色让我着迷。这个被夹在两座山之间的城市,空气格外清新,一条狭长的河流把城市分成了两块。城里的楼房民居都沿山而建,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格局,所谓依山傍水,就是这个意思吧。

我们吃饭的地方是一个大排档,跟其他餐厅比,这个算是稍微高档点的。

刘局长伸着手,笑着把我们往里面让,“来,于经理,邵工,张工,里面请。”

一个大包厢里,坐着十来个人,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并且放着西凤酒、芙蓉王。这一看就是官场上的人。

于总不知道怎样,反正我和邵海南,已经被这气势压得沉默寡言了,谁都不敢主动说话。我索性学起了邵海南那套化解尴尬的办法,低着头搓手。

我们三人坐在一起,刘局长站起来,笑着说:“这三位是省上新农保小组的,这是于经理,这是邵工,这是张工,他们可都是精英,刚从柳泉那边过来,一路上很辛苦。来!我们敬他们一杯。”

在座的都站起来,我们也举起酒杯,于总说:“谢谢刘局长,还有各位的盛情款待,我们这次来,打算多呆几天,把这个新农保,好好地办一下,这是一个惠民工程,我们自当尽力。”

“啊对,说得好,新农保是个惠民工程,为咱老百姓做实事,我们一定全力配合,鼎力支持!”刘局长接着说。

“呵呵!说得对。”在座的各位领导都称赞了一番,并且点头默认。

我们共饮了这杯,气氛热情融洽。但这一杯白酒下肚,一股辛辣的感觉瞬间贯穿肠胃,嘴里也散发出酒气,这让我很不适应,第一次在出差的时候喝白酒。

刘局长说:“这下就给三位接风洗尘了,你们的住宿,咱民政局赵局长已经安排好了,至于,有没有安排小姐,这我就不知道了。”刘局长边说边向我们介绍赵局长。

“哈哈。”在座的各位都笑了起来。

赵局长笑着说:“安排了两间房子,就在咱渭水的雅致宾馆,三星级的。”

于总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忙说:“谢谢赵局长,麻烦您了。”我和邵海南也跟着附和,这点明显最让于总高兴了,他是领导,自然要单独住一间,我和邵海南就无所谓了,让我们住旅社都行。何况,邵海南那呼噜声,我都受不了,更别说于总,晚上听他打呼噜,能有睡眠质量吗?白天还做不做事了?

刘局长又接着介绍在座的各位领导,“这个,是咱人事局的王局长,这个,是咱规划局的廖科长。”

“你好。”

“你好。”

我们忙着跟几位领导打招呼,一时间,竟有点应接不暇。

“至于这个,一脸严肃的,就是政法委罗书记。”刘局长开着玩笑说。

“刚才我说老赵有没有安排小姐,大家都笑了,就你没笑。”刘局长说,“是不是我这个笑话讲得不好啊?你说吧,该咋办?”

“哎,你们这些人啊……我自罚一杯,总可以了吧。”罗书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痛快,罗书记不愧是政法系统的。”于总敬佩地说。

“哈哈,今天主要是为你们省农保小组接风洗尘。你们做这个新农保信息化系统的推广,这是为民的好事,虽然跟我没有直接关系,但我还是要大力支持的。”罗书记发自肺腑地说。

“嗯,这个事情呢,省上一直很重视,延安那边的推广已经做好了。据说,效果不错,群众都非常欢迎。刚才,罗书记说得好,我们一定会积极配合刘局长,把这个惠民工程搞好。”于总郑重其事地说。

“哈哈,我不懂你们那个系统,具体的还是要靠你们三位了,给咱社保上的工作人员,讲明白,教会,就可以了,有什么困难,你就直接找我。”刘局长豪爽地说。

人都介绍完了,也互相认识了。刘局长拿起筷子,开始夹菜,我们这才跟着吃起来。从中午到现在,一直空着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本以为会很早到渭水的,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几个小时,到这里都六点多了。

这顿饭比柳泉那次,又提升了好几个档次,我们吃得开心,聊得开心,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人家刘局长为了给咱接风洗尘,把同僚们都叫过来了,可见对这件事情的重视,我们从心底认真起来,决定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过了一会,就开始喝酒了,先是渭水这边的领导敬我们,一人敬三杯,有时还会多出来。虽然我不能喝白酒,但在这种情况下,是不能不喝酒的。我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有好几次,喝得差点想吐,愣是喝茶压了下去。我去了很多趟卫生间,不是说我喝了多少酒,而是我喝了太多茶,喝茶可以稀释酒气,缓解头疼。

领导敬完酒,就该我们回敬了,敬人家一杯,我们还得陪一杯,真是要命。一圈下来,我头就感到眩晕,但喝醉的那种亢奋,还是迟迟没有退去。

我稍微休息了下,只听到于总和领导们在聊新农保的事情,这点酒对他们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所以,他们的思路还是很清晰,聊天就跟平常一样,而我,已经晕头转向意识不清了。

齐师傅开着那辆比亚迪S6把我们送到了雅致宾馆。

我们从正门进去,来到二楼,于总单独住一间,我和邵海南住一间,两个房间是挨着的。

这领导和员工只要一分开,做起事情来就顺畅多了。我一下子躺到宾馆的床上,哎哟连天地说:“妈的,刚才喝死我了!”

邵海南倒觉得没什么,“才喝了那么点酒,你就成这样了?得是以前没喝过?”

“是啊,我们以前一直喝啤酒,白酒是从来都不沾的。”我接着诉苦。

“那你以后可要破戒了,出来做实施,不跟客户喝酒是不行的,如果是一般的客户还好,要是像这样的,都是领导,怎么办?”邵海南摇摇头,给自己泡上了一杯上好的龙井。

“哎呀,你那么小气,给我也泡一杯嘛,我实在是不行了。”我见他正在研究桌子上的茶叶。

“好吧,就你事多。”邵海南又烧了一壶水。

过了十来分钟,我缓得也差不多了,就坐在圆桌的右边,开始品尝这杯上好的龙井。我一边喝,一边和邵海南聊起了刚才酒桌上的话题。

“张帆,你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喝点酒,管不住自己的嘴!刚才在酒桌上,我几次给你使眼色,你还叨叨地说个没完,跟人家领导套近乎,你以为是你的哥们啊?”

“其实,跟领导亲近点也没关系嘛,人家不会在意的,没那么小气。” 我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但还是觉得没那么严重。

“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没有十成把握知道一个领导是怎样的人,就不要做出这样的举动。如果领导吃你这套,那么,你很侥幸,项目会谈成。如果人家只是装出来的,那么,他表面上不说,私下里就会对你有意见。所以,我们做实施,如果遇到陌生客户,就采取保守的办法就行了,不卑不亢,从容面对!” 郑海南得意地说。

“精辟!你分析得太对了。”我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我说得对吧,你这人,毛病虽然多,但还是知错就改的类型,要是遇见那种固执的,非要坏事不可。”邵海南继续补充。

这时候,我们听见一些密集的脚步声往这边来,很明显,是去于总房间的。

听声音好像是刘局长,他送完了各位朋友,就匆匆赶到这里,询问住宿情况,还有明天的培训计划,人家还真是上心。于总把我们也叫到了房间,打算在这里部署一下明天的培训。

我们刚坐到椅子上,邵海南就看了我一眼,我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了。

我起身走过去,烧了一壶水,拿来一次性纸杯,放上茶叶,给领导们倒上。邵海南看着我勤快的样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切!我又不是你徒弟,我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你刚才为我泡了壶茶,我这会可是还给你了。

“刘局长,我之前拜托你们统计的参保数据,都拿上来了吗?”

“拿上来了,前两周就让他们准备了,时间挺充足的,应该没什么错误。”

“那就好,这些数据,要拿到省上去,上面的领导要看。各市县的数据都要拿,以便做个总体上的分析。”

“嗯,你放心吧,都已经准备好了。明天的培训,你具体怎么安排?”

“明天,我们早上九点过去,地点就按你们说的,在渭水中学那边,使用学校的微机室,校长老师那里都说好了吧?”

“说好了,他们对于本县的新农保信息化这个惠民工程,还是十分支持的,这也是为县里做出了一份贡献嘛。”

“那就好,网络通吗?”

“通着,他们平时上课都联网的。”

“好,那就没什么问题了,再就是,给经办人员下个死命令,让他们认真点学,延安那边,就有几个县的经办人员,学得时候不认真,下来了办得业务又一塌糊涂!还老是打电话给省上,让我们给解决,其实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嗯,这个你放心,之前就给他们说过,明天他们来了,我再重申一遍。”

夜深了,刘局长离开了雅致酒店,我们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免得打扰了于总休息。

我和邵海南看了会电视,因为酒喝得不多,感觉不到困意,但又很是亢奋。我就提议出去逛逛,邵海南也正有此意,于是,我们就出门了。

漫步在渭水的平整的街道上,我们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惬意,这个比西安小太多的县城,被一条河分成了两部分,左边一部分,右边一部分。漆黑的夜色中,只有少数的灯光,熠熠生辉。让我们有种回到70年代的错觉,走在这些小巷里,就像走在过去的弄堂里,蜿蜒曲折,却又不失趣味。

我们从桥上走过去,到了对面,这里是刘局长说得广场。面积很大,有很多人聚在这里,有的跳舞,有的听歌,有的坐在长椅上,有的在玩滑板。

在往前走,我们看见一个水车,轮子慢慢地转动,清水哗啦啦地流淌。因为长期浸润的原因,水车的木头,总是湿漉漉的,有一种特有的光泽。再往前走,就是一条笔直的公路。

我和邵海南往回走,路上的风比刚才更凉,这是一个被群山围绕在中间的城市,空气清新,但带着寒意,好一个夏风沉醉的夜晚。

路过一个足浴店时,邵海南提议。

“要不要去泡泡脚?”

“不用了,我都没去过那种地方。”

“呵呵,没事,这个是正规场所,我也是在广州的时候,泡过一次,很久没去啦。”

“一个广州,一个渭水,真是天差地别呢。”

“是啊,一个是国内一线城市,人多得要死,充满竞争,一个是陕西后花园,安静祥和,就像一个世外桃源。”邵海南感慨地说。

“回去吧,都快十点多了,早点休息,明天还干活呢。”我有气无力地说。

回到房间,我和邵海南大概都在回想刚才的经历,想象这种地方和大城市的不同生活。于是,房间里很安静,我们都在思考,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十二点,我关了灯,准备睡觉。

“张帆,你有没有犯过错误?” 邵海南阴阳怪气地说。

“错误?人人都犯过错误。”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哎呀,就是男人的错误,你丫再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哦,那我没有。” 他这么一说,我就有点明白了,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哎,我一共犯过两次错误,都是在出差的时候,当时一个人住在宾馆,甚是寂寞啊。”邵海南说着,好像还挺回味。

“正常,男人嘛。我只是和女朋友天天都在一起,所以没犯过错误。”我实话实说。

“哎,羡慕嫉妒恨啊,我那个女朋友……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这会要出去一下。”

“这么晚了,你出去干吗?”

“你是真没看见,还是假没看见,我们回来的时候,不是路过一个发廊吗?就紫色灯的那个。”

“哦,就是那个充满诱惑的房子?”

“对,貌似前面还有一个,是红色灯,总之,我得出去看看。”

“唉,你不是之前还说自己跟对象有多坚贞,多鄙视我们这些非法同居的人吗?这才刚过了两天,你就又要犯错误了?”

“没办法啊,刚才喝了酒,我这难受得慌。”

“哦?那你去吧。”

邵海南拿着房卡出去了,屋里成了一片漆黑。我一卷被子,侧面睡过去了。

出门时,他生怕吵到于总,或者被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能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看样子真是滑稽。我拿起手机,现在是晚上十点半,我倒要看看,邵海南几点回来?哈哈,这会让那个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到了十一点钟,房子里的灯亮了,我知道邵海南回来了。

“咋样啊?海南?外面的那几家风俗店,可合你口味?”

“哈哈,还行吧,我出去逛了一圈,感觉跟做贼一样。那家粉色灯的店,里面人多,质量却不好,我进去问了下就出来了。那家红色灯的店,里面没人,我本来想着走了算了,没想到老板娘非拽着我不让走,说给我介绍一个年轻的小姑娘,刚来这上班的。”

“于是,你就在那里呆了半小时?”

“是啊,唉,我又犯错误了。”

“没事,男人嘛,可以理解。”

“对的,我要是像你那样跟女朋友同居了,我才不去那些红灯区呢。去那里的人多半道德有问题,而且那里的女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

“唉,海南,你这是典型的提起裤子不认人。”

正当我俩熄灯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听见隔壁有动静……于总的门开了,是高跟鞋的声音。

“哈哈,难不成于总也好这个?”邵海南像找到了知音一样激动地说。

“你呀,你们这些人啊,不过人家领导就是不一样,你邵海南想做点啥还不得亲自出去走一趟,你看看人家于总,这可是上门服务的。”我饶有兴致地分析起来。

“啧啧,不侃了,明天还要干活,我先睡了。”邵海南眼睛一闭,又开始打呼噜。

我赶紧用棉花把耳朵塞上了,幸好我早有准备,不然,这几天又睡不好了。

第二天,我和邵海南起得很早,事实上,是他最先起来的,然后叫醒了我。照他的话来收,就是好久没有释放了,昨天一晚上,他把所有的疲倦都消耗完了,总算是可以认认真真地投入到工作当中了。

外面刚刚破晓,天空中的黑暗像是被阳光一点一簇地填充,世界慢慢变得光明,等完全明亮了,又像是被撕扯去了外套那般利落。窗外的一棵树上,已经开始有小鸟站在枝头啁啾,我明白,黑暗已经完全褪去,连那种压抑的感觉也消失了。

刘局长早早来到雅致宾馆,敲开了于总的门。

“看来于总起得也很早啊。”

“是啊,人家是领导,不勤奋能当上领导吗?谁都跟你一样懒。”

“那你咋不说你俩昨天都犯错了?都剧烈运动过,我能跟你们比?”

于总从房间里出来,叫上我们,一起下楼。

刘局长说:“住得还行吧?”

于总说:“还行,你们安排得很妥当。”

刘局长说:“那就好,只有你们休息好了,一会给咱们上课才有精神。”

齐师傅开着比亚迪S6,载我们去往渭水中学。刚走了一会,我就看到邵海南昨天犯错误的那家发廊了,虽然大白天关门,但那个显眼的招牌还是能吸引不少眼球。我瞅了一会,不由得笑了起来。

渭水中学大概是这里唯一的中学了,规模颇大,修得也很气派,校园里矗立着名人雕像。有周恩来的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也有蔡元培的知教育者,与其守成法,毋宁尚自然,与其求划一,毋宁展个性。

我和邵海南背着笔记本,跟在于总和刘局长身后。校园里的学生用好奇地眼光看我们,就像我们小时候,用好奇地眼光看陌生人。

三楼微机室直接被布置成了培训现场,一条写着新农保信息化启动大会的横幅挂在正面的墙上。第一排的座位,就是领导席,我赫然地看见了自己和邵海南的名字,虽然座位在最角落,但想不到咱俩也成领导了。

过了一会,社保局的领导们都到齐了,会议由刘局长主持。我和邵海南没什么事情,就打开笔记本,做一个会议记录。

在刘局长热情洋溢地讲话下,会场所有的人都被这种氛围感染了。

刘局长说:“我们渭水,是国家新农保的一个试点,既然上面安排了任务,我们就要努力完成,不求第一,但绝对要在陕西的前几名。”

大家不约而同地为这句铿锵地口号鼓掌。掌声中,我想起了于总昨天晚上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来,确实很有道理。

“每个县的情况都不一样,就说这重视程度,你看看人家渭水,直接派专车来,把我们接走,还给安排这么好的住宿和饮食,人家这种重视程度,就值得我们多花几倍的心思去把事情做好!然而有些地方,不管口号喊得多响亮,只要他们不从心底上重视,我们就花一两天时间大概培训一下,走个过场就行了,反正他们也没心思认真学。”

刘局长接着发言,但大多内容都是鼓励新农保的经办人员,认真听讲,不懂就问三位老师,争取在这两天把业务经办流程学会,并且做到熟悉,没有任何疑问之类的话。他反复强调,县里面对新农保项目的重视,这无形中给在座的各位都造成了一种压力。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刘局长的发言总算是接近尾声了。

“我刚才讲了很多,目的就是让大家能够上心,并且投入到学习当中去。多的话我就不说了,这几天培训完成之后,会有一个考试,你们拿成绩说话就行。新农保的启动大会就开到这里,接下来,大家就开始学习吧,你们社保办的陈主任会亲自上阵,带头学习。”

会议结束了,底下的经办人员都走过来帮忙,把第一排的桌椅都抬到了隔壁教室,腾出位置让我们做培训。而刚才的领导,在我们忙碌的时候,都回去上班了,只有刘局长还在反复地跟于总交代事情,过了一会,他也走了。

宽敞的培训场地里,只剩下陈主任坐在第一排的机子上,看来他真的是下了狠劲,要带头学习。

会场秩序平静下来,于总打开投影仪,投影幕上就显示出了之前已经做好,已经用过很多次的PPT。我和邵海南坐在第一排,在空出来的桌面上,摆着自己的笔记本,继续听于总讲课,并且记录下一些重要的细节。

“咱新农保是以保障农村居民年老时的基本生活为目的,建立个人缴费、集体补助、政府补贴相结合的筹资模式,养老待遇由社会统筹与个人账户相结合,与家庭养老、土地保障、社会救助等其他社会保障政策措施相配套,由政府组织实施的一项社会养老保险制度,是国家社会保险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

不出所料,于总又是从政策开始讲起,不过我想,人家底下的人,都是新农保的经办人员,对这些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有必要在重申一遍吗?邵海南却不以为然,他说在这里讲一遍,很有必要,凡事都要正规,要有种严肃感,才能让人打心底里去重视,才能发自肺腑地做好这件事。

当然,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于总认真地讲述新农保的经办流程,一边讲,一边从测试环境,注册一个账号,实地模拟,并且对账号进行了不同的授权。这种账号授权,可以是经办人员,可以是管理人员,也可以完全自定义,他还认真地讲解了这些不同权限的角色之间的区别。

总之,于总这次的讲解,比柳泉那次要认真详细很多倍。其间,有经办人员不停地提问,要是别的时候,于总早就烦了,可这次人家招待得好,于总也是很有耐心地为他们解答。

于总讲得认真,底下的人学得就快。到了自由练习时间,我和邵海南就开始在场地里梭巡,解答经办人员的问题,或者帮他们在自己的机子上演练一遍。因为,他们自身也比较认真,学得很快,问我们的问题,也大多都是疑难杂症,能问到点子上。

到了中午,陈主任打算开车把我们送到吃饭的地方,但我们几个心情都比较好,执意要步行,并且好好地欣赏一下渭水白天的风景。能出来一趟,本来就不容易,既然可以看看风景,又怎么能白白浪费呢?

从渭水中学出来,走在路上,可以看见两边的山格外壮丽,山上的植被覆盖很广很密,像一条绿色绸带往未知的地方延伸。昨天晚上,那条宽阔但是黑暗的河流,也变得富有生气,让人想走下去接触一番。往前走了几步,还真看到有人在底下嬉戏游玩,这条河从上到下,距离很高,但河水却很浅,大概是还没到水多的时候。如果河水足够多,这地方就太凶险了,有点像波涛汹涌的黄河。

夏风迎面扑来,我和邵海南也觉得很是惬意,出差的日子,似乎与社保局301那种压抑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邵海南感慨道:“看来还是出差好。”

我说:“你不是以前也出差吗?”

邵海南说:“那是冬天,没什么可玩的,这天一冷,人就只能缩在屋里不出去。”

我说:“那倒也是。”

中午,我们在马路南段的一个餐厅里吃饭。这个餐厅,是从马路的一侧,一直往里走,有点像胡同,突然转一个弯就到了。这是一个标准的农家别墅,刘局长包下了一楼,一共三桌,社保局的领导和经办人员都在。这三桌酒席呢,并不算是铺张浪费,一来可以犒赏于总和我俩的辛勤付出,二来也可以让基层人员吃饱吃好,他们才更有激情投入到学习当中。

我们刚走进包厢,刘局长就笑着跟我们打招呼:“你们来了,呵呵,快请坐。”

饭菜很多,做得不错,本来刘局长打算开酒,但于总说:“下午还要继续培训,等完了再喝吧。”刘局长也没有勉强,说以茶代酒。这顿饭很丰盛,一连上了十几道菜,有鱼有虾,大家吃得很开心,聊得也很投缘。但午后的时光总让人感到困倦,齐师傅就开车送我们回到了雅致宾馆。

我和邵海南睡了一觉,等起来时,刘局长已经过来接我们了。

整个一下午,都是经办人员的自由练习,我和邵海南闲着没事,就坐在那里上起了网。

赵玲栎见我在线,就不停地发窗口抖动给我,直到我对她说话。

“怎么啦你?耐不住寂寞了?

“没有,这不想你了么。”

“呵呵,我们才分开几天,你没事干就跟你闺蜜出去逛逛呗。”

“嗯,最近到了淡季,淘宝生意也不好做,我这一连几天都没接单子了,你快回来吧,咱再想想其他的赚钱方法。”

“好的,我估计最多再过三天就回去了,你再等等。”

“嗯,回来记得给我买好吃的。”

“行啊。”

我看看邵海南,他又在一旁给自己的女朋友打电话,言语中充满了纠结,大概就是一些世俗的事情吧,什么房子、车子、结婚什么的。

闲来无事,我走出教室,站在护栏旁边,望着对面一层又一层的山峰,一直看到了最顶峰。我蓦然地看到了几多很大的白云,悠然地停留在天边,仿佛就在山的头顶,白云背后,就是湛蓝的天空。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清闲了,以前的我,整天忙碌,都不知道在追求些什么。

下午六点,今天的培训就结束了,齐师傅载着我们先回宾馆。但是,这还不能从原路回去了,只能从桥的这端走到另一端,再从那边绕回去,就跟我们刚来渭水时走的路线一样。看来,地形复杂真是有好有坏。

到了宾馆附近的那条马路,我看到邵海南突然把脸侧到了一边,傻傻地盯着那里,可能又在思念那个发廊了。

我决定打断他的思路,“海南,看什么呢?”

邵海南一下子回过神来,有点恍惚地说:“没什么,我没看什么啊?”

过了半晌,邵海南又狠狠地说:“我看什么,关你什么事?”

于总见我俩在后座拌嘴,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邵海南又开始装了,他低下了头,嘴里不停地呵呵,并且开始搓手。见到这个情况,于总和我都已经了解,就不再理他,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我们在宾馆大概休息了一个小时,刘局长又过来接我们了,他说晚上还有一个饭局,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其实吧,说到饭局,我本身是不反感的,但如果在座的都是一群领导,那还不如不去呢。不过,刘局长像是很明白我们的心思一样。

“这次去参加的都是咱们社保系统的人,就是你们的学员。最近,我注意到他们学习很认真,掌握得很快,这全都是你们三位的功劳,我们决定让他们今天晚上好好给你们敬酒,感谢一下三位老师的辛勤付出。”

“哈哈,刘局长,你们太热情了。咱们这次去哪,还是中午的那个地方吗?”于总说。

“不是,这次我特地选了一个农家酒店,让你们品尝一下咱渭水的野味。”刘局长笑着说。

“嗯,那我们可要好好尝尝,不然,可就白来渭水一趟了。”于总意兴盎然地说。

齐师傅开车,在渭水狭窄的街道上绕来绕去,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农家酒店。这个酒店正好坐落在秦岭脚下,四周很宽阔,一个仿古的招牌在晚风中轻轻地摆动。

“于经理,我先敬你一杯。”

“谢谢刘局长。”

“不客气,邵工,张工,我也敬你们一杯。”

“谢谢刘局长。”

宴会上,白天在渭水中学的那些基层经办人员都在,他们大多都坐在一起。我们这桌,主要是刘局长和陈主任,因为经常打交道,彼此间都已经很熟悉,一点也没有紧张的感觉。这次,于总放得很开,话也很多,连一向小心翼翼地邵海南,也放下了防备,大大咧咧地吃起来。

过了一会,刘局长说:“于经理,你尝尝这个,这是地道的山猪肉,咱渭水的野味,一般地方可吃不到。”

于总尝了一块,不禁大加赞叹:“好吃,这渭水的野味,果然名不虚传呐。”

刘局长笑着说:“这个是野兔肉,邵工、张工,你俩也尝尝。”

我尝了一口,虽说这野兔肉也不错,但明显没有山猪肉吃着香。

“刘局长,你们这的山猪肉,真是不错,比普通肉吃起来瓷实。如果做成红烧肉,那就更好吃了。”

“哈哈,于经理,你手下这两个小兄弟很有意思啊,不但业务教得好,还颇有创新精神。”刘局长说。

“年轻人嘛,就该有活力,都像我这样,那出差就没意思了。”

“是啊,年轻人,就要多出去闯,看看世界。像我到了个岁数,一心也就图个稳定了。”陈主任感慨地说。

“老陈啊,你当年不也是到处跑吗?”刘局长说。

“咳,不比当年,不比当年了……”陈主任说。

饭吃得差不多了,于总主动端起酒杯,我俩忙跟上他的节奏。

“刘局长、陈主任,这两天多谢你们对新农保项目的支持,也感谢你们的照顾。咱们渭水的社保经办人员都挺不错,学得很好,这不仅是我们教得好,更主要的是刘局长、陈主任的督促,你看看陈主任,还主动带头学习呢。他每天都坐在第一排,不把当天的内容学会,都不离开教室,这种精神,很值得敬佩呐。刘局长、陈主任,我们敬你们一杯。”

“哈哈,以后还要于经理多费心呢。”酒杯在空中一碰,大家都一饮而尽。这喝酒要是开了头,就停不下来了,其他桌的学员们,见我们喝上了,就一个劲地组团过来给我们三人敬酒,饭局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我浑身都是酒气,频繁地出入洗手间。本来,这桌的情况总算是应付过去了,可谁想到其他桌的学员们又组团过来了,不喝不行,你要是喝了这几个人的,不喝那几个人的,也不行。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就只能全喝了。学员们的热情非常高涨,我们三人都不好拒绝。

“张老师,你一定要喝,你不喝,我们做学员的心里可不好受,连老师都不喝我们的酒。”又有几个学员组团过来了。

“好,喝,谁说我不喝,喝个痛快。”我一杯一杯地喝,几十个学员都陆续跑过来敬酒,渐渐地渐渐地,我就失去了知觉,躺在了桌子上。幸好,当时没有发作,只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晕倒过去了。

我耳边一直都是噪杂的声音,现场非常吵闹。我听到了他们仍然在互相敬酒,喝个不停,我脑海中还能想象到那种觥筹交错的情景,各种杂乱地声音从四面八方袭来。虽然,我趴在桌子上起不来,但我的的意识还算清醒,想拼命起来,但浑身已经完全使不上劲了。时间慢慢过去,周围还是一片混乱,这场酒宴,似乎是喝得越来越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到自己躺到了地上。隐隐中,我听到了于总告别的声音,接着,我就感觉到身体被几个人抬了起来,塞进了车里。

凌晨三点,我不知道在昏迷中度过了多久,只感觉被人抬到宾馆房间里时,我就一直开始呕吐。作为一个文明人,我在昏迷的时候还感觉到,这下糟了,房间里估计要被吐脏了,但我浑身麻痹,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只有在睡梦中保持着一种愧疚。

我觉得,原本舒适的床上,睡着也没昨天那么舒服了,老是有一种粘稠的东西,抹在身上,枕到头上,到处都是,这让我很难受,纵然我翻来覆去地变换姿势,想睡得安稳一点,可无济于事。

在梦中,我又一次看到了酒宴的现场,仿佛他们还在继续,而我的脑袋嘤嘤嗡嗡、昏昏沉沉。这种错乱的感觉,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我内心深处明白,这次,我彻底地喝大了。

终于,我还是醒了。

像一个冰冻千年的干尸,慢慢苏醒一样。我先是睁开了眼睛,看到了天花板,是宾馆的房间,总算是安全了,接着心里一怔。

我缓缓地坐起来,看到房间里一片狼藉,地毯被各种芜杂的东西染成了另一种颜面,就像是换了花纹。再看看床上,各种恶心的呕吐物已经把白色床单染成了浅黄色,都是自己吐的,这可真是造孽,我叹了一口气。

我挪动了下身子,找到了一块相对干净的地方坐下。摇摇头,敲敲脑袋,长长地舒一口气,可算是清醒过来了,但只恢复了百分之六十。

这时候,我看见邵海南半躺在旁边的床上,身子靠着墙,不停地喘息,在枯黄地灯光下,他就像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指不定何时就一命呜呼。

我看着邵海南说:“刚才喝得太多了,我可算是醒过来了。”

邵海南看着我,没有说话,但他的脸色急遽地发生了变化。也许,刚才他只是保持着一个平衡,但我这一打扰,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几秒钟的时间,他一下子就崩溃了,把刚才的坚持付诸东流。他突然身体往走道一倾,哗地一声,吐了一地,停都停不下来,直到把胃里阻塞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咳咳,哎呀,好多了,刚才难受死了。”邵海南说。

“您老总算是恢复正常了,不容易啊。”我笑着说。

“是啊,很不容易,你刚才晕过去时,我和于总已经差不多了,但对方见状,更来劲了,说晕过去一个不碍事,全晕倒才算喝好,就一个劲地给我们敬酒,于总还好,拿出了领导的架子,不喝对方就不勉强了,可剩下的酒,全都到我这了,我不能不喝,不能辜负学员们的盛情啊……”邵海南连说带诉,感情诚挚,当真是催人泪下。

“那真的辛苦你了。”我安慰道。

“不辛苦,命苦,谁叫自己是员工,天生就要为领导挡酒,你倒好,晕过去了,直接省了不少事。”

我俩走下床,泡了一壶茶,一边喝着茶暖胃,一边聊天。

“那这些东西怎么办?明天要让宾馆的人看见,指不定要扣钱,人家社保局的款待我们就已经不错了,还让人家掏钱,我们也过意不去啊。”

“没事,我们先把床上的这些东西清理干净,好好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把地毯上的这些东西弄干净,反正卫生间里有自来水,先扫掉,再冲一下就没事了。”邵海南胸有成竹地说。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看来你很有经验,是不是以前经常这么干?”

“像我们这种做实施的,难免的……”

我们把床上的垃圾清理完后,就把脏兮兮的被子拿到一边,连枕头都没有用,就睡觉了。

早上六点,天刚微亮,我和邵海南就起床,开始打扫卫生。

我把所有的灯都打开,保持光亮,先是从卫生间里打了一桶水,倒在地毯上,用扫帚把地毯上的杂物都扫到一起,放到垃圾袋里。这下,地毯上算是稍微干净了,但还是有一些杂物粘在上面,不好清理。

然后,我们把床上的用品都放卫生间里大概洗了一遍,但上面还是有点浅黄色的痕迹,但所幸的是把杂物都洗掉了,这就没问题了。等宾馆的服务员把这些东西扔进全自动洗衣机里,转个几千遍,不就又焕然一新了吗?

九点,我们换了件新衣服,就坐上齐师傅的车,再次来到渭水中学。今天的任务是对昨天的内容进行复习和考核。也就是说,今天是出差的最后一天,等考核结束,我们就可以回到西安了。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而是躺在车厢里静静地休息,昨晚,我们三个都喝多了。

到了渭水中学,还没走几步,我就感觉到自己不对劲了。有股气流一直压在身体里,非常难受。我知道自己快要呕吐,就赶紧跑到了厕所,躲在格挡里。我脚步刚停,还没站稳,这股气流就一下子从底往上涌出,哗地一声,我吐了很多,吐了几分钟,才逐渐恢复正常。

走出厕所,我感觉轻松多了,但一种悲凉的感觉接踵而至。

“妈的,昨天吃得那些山珍海味,还没消化,又被吐出来了,早知道,我就不吃那么多了,真是铺张浪费。”

到了微机室,于总见我神清气爽,还一个劲地夸我:“哎呀,你看看人家张帆,昨天喝得都不省人事了,今天还这么精神,原来还是你最能喝啊。”

“哎,不能喝,不能喝,我只是恢复得快,年轻人嘛。”

“嘿嘿,你这个优点不错,以后多加培养,一定可以在酒场上大有作为。”邵海南不怀好意地说。

“你就拉倒吧,昨天那次,我是毫无防备。要是下次,我一定能挡就挡……”

培训开始,我摸摸口袋,想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不见了。正当我郁闷的时候,一个学员走过来说:“张老师,这是你的手机,昨天抬你上车的时候掉了。”

我微笑着收下,看来昨天的酒没有白喝,就怕对方偷看了我和赵玲栎之间的暧昧短信,那可就糟了。哈哈,不过没事,大家都是交心的朋友,昨天都喝多了,我估计他们也没这个闲情雅致去看。

早上的时间,我都在发呆,一方面是缓解昨天的症状,一方面是根本没有心思做事。邵海南也差不多,我想,我俩都有点想回西安了。这次出来,工作进展地很顺利,也玩得开心,可正是这样的情况,才更让我们想家。于总大概也是这样吧,但他还在坚持着吆喝,毕竟,这次的培训不同以往,人家好心招待我们,我们必须全力以赴。

下午,考试完毕。我们大概看了下情况,渭水这边的人,基本上全都在80分以上,这就说明,考试成绩,是跟人家的重视程度相应的。我们三个,也总算是放心了,如果他们的考试成绩不理想,我们恐怕还得再逗留一天。

夕阳开始坠落,强烈的阳光变得微弱,收敛了锋芒。又是这个时刻,我们坐着齐师傅的车,从另一条路,往宾馆开去。

途中,于总接了一个电话,“喂,是于经理吗?”

“是的,您是哪位?”

“噢,好的,我知道了,那你下周过来上班吧。”

“什么情况?”陈主任问。

“是一个陕北那边的经办人员,人挺机灵的,我们在陕北做推广的时候,一直都有业务上的往来,就熟悉了。后来,她说想到西安那边找个工作,正好我这边缺人,就让她过来了。反正,都是社保系统的人,对各方面都比较熟悉,比新招一个人强。”

“女的?”邵海南关心地问。

“是啊。”

“长得咋样?”

“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什么都告诉你,那就没意思了。”于总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们把笔记本放到宾馆的桌子上,打开了电视,稍作休息,等下还要继续干活。

“好无聊啊,好无聊啊,每天都是这样,都没有什么给力的新闻?” 我看着新闻抱怨地说。

“今天,美国新墨西哥州遭遇了有史以来最大的飓风袭击,同时,引发了印度洋海啸。”

“哈哈,这下满意了吧,你刚说没什么给力的新闻,人家就给你报道了一件。”邵海南幸灾乐祸地说。

“这绝对是蝴蝶效应。” 我转过脸去,神秘地一笑。

“啥叫做蝴蝶效应?” 邵海南一脸迷茫。

“亏你还是大学生,连蝴蝶效应都不知道,蝴蝶效应就是指,北京的蝴蝶振一振翅膀,亚马逊森林就有一场暴雨。”

下楼的时候,于总见我已经完全清醒,得意地说:“哈哈,张帆,你都不知道,你昨天有多惨,直接躺在地上,被人抬回来的……”

“是啊,完全喝得不成人样了。”邵海南添油加醋地说。

唉,这俩人啊,我懒得理他们。

到了社保局,我们拿到了局长签字确认的文件,就回到了宾馆。我知道,我们的渭水之行总算是结束了,回去,只是时间问题。这个下午,终于没有事情了,我躺在床上,给赵玲栎打起了电话。

晚宴上,我们都比平时低调了很多,话也很少,一种分别时的惆怅气氛遍布在酒桌周围。

刘局长和陈主任坐在一起,对我们在渭水所做的一切,表示了感谢,我们也谦虚地说,这是应该做的。

没有酒,宴会上就显得落寞。刘局长问我们:“要不要拿瓶酒啊?”

我们诚惶诚恐,忙说:“酒还是不用了,我们多吃点菜,一会还要回西安呢。”

刘局长说:“先别急着回去嘛,可以多呆几天,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光顾着忙了。”

于总说:“那可不行,公司有规定的,都是提前计划好的,去一个地方,一般都是两天,最多三四天,如果我们再呆的话,回去萧老板可就要找我的麻烦了。”

陈主任说:“天都黑了,等吃完饭,估计又得到九点多了。我看,还是明天一早,你们再回去吧,这大晚上的,送你们回去也不安全,秦岭这条道可不好走。”

刘局长也坚持这一看法,“陈主任说得对,今天,你们就好好休息一晚吧。明天,我再让齐师傅开车送你们回去。”

我和邵海南也觉得有道理,但没有决定权,就看着于总,听听他怎么回答。

沉默了半晌,于总说:“好吧,那就明天。”

刘局长像等了很久似的,对服务员说:“拿瓶红酒。”

“既然白酒不能喝,就喝红酒吧,这个没事。”刘局长看着我们,我们面面相觑,只能无奈地笑了,表示感谢,渭水的人真是太好客了。

有了酒,气氛就上来了,喝了几杯,聊得也多了。

刘局长说:“咱们渭水是个好地方,陕西的后花园,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你们以后没事可以过来度假,到了找我,我绝对给你们介绍一些好玩的地方。”

“好的,我们以后有时间,一定过来。”于总说。

也许是即将分别的原因吧,我们心里都有种不舍,毕竟一起共事的这几天,我们努力做事,互相了解,都已经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在工作当中,虽然大家都是做事,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之间的友情。

刘局长拿来了骰子,教我们陕西的玩法。几杯红酒下肚,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适,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而渭水,就像这瓶红酒里沉浸的酒水一样,已经成为了我记忆中的一道风景,随着岁月的磨合,越来越美,值得怀念。

第二天,齐师傅开着比亚迪S6送我们往西安驶去,当我看到西安的收费站时,我知道,这个让我生存,依恋,充满笑与泪的城市,我又回来了。

这次出差以后,我仿佛是成长了很多。我看到的这个世界,不再是以前那样了。很多人,他们都在为自己的生活坚持着,只不过,奋斗在不同的战线。已经六月底了,学校已经开始清理宿舍了。

周五的时候,我请了一天假,特地回到了西安文化大学。当我走进学校的一刹那,我的心瞬间又回到了四年前,回想起第一次来文大时候的场景。那时,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整天沉迷在网吧,还有一种对未来的虚幻之中。我试着寻找生活的答案,为此,我当过兼职老师,和舍友们去剧组混过盒饭。这些经历,在一定的程度上,让我得了短暂的安稳。直到现在,我工作了,却发现这一切远没有结束,只是个开始。曾经的我,是那么的幼稚。

回到401宿舍,大家都在,这情景,又回到了从前。李超凡和阿泽还在玩电脑,只不过他们再也没有组队去刷斯坦索姆。我蓦然地想起了过去的生活,那时候,如果我每天听不到他们刷副本的声音,我就会不习惯。李超凡在做程序员试题,阿泽在跟老乡聊天。

陈旗在收拾东西,赵磊又放起了歌曲,是一首老狼的《睡在上铺的兄弟》。

“赵磊啊,你以前可是不听老狼的歌曲的,你不是说他的歌太伤感吗?”我说。

“听听吧,大家在一起四年了,很快就要离开401宿舍了。以后,大家就分别了,那些在一起经历过的事情,都已经远在昨日了。那些快乐的、悲伤的往昔,都不复存在了。”赵磊惆怅地说。

“唉,是啊。”

“张帆,最近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陈旗问。

“挺好的,最近刚出差回来,学习到了很多。”我喃喃地说。

“嗯,那你打算是留在西安了?”

“是啊。”

“要不要跟哥去广州闯荡啊?”

“得了,你还是带你老婆去吧。或者,等你在那边真的做起来了,我再去投奔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哈哈,就知道你没有那种魄力,要是曲直的话,肯定去了。”

“曲直?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你们最近见到他了?”

“没有,这哥们可真逗,我现在还在想他做得那些事情,想想就有意思。他是在大一退学的吧,这一转眼,四年过去了,我们就算是没有退学,也毕业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

“鲁伟呢?咋没见他?”

“那哥们啊,最近天天在网吧打游戏呢,跟我们曾经一样。”

“咳,我不在,你们也不好好开导他?”

“谁说没有开导啊,是他自己不听,要不然,一会你亲自上阵试试,我估计他也快回来了。”陈旗看看手表说。

果然,几分钟后,鲁伟回来了,他见我在宿舍,还有点吃惊呢。有些日子没见了,这鲁伟怎么越发消瘦了,跟营养不良似的。

“张帆?好久不见啊,这阵子工作很忙吧?”

“还行,我听说你最近天天去网吧,在玩魔兽世界?听我的劝,别玩了,那游戏也是个无底洞,虽然确实不错,但弄不好也会荒废你的学业,你还是悠着点。”

“没有,我要是玩魔兽世界,就跟李超凡、阿泽一起了。跟你们说啊,最近出了一款特别火爆的游戏,叫做LOL,特好玩。原来你们要去网吧,基本上所有的人都在玩魔兽,组队下副本,现在啊,都在玩这个LOL,挺有意思的,我建议你们试试。”鲁伟越说越起劲。

“什么LOL?没听说过,很好玩吗?我可是对所有游戏都免疫的,用魔兽世界的台词来说,就是那个单位对魔法免疫。”

“嘿嘿,你那是不敢试,你要玩了就会着迷。我再说一遍啊,叫LOL,中文名叫撸啊撸。”鲁伟对这个游戏极有信心。

“撸啊撸?怪不得你最近脸色苍白,人比黄花瘦,我看你是撸多了吧。”

“哈哈。”大家都笑了,是啊,很久没有以前的那种宿舍氛围了。

赵磊沉默了半晌,清了清嗓子。

“咱们一会合完影,就去学校外面吃饭吧。正好鲁伟也回来了,人都齐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就是咱们几个人的散伙饭。最后一顿了,大家都吃好点,也喝好。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以后的日子,希望大家保重吧。”

“唉,好吧,大二的时候,我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晚上六点钟,我们宿舍六个人走出学校,来到了Y寨。这个村子,人很多,其中不乏文大的毕业生。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毕业,都选择了在西安工作,因为城中村生活成本低,他们都选择这里作为自己职业生涯的起点。

晚霞映红了天空,云朵簇拥在一起。我们走在Y寨的道路上,迎着暖和的夏风。人群中熙熙攘攘,你来我往,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

“今天很热,要不是实在被逼得没办法,我也不会出来。”李超凡说。

“这是咱们的散伙饭,不吃可不行啊,不吃会遗憾终生的。”阿泽说。

“啧啧,这热风,吹在身上粘乎乎的,你看我这汗都下来了。”赵磊说。

“哈哈,你们说,这像不像我们刚来文大报到的那一天?”陈旗说。

“唉呀,太像了,那时候,我们可对西安人生地不熟,什么都不知道。这一转眼,就四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很快呀。”我说。

“岁月荏苒,时光如梭。”鲁伟说。

“哈哈,鲁伟啊,听哥一句劝,以后咱们几个大四的都走了,你就别玩游戏了,好好地找个女朋友吧,我都后悔死了,没有好好把握时机。”赵磊说。

“行啦,你也把握过了,你不是之前一直追你的小初恋吗?虽然,结果不太好,但人生中,难免会有这种情况了。”陈旗说。

“好吧,我会尽力的,尽力带自己的女朋友,也投入到伟大的LOL事业当中去……”鲁伟说。

“这孩子。”我们几个都不置可否地笑了。

到了四海酒家,我们要了一个包间,就随便坐了。陈旗还是出手大方,往酒桌上丢了几包软中华。

“兄弟们,本来呢,今天这顿我跟赵磊商量过了,要请你们,可我俩随后一想,这是散伙饭啊,大家就AA制吧。以后的日子,你们都自己努力点,如果有什么难处,你们可以打电话找我,这几包烟,大家就随便抽,抽不完就拿回去。”

“谢谢陈总,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掏出一根软中华,就点上了。

“哎?这陈总是请抽烟,那我都工作了,也不能落后,今天这酒我就包了,你们喝多少,我要多少,直到你们全喝趴下为止。我这次出差啊,也喝了不少酒,酒量都练出来了,你们估计不是我的对手啦。”

“哈哈,那我们可要试试,你自吹自擂那不算。”李超凡说。

“老板,要一个宫保鸡丁、京酱肉丝、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赵磊拿着菜单开始点菜。

“顺便拿两箱啤酒。”我对老板说。

“好嘞。”老板出去了。

这四年大学生活就这么过去了,我们几个能走在一起,也算是缘分。虽然,我们的生活之中,有一些事情不尽如人意,但是,我们面对了,承担了,尽力了,没有认输就好。大家都抽着烟,喝着啤酒,开始聊着曾经的故事,侃侃而谈。

说着说着,陈旗就哭了。

赵磊聊到了我们一起去农大帮他追小初恋的故事,虽然失败了,但兄弟们能一起去做一件失败的事情,也是很感动的,他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得最伤心。

受这种分别气氛的感染,李超凡、阿泽,还有我,都哭了。鲁伟今年还没有毕业,但他跟我们也相处了很长时间,彼此间也有深厚的感情,他也跟着哭了。

“大家都吃饭吧,最后一顿饭,都吃饱喝足。”赵磊说,“作为宿舍长,我最后再下达一次命令,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担任401的宿舍长了,以后,鲁伟你就是宿舍长了,要好好对待新来的兄弟。”

“哈哈,没问题。”

大家开始吃饭,刚才喝了不少酒,肚子里已经很空了,正好拿饭菜填补下。李超凡和阿泽两人还是老样子,吃饭最积极,没过多久,两碗米饭就下肚了。

“哎,我发现今天这饭特别好吃。”李超凡说。

“还行吧,外面的餐馆肯定比食堂的那什么盖浇饭强啊。”阿泽说。

“哈哈,你俩啊。对了,超凡,你毕业以后打算去哪?”赵磊说。

“我啊?我最近正在上培训班,就张帆之前那学校,我觉得还不错,完了应该和他一样吧,当个码农。”

“行啊,超凡,看不出来啊,你最近为了这事连WOW都不打了,那你毕业了,找工作的话,也可以来我们公司,叫辉煌网络,到时候我给项目经理说说,有可能会比较容易进来。”

“好,没问题。”

“我是要去广州,车票都已经买好了。赵磊,你打算去哪?”

“我先回太原吧,毕竟这么多年没和父母在一起了,有点想念。回去再看呗,兴许家里会安排我去一些熟人的企业,总之到时候再说,还早。”

“阿泽呢?见你一言不发的,是在想去哪吗?”陈旗问。

“没有,我这人话本来就少,那个词咋说来着,沉默寡言,我觉得挺适合我的。我过几天就回陕北了,我本来就是陕北人,也没打算出去闯。回去的话,有机会就去城里上班,没机会的话就回家种地。按我父母那话讲,就是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我们这些农民怕什么,一亩三分田,不愁吃喝饿不死。”

“哈哈,阿泽,没想到啊,你这平时不说话,一说就是至理名言啊,佩服,佩服。”李超凡说。

“四年过去了,人都是会改变的,大家都在成长,没有任何人会在原地踏步。其实,我觉得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咱们一起去剧组那阵子,想起来真好玩,当时超凡还想着当明星呢。”

“咳,别提了,那阵子幼稚……”

吃饱了,大家又开始东拉西扯地聊天,就跟过去一样。啤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两箱啤酒全部喝完了,又要了两箱。聊天的内容,都是这四年来一起经历的种种快乐悲伤的事情,有些话,大家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讲,都趁着这个机会说明白了,诉说一下自己的真心话。

“咱们宿舍好像没有什么精神不正常的人吧?”

“当然没有了,整个计科A3班没有,信工院也没听说过有啊?”

“咳,我的意思是,咱们宿舍好像没什么偏执的人,大家都很和气,对不对啊?”

“是啊,我也觉得是,我们这几个人好像都跟大熊猫一样。”

“对啊,要是青春可以重来一遍,就算我考上了清华北大,我也不去,我仍然要回到西安文大,跟你们这几个兄弟做舍友。”我打心底里说。

“说得好,如果确实是这样,我也愿意。”

“我也愿意……”

“哈哈,看来大家都愿意了,是不是?”

“哎哟,我看看表,都十二点了,赵磊,是不是楼门锁了啊?”

“好像是。”

“不管了,来,咱们干了这杯,从今往后,我们就彻底分别了,以后的日子,大家都好好保重。”

“好的,干杯。”

“哈哈哈哈。”阿泽一手端着酒杯,突然笑得停不下来。

“兄弟,你咋了?”众人纳闷。

“没事,我突然想起了曲排,这家伙,可有意思了,作为我的隔床,又作为曾经的大学室友,分别的时候,自然要带上他。”

“可惜,他退学了,唉,不过没事,人各有志,人各有志……”

“你还别说,那家伙有时候说话特有意思,我至今仍然记得,他刚来宿舍那会说的一句话,有一天他戴了个帽子,就说什么我要做一个21世纪的牛X人物,我的大脑要像电磁波接收器一样,连接全球各大地区,这样,我才能获得源源不断地信息。”陈旗哭笑着说。

“哈哈哈,那时我一听就想起了红警里的尤里,笑死我了!这哥们。”

“啧啧,来吧,让我们敬曲排一杯酒。”说着,众人齐饮。

晚上,我们几个兄弟都来到了红树林网吧。很久没有在一起上夜机了,也许,这是我们六个人最后一次聚在一起了。我们先是像过去一样,打了几把魔兽争霸,又特地试了试鲁伟介绍的新游戏LOL,这不玩不知道,一玩还真上瘾了。 pbyBeLShdTcWjZBZptlzzfEbzvq6EHMs4y+pNXOlI4GKCiJAYd4645Hbf+j8vww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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